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改姓名有贤再包装
　　虞有贤思忖着：“到底改个什么姓名才好呢？最好取一个望族的姓，这样才有助于应试。那么，长安城里什么姓才算得上望族呢！　”忽然，她想起自己的老家鄠杜常流传这么句话，“城南韦杜，去天尺五。”“对！就姓韦！那该叫什么名好呢？”她又想起自己从小就崇拜南朝宋诗人谢庄：“能否用他的名作为自己的名呢？对！就叫‘韦庄’。”
　　谢庄是何许人也，据《宋书·谢庄传》，谢庄（421—466），字希逸，陈郡（今河南太康县）人。少有美誉，宋文帝时，历任幕职及东宫官。刘骏（宋孝武帝）讨刘劭，谢庄与之暗中来往，刘骏就任皇帝位后，谢庄被委任侍中、尚书、广陵太守、吏部尚书等职。明帝时他又官至中书令、金紫光禄大夫。在文学成就方面，谢庄擅长歌赋，在年轻时，他的文学名声就远播北魏。其《赤鹦鹉赋》（今残）、《月赋》、《舞马赋》等诗作皆为时所重。虞有贤不但崇拜谢庄，也诗师谢庄。试比较谢诗《北宅秘园》：
　　夕天霁晚气，轻霞澄幕阴。微风清幽幌，余日照青林。
　　收光渐窗歇，穷园自荒深。绿池翻素景，秋槐响寒音。
　　伊人傥同爱，弦酒共栖寻。
　　有贤诗《和元秀才别业书事》：
　　僻居春事好，水曲乱花阴。浪过河移岸，雏成鸟别林。
　　绿钱榆贯重，红障杏篱深。莫饮宜城酒，愁多醉易沈。
　　与谢诗相比，虞诗除了少一句外，前三句都是以“阴”、“林”、“深”结尾，并且，二者的最后一句都涉及到酒。
　　姓名确定后，字作为姓名的一部分，唐人也非常重视。又该叫起什么字呢？鉴于自己以前“戕婢”的严重教训，为了严格要求自己，时刻警惕再犯类似的错误，就将“端己”（有端正自己之意）作为自己的字，表示要时时刻刻把自身修养放在首位。其诗《长年》云：
　　长年方悟少年非，人道新诗胜旧诗。十亩野塘留客钓，一轩春雨对僧棋。
　　花间醉任黄莺语，亭上吟从白鹭窥。大盗不将炉冶去，有心重筑太平基。
　　这首诗深刻地反映了她的思想变化，其中“长年方悟少年非”作为她在“鱼玄机”时期所作所为的反省是在一个相当长的时期内完成的。具体地来讲，就是使她深刻地认识到了人没有贵贱之分，只有分工的不同的人本思想。尤其是经过虢州之居的经历后，对仆人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在最大限度上填平了主仆之间的鸿沟。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如同亲人。其《虢州涧东村居作》：“奴仆骄多倨似兄。”显示，她已将仆人当作兄长来看待。不但要对女仆阿汪“报尔千金与万金。”还要为杨金“觅金鱼（即封官）。”
　　诗中“有心重筑太平基”就是她此时此刻的思想水准和远大志向，“筑太平基”的意义从根本上说，就是为了人民的安居乐业。那么，实现这个伟大抱负为什么不从身边的人和具体小事做起呢？所以，从“戕婢”到经过长时期思想改造达到将仆人当兄弟姐妹来看待的程度，为她事业的成功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也正是在此思想基础上，才能遵照师父嘱托，寒窗之中十年苦读坚持不懈，竭尽全力进京赶考，才能真正自觉地为实现崇高抱负而艰苦奋斗。
　　姓名和字叫什么确定后，下一步就该怎样去实施了。当然，将姓名改成什么，可以由自己决定，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可是，要想得到社会的承认，具体来讲，要得到里长、族长的认可，这还真是一件难事。有一天，虞有贤正因为此事犯难，独自一个人正在长安城南的一家酒馆里喝闷酒，忽然从楼下上来一位大大咧咧的客人，一上楼就嚷嚷：“店家，来大碗酒，大块肉！　”他忽然看见，那边桌上只有虞有贤一个人，就连忙走过来，说：“小兄弟，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添个伴，可以吗？”
　　虞有贤答道：“请便！　”
　　张祜坐下来后又说：“不才名张祜，敢问兄弟贵姓？”
　　虞有贤答道：“在下虞有贤。”
　　张祜何许人也？自称是清河东武城人氏，为人豪爽，平素好为人打抱不平，行侠仗义。前几年，就因侠义之名，还发生过一件事十分有趣的事。一天，一个手提袋囊的人来到张祜的家，自称杀了一个仇人。但还有一个恩人需要报答，听说张枯是豪侠，有义气，特来借十万贯钱，等报恩以后，此生甘愿为张祜赴汤蹈火。张祜见此人十分真诚，便倾囊相助，侠客也留下袋囊而去。张祜一直等到天亮，不见侠客回来，又害怕袋囊中的人头被别人发觉，便想埋掉它。打开袋囊一看，根本不是人头，而是猪头。这个件事被当作笑话传得人人皆知。
　　酒至半酣，张祜见虞有贤有些愁眉不展，行侠之心又起，问道：“敢问有何心事，兄弟我可否相助。”
　　虞有贤以《对酒》诗答之：
　　何用岩栖隐姓名，一壶春酎可忘形。伯伦若有长生术，直到如今醉未醒。
　　张祜叫道：“好诗！看来，兄弟是陷于姓名之困？为什么呢？”
　　在张祜的一再追问下，加之虞有贤此时已经有些不胜酒力，酒后吐真言，遂将事情的前前后后，说给了张祜。好在张祜也是一个仗义的真君子，倘若让其他心怀叵测的人知道这些，恐怕又要惹祸上身。张祜虽不以考试中进士为第一人生目标，但却“遍识青霄路上人”（《偶作》）当时就拍了拍胸脯说：“小事一桩，包在兄弟我身上。”
　　后来，张祜就将当地大户韦氏子弟韦蔼介绍给了虞有贤。韦蔼也是一个热心肠，不由分说，立即拉着她去见族长。
　　族长韦某某是一个十分宽宏大量，又慈祥和蔼的老人。虞有贤施礼，说明来意后，老人捋了捋胡须说：“年轻人，求上进，谋正事，理当支持。老朽相助，当仁不让。”
　　老人是一个十分健谈的人，一提起韦姓氏族，如数家珍，滔滔不绝：“想我韦氏，出自颛顼高阳。汉朝邹县韦孟，五世大儒，首创韦氏之学。韦贤、韦玄成两世为相。及至本朝，吾祖应物，诗比王维，韦皋军功彪炳。从此城南的韦氏，堪称‘去天尺五’，世世代代享用不尽，可谓伟业盖世。尔欲从吾韦姓，不知终能承其业乎？”
　　虞有贤答道：“小生自当努力。”
　　老人对有贤的回答有些不满：“不必过于自谦，务必要坚其心志，固其信力。”就是说要有毅力，要有自信。说罢就拿出一册家谱，让她好好熟悉熟悉。接着又说：“《韦应物墓志》记载完备，详细具体，汝务必烂熟于胸才是。”
　　对于韦姓氏族来讲，有人自愿姓韦，那么他将来的所有努力和功绩自然都要记在韦氏宗族的功劳簿上。是在为韦氏宗族光宗耀祖，何乐而不为，自然要为她大开方便之门。有贤为了答谢韦蔼，遂认其为弟。这韦蔼此后就一直跟着韦庄，这里就不再加赘述。
　　既然已经姓韦，以后就要为韦家光宗耀祖，那就是韦家的人。虞有贤，噢！韦庄就名正言顺地住进韦氏园宅。韦氏所在的“鄠杜”，指的就是杜陵汉宣帝陵墓所在处。距唐青门较近（今西安市乐游原附近，是唐代通氏门、春明门、延兴门的总称），在唐代除东、西两市，青门一带也相当繁荣。酒肆、酒楼很多。唐人别亲送友，常在这里饯行。如岑参《送陈子归陆浑别业》：“青门酒垆别，日暮东城鸦”，《送宇文南金放后归太原郝主簿》：“送君系马青门口，胡姬垆头劝君酒”。描写了唐人以酒饯行的场面。李白《送裴十八图南归嵩山二首之一》：“何处可为别，长安青绮门。胡姬招素手，延客醉金樽。”形象地描写了胡姬常在酒店门口招揽顾客的情景。韦庄在鄠杜居住的那段时光，是一段较为惬意的时光。她经常到这里的酒肆、商号游逸消费。其《延兴门外作》如实地记载了这一带的风光：
　　芳草五陵道，美人金犊车。绿奔穿内水，红落过墙花。
　　马足倦游客，鸟声欢酒家。王孙归去晚，宫树欲栖鸦。
　　诗中“五陵”似将汉宣帝墓误为汉五陵之一。现代意义上的“五陵”所指则是唐长安城北的五个汉代皇帝陵墓所在地。分别是高祖的长陵，惠帝的安陵，景帝的阳陵，武帝的茂陵，昭帝的平陵。
　　二年后，也就是唐僖宗广明元年（880），待这些应试前必要的工作准备充分后，韦庄再一次报名应试。这一次，韦庄名正言顺地在简历上写道：韦庄，字端己，京兆杜陵人，远祖韦待价，四世祖韦应物，……。不用说，这种情况下的询问，自然也是对答如流。在十分讲究门第出身的唐代，这对于韦庄的外在声誉来讲，绝对起着提高身价的作用。最起码不会被别人小看。所以，报名机构的差役们自然不敢轻视和怠慢，在考生们欣羡的目光中，韦庄也着实风光了一回。如此“韦庄”这个名字就正式起用了。那么，此次应试，韦庄能否得中进士，请见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