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雾III》


  • 作者:洗尘的细雨

  •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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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张泊原脸上浮出尴尬的苦笑,暗中懊恼没有第一时间认真搜查现场。他今年三十七岁,当了十几年的刑警,破案经验累积起来算是很丰富,却犯下这种忽略现场的常识性错误,太难看了。他知道自己容易犯主观性错误,在情感上不自觉地把已经死亡的人员当成弱者、被害人。
      今早六点零八分,两位巡警发现死者立即通知市局,他带队过来到现场是六点五十三分,在等鉴证人员取证、拍照的过程中,他初略地观察了一下四周,没有发现入室行凶的痕迹。询问死者老婆的口供,她说跑出去求救时家里的大门从里面拴着。三楼的门窗都紧锁着,家里又只有死者和他老婆。只有死亡现场的窗口打开成为唯一的出入口,但窗台上有微尘,上面没有人翻越的迹象,外人入室的可能性不大。随行的法医在现场进行初步尸检却查不出死因,无法判断死者是他杀、食物中毒或者病亡。从现场来看,死者临死前没有挣扎过,给人的感觉是:夜深了,他在使用电脑的过程突然睡着了连人带椅翻倒在地板上,脸上的表情很平静,不痛苦不惊恐,好象在睡梦中心脏停止了跳动。
      张泊原相信自己看人的目光,认定死者的妻子不是凶手,死者自然死亡的可能性高。今年三十七岁的他跟朱玲一样是柳下溪一手提拨起来的,他为人谨慎小心在局里出了名,遇到疑案会第一时间请教柳下溪。近几年内,他带领的二队破了不少奇案要案,“张泊原”这三个字在警界小有名气。没遇上柳下溪之前,他只是某分局默默无闻的一名一线刑警。市局二队的前队长离职后,柳下溪出乎意料没从二队中挑人上位,而是发出一份通告:本市凡有十年以上工作经验的刑警前来市局参加考核。那一次的考核分笔试与现场两部分,前来参加的人数接近一千名。刚好满十年的他并不觉得自己在考核中的表现有多优秀,却极其意外地被柳下溪看中,提拔担任二队的队长。上任的第一天,他首先去了柳下溪的办公室,问:“为什么是我?”
      柳下溪把他笔试的卷子摆在办公桌上,指着那条:是什么令你持续当了十年以上的刑警(回答限在十字之内)?说:“百分之六十的答案归纳为‘肩负着责任与荣誉’以及‘使命感’,百分之二十是‘兴趣、乐趣’,百分之十五是‘当它是一份工作’,跟你的答案类似的只占了百分之一,也就是说有十个人这一题的回答跟你差不多,其他的九人不如你的答案简洁有力。”
      张泊原记得自己的回答只有两个字:热情。
      “当然,笔试和现场的考核只是一个契机,一个令我有机会认识你们的契机。我不可能单凭一张卷子,一次模拟现场来评定你们的工作能力,这样做太武断太不讲道理了。而且也不能排除某些人临场发挥不好,任命你担任二队的队长不是由我一个人来决定,最终评定你的工作能力是综合了你过去十年的努力。”
      柳下溪留下张泊原走了出去,刚好遇上一位刑警搬着借来的长梯。等刑警拍了照拓下印子,柳下溪登上梯子察看鞋尖印,这印迹垂直痕迹只有八厘米长,看不出留下脚印的人穿着什么鞋。他再往上爬,观察那由尖锐物挂出的三条等距离的直线痕迹,觉得那是三爪钩挂出来的,先浅后深再浅,可能是三爪钩反弹到墙面留下的痕迹。他继续往上攀,来到书房的窗外,留在室内搜查的张泊原吓了一跳。
      柳下溪跳到窗台上,对他说:“张队长,你把椅子扶起来坐在电脑前。”
      张泊原了解柳处长有模拟现场的破案习惯,依言扶起倒在地上的椅子坐在上面看着他。
      柳下溪直起腰,见他盯着自己,微笑道:“不对,你的视线应该对着电脑屏幕。”他扭头察看挂窗帘布的罗马杆、金属挂钩。找到了!他右边靠墙的位置罗马杆上有反向擦痕。他拉开窗帘布遮住窗户,示意下面的刑警把梯子朝右边移,他小心避开打开的窗户踩上梯子缩到墙边对室内的张泊原说:“你站起来拉开窗帘布,探头往外张望。”
      张泊原听从他的指示把窗帘布拉开,但他所在的位置离窗户隔着书桌、电脑没办法探头往外张望,便绕过书桌的左边走到窗前往外张望。
      躲在左边窗户后的柳下溪看到后皱起了眉头,有开着的窗户玻璃阻挡着没办法偷袭室内的人,窗框上也没有绳子或者金属线的擦痕。假设詹姆斯·贝里的死亡是他杀,被这个留下鞋印的神秘人物用非常手段暗杀。凶手甩出三爪抓钩挂在挂窗帘布的罗马杆上攀上了二楼……不对,墙面上应该留下凶手攀爬、停留的痕迹。
      他抬头往上望,正前方一米七左右是三楼的窗户,窗户闭得很紧,肮脏的墙面没见到任何异常的痕迹。他往上登了几节梯子,检查着三楼的窗台。古怪,这窗台非常干净,没有半点灰尘。他试了一下,窗户从里面栓着打不开。他左手食、中二指抵着额头,暗想:假设我是凶手,为了避免留下痕迹怎样利用现场的环境来行凶呢?用什么方法令死者死得无声无息看不出死因?死因……一个身体健康的人不会无缘无故地死亡,首先得弄明白死者致死的原因。他回到发现尖锐物的墙面前,站在梯子上掏出笔和本子,测了三条痕迹之间的距离后在纸上标出尺寸画出三爪钩的造型。他想了一下,回到二楼的窗口对室内的张泊原说:“张队长,下午五点召集大家回局里开个会。”
      张泊原应道:“好。”
      柳下溪回到地面撕下画纸给站在梯子旁的刑警,说:“找人做,钩柄上铸一个穿绳子的孔。”
      “什么时候要?”
      “越快越好。死者是外国人,如果这一二天之内找不出死因和他杀的证据很快得移交出去,以自然死亡结案。”
      “涉外的案子很麻烦。”刑警叹着气道。
      柳下溪反手拍打这位刑警的肩膀,说:“不要害怕麻烦。身为刑警,弄清真相才是我们的唯一使命。”对外交涉是局里新设的对外公关部的工作,遇上这种案子轮到他们出动了。
      “您说得没错。”刑警笑了。
      回到局里,柳下溪没去自己的办公室直接去了尸检室。由于死者死因不明,局里请来了法医界的泰斗已经退休的老法医乔不阮。室内只有乔老法医在,他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茶杯,尸体被剥光了衣服搁在解剖台上直挺挺地躺着。这名西方男子留着胳腮大胡子,嘴唇微启,五官很深,面部轮廓刚硬,颧骨突出。他的体格健壮,九块腹肌隆起,胸毛非常旺盛。手臂与双腿有严重的晒伤斑痕,小腿上的白色毛皮很长。柳下溪察看了他一下的双掌,上面有厚厚的枪茧,左手食、中二指第二关节有陈年旧刀疤。左膝盖有动过手术的痕迹,右小腿比左小腿要粗壮一些。
      “乔老,查出了死因吗?”
      “小柳,这案子由你负责?”
      “二队的张队长负责调查此案,我过来看看。”
      乔老法医把茶杯放在桌子上,拿起文件夹边写边说:“死者口腔、咽喉、食管内的温度偏低,咽喉和食管有硬物擦伤的痕迹,没有炎症。用胃镜照过他的胃,里面有大量的积水,无中毒症状,积水的成份还在化验中。死者血液内的酒精含量约40mg/100ml。死因是冰冷的硬性异物由口腔进入咽喉、食管造成死亡,死者死亡后此物融成水蓄积在胃袋中。”
      “乔老,能推测出冰冷硬状物的形状吗?”
      乔老法医左边食、拇二指比了一个形状,“从擦伤的痕迹来看,硬物有菱角,最宽的剖面直径约有四厘米,长度推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