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盗王宝藏》


  • 作者:怀旧船长

  • 第三十八章 绝地逢生
  • 第三十八章 绝地逢生
      “明朝海盗?”一姝立即被这个话题吸引,“你……怎么知道那是明朝海盗的中转站?”
      “因为里面残留了明朝海盗的物品和标记。”董商儒说,“当然,那些物品即使在今天,也不怎么值钱,不过是些普通用具,碗碟呀、笔砚呀什么的,但我的发现,却给了我逃生的机会。”
      “这就奇了。”一姝说,“难道,这些东西变成了你手中的武器?助你杀了看守?”
      “林姑娘不愧练过武。”董商儒哈哈笑道,“不过你这是练武的思维。而我呢,虽然潜水比较厉害,但若论打斗,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现在我请萧先生猜猜,我发现了什么?”
      “我猜不出,”萧邦摇摇头,“莫非是什么暗道机关之类?”
      “萧先生猜对了。”董商儒敛容道,“我被关进地下室后,开头是屡遭毒打,后来是饿我两三天,再用猪油拌白饭喂个饱,再饿,再喂。他们要我招出‘阿波丸’号的秘密,然而我哪里知道这个秘密?不过,大胡子和我的确对‘阿波丸’藏宝之事煞费苦心,而我又的确潜入浅海,比较全面地探测过已断沉的‘阿波丸’号,因此百口莫辩,只得忍受煎熬,过着暗无天日、生不如死的生活。
      “随着天长日久,岛上的看守日渐松懈,我便开始琢磨逃生的办法。然而这个岛处在中国南海深处,四面都是茫茫大海,船只由大胡子手下控制,就算我侥幸逃出地下室,也无法逃得性命。再说,通往那地下室的只有一道铁门,平时看守除了毒打我,轻易不开那门。在极度的绝望中,我几近崩溃。后来,我想到了个消磨时光的办法:每天用当年海盗留下的碗碟残片在墙上写写画画。那间地下室长三十三步,宽十四步,空间很大,墙面虽然谈不上光滑,但也相当平整,看得出当年挖这个地下室的人费了不少心思,居然有几个孔道直通地面,白天可以见到微光,下雨时却无雨水渗漏。我在小时候喜欢唐诗宋词,便依着记忆,一个字一个字地写,写完一字,又按照书法的套路,再拓展修正。一开始,那几个看管我的人还嘲笑、毒打我,后来因为他们对诗词书法也不感兴趣,也就懒得管了。就这样,我在我所住的地下室里,用了五年的时间,将一百四十一首唐诗、九十六首宋词全部刻在了墙上。”
      一姝心头一震。她不由得再次看了看眼前这位胖子,钦佩之情油然而生。若是换了她,可能早就在绝望中悲惨死去。
      董商儒又喝了口咖啡,继续讲道:“第六年,我又从第一个字开始,重新拓宽和校正笔画,使我的思维和力量得到有效锻炼。这样又过了两年,所有的字都有了些风骨。我看着我的‘作品’,百感交集,觉得如果能有利器,这些字会更显峻拔。然而当时我能搜集到的碗碟残片都用光了。于是,在苦求看守未果的情况下,我开始用手指,沿着每一个字的轮廓修改。然而,手指毕竟是血肉,没多久就伤痕累累,只得一个指头一个指头地轮换,直到十指都当‘笔’用过。这样,我的手指经过轮流使用,变得坚硬粗壮,后来居然能够运用自如。那地下室的墙,原本是泥土铸就,不过是因为此处泥土与陆地不同,更显坚硬而已。时光匆匆,到了第九个年头,我的‘作品’又一次得到完善,那些斑斑血迹,给每一个字都染上了一种厚重的色泽,使它们看上去有血有肉,我真是开心极了。因为,我虽身处绝地,但从反复描刻这些文字的过程中,心头生出万千气象,觉得自己已脱胎换骨,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一心想挣钱而胡作非为的小混混了。
      “人真的是很奇怪,一旦心境开明,意象一生就忘却了宠辱,变得愈加坚强。当时我想,如果有一天我能出去,定会将这个‘作品’拓下来带回家中,永远作为传家之宝。但我反复观摩,还是觉得其间有个别字略有缺憾,便又着手修正。不料这一修正,让我发现了新的秘密!”
      “发现了什么?”一姝睁圆了眼睛,“是不是藏宝图或是武功秘笈什么的?”
      “哈哈,林姑娘是不是武侠小说看多了?”董商儒忍不住笑了,“你这个设想很有意思。不过,我的奇遇跟这个也差不多,但不是什么宝图和秘笈,而是一个由油纸包着的地宫图。”
      “地宫图?”萧邦插嘴道,“就是海岛上的地下通道图?”
      “正是。”董商儒道,“我在地下室里住了九年,可以说对这间地下室的情况了如指掌。但没想到在一次修正一字时,发现墙上泥沙簌簌下落。我循迹撬动土块,果然发现了一个油纸包。看了这地宫图之后,才觉得自己十分无知。先前,我认为这地下室,不过是海盗们关押人质或堆放财物的地方,后来看图上有‘万历初年’字样,才知道这是明代海盗所建,不单单是关押犯人和藏匿物资,还有隐遁的功能,即:通过这个地宫,受到追剿的海盗可以从容撤退,通往安全的去处。但当时修建这个地宫的资料图,为何会藏在夹壁里,我就不得而知了。”
      “董总是说,这张地图存放的位置,没有任何迹象?”萧邦问。
      “是的。”董商儒说,“我完全是误打误撞碰上的,那时觉得‘天无绝人之路’一说十分有理。”
      “说是‘天道酬勤’,可能更准确些,”一姝说,“如果董总不是花了近十年的时间去刻字,恐怕也没有这种好运气。”
      “林姑娘说得对。”董商儒叹道,“当时我发现了这一秘密,便强压心头的激动,开始研究起地下迷宫来。虽然图上要害部位都有标注,但我还是花了几个月时间才慢慢搞清楚:原来这个地下迷宫,穿过海岛腹地,通向海岛一侧。这一侧,从海上看是个悬崖,俏壁千仞,礁石林立;而从出口看,则是别有洞天,礁石门能够通过小船,顺利通达海上。当然,这是我成功逃往海上后,借着月光看到的最后景象:黑沉沉的悬崖峭壁,鬼魅般的嵯峨礁石,还有惊心动魂的海浪声……
      “我当时一心想逃得性命,因此对此图的理解,仅停留在如何逃跑的层面上。结果,我按图指引,从我所处的位置果然找到了隐藏的按钮,打开了通道,见里头居然还有松油和蜡烛。然而我身上并无引火之物,即便深入地道,也不易逃生。我便央求看守,说我想抽烟。那时的看守换了第四拨,都是些烟鬼,一开始对我嘲笑,因为当时我已经胖成肉球,行动已很迟缓。后来,他们还是给了我香烟和打火机。于是,我在一个深夜潜入暗道,点了蜡烛,拣主干道前进。大约走了两个小时,我就找到了出口。”
      一姝觉得越来越神奇了。“可是董总,如果你是从海岛的腹地穿过,那么地道里的氧气一定不足,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到了出口?”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董商儒说,“我只记得当时的地道干燥宽敞,能容三人并肩而行,蜡烛火苗也燃得很旺,有几次差点儿被我自己喘出的粗气吹灭。林姑娘可能没逃过命,不了解那种心情,那是劫后重生,其他一切都不重要了。真是老天助我,原来那出口处有不少质地很好的木板,我扛了一块,扔掉蜡烛,借着月光急急地下了水。我顺着海水漂移,开始时还能撑得住,渐渐浑身散架,处于半昏迷状态,只是凭刻字时练就的意志,死死抓住了木板……也不知过了多久,反正被太阳烤醒了,一艘渔船就在不远的前方。我拼命往渔船游去,对方发现了我,扔过一根绳子,把我救了。我谎称自己与同伴出海捕鱼,遇到了海难,同伴们都死了,只剩下我。那船上的人是越南的渔民,见我衣衫褴褛,十指粗糙,浑身都是伤,也就信了几分;但对我肉球一样的身体,也颇感奇怪。我解释说,是吃了一种中药,才变得这样的,他们半信半疑,把我带到了越南一个渔村。我在那里稍作调养后,想回香港。那时已是八十年代初了,但偷渡香港的越南人仍然不少,我便帮他们出谋划策,终于随一艘船偷渡成功,回到香港……”
      董商儒讲完,长长地叹了口气,不无遗憾地说:“只可惜,当时我急于逃命,没有把那份地宫地图藏好,可能是掉海里了,也可能是落在地道里了。这是我这么多年来最后悔的一件事。”
      一姝心想,你董胖子逃得性命已算不错了,还想另有发现?不过她突然想到:这个董商儒向她和萧邦讲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萧邦其实也在想这个问题。只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
      果然,董商儒说道:“也许,萧先生想问:董某向你们讲述这段经历,到底是为了什么?我只能说,这段经历实际上是一个有关林道乾宝藏的秘密。”
      “董先生为何这样说?”萧邦小心地问。
      “因为,我怀疑那幅地宫图与林道乾宝藏有关!”董商儒有些激动地说。
      “董总有何发现?”萧邦问。
      “刚才我讲过,”董商儒道,“这个海岛,是明朝海盗的中转站。我虽然被蒙上黑布,带到那间地下室,一关就是十年,但我肯定除了那间屋子,还有其它的地下室,因为看押我的人,常在隔壁的房间里高声赌博,且回音深远,这是其一;其二,我仔细研究过我所处的地下室,实在是巧夺天工,室内通风换气良好,利于储藏物品。我曾做过试验,将米饭放在地上,几天后,饭粒干硬;几个月后,饭粒固化,但质量并无改变。不怕二位笑话,我的大小便,拉在一个固定的角落,但历经十年,居然闻不到臭味,可见当年建造这地下通道之人,十分了得。而我在逃跑前第一次按地图潜入地宫时,发现了一些残缺的器物,结合先前发现的碗碟残片,我断定这个地宫就是当年海盗存放物品的中转站。
      “然而当我回到香港后,我越想越不对劲儿,如果当年的海盗仅仅是存放掠得的财物,不必花那么大的心思,整出一个地下宫殿来。说真的,董某虽然不学无术,但一生中奇遇也有几桩,从未见过有什么地图之类,比当年我被囚禁时看到的更为复杂。可是地图丢失,悔恨也是于事无补,我便凭着记忆,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大致勾勒了一个‘地宫图’。然而越想画全,越是画不全,很多线条最终也是无法对上,只有对主通道的记忆,似乎更接近原图。于是,我拜访了香港大学研究古代神秘文化的专家黄维新教授。黄教授一看我那乱七八糟的地图,良久不语。最后他说:你这图肯定不对。不过从方位来讲,有点儿像神秘的九宫图。”
      “九宫图是什么?”一姝问。
      “九宫图,属奇门遁甲之术。”董商儒道,“古人按戊、己、庚、辛、壬、癸、丁、丙、乙的顺序排阳遁,即从一宫到九宫,反之逆排则为阴遁,形成八卦九宫的方位。”
      他说得兴起,也不去寻找纸笔,便随手蘸了咖啡汁,在小桌上画了起来:
      巽4宫离9宫坤2宫
      震3宫中5宫兑7宫
      艮8宫坎1宫乾6宫
      画完,董商儒才道:“这就是最简单的八卦九宫原理图,其玄奥之处今人无法研究详尽。但只说一点,就足见其神奇之处:每一横竖斜之和都相等,可以推演无穷。”
      一姝一头雾水,她求助似的看了萧邦一眼。萧邦的眼里也是一片茫然。
      董商儒见二人丝毫不懂,摇了摇头道:“其实我何尝不是一无所知?但黄教授当时问我是从哪里看到这个图的?我只得谎称是在一渔民朋友那里看到的,觉得有趣,便摩仿画了出来。黄教授叹了口气说,如果只是一幅图,倒也罢了;若是遇到真正的机关陷阱,不懂的人恐怕有死无生。我忙问其故,黄教授便说,实际上九宫图原理看似简单,但其中神秘莫测,最基本的有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分别代表东、西、南、北、东南、西南、东北、西北八个方位,如果误入,非死即伤。”
      “那……你怎么没有受伤就顺利逃离了地宫?”一姝问。
      “我先前不是讲过吗?”董商儒道,“我那份图,是有细箭头标注方位和行走路线的,我只是按图行进才侥幸逃生。从某种意义上说,是懵然无知和逃命心切救了我。倘若我想研究研究或是欲窥探地下迷宫,恐怕早就死于非命了。”
      “请问,董总怎么知道关你的那座小岛,与林道乾有关?”萧邦目视董商儒。
      “萧先生问得好。”董商儒道,“说真的,我死里逃生那会儿,压根就不知道有林道乾这个人。自从我脱险后,一直觉得那个神秘的地下迷宫肯定有名堂,便产生了探究的欲望。然而当时大胡子仍在四处找我,父亲也在我被关押的十年中去世,我只得到泰国避祸。到了泰国以后,我到北大年府找到了父亲的旧属,在那里混日子,才知道林道乾的大名,在那一带是妇孺皆知,民间传说更是神乎其神,相当于关公在中国民间的地位。于是我对这位明朝的海盗王产生了兴趣,开始搜集他的资料研究。这一研究不打紧,竟发现了一个秘密:在同时代的大海盗中,只有林道乾在官兵的追剿下全身而退,主要是因为林精通奇门术数且纵横南海。那么,联系起我的奇异经历,我断定那个囚禁我的岛,就是林道乾的中转站。”
      “是不是林道乾的中转站,你再去探访一次不就清楚了吗?”一姝忍不住说。
      “林姑娘的想法,我想只要智商没有大问题的人都会这么干。”董商儒白了她一眼,“但这得有个前提:大胡子与我的恩怨,必须一笔勾销才行。”
      “那,大胡子与你的恩怨,是何时勾销的?”一姝不理他的白眼,继续问。
      “在我脱困三年以后。”董商儒冷笑了一声,“不过这是题外话,过程就不必啰嗦了,反正大胡子和他的一切已经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而我,终于可以从容返港,并且,大陆正在进行改革开放,商机涌现,我也到泉州来做生意了。”
      一姝当然是故意激他。她从董商儒的话中已然猜到,这个胖子一定是“复仇”成功,扫清了障碍,并发了财,大大方方地做起“生意”来了。
      “自然,董总在拥有自己的实业后,再去探访那座岛,会更方便一些。”萧邦接口说道。
      “是的。”董商儒道,“我后来也买了几条渔船,借着到南海捕鱼之机,便凭着印象搜寻那座岛。然而,关了我十年的那座岛,竟让我找了二十多年,几乎找遍了整个南海海域,却一无所获。”
      “你是说,那座岛也‘消失’了?”一姝惊问。
      “是的。”董商儒颓然叹道,“这座神秘的小岛,好像从来都没有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