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刺》


  • 作者:纷舞妖姬

  • 第五十四章 魔龙在天
  • 第五十四章 魔龙在天
      “亚法塔”雇佣兵部队总部……
      说是总部,也不过就是一片空旷的操场,外加几幢破破烂烂,勉强可以住人的营房罢了,从规模和建筑物数量上来看,这样一个在满员状态下,拥有三百多名士兵的雇佣兵基地,甚至还比不上一个中国最常见的市级民兵训练基地。
      一百多具从战场上抬下来,依然勉强保持完整的尸体,摆放到了空旷的军营操场上,整支雇佣兵部队剩余的两百多人,都集中到了一起。在低沉而沙哑的军歌声中,一面三角形的自制军旗,被一点点拉到了旗杆的顶端。
      在昨天的战斗中,他们派出一百多名士兵,在村镇里狙击溃败的东方海燕部队,谁也没有想到,东方海燕被上万联合部队围着打了两个多月,几乎被成编制歼灭,他们派出去的精锐部队,占据绝对地利优势不说,更以逸待劳,结果,东方海燕不但成功突围,真的钻进他们预计的埋伏圈,更转手就再次突出重围,把他们派出去的部队一举全歼,没留一个活口。
      当军歌声戛然而止,两百多只一直高高举起的右手整齐划一的放下时,刚才还一片肃穆,一片悲伤的操场,瞬间就变成了最狂热而欢乐的海洋。每一个人都露出了大大的笑脸,他们在用力吸着自己的鼻子,就是在一群士兵眼巴巴的注视下,烤得喷香的整只山 羊,架在铁板上烘烤,可以用刀子一层层削下来,醮上盐调味,就可以送进嘴里大嚼特嚼的烤全牛,还有用大桶、大桶已经被提前煮熟了,吃起来有点像竽头的木薯,流水般的被人抬出来。
      两百多号还活着的军人,就这样围在尸体旁边,开始了他们相当豪华,更透着放纵的晚宴。
      不要奇怪,这就是非洲人的葬礼。
      也许是因为生活环境实在太恶劣,死亡反而是一种幸福的解脱,一个非洲人死亡后,他身边的朋友和亲人,甚至会抱着乐观的态度,选择“笑葬”的方式去道别。
      在葬礼上,依然活在这片土地上,要继续去承受生活历练与磨难的生者,会载歌载舞,狂欢大食。除了不能饮酒,怕用这种方式,冲撞了死者的灵魂之外,他们的葬礼,纯粹就是一次为期三天的狂欢大会。
      等到死者逝世一年之后,死者的亲属还要再次聚到一起,而且这一次他们会穿上最华丽的衣服,携带着山羊或者足够多的粮食出席聚会。在周年悼念仪式上,他们会载歌载舞整整七天七夜,到了这个时候,因为死者的灵魂已经远去,他们甚至可以举杯畅饮,一起唱歌击鼓,高声呼叫死者的名字。
      就算他们每一个人,都是接受过俄罗斯退伍特种兵最严格训练的“亚法塔”雇佣兵,每天都干着距离死神最近的工作,但是当身边的战友死亡,在埋葬这些曾经并肩作战的兄弟时,他们仍然会选用最古老,也最能代表他们心态的“笑葬”风俗。
      出生在在战乱不断的非洲,又当了一名天天和战争为伍的雇佣兵,他们也的确非常需要通过狂欢的方式,来放松过于紧绷的神情,让自己找到仍然活着的感觉,和继续活下去的理由。
      当所有人都开始放怀大嚼的时候,在一名班长的带领下,几个只有十六七岁,应该还是孩子的士兵,走到了尸体圈里。在班长的指挥下,几个士兵分成两队,突然跳到两具尸体上面,伸出他们的脚,对着躺在地上的尸体重重踏下去。
      当他们没有穿鞋的脚,踏到两个死者的胸膛上时,不知道有多少人一起伸直了脖子放声狂叫,不知道有多少人拔出身上的刺刀,在盛放木薯的铁桶上用力乱敲,而一支成员数量只有几人的鼓乐队,更是人人拼尽全力在那里吹吹打打,看他们的样子,根本不像是刚刚吃了一场最惨痛的败仗,反而像是刚刚完成了一个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赚到了天文数字的佣金似的,气氛当真是热烈到了极点。
      这几个年轻士兵的行为,绝对不是在冒犯死者,那两个正在被人用在身上猛踏的死者,来自科特迪瓦的波罗族,根据他们种族中流传的习俗,用这种方法,可以让死者的灵魂早日摆脱身体的束缚,进入远方的天国,从此过上不愁吃穿,再也没有疾病和干渴困扰的幸福生活。
      虽然按照“正规”方式,他们应该找七八岁的孩子,来践踏死者,但这里是军营,他们都是军人,找几个年龄最小,还应该是童子军的士兵,来完成这样的工作,也算是马马虎虎了。
      听着周围士兵声嘶力竭的呐喊,嗅着空气中烤肉特有的香味,那几个因为年龄太小,进入军营后总是受欺负,拿的报酬最少,做的活最多,平时就连饭都吃不饱的少年军人都在悄悄耸着鼻子,当他们其中一个长得最高最壮的士兵,壮起胆子,抬起他脱掉鞋子的脚,对着尸体被步枪子弹迎面打中的头部,狠狠踏下去的时候……
      “轰!!!”
      一团火光猛然以那颗死者的头颅为核心爆闪,在瞬间就将火焰与硝烟混杂着直推上三十多米的高空,而几乎在同时,几百粒从“阔刀”反步兵地雷里挖出来的钢珠,外加什么螺丝钉,小钢圈,钢渣料,甚至是炸弹碎片之类的东西,在爆炸的推动下,以超音速向四周飞溅。
      把尸体平放,然后通过子弹留下的伤口,往死者头骨里注入腐蚀性液体,把大脑全部融成液体,再用吸管之类的工具,把大脑里的东西全部吸空,只留下一个空空的脑壳,却没有损伤到眼睛,最终从额头的伤口,还有死者的下鄂部位,往脑壳里填入C4可塑性炸药,和包括钢珠和螺丝钉在内的爆破杀伤物……这是一项把人体,变成“阔刀”反步兵地雷的艺术,更是一门亵渎神灵,挑战人类道德底限,死后注定要沦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的疯狂战术!
      和恐怖分子发明的人体炸弹相比,这种人体“阔刀”反步兵地雷,威力更大,更疯狂,也更变态!
      没有人能想到,那个孩子一脚踏下去,竟然会形成这样的结果,围坐在广场上,正在开怀大嚼的“亚法塔”雇佣兵们,还没有搞清楚是怎么回事,混合着几百枚钢珠,还有几十枚螺丝钉在里面乱旋乱转,做不规则运动的冲击波,已经劈头盖脸地撞到。
      “轰!!!”
      第一波爆炸刚刚响起还不到一秒钟,第二具尸体里埋藏的炸药也被引爆了。同样是几百枚钢珠,同样塞了一磅C4炸药,同样的变态,同样的疯狂。
      面对这种以尸体为容器的地雷,你根本不需要被爆炸冲击波或者里面的钢珠射中,想想看吧,眼睁睁地看着人体在瞬间被彻底撕碎,一堆粘粘腻腻的玩艺,混合在混击波中,以亚音速对着四周进行无差别覆盖攻击,还没有飞出多远,所有东西就在绝对高温下被彻底炭化,变成细细碎碎的骨灰,劈头盖脸的喷溅出去,再扬扬洒洒的在方圆上百米的范围内不断飘荡,不断随风吹送,而你吸入的每一口空气中,都有属于人类的骨灰……除非你是一个超级变态,否则的话,就算是生理上没有受到损伤,你的心理上,又怎么可能不留下一道需要漫长的时间,才可能缓缓恢复的致命阴影?!
      这种以人体为容器制造的武器,当然不可能拥有“阔刀”地雷那么恐怖的伤亡力,但是当“亚法塔”雇佣兵部队最高指挥官从自己的办公室里冲出来的时候,展现在他面前的,就是一个用血与火描,一笔笔,一划划,一道道,描绘出来的人间地狱!
      以两具填装了炸药的尸体为核心,无论是那几个壮着胆子在尸体身上不断踢打的少年士兵,还是同样摆放在一起的尸体,或者是围坐在一边,嗅着浓重的血腥气味,还能大口咬着还带着血丝牛肉的老兵,面对这种最疯狂的爆炸洗礼,方圆二十米以内的人,都被炸得千疮百孔支离破碎。
      整个广场上,到处都是飞溅而出,已经被烤得比牛肉还熟的人类肉块,到处都是就算最高明的外科手术医生看到了,也要抬头苦笑的残肢断臂。到处都是被钢珠射中,躺在地上痛苦呻吟的伤员,到处都是全身毫发无伤,趴在地上拼命呕吐的士兵。
      没有受伤的比受轻伤的多,受轻伤的比重伤的多,重伤的比死的多……这就是两枚人体地雷爆炸后,“亚法塔”雇佣兵部队受到攻击后,最直观损伤报告。但是,听到命令,还能保持最基本冷静的人,不足十分之一。
      “上兵谋伐,攻心为上”,这两句中国古兵法中的精义,在这里得到了最完美的体现,只是,这种方式,未免也太……血腥了一些。
      面对眼前的这一切,“亚法塔”雇佣兵部队最高指挥官,全身都在轻轻颤抖着。他和身边的同伴,可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了,他们都知道,狡猾的敌人,在战场上,往往会把一枚拔掉保险栓的手雷塞到己方士兵的尸体下面,只要他们试图去收尸,只要稍稍搬动尸体,就会被手雷炸死。他们在回收尸体时,也特意警告了每一个人,要小心这种最简单的诡雷。可是谁能想得到,敌人竟然把诡雷,直接埋进了士兵的身体里?!
      “混蛋!混蛋!!混蛋!!!”
      最高指挥官全身都在不停轻颤着,相信换成任何一个人,包括恐怖分子穆斯坦法在内,看到敌人竟然使用了这种方法,来攻击自己的部下,也会愤怒得难以自抑吧?!
      最高指挥官冲回自己的办公室,十几秒钟后,愤怒的狂吼,通过扩音喇叭,在整个军营的上空响彻云霄,“猛虎突击队全员集合!”
      猛虎突击队,虽然在国际雇佣兵战场上名不见经传,但他们却是“亚法塔”中最精锐的王牌部队。这支仅仅有三十五编制的部人,其中有七个,曾经在法国外籍雇佣兵军团服役,想加入这支突击队,最起码的标准,是要有三年实战经验,更要在战场上,击毙过两名以上的敌人。
      可以说,这支“猛虎突击队”,已经拥有接近特种部队的战斗力。拥有比普通士兵优厚数倍的酬金和伙食,让他们根本不屑去参加什么“笑葬”狂欢,也因此没有受到人体地雷的任何影响,可以跟着他们的最高指挥官,随时投入战斗。
      “亚法塔”雇佣兵部队最高指挥官甚至不知道,这两枚人体地雷究竟是谁设的,他更不知道周玉起和铁牛带领的东方海燕部队现在已经撤到了哪里,但是他清楚的记得,昨天他们从那个小村镇里搬运尸体时,他们在村镇外的山坡上看到了几座新立起来的木制墓碑。
      其中有一个幕碑上,有人用格斗军刀,在上面刻了几行英文,“东方海燕一级战斗英雄,在最后一场战斗中,独立支撑最后的阵地,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抵挡住敌人机械化部队三次冲锋,累计消灭十五名敌人!”
      刻下这一段话的人,将一把东方海燕制式格斗军刀,深深刺入了墓碑,并将一顶破破烂烂,还散着发硝烟气息的军帽,一起挂在了墓碑上。而墓碑前,十几束野花,三支燃到尾部的香烟,更将这位战斗英雄曾经可歌可泣的战斗历程,映衬的光彩非凡。
      虽然双方利于敌对立场,但大家都是军人,“亚法塔”最高指挥官在心里,还对这样的对手,保持了最基本的尊敬,在看完墓碑上刻的字后,他甚至还对着静静躺在里面,那个未曾谋面的战斗英雄,认认真真的敬了一个军礼。
      可是现在,全变了!对方既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用他们士兵的尸体为道具,制造爆炸武器,他们“亚法塔”部队,最讲究的就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他这个已经怒极、狂极、疯极的指挥官,还有什么好客气的?!
      跳下汽车,远远望着那座屹立在山坡顶端的新坟,指挥官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嘶声狂叫道:“给我挖,我倒要挽救了他们所有人的一级战斗英雄,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我要把他的脑袋割下来,当我的酒壶!”
      听到指挥官的命令,猛虎突击队队长亲自带人冲到了坡上,他制止了手下的行动,先是仔细观察了一番那根挂着头盔,插着格斗军刀,上面还写满死者生前功勋,也因此分外不顺眼的墓碑上,最终他点了点头。
      这个墓碑让他一看就不顺眼,就想狠狠踢上一脚,也就因为如此,猛虎突击队队长,这位曾经在法国外籍雇佣兵部队里服役了七年,绝对称得上身经百战的特种兵,才分外小心翼翼起来。
      猛虎突击队队长拔出军刀,用探查地雷的方法,小心翼翼的顺着墓碑与坟包的缝隙,一点点的探查着,直到确定墓碑上没有任何导线或者起爆装置,他才用格斗军刀,挖开墓碑周围的泥土,直至用对待情人般温柔的动作,把墓碑整个挖了出来。
      队长的谨慎,明显影响了其他人,副队长走前一步,在指挥官走到山坡上前,就伸出手臂把他拦在了七八十米之外。
      从军营乘车赶到小镇外,曾经的战场上,用了几个小时时间,指挥官也明显从狂怒中恢复了平静,但是他却并没有收回掘坟挖尸的命令。他的雇佣兵部队士气遭受了最惨痛重创,他必须要有所行动,才能保持在部下心中的权威与必要的威严。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同样取得对方的尸体,再当众鞭尸,甚至是焚烧,最起码也能让那些心神受到巨大震动的部下,找到一个发泄恐惧的途径。
      猛虎突击队队长没有让任何人插手,他自己一个人,用单兵铲,一点点铲掉了坟包上所有的土,扒出了静静躺在一张草席中,额头上有着一个清晰的弹洞,脸上却带着一个淡然微笑,看起来平静而宁和,仿佛仍然陷入沉睡,正在做着一个甜美而温柔的梦的男人……第二火力支援小组组长。
      “对不起了。”
      猛虎突击队队长在心里发出了一声低语,作为一个身经百战的老兵,他一眼就可以看出来,躺在这个坟包里的主人,和他一样,是真正的职业军人。如果可以选择,他真的不愿意用这种手段,去对待一名在战场上,可以流尽最后一滴血,依然死战不退的优秀军人,他更不愿意打扰一个男人本应该进入远方天国的英魂。
      放下手中的单兵铲,用左手抱住对方的脖子,用右手抱住对方的双腿,猛虎突击队队长用力往上一提,对方的身体,理所当然的被他抱起,而在同时,猛虎突击队队长,清楚地听到,在坟包的某一处,传来了“哒”的一声脆响。
      猛虎突击队队长的脸色变了,那是……弹簧崩响的声音!
      二十公斤烈性炸药,超过一千发步枪子弹,它们组合起来的威力,绝对要比三枚“阔刀”地雷还要更猛烈。当硝烟散尽,山顶的一切终于渐渐清晰可辨时,包括队长在内,十二名“亚法塔”最精锐猛虎突击队成员,在山顶上和东方海燕第二火力支援小组组长的尸体,一起被炸成了无数碎片。
      看着由于在第一时间,拦在了自己面前,被两发流弹打中,鲜血就像是喷泉一样从胸口喷溅出来,脸色在瞬间变得一片苍白的副队长,“亚法塔”最高指挥官全身都在颤抖个不停。
      这个世界上,诡雷有很多种。
      有人把诡雷做成了人见人爱的模样,比如精致的钢笔,精美的手表,看了就想打开瓶盖喝它一口的名酒;也有人把诡雷设计成敌人一看,就气得七窍生烟的样子,比如故意在上面留下挑衅对方宗教信仰、尊严和偶像的图片与文字,让对方一看,下意识的就想来破坏它。
      从类别上来说,坟墓里的诡雷,应该属于激怒型诡雷的范畴。真正让指挥官不寒而颤,心里不由自主涌起一股绝对寒意的是,对方那一环接着一环的布置与精确引导力。
      对方通过纹身,判断出他们阵亡的士兵中,有两名来自科特迪瓦的波罗族人,而且对方也清楚地知道,这个种族对葬礼的特殊习俗。所以他在两名士兵的身体里,制造出两枚杀伤力惊人,心理杀伤力更惊人的“阔刀”反步兵地雷。
      他知道面对这样的打击,“亚法坦”雇佣兵部队的指挥官,会想到以牙还牙,所以他提前,把坟墓修得格外显眼,故意把坟墓的主人,战绩刻到了墓碑上。就算这样,他唯恐这些还不足以吸引“亚法坦”雇佣兵部队成员的注意,又特意在墓碑上戴了一个钢盔,插了一把格斗军刀,更放了一堆鲜花。面对这一切,是个人,都会明白,这个墓碑的与众不同。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用的诱饵,是真的烈士遗体!虽然单纯用语言来表述感觉很飘渺,但是一个英雄含笑面对死亡,和一个普通人心惊胆颤的被夺走生命,他们展现出来的精神与面容,是绝对不同的。在那些身经百战的老兵眼里,一眼就可以看出两者的不同。
      如果不是确定,坟包里躺着的是一位真正英雄的遗体,猛虎突击队队长,又怎么可能在最后关头,因为歉疚而放松了警惕?!
      “风影楼……”在距离那个山坡大约有一千米的位置上,通过望远镜,清楚地看到发生的一切,笑小小扭过头,望着静静躺在自己身边,凝视望着天边一朵浮云的风影楼,道:“真的,我不敢保证,哪一天我会不会和铁牛一样,从背后向你射出一发子弹。”
      “如果你真的开枪把我击毙了,我希望你能用我的尸体,做成同样的地雷,用我的一具尸体,拼上几个活的敌人……”风影楼把双手枕在脑后,淡然道:“值!”
      这是一个拥有十几幢非洲最原始风情土屋,因为人们向往城市现代化生活,随着原住民不断迁移,已经被废弃了很久的部落。没有公路,没有必要的生活便利设施,到了现在,只有徒步旅行又和预定路线偏离的游客,才会偶然走到这里,并对着曾经牛嘶马鸣生机盎然,现在却只剩下一片残败的部落,发出啧啧的轻叹,但是很快又把它抛在脑后。
      像这样的部落,在博茨瓦那真的是太多,太平常,太不起眼了。
      而在这一天,这个远离都市文明与繁荣的小部落,却意外迎来了几个留宿者。他们似乎对这里很满意,竟然真的走下汽车,动手清理出几个房间,当夜色来临的时候,几盏盏悬挂在房顶的汽灯,随之发出了犹如白炽灯般明亮的光芒。
      坐在由诺娜出面,想方设法搞到的越野吉普车里,远远看着那星星点点的灯光,在笑小小的心里,竟然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种回家的感觉。
      虽然笑小小也清楚地知道,这样一个地方,他们很可能到明天早晨就要放弃。
      风影楼从汽车后排,拎起一个全身都被绳子反复捆绑,看起来活像是一个木乃伊的“亚法塔”部队成员,被绑得就连一根手指都不能动,他的嘴里更被笑小小塞了一只袜子,又用胶带死死封住。天知道这个可怜的家伙,究竟是被袜 子上的臭味给醺坏了,还是知道落入死敌的手中,给吓坏了,总之当风影楼把他从汽车后座上拎起来的时候,他脸上已经挂满了泪珠。
      风影楼伸手捏住这个今天晚上负责执勤,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觉得眼前一黑,就陷入甜美的沉睡,当他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被人五花大绑的哨兵下巴,强迫他面对自己,然后用一种对待货物般的审视眼光,仔细在他的身上反复打量。
      这个被笑小小连夜掳来的哨兵,脑后勺部位被笑小小用格斗军刀重重一击,肿起了一个大包,除此之外,全身上下没有丝毫伤痕,再三确认后,风影楼点了点头。当着笑小小的面,风影楼取出一包经过小心保存,却依然化开一多半的冰袋,把它贴到哨兵后脑勺的红肿处,顺手又用绷带,把冰袋绑在了哨兵的脑袋上。
      笑小小必须承认,他真的看得有点发呆了。就算是对他这位兄弟兼战友,风影楼也从来没有这么“温柔”而“体贴”过。
      但是风影楼总算没有忘记笑小小这位仅仅因为他一个命令,就连夜驾车跑了六十多公里,趁夜摸到“亚法塔”雇佣兵基地附近,俘虏一个哨兵,又一路狂奔回来的功臣。“辛苦了,诺娜为你准备了咖啡和点心。”
      风影楼说得很客气,但是笑小小却瞪起了眼睛,他很不喜欢这种自己奔波了半个晚上,好不容易完成了使命,却被人像是对待夜壶似的,用过了就甩掉。
      仿佛看穿了笑小小的心里想法与抱怨,风影楼低声道:“相信我,你绝不会想知道,我究竟要这个人做什么。早点睡吧,明天我们要走的路,还很长。”
      听到风影楼这种倚老卖老的话,笑小小瞪起了眼睛,“你叫我半夜捞一个俘虏过来,还能干什么,不就是想从对方的嘴里,挖出点‘亚法塔’雇佣兵部队的情报吗?如果对方真的死鸭子嘴硬,就要吊起来猛抽,灌辣椒水,上老虎凳,甚至拿着烧红的烙铁,在他的身上留下几个花纹,这种勾当,我没吃过猪肉,也总见过猪跑吧?!”
      说到这里,笑小小伸手揪住了俘虏的衣角,放声叫道:“为了不被对方发觉,在距离他们军营一公里外就下了车,我最后是连背带扛,连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才终于把他背出了军营警戒线范围。我在外面拼命,你小子在这里享着清福还有美女相伴,说不定趁我不在,已经是天雷勾地火,你的热情挺进她的柔软,你的欲望挑动了她的呻吟不说,现在嘴皮子一翻,就要让我立刻像个孙子似的滚蛋,没门!”
      听着笑小小的抱怨,风影楼的唇角轻轻向上挑起,扬出一个淡淡的弧度。在这个时候,他看起来明明是在笑,但是一阵夜风吹来,笑小小却觉得,非洲的夜晚,风也会让人的身体为之发寒。
      “你纯洁得像一个天使。”
      听着风影楼的回答,笑小小在不停眨着眼睛,这句话怎么听都有点耳熟。
      风影楼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混合着笑意的淡然轻嘲,“没错,你的确拥有对这个俘虏的处置权。如果你一定坚持的话,就跟着进来吧。”
      风影楼选择的房子,是一间并不大的圆顶土房,他已经把四周打扫得干干净净。在汽油灯的照耀下,整个房间里一片光明,丝毫没有电视剧中,刑讯室特有的阴森与黑暗。
      当然,在这里也绝不会有十几条铁链,更不会有老虎台,烙铁和辣椒水之类的刑具。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与众不同的话,就应该是摆在屋子正中间,那张还散发着原木清香味道的床了。
      非洲土著居民,绝大多数没有睡床的习惯,风影楼却抽出几个小时时间,自己伐木,动手做了一个结构简单,却绝对坚固耐用的木架床。看着这样一张在正常人眼里,应该代表了舒适与放松,甚至还铺了一层白布单的床,笑小小却不由自主的轻轻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的眼睛可是很尖的,他清楚地看到,在床架几个位置上,都有固定人类四肢用的绳索,相信任何一个人,被风影楼这种专家级人物,用特殊手法绑在床上,都会彻底失去反抗能力。想起前两天,风影楼用两具尸体做出的人体诡雷,再看看风影楼手中,那个依然活着,眼睛里已经露出浓浓哀求与绝对恐惧的雇佣兵,笑小小突然明白,他错了,他错得厉害,错得离谱。
      风影楼让他抓一个活的俘虏回来,根本不是为了逼问“亚法塔”部队情报,在这种双方战力绝不对称的对决中,风影楼根本不需要情报的支持,就可以打得“亚法塔”疲于奔命。
      风影楼要的,就是一个活着的,表面要丝毫无损,用来填装各种杀伤性武器的……容器!
      “如果你现在后悔了,可以立刻出去。我绝不会因此看轻了你,这样的行为,只能说明,你还是一个正常的人,而不代表懦弱!”
      笑小小知道,这是风影楼最后一次劝告了。他真的想下意识地站起来,头也不回的走出这个房间,去诺娜那里喝上一杯她为自己精心准备的咖啡后,立刻闭上眼睛蒙头大睡。这样的话,他永远也不必知道,风影楼究竟在这间房子里,做了什么。
      可是笑小小最终却没有挪动自己的脚步。
      一瞬,只有短短的一瞬间,但是,他真的在眼前这个男人的眼睛里,看到了犹如喜马拉雅山的天空般一尘不染,纯粹得令人心醉的纯真与温柔。这个男人,双手沾满血腥,所作所为,已经注定要沉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轮回,可是他竟然有这样一双让人感到犹如春风拂面,就是愿意相信他,亲近他的眼睛。
      笑小小没有发现,他的声音,在轻轻发颤,“值吗?”
      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回答。当风影楼在李向商和莫天的带领下,走过那扇沉重的大门,看到眼前的一切时,他就已经用自己的沉默,对今天的问题,做出了回答。
      那扇大门的后面,其实只是一个图书馆,外加一个小型博物馆罢了。
      但是那个图书馆和小型博物馆,却涵盖了近两百年来,世界各国时势变迁,隐藏在水面下的血腥现实。
      史书历来是由胜利者来书写,但胜利者都不是圣人,真正的圣人,被别人钉在十字架上都不会反抗,真正的圣人,可以为了救一只鸽子,就去割下自己的肉喂老鹰。能成功,能站在一个国家,甚至世界巅峰的人,都是时势造就的枭雄。他们想要活下去,想要一次次赢得胜利,就必须学会比自己的对手更加不择手段。
      正面宣传,制造舆论优势,得到世界公众的认可,当然是必要的;但是如果没有一支在水面下行动的部队,通过血腥刺杀,形成绝对无法忽视的死亡阴影,来震慑敌人,光凭嘴巴说,光凭舆论宣传,就算有用,效果也非常微弱。
      要知道,用机关枪扫除人类最容易滋生的傲气,让他们学会敬畏,再用胡萝卜喂出亲近,用好听,一听就觉得贴心的话,培养出“信任”,如此光与暗的组合,才是真正的王者之道!
      如果战侠歌,是第五特殊部队精心打造,犹如明星般耀眼的光明之星,在战场上就应该横冲直撞力扫群英;那么走进那个小小的图书馆,用自己的双眼,在文字中领略了人类近两百年来,一次次用鲜血、死亡、欺骗与计谋,构建起来的光明与伟大的风影楼,就是慢慢融入黑暗中,天性和光明相对立,又和光明相辅相成的黑色鬼卒!
      风影楼的眼神有点迷离了,他不会忘记,那个图书馆里记载的一切,对他的心灵形成了何等猛烈的冲击;他更不会忘记,博物馆里那一件件,带着历史的尘埃,却依然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武器,还有在三十年代,以李士群为首的亲日派,在“七十二号魔窟”审问激进分子和进步学生时,留下的森森刑具,与及重庆军统局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组织的血腥暗杀。
      就因为想起了这一切,风影楼的声音很轻,很轻,“我真的很庆幸,那一天,我留下了。就是因为这样,在我的兄弟,我的女人,我的儿子,面对死亡危险的时候,我至少,还有力量为他们拼死一战,就凭一点,无论将来会面对什么,我永远不会对自己的选择而后悔!”
      风影楼将一盒药片,放到了笑小小的手里,“如果一会你受不了了,就服下它,然后回自己的房间去睡觉吧,我们明天要走的路还有很长,很长。”
      笑小小低头看着风影楼随身携带的药片,他用缓慢而怪异的语调,一个字接着一个字的读出了这些药片的名字:“氯、炳、嗪、片!”
      这赫然是,能够快速治疗呕吐,却有嗜睡副作用的药剂。
      “我以前,用动物做试验的时候,经常控制不住地吐出来,不过现在好多了。但是,随身带着这种药片的习惯,却在不知不觉中养成了。如果在工作的时候,没有这些药片的话,就好像身上少了什么似的。”
      笑小小真的不知道,风影楼为什么还能用这样轻松的表情,把这些话说出来。他只是慢慢捏紧了手中的药片,然后挺直了自己的身体,走到了房间的一角。
      风影楼再次看了一眼手中的俘虏,经过冰敷后,对方胸后勺上的肿块,明显消减了不少。解开俘虏身上的绳索后,风影楼不由微微皱了皱眉头。害怕这个雇佣兵在路上趁他不注意挣开绳索,笑小小可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去捆绑,虽然隔着一身军装,绳子仍然深深勒进了雇佣兵的身体里,留下十几道深深的印痕。
      “拜托,帮我看看诺娜手边,有没有土豆或者黄瓜,实在不行的话,有养颜保湿的面膜或者女士专用湿巾也行。”
      笑小小疑惑地望着风影楼,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快步走出了房间。
      在博茨瓦纳,一个工人每天工作十小时,一个月才能赚九百普拉,但是一斤黄瓜却能卖到几十普拉,可谓是贵得离谱。
      最令人惊奇的是,在博茨瓦纳种植黄瓜、土豆之类蔬菜的人,大多还是从中国江浙地区过去的商人。
      还好,诺娜绝对属于高消费能力群体,笑小小真的从她那里,找到了几根焉巴巴的,在中国大概只能丢进垃圾堆,在博茨瓦纳却被当成宝来卖的黄瓜。当他返回房间时,风影楼已经用冰袋,给那名四肢被固定在床架上,一动也不能动的俘虏,进行了最细致的冰敷。
      从笑小小手里接过黄瓜,风影楼打开医药箱,从里面取出一把手术刀,用细致的动作,将黄瓜削成薄片,一片片贴到了俘虏被绳子勒伤的部位。他一边做着敷面的工作,一边还用双手的无名指,在对方身体的伤痕上技巧的按揉着。
      不用回头,风影楼也知道,笑小小现在一脸的疑惑,他淡然解释道:“男人的拇指、中指和食指,这三根手指的力量太大,尤其是我们这种天天在训练场上摸爬滚打的职业军人,在按摩的时候,很容易因为施力过度,而适得其反。其对而言,无名指和小尾指,更柔和,而且指尖的敏感度更高。”
      笑小小再次哑然,他敢用自己的脑袋打赌,如果风影楼不当特种兵了,改行去给追求健康,试图拉住青春尾巴的女人们去当保健师,就凭他的细腻手法和那双犹如婴儿般无害而可亲的眼睛,就足以成为被女人热烈追捧的偶像级专家。
      半个小时后,风影楼轻轻揭掉了那个雇佣兵身上的黄瓜片,虽然用区区一个小时,就想完全消除红肿,几乎就是一个不可能的工作,但是好在这个俘虏全身的皮肤黝黑,只要消了肿,表面暗红,很容易被忽略。
      再次仔细打量了一番被他脱得只剩下一条内裤,四肢都被牢牢固定的俘虏,风影楼满意地点了点头,伸手扯掉了俘虏嘴上的胶条,又顺手拔出了塞在对方嘴里足足三个多小时的袜子。
      嘴巴里塞了一只羊毛袜子几个小时,那名雇佣兵的脸部肌肉都彻底僵硬了,他的上下鄂来回去了几次,硬是没有说出一个完整的字节。事实上,风影楼也根本没有理会对方的眼神,更没有兴趣却分析,对方究竟想说些什么,他只是淡然道:“喂,过来帮我按住他的身体。”
      笑小小走过来,伸手按住了那个雇佣兵的胸膛,他张开嘴,刚想说点什么,他的眼珠子就猛然瞪圆了。刚刚还在用对待情人般的温柔,替对方消除全身红肿,在同时,也渐渐消除了对方眼睛里那浓浓恐惧的风影楼,竟然转手就用一根绳子,勒住了对方的脖子。
      “这小子应该不会是玩真的吧?”
      笑小小真的以为,风影楼只是在技巧的逼供,是打算把对方活活勒得窒息后,再重新救醒,用这种直接面对死亡的方法,来重创对方的意志力。
      可是,笑小小错了。
      风影楼竟然没有松手,他用十字扣的方法,一直勒住了对方的喉咙。一直用力压住对方的笑小小,可以清楚的感觉到,在他手下的雇佣兵,从一开始身体拼命扭动,到最后猛然一挺,再缓缓放松,直至他的心脏停止跳动,就连瞳孔都开始缓缓扩散。
      从医学角度来讲,一个人类的瞳孔扩散,就代表了无可救药的正式死亡!
      “风影楼你什么意思?!”
      笑小小真的急了。雇佣兵本来就是世界各国不承认的非法武装组织,根本不受日内瓦公约的保护,而且这批雇佣兵,在几天前还对他们发起突袭,是不折不扣的敌人,但这并不代表,眼睁睁地看着一条没有丝毫抵抗能力的生命,在自己手下流失,是一件值得赏心悦目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风影楼在他出发前,反复叮嘱,一定要抓回一个活的,而且绝不能在对方的身上留下什么伤痕,就为了这样一个过于苛刻的命令,就连侦察兵都不是的笑小小,可谓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谁能想到,风影楼竟然当着他的面,用比杀鸡更从容的姿态,直接对方绞杀了。
      眼看着自己的“工作成果”成了一具死尸,笑小小又怎么可能不又气又急?
      “正常情况下,一个人死亡后,三十分钟时间会尸体冷却,血液凝固,这里是非洲,气温较高,不过三十五分钟,也是极限了。”
      风影楼当着笑小小的面,将自己手腕上的军用手表,调到了三十五分钟倒计时状态,然后取了一套小型真空采血器。这种玩艺儿,一般都是屠宰场专用,可以用真空形成的压力,直接从动物的血管里抽取血液,并使血液在相对密封的环境中保存,更不会有传统工艺中,动物粪便容易掉入的弊病。
      看着风影楼戴上了一付胶皮手套,再看看眼前这台由诺娜出面采购,中国杭州市某个工厂出产的真空采血器,笑小小只觉得头皮发麻。明明风影楼什么还没有做,仅仅是闻到一点点酒精的味道,笑小小的胃袋,就有了抽搐的迹象。
      “你知道吗,在西方国家,有一些人,有‘恋尸癖’,简单地说,就是对死尸才会产生性冲动。这是一种绝不能曝光的特殊爱好,有这种爱好的人,也不乏拥有相当社会背景和金钱的精英人物,为了满足他们的特殊要求,相对应的,也产生了一种特殊的医生。”
      笑小小真的要吐了,但是风影楼讲述的,却是他这一辈子,都闻所未闻,绝对诡异,却应该真实存在的阴暗边角,就算是好奇心,也让笑小小死命挣扎着坚持听了下来。
      “那些医生,会以一千英镑左右的价格,通过当地流氓,收买那些没有家人,因为吸毒过度而意外死亡,但是面容姣好,身材也相当不错的女孩尸体。当然,我不排除会有医生为了钱,直接买卖人口,用来当材料。毕竟,年轻,美丽,猝死,死亡时间又没有超过三十分钟的尸体,实在太难找了。”
      风影楼在这个时候,已经把真空采血器经过他改良的一端,刺入了尸体的大动脉,他一边做着,一边说着,也许,他虽然做得轻描淡写,但是他的内心绝不像他脸上的表情那么平淡,对笑小小这样的旁听者说出来,也会让他心里的压力稍稍降低。
      “那些医生,得到合适的尸体后,会把尸体里所有的血液都抽干,然后再用类似输血的方式,在尸体里注入福尔马林,这样的话,尸体抚摸上去,仍然是冰凉,带着死亡的气息,却像活人一样,丰满而富有弹性。早在九十年代,和这样一具精心制作出来的作品发生亲密行为,就需要一点五万英镑,一次死亡聚会,那些医生仅仅用一具作品,就能赚到接近十万英镑!”
      “恶心吗?想吐吗?”
      风影楼霍然扭头,他瞪着呼吸已经开始急促起来的笑小小,厉声道:“让我告诉你,我在图书馆里,看到这样一个故事后,我心里想到的第一件事情吧!”
      “在八十年代,日本已经开始研究液体炸药,他们研究的炸药,和普通的硝酸炸药不同,不但无毒,无臭,无刺激性,不会挥发,甚至和别的液体混合后,在保证必要浓度的情况下,仍然可以被引爆。最重要的是,这种炸药经过反复改良,起爆临界直径,已经可以小于2毫米,用雷管就可以直接安全引爆!”
      不知道什么时候,笑小小一直握在手里的药盒,已经被他捏成了一团,嗅着空气中已经散发出来的腥甜味道,他必须用左手死命顶住自己的胃,才能勉强控制住胃袋已经开始翻江捣海式的翻腾。
      也许,图书馆里,关于尸体与恋尸狂的故事,只是想让风影楼真正了解人性最黑暗的一面,但是风影楼这样一个在八岁时,就能窥破“气味棒”天机,也许天生就应该是最优秀刺客的男孩,却看到了另外的一重天空。
      医生为了赚钱,可以把福尔马林防腐剂注入尸体的血管,如果风影楼在尸体的血管里,注入混合了福尔马林的液体炸药呢?!
      “没错,你猜对了。”
      风影楼的话,永远不应该被录入军人的训练教材,因为他说的这些东西,会让一个正常的人,永远坠入地狱,“一个正常男人,身体大概有四千毫升鲜血,其中有百分之八十,在血管中运行,其它百分之二十,存在于肝、脾之类器官当中。换句话来说,我可以在这具尸体里,注入三千二百毫升混合了福尔马林的液体炸药。这些炸药虽然被稀释了,但是经过我的改良,威力反而又提升了百分之三十!”
      “对了,说到这里,我又想起了第三个故事。”
      风影楼满脸的笑意,但是在他的眼角里闪动着的,分明就是淡淡的泪光。
      他是一个人,一个思维正常,有血有肉,感情比一般人更充沛,也更渴望获得关怀的人。他又何尝不知道,自己现在做的这一切,有多么可怕,但是他没有办法。
      在这个世界上,历来就是锦上添花者多,雪中送炭者少,东方海燕强极一时的时候,“亚法塔”这种三流雇佣兵部队,就算借他们一个胆子,也不敢向东方海燕叫板。可是现在,世界一流的雇佣兵组织,因为得不到满意的酬金而退出了战斗,象“亚法塔”这种不入流的货色,却跳了出来。
      如果没有霹雳手段,如果不能用最血腥,最张扬,最疯狂的方法,让“亚法塔”受到万劫不复的最沉重打击,会有更多类似于“亚法塔”的小股雇佣兵部队钻出来,他们的战斗力虽然并不如何强大,但是面对这些犹如苍蝇般蜂拥而上的小股部队层层攻击,已经受到致命重创,需要时间休生养息的东方海燕,包括海青舞在内,不会有人能活着度过这场浩劫。
      “我小时候,曾经读过一段短篇侦探推理小说。有一个教授的助手,杀了教授,为了制造自己不在场的证据,他提前用电热毯把教授的尸体包裹住,然后和一个侦探一起回研究所,再找机会,把教授身上的电热毯挪开,最终以第一目击人的身份,叫嚷起来。从理论上说,教授的尸体还是热的,所以应该刚刚被杀不久,那位助手当然也不可能在侦探已经进了研究所的时候,再行凶杀人,所以他是凶手的可能性,基本已经可以排除。”
      这个故事,笑小小似乎也有一点印象,他脱口道:“最后是那个教授口袋里一块已经被电热毯烤得融化了的巧克力,让助手的所有计划,都破灭了。当时是冬天,仅凭人类的体温,是不可能让巧克力变成那个样子的。”
      “对啊,对啊,对啊,一点也没有错!”
      风影楼笑着,叫道:“天知道,有一天晚上,我躺在床上一时睡不着觉,为什么就突然想起了这个故事,并把它和我的液体人体炸弹计划,联系到了一起。笑小小,你想想啊,如果我们趁天亮前,把这样一个人体炸弹运回‘亚法塔’军营附近,中途用类似于电热毯的方法,一直给尸体保温,把尸体放下后,再故意表演一次失败的渗透行动,那些雇佣兵会怎么想?”
      笑小小脱口道:“看到哨兵还热乎的尸体,他们只会理所当然的认为,这是我们渗透行动时,刚刚沿路暗杀的倒霉鬼!”
      “对啊,这种三流雇佣兵部队,军纪本来就乱成一团,士兵执勤中开小差,更是司空见惯,当他们确信这只是我们刚刚暗杀的哨兵后,他们会认为,我们根本没有时间,在尸体上做什么太深的手脚,最终他们会把这具尸体,抬到自己的指挥官面前,向他报告!”
      风影楼拿起了一根两厘米粗细的金属管,“这是我制作的微型定时炸弹,我可以把它调到三十分钟后爆炸,只要把它通过扛门,塞进液体炸弹的身体里。3200CC液体炸药,它的威力,足够把‘亚法塔’整个指挥部炸飞!”
      笑小小突然一张嘴,把手中几乎已经被生生捏碎的药片丢进嘴里,连水都没有喝,就把药片生生咽了下去。迎着风影楼似笑而笑的目光,突然,笑小小和风影楼的脸色都变了。
      因为,他们两个人都清晰地听到,在门外传来了轻轻的哭泣声。
      是诺娜。
      风影楼无论接受过什么样的训练,他毕竟还是一个人,他还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在心潮激荡下,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就算诺娜远在几十米外的另外一幢土房里,仍然清楚地听到了风影楼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更听清楚了,他这包含了人类最黑暗哲理与必杀哲学的三个故事。
      风影楼推开了房门,在灯光的照耀下,他看到了哭得泪流满面,哭得一塌糊涂的诺娜。
      风影楼没有摘掉手上那付胶皮手套,他甚至没有关掉那套用电池为能源的真空吸血器,他就这样用近乎赤裸裸的坦诚,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呈现在了诺娜面前。
      “看到了吗,这就是真实的我,真实的风影楼,一个彻彻底底的盗尸犯,一个玩弄人类道德,必遭天谴,就算是被送上火刑架,也死有余辜的异教徒。”风影楼望着诺娜,低声道:“看清楚的话,你就走吧。看到现在的我,就连我自己都会感到害怕,更何况是你呢。”
      “不!不!不!不!不!”
      诺娜拼命的摇头,任由她炽热的眼泪,随着她的动作,一颗颗的飞甩了出去,她一脸悲伤,一脸绝望地望着风影楼,悲声哭叫道:“风影楼,告诉我,做过了这一切,经历了这一切后,你又怎么回到正常人的社会中,你又怎么样才能以一个正常人的身份,继续活下去?”
      风影楼低下头,望着自己的双手,沉默了半晌,才低声道:“我不知道。”
      突然间,风影楼的身体被诺娜用力抱住了。
      在抱住风影楼的瞬间,炽热的泪水,再一次疯狂的从诺娜的眼睛里奔涌而出。
      他的身体,就像死尸一样的凉!大概,在他做这一切的时候,他就已经完全放弃了自己的未来,和自己的人生吧?!
      “风影楼,你放手吧,你放手吧,现在你就放手的话,一切都还来得及!”诺娜死命抱住风影楼,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她已经开始这么在意眼前这个男人。
      是几年前,他们在阿富汗的首次相遇,这个当时还是男孩的男人,脸上那种漠视死亡的洒脱与张扬,就已经吸引了她的注意,赢得了她的好感?
      是因为他在这片战场上,展现出来的强势和……委屈?让她不但为之情潮澍湃得难以自己,更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种又敬又怜的温柔?!
      诺娜一直以为,自己喜欢的应该是龙王那种霸气十足的男人,可是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知道,一个绝对强势,却又在不经意间,把最脆弱的一面,展现出来的男人,对女人而言,拥有的,就是最致命,最无可救药的吸引力。
      眼睁睁地看着这个男人一步步走向了地狱的彼端,诺娜只能拼尽全力,死死抱住这个男人凉得心疼,凉得彻骨的身体,在这个时候,她真的愿意用自己的一切,去拉住这个男人的脚步,“我知道,你来这里,是想要救自己的女人,想要救自己的儿子。可是风影楼,你已经尽力了,你真的已经做得够多,做得够好了。走吧,你跟我一起走吧,让我当你的妻子好不好?我保证我会比你认识的任何一个中国女人更乖巧听话,你喜欢儿子的话,我会帮你生,让我们一起离开这里,永远忘了这里好不好?!”
      沉默了很久很久,风影楼终于开口说话了:“谢谢。”
      听到如此简单的两个字,诺娜的脸色,更加苍白了。她懂,她真的懂这个男人,她已经用尽了自己的一切,这个男人,还是没有停下脚步。
      风影楼低下头,在诺娜的嘴唇上,轻轻的一触,他尝到了这个女人,眼泪苦涩的味道,那种炽热的感觉,竟然让他想到了海青舞。
      “我有个好朋友,你也许听过他的名字,他叫战侠歌。”风影楼柔声道:“我们两个人曾经晚上睡在一片相同的天空下,彼此交流着属于自己的故事。他父亲说过的一段话,已经成为了我们两个人,共同的坐佑铭。”
      在诺娜绝望的倾听,笑小小无言的注视中,风影楼继续柔声道:“当一个男人,面对危险的时候,绝对不能逃跑。因为,他面对危险的时候,至少还能用自己的双拳拼死抵抗,可是如果他选择了逃跑,那他就连最后战斗的机会都没有了。”
      战斗!
      没错,风影楼要的,就是一个为自己最心爱的女人拼死战斗的机会。如果,只有先踏进十八层地狱,才能得到这个机会的话,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胜利机会,他也绝对不会放弃。因为转身逃跑,就注定,他的胜率,只能是最无助,最苍白的……零!
      “我谢谢你刚才对我说的每一句话,我谢谢你,为我流的每一颗眼泪,我谢谢你,给我的承诺,我谢谢你,对我的关心。”没有装腔作势,没有虚言恐吓,面对生命中,第二个愿意如此包容自己的女人,风影楼只是把自己的真实,坦承到了对方的面前,“但是如果今天,我就这样放手,跟着你走了,我会死的。”
      望着风影楼眼中,只可能对情人绽放出来的温柔,诺娜真的痴了。
      尊敬、崇拜、怜惜、想要保护他爱护他,让他不受一点伤的温柔,这些情绪在瞬间爆发,让她终于打开这个男人的心防,占领了一块小小的阵地。可是,这个男人终于还是要因为他生命中第一个女人,选择了坦然面对无边的黑暗。
      他没有说谎,像他这样的男人,内心深处,燃烧着一团最炽热的火焰,如果他真的这样走了,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被内心深处这团火焰,一点点的燃烧成灰烬!
      “下辈子,做我的女人吧。”
      这是风影楼在重新关闭房门前,在诺娜的耳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金择喜坐在沙发上,微微侧头,用一种奇怪到极点的表情,静静望着自己端着酒杯的右手。沉默了很久很久,直到所有人都发现他的异常,金择喜才轻声道:“告诉我,你们看到了什么?”
      指挥部里一群作战参谋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刚刚正式加入指挥部阵营三个月,就已经成为金择喜掌上明珠的阿加露,低声回答道:“您的手在发抖。”
      没错,一向淡定从容,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危机,都能淡笑自若,用他犹如魔法师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去扭转乾坤的军师金择喜,他的双手,正在无法自抑的轻轻颤抖。
      随着金择喜的双手不停抖动,他平端在面前的那只高脚酒杯里,红色酒汁不停轻漾,随之扬起一层层细细密密,犹如鱼鳞般的起伏,让他身体这个细微的动作,愈发的明显起来。
      “没错,我的双手一直在发抖,你们知道,这代表了什么吗?”
      这一次,就连阿加露都咬紧了嘴唇,没有再回答。
      “我必须说,看到‘亚法坦’雇佣兵部队,接二连三遭遇袭击后的惨状,我害怕了。”
      金择喜说得很坦率,但是在他的脸上,却没有丝毫人类害怕了,恐怖后,应该有的软弱,反而,却透出了如饮醇酒的迷醉,“对一个必须在战场上冲锋陷阵的士兵来说,恐惧 是他们的大敌,因为事实证明,越是怕死的人,在战场上死得越快。可是对我们这种站在战场后方,必须随时保持头脑清醒,每一个命令,都关系着整场战役胜负的人来说,恐惧,反而是一剂最好的良药。”
      指挥室里传来了一片笔尖在纸张上划出时发出的“沙沙”声,每一个人都打开了笔记本,一边聆听,一边快速记录着金择喜刚才说过的话。要知道,这些内容,可是一个世界BOSS级谋略大师,融合了他过人智慧与阅历,外加对人性绝对了解与丰富实战经验,得出来的真谛!
      在自己发言的时候,允许部下们做笔记,但是在二十四小时内,必须把笔记内容全部销毁……这不但是金择喜的命令,更是他传授知识的风格。要知道,喜欢做笔记当然是好的,但是如果不能及时把笔记里面的内容,及时转化为自己的知识,日积月累下来,笔记再多,再厚,也不过是庸人自我安慰的道具罢了。
      “恐惧,就是悬挂在指挥员头顶的达摩斯利剑,有了它,我们在战场上,就不会因为胜利来得太轻而易举就骄狂自大;有了它,我们在战场上就会如履薄冰,绝不敢稍有大意;有了它,我们就会永远记住,战争不是游戏,无论是愤怒了,恐惧了,快乐了还是兴奋了,都不能逞一时之快。”
      金择喜放下了手中的酒杯,他站起来,用自己那双闪烁着智慧与深黯的眼睛,缓缓从在场每一个的脸上扫过,直到大家都因为他平淡中透着强大自信与压迫感的目光,而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金择喜才沉声道:“我希望你们可以永远记住,风影楼做的一切,记住风影楼留给我们的,无限接近死亡的冰冷颤怵。今后,当你们独掌一军的时候,无论你是不是已经胜券在握,当你的身体,突然重新感受到这种冰冷的时候,小心,因为,很可能最致命的危险,已经来临了!
      “还有,”说到这里军师金择喜突然笑了,他的笑容当真犹如春风拂面冰河解冻,在瞬间就将指挥室里压抑的空气一扫而空,“因为生命受到威胁,本能地感到害怕,不丢人!”
      指挥室里仍然没有人说话,每一个都痴痴地望着双手在轻轻发颤,却在坦然微笑,正在用他全部的心灵与精神,享受着这一刻恐惧与刺激的男人。诚实面对自己的身体,绝不做掩耳盗铃的蠢事;正视敌人,承认对方的可怕;最终却可以用享受的态度,用乐观积极的心态,去迎接一切挑战,这就是用了区区六年时间,就在国际一流名牌大学,取得了两个博士学位的军师金择喜,在战场上,被敌我双方,共同尊称为“天才魔法师”的金择喜!
      面对这样一个他们纵然投入十二分的努力,也终身无法迄及,更无法超越的男人,指挥部里每一个人的眼睛里,除了尊敬还是尊敬。
      “KEY,麻烦你给大家讲解一下,刘伟在博茨瓦纳收集到的情报。”
      听到军师金择喜的话,所有人不约而同的一起扭头,把他们的目光,投向了某一个从头到尾,都坐在指挥室一角,面前摆了五台用内部局域网联接在一起的电脑,手指在键盘上打得噼里叭啦的男人身上。
      KEY是除了刘伟以外,跟着军师金择喜时间最长的一个助手。她是金择喜在英国名牌大学时进修时,一个抱着比试的心态羡名而来,最终却再也没有离开,更跟着金择喜,一起加入“怒狮”恐怖组织的学者。
      KEY和刘伟一样,是金择喜的作战参谋部里,一个超出规则的存在体。据说她还是英国某一个没落贵族家庭的长女,至今还有英国政府承认的贵族爵位。她在剑桥大学,主修灵魂学,天天试图用科学手段,证明灵魂和上帝的存在,完成牛顿用了后半辈子,也没有成功的最伟大实验。她给自己起了一个“KEY”的绰号,意思就是希望他能够通过科学手段,成为人类打开另外一个世界神秘大门的钥匙。
      坦率地说,单从外表上来看,KEY绝对能称得上是一个美女,她拥有一头代表热情如火的红色头发,拥有西方人特有的轮廓分明,和象征性格鲜明的高耸鼻梁。当她站起来的时候,高佻中透着丰满的身材,更足以让绝大多数男人看得目不转睛。但是最吸引人的,还是她的那双眼睛。
      她的内心世界实在太丰富,她的思维跳跃实在太快,她的知识实太渊博,这一切的一切,让她的眼睛,就犹如两个缩小版的宇宙,美丽,深奥,幽然,任何一个人,如果试图去分析她,甚至想要占据她,都必然会迷失在她双眼的宇宙当中,再也无法自拔。
      就是因为这样,年仅二十四岁,甚至还比风影楼小上几个月的KEY,不但是一个智商高达一百九十点的超天才,更是一个终身注定无法融入正常群体的超级怪物。
      听到军师金择喜的命令,每天绝大多数时间,都泡在试验室里,就算偶尔进入作战参谋部,也会坐在电脑前,不知道在用自己编制的程序,在反复演算些什么,在自己一手打造的世界中自得其乐,往往能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不睡,就算别人在他的身体里注射液体营养液,都没有知觉的KEY,侧过头,先从手边的抽屉里,取出一根棒棒糖,放进嘴里,再伸手搔了搔他那一头微微卷曲,犹如火焰般醒目的红色头发,最后才在嘴里发出一声犹如春睡初醒,又有点含含糊糊的低叹:“HI,HI,知道啦,小金金!”
      “唔……”
      虽然不止一次,听到KEY用这种绝对怪异,甚至带着几分暧昧意味的音调,称呼军师金择喜为“小金金”,作战参谋部里,所有人的眼睛还是忍不住再次瞪圆了。但是个人权威受到挑战的金择喜,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像KEY这种狂人,一旦开始研究他的“灵魂”课题,整个人都会进入一种他自创的“绝对专注”境界中,甚至可以说进入了一种用个人思维构建起的平行世界,她老人家在这种情况下,仍然会针对金择喜的声音,留下一条沟通的渠道,甚至对他的要求做出回应,金择喜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有着仅次于军师金择喜的超然地位,每个月理直气壮享受着各种礼遇和资金支持,更拥有“上校”职务的KEY,还没有做事,望着金择喜,嘴皮轻轻一翻,就说出了四个字:“报酬拿来!”
      面对如此无耻的KEY,金择喜却是一脸温和的微笑,他只是摇头低叹了一声,最后还是老老实实走到KEY面前,伸出了他已经挽起袖子的右臂。而KEY在这个时候,已经飞快的从另外一个抽屉中,取出一套一次性注射器。
      KEY的技术很好,针头刺入血管,几乎没有什么疼痛感,随着KEY向后拉动注射器的推杆,在金择喜身体里奔腾不息的鲜血,随之被吸入了针管当中。看着KEY脸上涌起了如获至宝的快乐表情,金择喜柔声道:“满意了?”
      KEY用力连连点头。
      她要求的报酬,赫然就是金择喜的血液样本!
      没有用酒精棉球给金择喜手臂上,针头刺出的细小伤口二次消毒,KEY突然低下头,伸出她小巧而灵活,还带着棒棒甜味的舌尖,在金择喜赤裸的手臂上轻轻舔过。那种温润滑腻的触感,再加上KEY现在脸上,那种叹息着的满足,就连金择喜都觉得心里微微一荡。
      “你的心跳加快了百分之十,这说明,你的前叶促性激素分泌开始加速了。”KEY抬起头,望着金择喜的脸,她根本没有理会作战参谋部里其他人,或者,在她的眼里根本就没有别人的存在,所以她竟然公然调情,“晚上可以来我的房间吧,我会努力抽出时间和你交配的。”
      “一小时,不,嗯……三个小时,够不够?”
      KEY侧眼望着金择喜,思索着道:“从我的生理周期来计算,再加上小金金你的身体和灵魂强度,一个小时,我的受孕可能性为百分三,三个小时,我的受孕可能为百分之四点五,时间再长的话,由于性行为频繁,你的精子量大大稀释,受孕机率也不会增加太多,所以就三个小时,不能再多了!”
      在这个世界上,能把金择喜吓到人绝对不多,而KEY就是一个。要不然的话,为什么现在他的脑袋,摇得就像是个拨浪鼓?!
      天可见怜,KEY能为了金择喜抛弃自己的学业,抛弃她身为家族长女所拥有的贵族爵位,跟着金择喜成为一名恐怖分子,唯一吸引她的,就是金择喜这个人。用她的话来说,金择喜是她这一辈子见到的,灵魂最坚韧,存在感最强,最适合做灵魂试验的……完美素材!
      发现金择喜这个人拥有太强的独立性,强硬得象铁板一块,当时才年仅十九岁的KEY,就退求其次,对金择喜展开了强烈“爱情”攻势。如果不是她嘴里时不时蹦出点什么“交配”,什么“前叶促性激素”之类,让男人热情一下从沸点降到冰点的词语,说不定金择喜真的已经和她发生了负距离接触,成为她生命中第一个男人。
      后来金择喜在无意中,才终于在KEY口无遮拦的交谈中,知道了KEY主动献身的黑暗目标……金择喜这个男人太强势了,不好对付,但是根据遗传学角度来分析,以KEY的优良基因,再加上金择喜的强势锲入,一定会产生一个更优良的后代,以后再想抽个血,再想做个人体扫描,或者直接做灵魂试验时,直接用自己的儿子不就行了?!
      金择喜必须承认,当他终于知道了KEY主动献身的原因后,他真的被吓到了。一想到自己和KEY共同的儿子或女儿,每天都可能被一个疯狂母亲,手拿着注射器,在后面穷追不舍,时不时还要抱着几岁大的孩子,一起在夜间跑到坟场里静坐,美其名曰“感受死者灵魂的波动”,偶尔还要像个巫婆似的,玩玩水晶球看看能不能真的用这种方法,和死者取得联络,金择喜就真的不寒而颤。
      背后传来了一阵弹性惊人的丰满触感和温热,在众目睽睽之下,本着为科学献身精神,KEY竟然真的用最直接的方式,抱住金择喜,展开了大自然中,动物交配特有的肢体接触。大概是专门研究过“性”这门学科,她的动作虽然笨拙,却依然用舌尖,准确的捕捉到金择喜身为一个男人,身体最敏感的地带。
      只可惜,不要说是金择喜这么一个意志力绝对强悍,就算有人拿着烧红的烙铁直接盖在他的身上,他都可以面不改色的人物,就算是一个普通男人,在这种环境下,也不可能和KEY这样一个外表美丽,内心疯狂,目标惊怵的女人,发生负距离接触吧?!
      “不好玩!”
      挑逗男人,并不是KEY的特长,发现在自己的“引诱”下,金择喜的心跳,竟然像钟表的秒针似的,精确得无懈可击,KEY放弃了徒劳的浪费时间。当她终于开始把注意力,转移到资料上时,KYE突然发出一声惊喜交集的感叹:“呀,死了不少人啊!”
      正常死亡的人,精神力比意外死亡的人精神力弱;性格懦弱的人,比性格强横的人精神力弱;普通人比职业军人精神力弱;死得其所的职业军人,精神力比满心不甘死亡的职业军人精神力弱……
      这就是KEY对人类死亡后,精神力强弱对比的最简单划分。展现在她面前的,是几百名死得惨不可言,绝对死不瞑目的雇佣兵,其中还有一部分,甚至是意志特别坚定,灵魂强韧度极高的特种兵,面对这样的素材,KEY又怎么可能不发出快乐的呼喊?!
      当KEY看到“亚法坦”训练场上,两枚人体炸弹爆炸,上千枚钢珠四处乱溅,留下的惨状时,她已经兴奋得脸色发红;当她看到风影楼用战友的遗体,制造的诡雷陷阱,还有猛虎突击队,那一双双到死都没有闭上的眼睛时,她的眼睛里已经闪烁出令人不寒而颤的光芒;当她看到风影楼用“液体炸弹”,把“亚法坦”指挥部都炸成一片废墟的惨状时,KEY的嘴里,竟然发出了轻轻的如丝呻吟。
      KEY突然抓住金择喜的手,带着他把手落到了自己犹如火烧云般红得发烫的脸颊上。两个人的皮肤,最亲密的联系在一起,金择喜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她的身体一会儿热得发烫,一会又凉得入骨。而她全身的皮肤,更像是响尾蛇似的,不停轻颤着。而KEY就这样抱着金择喜的手臂,不停用力磨擦着,碰触着。
      金择喜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伸出他的另外一只手,轻轻在KEY的头发上抚摸着,让她身体忽热忽冷的频率变得更快,让她全身上下每一寸皮肤的颤抖,变得更细更密。
      面对正常人看到,都会忍不住想要呕吐的画面,她竟然高潮了。面对这种绝对变态的心理,金择喜的眼睛里扬起的,却是淡淡的同情与温柔。
      像KEY这样的女人,她的内心世界太丰富,她的性格太独立,太偏执,太目中无人,也可以说太疯狂,正常的男人,根本不可能和她的精神有任何交集,更不敢和她发生什么超友谊的事情。
      但是这绝不代表,KEY就没有人类与生俱来的情欲,像她这样的学者,当然清楚的明白,如果一个人的情欲不能得到合理的输导,会影响到自己的精神状态,更会影响到工作质量,所以,她只能把自己的情欲,加载到了她生命中唯一在乎的工作上,这样,她可以一边享受工作的乐趣,一边享受身为一个女人,与生俱来,比男人更强烈一百倍的疯狂情欲。
      这无疑是在饮鸩止渴,她越这样,表现出来的外在就越疯狂,越不可理喻,男人们就越对她退避三舍。
      不知道死死抱着金择喜的手臂过了多久,直到体温渐渐恢复正常,KEY才缓缓地松开了手,她抬头望着金择喜那双包容着浓浓温柔的眼睛,享受着金择喜用一块干净的手帕,为她擦掉额头上汗水的体贴,她低声道:“谢谢。”
      两个人的关系,究竟是上下级,没有肉体交融却精神层次上有过最亲密接触的情侣,还是同学及战友,就连金择喜和KEY这两个智者,都不知道。
      当一切都归于平淡后,KEY的话,终于变得条理起来,她看向电脑显示屏的双眼中,缓缓透出了一股就连风影楼的心理学导师,都要望尘莫及的了悟与重剑无锋的无华,“小金金,你这次,可真遇到强敌了。如果让他活着离开博茨瓦纳,腾出手来对付你,在他犹如水银泻地般无孔不入的攻击下,你的生存机率,只能说,无限接近于零。”
      金择喜轻轻点头,他从来不怀疑自己的军事技术,就算面对全世界最优秀的职业军人,他都可以用自己千锤百炼,的军事技术和最出色的头脑,将胜利的天平一点点扭向自己。但是,无论怎么样,他毕竟还是一个人,还是会累,会有精神松懈的时候,面对已经达到风影楼这种程度的刺客,松懈,就代表了死亡!
      要知道知,风影楼可以用四五年时间,去设一个局,引出让第五特殊部队在战场上连连折损重要成员的幕后黑手,他也绝对可以用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潜伏在金择喜的身边,耐心等待一个刺杀他的机会。
      KEY伸手在抽屉里摸索着,当她空着手缩回来,眉头已经轻轻皱起的时候,金择喜却从自己的口袋里,取出一根有着漂亮包装纸的棒棒糖。金择喜知道,KEY喜欢在嘴里叨着一根小孩子才喜欢吃的棒棒糖,并不是她贪嘴,而是因为,糖分,会让一个人的大脑,运行速度更快,思维更活跃,判断力更精确。可以说,薄荷味的棒棒糖,就是KEY这位本来已经是超天才的灵魂学专家,加强自身能力的道具。
      嘴里含着新的棒棒糖,KEY脸上露出了心满意足的微笑,“你面对的这个目标,已经跳出了人类给自己加的精神桎梏,甚至已经懂了生物的进化本源。”
      金择喜在听着,认真地听着。他虽然拥有两个博士学位,但是在灵魂学角度来说,KEY才是世界级的专家,一个心无旁骛,所以比金择喜从本质上,更了解人性,更了解人类每个行为背后含意的超级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