《非我倾城:王爷要休妃》


  • 作者:墨舞碧歌

  • 008 何处是归鸿:大结局(四)
  • 008 何处是归鸿:大结局(四)
      红|袖|言|情|小|说他的声音听来很是衰败孱弱,似乎只要上官惊灏再给他多补一掌,他便会死掉,但那声音却很是镇静,有种众人多年以来早已习惯的坚定淡然。
      讲道以外,飞天话不多,但他说出来的必定是听话的人愿意去信服的,因为他的话是旨意,因为时间过后,你也会发现他是对的,他总是经过思考。
      在这种古怪的时候,他其实也没有说什么,他只说了个字。
      是,我爱她。
      他替龙非离作了答。
      他这句话,让所有憎众,无论是本反他,还是对他一直心存敬畏的,都塌然变了脸色。怔仲有之,震惊有之,愤怒有之,轻视有之。
      佛爱上了人便错了吗襟。
      不说佛罪,倘若只问对错的标准到到底是什么。
      其实,真正的对错,从天地伊始便没有。
      是绝大部份人给它规定了方圆,才有了一切所谓依据。
      那边厢,老铁等人看到这些对上官惊鸿的态度,心中大恸。不管人还是神,谁都有信仰,一旦认定的信仰崩塌,便会不知所措,乃至愤怒、轻蔑和憎恨。
      可是,从龙非离到景清,从最复杂的人到最简单的人,都明白,有些事其实无对错可言,但可惜,谁都想尝试改变别人的想法,到最后,谁也都没有办法改变谁的想法。
      只是,倒连上官惊灏也是微微一震,这本是讳莫如深的事情,无论如何他绝没有想到上官惊鸿竟会承认!他是必不能留上官惊鸿,就像他,若非上官惊鸿当日将他留下,他何来今日逆反之机骏。
      这个天底下唯一能威胁到他的人。他现下便要将其肉身销毁。
      上官惊鸿的魂灵因为强大的念力,一时三刻还消灭不了,但只要其肉身死去,他将他的魂灵收入器皿之内,无肉身承载,加之他以祝融之火烤烧法器。
      当年他杀死被飞天重伤囚在天界深谷的祝融,盗取祝融上古神火烧毁飞天殿,并将火种藏在人界,是以当年两大古佛也无法找出证据,飞天殿大火是他所为。
      当年飞天引灵山圣寒之水重伤火神祝融,却也因此负伤,如今,用这火来杀他,最多不过数日,魂灵便会湮灭,自此,云苍再无飞天。
      只是,这样一个将死的人,这千万岁里留下的名望,这是上官惊鸿唯一能保有的东西,也该是他最是在乎的东西,否则,这许多年来,对天地神魔施以多次援手又是为何?
      他却是绝不留情。铁面之名外,快意杀伐,他最是喜欢。
      今日,谁也不可阻拦他,往后,他更是喜做什么便做什么,要杀谁便杀谁!
      眼看众多原本中立的神佛变色僵立,普释领着手下神佛,一声较一声响亮激动喊着“沧念佛主才是我等的万佛之主,佛主擒下飞天这逆佛叛徒”,宁王等人对之又急又怒,看向龙非离的眸子无一不充满哀求。
      “龙非离——”
      然而,直到朱七也紧张地握住龙非离的手,龙非离还是在没有开口说什么。
      告诉所有人能救还是不能。
      上官惊灏再次向上官惊鸿走去,生死一瞬。
      众人亦知即连龙非离也是没有办法了。这位天地里最霸道的神,如今并无神力。
      沈清苓以外,宁王以下,所有都再次本能的向结界奔扑而去。
      终于,这些关心上官惊鸿的人都绝望了,龙无霜等人绝望了,朱七也绝望了。
      龙非离拍拍妻子的手背,终于说了到达这里以来的第一句话,“小七,就这样吧。”
      “不能这样,怎么能就这样罢了?!”
      冬凝和景清闻言激动的嗓音已不知是哭还是吼。左兵和老铁尝试向空中突围而去,可是仿佛天有多高,这结界就有多高。
      天很蓝,阳光很刺目。
      “龙非离,他不是你在天界最好的朋友吗,你想想办法啊!”
      朱七紧紧握捏着龙非离的手臂,她知道这个人的话都是一锤定音的,只是,她不明白,为何龙非离嘴角竟有抹如释重负的浅笑。
      都是龙非离身边最为熟悉的人,夏桑和段玉桓似乎也因留意到龙非离的古怪表情而有所思地相视一眼。
      龙非离心情未必比爱着飞天或上官惊鸿的人要痛,但必定比任何一个人复杂。
      飞天是天地里唯一能和他各个方面都战成平手的人。
      像对手一样的朋友。
      也是赐了他新生的人。
      可惜,甫一抵达此处,他明白了飞天的真正用心。
      这个人知道,逆光札拦不住他,所以在这里设下结界。
      但飞天艰下结界,而非其他方法阻挠他下界,或用掩眼法将他们和宁王等人引到别处,那便说明,飞天绝大可能已想好将沧念杀死的方法。
      因为,只要飞天一死,他设的结界便会完全失效,而沧念会立刻杀了他们。
      飞天考虑至此,不会让他们这样贸然跟来。
      但按说他此时已受了重伤,要最大的可能是……和沧念同归于尽。
      他没有办法阻止他。
      即便有办法能阻止,他想,他也会迟疑。
      这是飞天的选择。
      沧念不能活着。
      否则,那是三界最大的浩劫。不难想像,沧念按自己的喜好去统领三方国土,杀戮任意。
      飞天这样做,为了所有人。
      更为了翘若蓝。
      那个他们下界前从愿镜看到的已在随马车带着一身伤恸、亦带着新的希望和她的孩子一起离开的女子。
      若换了他,他也会这么做。
      小七死,他一定陪她。
      他若死,他却更希望她能好好活着。
      像他们那样冷硬的人也会有心疼的时候,也有甘心情愿为一个人去放弃一切的时候。
      名声,性命。
      让翘楚好好活着,在上官惊骢的守护下在细水流长的日子里慢慢将悲伤放下幸福起来。
      要翘若蓝好好的,若这是飞天前世今生最大的愿望,他又有什么立场去阻止?
      龙非离是明白他想法的,目光掠过龙非离,上官惊鸿如是想襟。
      他仍然半眯着眼睛,不必去看,他知道,上官惊灏正向他走来。
      那流淌在前方的凌厉气流,他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
      从围场回宫,他就开始设法找寻上官惊灏的下落。
      对付这个人,官兵搜寻是没有用的,一个结界掩眼,便谁也寻他不着。
      玄光术不能持久,但能窥知对方情形,两人均已向对方下了对玄光术的禁制,即便使用玄光术也不能看到对方所在和情况。
      他便用感应灵气之法去寻,在他们修炼的现阶段,还不能做到将自身灵力全部掩藏起来,这方法耗时虽久,但终是让他找到了上官惊灏骏。
      翘楚一离开,他便立刻动身到上官惊灏的藏身之所——京郊一个村庄。
      上官惊灏自皇宫出逃后,这些时间都潜心修炼,为的是一举将他歼灭,这时看他过来,自身术法虽并未大成,但忍不住起了杀心。
      他装作有意窥探上官惊灏的修炼情形,并让上官惊灏发现。
      上官惊灏并不知道,他存心如此。
      看他一被发现,便立刻逃走,立刻追了过来。
      直到了这里。
      他知道逆光札一事,吕宋必会觉察不妥,通知宁王等人,宁王进宫见过郎霖铃,领着众人尾随他而至,亦料到即便失却小札,龙非离也必定能设法追到这里来。
      早在动手去找上官惊灏之前,已在老宅附近布下结界,阻挡任何人插手。
      会选在这里,是因为早将这里当作自己的葬身之所。
      山幽水静,凝霜花遍布。
      在所有人看来,上官惊灏术法高于他,他绝无胜算。
      其实,并不是。
      方才打斗,他的肉身受了数处剑伤,已虚弱,但要消灭他的魂灵,必定要强大神力需可。
      上官惊灏不会愿意消耗身上神力的,他还要留着神力将两名古佛的肉身毁掉。
      阻止古佛重生。
      他一死,古佛一灭,届时,天地再无人可阻挡这位大佛主。
      他时刻使用感应之法,却并未感觉到天地里其他灵神之气,古佛尚未重生或有重生的迹象。
      相信上官惊灏也必定如此,时常注意古佛的情况。
      古佛必在肉身四周布下结界守护,要破这些结界,上官惊灏现下不能在他身上耗费过多神力。
      要杀他,必定得借助外来神器和手段。
      当年,飞天殿的大火,上官惊灏怎脱得了干系。
      他用的是祝融的火种,才会将他的小狐狸活活烧死。
      若是普通大火,若蓝一身灵力,虽不高,亦必能自救。
      他目光一锐,上官惊灏似乎一瞬发现了他眼里的杀意还是其他,脸色大变。
      来不及了。他低笑,正要启动言咒,却见上官惊灏突然返身,低吼一声“上官惊骢”,一掌向结界之外劈去!
      “飞天,他被我的灵力击中,对我用了杀咒,耗了大灵力,莫要启动灵山之水,用其他术法困杀他!”
      随着一声带笑厉喊,结界外,有人委地。
      “灵山之水……”
      若攻击他的是别人,他绝不耗费极大灵力,用一击便可凑效的杀咒,但上官惊骢是此时天地里最后一个拥有神力的人。
      他不能不立杀襟!
      上官惊灏一震,眸中迸过狼般凶狠暴光,映着已被洞穿的结界,结界外震惊或惊喜的麻麻密密的人,那些大红袈裟,那些天人衣裳,那些现世皇服,嘶道,“你妄想能杀我,飞天——”
      他迅速回转,但这等时刻,一子错,一步慢,结局便全然不同!
      快如电光火石,一道强光一股巨大的力量袭来,他瞬间如被无形的绳索缚住身子,竟动弹不得。
      “哪里走!”
      龙无霜一声冷笑,将琳琅交到朱七手上,与此同时,和夏雪、龙无垢率先率先截住向上官惊灏而去的普释等人。
      上官惊鸿慢慢放下手,却看也没有看他,他猛力撑身起来,看向跌在地上的上官惊骢骏。
      龙非离、宁王、诸多僧侣,三方的人,似乎谁也没有想到,最后上官惊骢会牺牲自己来救他,此时,都怔然看向地上浑身鲜血,五脏六腑大概都已被震碎的白衣男子。
      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太快,从上官惊骢出现,越过人群和结界,念诀向上官惊灏发动攻击,似乎不过弹指惊雷的功夫。
      如今,这个青年眼看是不行了。
      人界的不知杀咒,但看他的样子已知道,天界的人都知道杀咒。
      肉身灭,灵魂散。
      谁也不可以再救他。
      飞天还没归位,两大古佛尚没重生。
      天大的喜悦似乎还来不及庆贺,便染上了伤绪。
      他亦是龙非离等人旧日之友,是宁王的兄弟。
      而此刻,亦成全了上官惊鸿的性命,是所有人的恩人。
      宁王一声低啸,冬凝怔怔道:“九哥……”
      郎霖铃和沈清苓对望一眼,沈清苓低声道,“半夏,谢谢。”
      上官惊骢冲密密团团在身边的人眼里的感激笑了笑,最后静静看向朝他走来的上官惊鸿。
      人们立下两侧分开,让出一条道来。
      上官惊鸿轻轻摆手,止住老铁和景清前来相扶的手,他多处剑伤,一身血湿,和上官惊骢相比,似乎好不到哪里去,但这些伤还要不了他的命,上官惊骢却——
      他不由自主握紧手,“若我们之中有一个人必定要死,那也该是我。三界和翘楚都是我的责任,你不在了,我该怎么跟翘楚说?”
      上官惊骢本一直微微看着他,闻言却突然流下眼泪。他的身子开始有一层薄薄的荧光闪烁,形体若现若隐。
      很多人还记得,这一幕当年曾在哪里见到过。
      那时,高耸云中雄伟浩瀚的大殿在腥红还灿的火光里化为灰烬。
      灰尘扬起,覆盖住一具女子尸身。
      女子后来也变为尘土磷光。
      星星点点,漫入天地。
      上官惊鸿盯着上官惊骢,想到什么,心头猝然一震,“你怎么知道我会用灵山之水?”
      众人正怔,一声清亮啼哭突然从人群背后传来。
      “主子,你在哪里?”
      “翘楚……”
      因此时所有人下意识的安静,这声音听起来很是清晰。最开始的是孩子的哭声,哭声之后,又是接连的惊急呼喊。
      众人听着,顿感心惊胆跳,这最后一道声音竟和上官惊骢的如出一澈。
      后方的人群很快散开,只见三个人在不远之处急步奔来。
      最前面的赫然是上官惊骢,另有两名女子紧随在后,其中一人手抱婴孩。
      两名女子却是翘楚两名婢子,四大和美人。
      两个上官惊骢?
      不知为什么,人们蓦然心想,若这突然到来的男子是真的上官惊骢,那这地上的人……是谁?
      仿佛瞬息被深藏在体内的灵山之水夺窍而出,上官惊鸿心下遽沉,全身上下,无一处无一寸不冰不凉。
      人们惊颤地朝地上的白衣人看去。
      荧光之下,已非男身。唯一没变的,是她仍安静地凝着上官惊鸿。
      那张美丽苍白的脸谁都认得。
      很多年前,她在飞天殿前变成尘土。
      今天,竟像注定一样,她又即将在这里变成烟尘。
      翘楚,地上的是翘楚。
      幻化成上官惊骢的翘楚。
      琳琅正从朱七怀里醒来,看到地上情景,失声哑叫出来,“海蓝,怎么会是你,你怎么这么傻?”
      她是她的引路人,她怎么能看到她这样的结局。
      即便海蓝愿意,她也不甘啊!
      朱七一手捂住嘴巴。
      走到近处的上官惊骢和四大美人也如方才僧侣一样,僵立在人群之中。
      “翘姐姐……”
      随着冬凝一声尖喊响彻郊野,所有人都心头怦跳,仿佛被言咒魔餍住一般看向地上女子,又缓缓看向仍在人群之外那个云苍曾经最大主宰、今日东陵之王的男子。
      他亦如女子般安静,静静凝着她,在翘楚一声咳嗽,他蓦然一声长啸,终于如疯狂一般奔向她。
      “冬凝,小七娘娘,琳琅,别哭……琳琅,我该说海蓝挺聪明挺厉害的,半夏说飞天要和沧念同归于尽,我猜到了他必定会引灵山之水,我能运用外婆的灵力了,成功骗了上官惊灏……琳琅,咱们之中,有人总归是幸福了。这就好。”
      被紧紧抱在上官惊鸿怀里,翘楚吃力地扭头,低低笑着安慰几名朋友。
      还在路上的时候,她说要回来找上官惊鸿之际,强烈的意念让身体里来自狐王的灵力开始苏醒。上官惊骢想将她弄昏,她在与之说话的时候已经料到。
      是以,上官惊骢向她施袭的时候,她先发制住他和两名丫头。上官惊骢一时不备,纵使灵力在身,也吃了亏。
      “是,小狐狸很是聪明。”
      三人大恸,朱七旁边的龙非离却轻声说道。
      “翘若蓝!”
      数丈开外,上官惊灏怒红了眼,胸口急促起伏,凶戾地看着她,厉声而喊襟。
      翘楚若非变成上官惊骢的模样,上官惊灏也不会耗费大量神力将她击杀。
      实际上,也许上官惊灏仅需一成灵力便能杀死她,生死一瞬,为确保一定将她杀死,却用了七成的力量。
      有六成力量却是浪费的。
      上官惊鸿如今力量虽不如他,但上官惊鸿并非如面上表现一般,已无法还击,实保留了实力,又出手极快,一举便将他擒下。
      所有人方才的惑然,至此豁然明白,心里反越发惊惧一声不响抱着翘楚的上官惊鸿会不会到底会做出什么来。
      此时,翘楚看了看四下,又缓缓看向上官惊鸿,上官惊鸿仿佛不知道她受伤了似的,双手将她深身上的骨头捏握得快碎了骏。
      他眼中是艳红的火,是深渊的黑,她明白他的怒和痛。
      无以复加的痛。
      “当初在天界……是我勾引的你,你没有犯戒律,是我不好。这一生你只是历劫,我们之间不作数,你不也和其他女子有纠葛么,这只是……”
      翘楚说着突然不敢再说,上官惊鸿眸光如静止的水,凝止不动,便那么盯着她看。似审似笑。
      这一辈子,他会哄她,但骨子里,她总是有对他的小害怕小畏惧,来自前世最深的感觉。他是她的师傅。
      此刻,他的笑比哭更难看。
      “怎么不说了?不是很想撇清我们的关系么?你怕我难堪什么?怕我被这里的人、神和佛都瞧不起?”
      终于,他打断了她,轻声反问,她身子疼痛,怔怔看着他,他缓缓环了四周,目光清朗,声音清朗。
      “翘楚,早在前世我已犯了戒,情戒也好,色戒也罢,我对你,心里一直希望……能像天帝陛下对天后一样。我想和你成为夫妻。今生亦如此。历劫只是借口只是手段,我只想你重生。我为众生而生,却为你而堕天。”
      “所以,这里,谁要反对的吗?”
      上官惊鸿的语气很是温淡,便像他往日在飞天殿里对哪名僧侣的提问一样。
      但若说方才所有人都被上官惊灏身上萧杀之意所慑,被他看到的人都禁不住生生打了个寒颤,比方才恐惧万倍——
      他眼里的寒意,仿佛只要谁说一个不字,他便立下杀了那个人……不是肉身的陨灭,若逆他之意,是灵识的永远消失。
      “佛主饶命,佛主饶我!”
      普释被他目光扫到,吓得骨碌跪下,颤声连连哀求。
      飞天还是飞天,飞天却又已不是飞天。
      他是他们的佛主,却也是个魔。
      可是,飞天真的错了吗,翘若蓝又错了吗。
      飞天爱上翘若蓝,并不曾对三界有损,其实他本可以利用半夏去猎杀沧念,便像方才翘若蓝所做的一样,让半夏突袭于沧念……
      但他没有。
      每个人都知道,半夏对翘若蓝来说很重要。
      他选择由自己来承担。
      因为众生,因为翘若蓝的爱亦在众生之中。
      他护她所护。
      佛之爱是大爱。
      大而不小。
      但若小而及大……
      色是空,色果是空,那其实他爱和不爱又有什么大碍。
      河畔幽草上,每个人如是想。人、神乃至佛。
      ……
      翘楚满眼都是泪水。
      前生她连一个拥抱也无法得到,这一生,她终是拥有了三界。
      上官惊鸿低头吻她,柔声道:“楚儿莫怕,我这就带你到九重天外去,我必定会唤醒两个老头子救你,凝魂之法,记得吗,这一次也是可以的。我们再也不分开。”
      翘楚吃力地伸手轻轻抚住他满头银丝,
      “不,若还有再生,我不要就这么和你在一起,你还是要重新追我。上官惊鸿,我真的恨死你,你总是做你自己认为对的事,我也怕和你一起只得寸缕时间,可是我更怕遗憾。”
      “活在当前时间里,珍惜眼下所有的,不比永远更好么,永远有多远,谁也不知道。只要我们这一刻是幸福的——你说过不放手的,你却放了……”
      翘楚说着哽住了声音,怎么还会有再生。
      只是,蝴蝶效应自此而止。
      再无给东陵王陪葬的妃子。
      东陵王不会再有别的女人。
      她是死在他怀里的。
      她没有离开。
      可是,他们还没来得及幸福,他们过往的甜蜜太短。
      她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却又蓦然惊觉,她脸上早已冰凉。
      她一惊看去,却见上官惊鸿早已泪流满面。
      那是任你怎么暴躁,心疼如刀割,脚永远踩不到地的感觉。
      终于,在她微弱的指控里,在孩子又凌厉起来的哭声里,上官惊鸿所有的平静都瞬间褪去。
      是,这千万年里,他做的每一件事都瞻前顾后。
      却独独忽略了最简单的。
      他们本该拥有的幸福。
      不行。
      她不能死。
      她死了,纵使他再掌三界,又还有什么意义。
      时间和生命又有什么意义。
      “是,是我错了,楚儿,你好了,我便重新追你,然后我们永远在一起。,,襟”
      他将她一把抱起,捏诀便要往九重天外而去,翘楚却握住他的手,“惊鸿,孩子,我要抱抱孩子。我好痛好冷……我知道……我到不了九重天去了,你让我抱抱他,你往后好好照顾他,我不是个好母亲……”
      看到她唇角崩涌而出的大量血红,抱在手中的躯体若隐若现,光影越发黯淡,上官惊鸿心魂俱裂,一股火灼般的感觉从身体深处、从胸腔汹涌而出,快要将他的身子涨破,再也无法抑制那股盖天掩地的遽烈痛怒,他轻轻放下她,回身冷冷看向上官惊灏,上官惊灏仿佛从他眼里看到什么可怖的东西,他眸光变得骇怕惊恐,脸容尽是狰狞扭曲,“不,不要,飞天,不要杀我,我不和你争三界佛位,我不和你争翘——啊——”
      那个“楚”字尚未出口,当空的烈日竟似突然消失云天里,整个河野四合厚暗昏皴起来,乌霾的天地里,上官惊灏的身体竟被裹上一层烈火,那火势之急之猛之厉,众人还在惊战中,上官惊灏整个身子已变成烟尘,簌簌散跌在地上。
      有无数幽蓝的光点从那些灰尘里飞逸出来,又刹那消失在河涧、草地,远处的山坳、林木里。
      他死了。
      这个与飞天同源而生,曾是天地里拥有最强神力的佛,就这样死了骏。
      魂飞魄散。
      他要将重伤的飞天的魂灵彻底灭掉,尚需时日,飞天要杀他,便这样杀了。
      一眼。
      “恭迎佛主归位。”
      仿佛是福灵心志,再无迟疑,所有神佛,乃至普释和其手下诸多被龙无霜等人挡下去路的神佛,全数躬身拜揖。
      飞天所有神力的都回来了,甚至开启了更霸道的力量。
      龙非离一众、宁王一众,虽不似神佛一般,但也都从悲恸里暂脱而出,紧紧盯住上官惊鸿。
      上官惊鸿却并无喜悦,他眼上脸上仍有泪水,这个主宰天地的男人竟会哭,这也是所有人第一次看到拥有完整记忆和力量的飞天哭。
      他快步走回翘楚身边——翘楚微微笑着看着他,这才是他。不再受任何人的束缚。
      她蓦然对上一副葡萄般美丽明亮的眼睛。
      那眼里水墨般蒙着氤氲水汽。
      “小怪物……”
      却是上官惊骢将小皇子从四大手里接过,小心递到她面前。翘楚大喜,又听得上官惊骢哑声道:“翘楚,你不该这样。若来的是我,我死了,换你和他幸福,不好吗。”
      “我不想你死。也只有这样,我和他才不欠你,惊骢。”
      上官惊鸿怀里,翘楚答罢一笑,上官惊骢伸手按住眼睛,退了回去,“是。”
      上官惊鸿将小皇子放到翘楚怀里。
      这小东西刚大哭过,这时看母亲在面前,不闹了,睁着眼睛瞅着自己的母亲,咯咯笑开,不识生死喜悲。
      翘楚手上的力气渐渐消失,抱不动小皇子,上官惊鸿摸摸她的头,眉眼都是决然冷硬,只有盯凝着她的目光又复方才宠溺温柔,他一扯自己腰间衣带,将小皇子紧紧缠到自己背上,又将翘楚抱起,低道:“我们现在就出发,你一定能去到九重天外。小怪物就在你伸手可及的地方,你可以摸他逗他玩,你若死了,我便随你而去,孩子交给五哥五嫂。”
      翘楚一震,随即咬紧牙,缓缓点头。
      人群瞬刻有秩让开——这一刻,谁也没有说话,无论是龙非离这边的人,还是宁王那方。
      便在上官惊鸿念咒移离之际,却突然有声音从龙非离背后而来,“飞天,不必到九重天去,我们早已不在那里。暂借两名天帝陛下派到九重天外驻守的后生身躯一用。”
      众人大惊,上官惊鸿一顿,眸光一动,立刻看向从龙非离背后缓缓走出的两名男子。
      段玉桓和夏桑。
      他们原是龙非离手下将领。
      但此时,谁也不会将他们当作是这两人。
      桑一声低笑,道:“飞天,恭贺渡过最后一劫,恭贺归位。你往后是佛亦不再是佛。天地既有生便必然有死,我们亦有命绝的时候,燃灯与我已无再生,此次一别,便是永远。但三界善恶循环,必须有主察看,匡扶因果,善恶皆都有报。我们只怕你动情而损智,只怕佛之大爱亦有私时。予你之劫难,实属无法不为之。你如今的力量,天地再也无人可阻,足以相救翘楚。”
      三个月后。
      月子半,宫。
      光影微微扎眼,翘楚缓缓醒来,旁边的位置是空的。
      她一笑,轻轻撩开床帐,灯火氤氲,烛光微跃,那个人一身单衣,果在灯火阑珊下。
      只是,过去不曾见到过的无奈却出现在男人清俊的脸上。
      “再不睡,再乱吵,将你母亲吵醒,我就扔掉你。”
      男人低压着声音威胁道。
      翘楚扑哧一笑,男人一怔返身,手里赫然抱着一个孩子。
      “哎,佛主,飞天,上官惊鸿,秦歌,还是我该唤你娘?”
      某人一声轻哼,挑高眉盯着她。
      翘楚柔柔凝着他,在他慢慢变得爱怜的目光下,缓缓起来朝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