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刺》


  • 作者:纷舞妖姬

  • 第十四章 匆匆,太匆匆
  • 第十四章 匆匆,太匆匆
      “松本原哥哥你在干什么?!”
      安德鲁猛然发出了一声悲呼,就是在他去寻找水源的时候,只有一只手臂,一条腿,可以动的风影楼,竟然挣扎着爬到了沙丘上,任由自己暴露在正午最炽烈的阳光下。
      在几乎找不到什么水源,又失去行动能力的情况下,风影楼的这种行为,几乎等同于自杀!
      听着安德鲁惶急的悲叫,整个人都被太阳直接暴晒的风影楼,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天空中,那两只已经在自己头顶盘旋了一个多小时的秃鹰,他不由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就差一点点,它们就下来了。”
      安德鲁不知道风影楼想要干什么,但是看到这一幕,看着风影楼本来就够苍白,在太阳的暴晒下,更扬起一股病态嫣红的脸,他只觉得自己的胸膛被一只无形的拳头迎面打中,打得他几乎无法呼吸起来。足足沉默了几十秒钟,直到顺着风影楼的目光,看到了天空那两只正在他们头顶不断盘旋的秃鹰,感受到了它们对风影楼流露出来的贪婪,安德鲁终于暴发了
      安德鲁从地上抓起了一把温度已经超过六十摄氏度,已经可以生生烫熟鸡蛋的沙子,对着天空中那两只依然没有死心,依然赖着不肯离去的秃鹰狠狠砸过去。
      “滚开,滚开,滚开,松本原哥哥还没有死呢,你们这些 食尸鬼,还赖在这里干什么,只要有我在,你们在这儿什么也得不到……咳咳……”
      喊到一半,被安德鲁拼尽全力砸出去,可是却没有任何杀伤力的沙子,又飘飘洒洒的落了回来,其中有一部分,甚至灌进了安德鲁的嘴里。
      用松软的沙子,想要去砸几百米高空飞翔的秃鹰,又被自己砸出去的沙子落下来灌进了嘴里,迷住了眼睛,现在的安德鲁真是有点气急败坏,风影楼真的敢用自己的脑袋和任何人打赌,如果现在再给安德鲁一门RPG火箭筒的话,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一炮把那两只在空中大模大样盘旋,时不时还发出两声令人心情烦闷乱叫的直接秃鹰炸下来!
      看着安德鲁脸色胀红,不停的咳嗽,却依然对着天空挥舞着小拳头的样子,看着他狼狈不堪,却因此而透露出的浓浓孩子气,风影楼突然笑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就是这么一个傻到要用沙子去砸秃鹰的孩子,竟然能用区区一门RPG火箭筒,就击退了一架造价高达五千二百万美元的美国AC-130幽灵炮艇机?!
      安德鲁却突然呆住了,因为他看到了风影楼的微笑,他能清楚地感受到,这是近两个月来,风影楼第一次,发自内心的微笑。
      现在距离被美国空军轰炸,到他们逃出训练营,已经整整过去三天了……
      那个意外出现,却因为风影楼恐怖分子身份,拒绝把他们带出沙漠的男人,留下的淡水和食物早已经消耗完了,可是安德鲁的父亲,科夫曼教官却一直没有出现。
      任何一个稍有常识的人都会清楚的明白,在沙漠里没有了食物,没有了淡水,孤立无援甚至失去行动力的情况下,这基本就代表了死亡。喉咙里干渴得像是燃烧起一团火,大脑中一波接着一波的晕厥在无声的提醒着风影楼,他现在身体缺水状态,已经接近了休克甚至是死亡的边缘。
      但是在这一刻,看着本来还气急败坏狼狈不堪,却因为自己一个微笑,而微微怔住的安德鲁,不知道为什么,在风影楼的心里,竟然扬起了一种说不出来的平静甚至是喜欢。
      “你看我带什么回来了。”
      当安德鲁一脸猴子献宝式的开怀,把小心藏在口袋里的塑料瓶取出来的时候,一层浅浅的水纹,在塑料瓶里不断晃动,发出“沙沙”的声响。
      看着在沙漠里代表生存机率的水,风影楼不由自主的伸出舌头,想要舔一舔自己过于干枯的嘴唇,但是他的目光,最终却落到了安德鲁的手上。
      沙漠是过于干旱,但绝不代表,在这里就找不到水源。打个比方来说,在沙丘地带,最有可能找到水源的地方,就是沙丘的边缘地带,因为那里就是原始流域的河床。如果在沙漠里发现绿色植物,如果是芦苇,往下挖两米,就可能找到水源;如果发现灌木丛,灌木丛,往下挖三至五米,就可能找到含水量百分之二十至三十的湿沙子;如果是找到了胡扬树,人手足够的话,发狠往下挖八到十米,就可能找到地下水脉。
      生活在恐怖分子训练营里的安德鲁当然知道,应该如何在沙漠里寻找水源,但是他并没有合适的工具!
      看着塑料瓶里那浅浅的一层淡水,还有安德鲁那一双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的手,风影楼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安德鲁找到了灌木丛,并用最简陋的工具外加他的双手,硬是在那一片看似柔软,实际上越到下面,越坚硬,否则绝不可能保留下水分的沙层里,挖出了一个至少三米的深坑?!
      刚安德鲁扭开瓶盖,小心翼翼把瓶口送到了风影楼的嘴边。看着安德鲁那一双因为干渴和疲劳,已经蒙上了一层阴影,但是看着自己时,却又绽放出一丝光彩的眼睛,风影楼根本没有办法拒绝,他只能张开了自己的嘴。
      风影楼喝得很慢很慢,这是安德鲁用了几个小时,外加付出了鲜血淋漓的代价,终于换来的淡水,当风影楼把含在嘴里的水一点点咽下去时,他甚至可以听到,当水这种生命之源,终于注入身体里,他全身细胞都为之发出的呻吟与叹息。
      看着塑料瓶里的水,已经喝掉了一半,风影楼闭紧了自己的嘴巴,他摸索着翻出了一块,这两天时间里,他们从地表找到的仙人掌。把这块仙人掌放进嘴里嚼碎,再把它们小心的敷到了安德鲁双手被烫伤,却还没有被粗糙的沙粒磨烂的位置上。就算风影楼的动作再小心,但是仍然有一部分可以消炎止痛有效治疗灼伤,同时带有强烈刺激性的仙人掌汁液,渗进了安德鲁双手的伤口里,痛得他不由全身微微一颤,但是他仍然乖乖的,静静地跪在风影楼面前,看着这个全身是伤的男人,用唯一能动的右手,一点点的为他处理伤口。
      在浩瀚无尽的宇宙当中,有一个蓝色的小小星球,在这个小小星球的一角,有一个“距离蓝天最近,却距离天堂最远”的国家。在这个国家的北部,那一片一望无垠,只剩下单调的金黄,与绝望的干旱的大沙漠里,两个人正在死亡的边缘,彼此用自己的温暖,照耀着对方,小心翼翼的保护着对方。
      当终于不再炽烈的阳光挥洒到他们的身上,天地之间都蒙上了一层夕阳欲下的玫瑰色彩,这两个相濡以沫的孩子,轻倚着一座沙丘,不约而同对着即将坠落到天的另一边的夕阳,悠然远望时,微风拂面而过,吹掉了沙漠里的炽热与烦躁,撩起了安德鲁对于一个男孩子来说,有点太长的金色头发,更吹乱了他们轻轻偎依在一起的倒影。
      没有欲望,没有尔虞我诈,也没有种族的冲突,国家的利益,在这个时候,他们的心里有的,就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平静甚至是满足。当他们两个人的手轻轻握在一起时,在冥冥之中,他们竟然想到了同样的一句话:“愿这一刻,能够成为永恒!”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的坐着,静静地看着夕阳一点点的下沉,一点点的迈向这颗蓝色星球的另一端,就在这一片心灵的平静与交融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安德鲁的头,已经轻轻枕在了风影楼没有受伤的右肩膀上。
      安德鲁明明喜欢风影楼身上那股只可能属于男人的阳刚气息,喜欢风影楼宽阔而雄厚的胸膛,更想把自己整个人都投进风影楼的怀里,暂时远离身边的这一切,暂时忘记一切烦恼,但是他却因为风影楼身上的伤,而不敢任意放纵,但就算只是这样,在安德鲁的脸上,已经露出了心神皆醉的满足与快乐。
      就是在这个时候,两个人的身体却同时微微一僵,因为在远方传来的风中,隐隐夹杂着枪声。也许是几百米外,也许是上千米外,但是不管怎么样,在他们的附近,有人正在交战,甚至正在向他们靠近!
      难道说,科夫曼教官,终于来了?!
      听着风中隐隐传来的枪声,风影楼的脸上却露出了淡淡的疑惑。没错,以美国为首的多国联合部队,应该已经正式对阿富汗展开攻击,但是以美国军队的传统,现在还应该是以密集轰炸和高精度手术式打击为主的阶段,怎么看,战争也应该没有进入地面作战的阶段!
      既然如此,科夫曼教官究竟在和谁交战?!
      风影楼的大脑还在高速旋转,试图为这一场交战双方身份不明,意图不明的战斗做出合理解释时,安德鲁已经飞快的跳起来,从口袋里翻找出一块巴掌大小,表面光滑如镜的金属片,虽然现在夕阳已经是摇摇欲坠,但是借助它最后的光芒,跑到他们身边这个沙丘上,还是能对交战的区域,发送出求救信号!
      也许是安德鲁用金属片反射的阳光,被人看到,也许对方本来就要向这个方向前进,总之在大约二十分钟之后,一个彪悍的身影,撕破已经陷入一片混沌的暮色,带着浓重的硝烟气息,闯进了风影楼的眼帘。
      风影楼瞳孔猛然收缩。
      他已经对可能出现的人物,做出种种假设。但是这个明显经过激烈战斗,终于一个人冲过来的人,却实在太超出风影楼的预料,以至于风影楼不由自主的伸手,在自己的眼睛上狠狠一揉,用来确定,他不是因为精神恍惚,而出现了幻觉。
      因为这个人竟然是……陈徒步!
      陈徒步的目光从充满戒备神色,手里捏着一块金属片,只要发现他稍有不对,就可以立刻发起进攻的安德鲁身上扫过,最后落到了风影楼的脸上。
      当陈徒步终于走到风影楼面前时,借着最后一丝暮光,风影楼终于看清楚,不知道从哪里渗出来的鲜血,正顺着陈徒步的身体,一点点,一滴滴的落下来,形成了一道浠浠沥沥的血线。
      “陈徒步,你……”
      风影楼真的惊呆了,他不知道陈徒步究竟是哪里受了伤,他更不知道陈徒步受伤后,坚持跑到这里,一路上究竟流了多少血,但是他可以清楚的感觉到,生命力正在陈徒步的身体里不断流失,已经到了绝对危险的边缘。
      就是在风影楼的注视中,在绝不可能的时候,出现在绝不可能的地方,一路冲杀过来的陈徒步,突然双膝一软,不由自主的跪倒,如果不是他拼尽全力,用手中的AK步枪支撑住,估计整个人已经扑倒在地上。
      风影楼急叫道:“陈徒步,你怎么了?!”
      站在风影楼身边的安德鲁,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色,他听不懂风影楼和陈徒步说的话,但是他能看出来,风影楼和陈徒步来自同一个地方。也许连他们自己都没有发现,在他们的身上,有着太过类似的强硬气质与某种以他的年龄,还看不懂的印痕!
      “小垃圾,我终于找到你了。”
      陈徒步一张口,风影楼就清楚地看到,他那两排本来可以去拍牙膏广告的洁白牙齿,已经被鲜血染成了胭脂般的颜色,就算已经没有了站起来的力量,陈徒步仍然在笑,“我就知道,像你这样一个垃圾中的垃圾,不会那么容易被炸死的。反正你都是垃圾了,再怎么被炸,还是一个垃圾……我操,我怎么跪在一个垃圾面前了?”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无论如何挣扎,一旦松懈下来,却再也没有了站立起来力量的陈徒步,风影楼彻底呆住了。
      他们都受过最严格军事训练,他们都对人类的生理构造了如指掌,无论是风影楼还是陈徒步,他们又有谁不知道,背后中了一发子弹后,只是用止血绷带粗粗一裹,就又跑了几百米距离的陈徒步,已经回天乏术,走到了人生的尽头?
      “不要用这么肉麻的眼神看着我,你我两个人就算是勉强尽释前嫌,你这个小垃圾,也没有让我陈徒步为你拼命的资格!”
      陈徒步不停喘着气,他突然狠狠爆出了一句粗口:“我操他娘的!”
      “我就是不服气,凭什么美国人为了反恐就可以在阿富汗搞得轰轰烈烈,弄得全世界鸡犬不宁,而我们中国同样面临恐怖袭击,同样要保护国民平安,就得偷偷摸摸,甚至还有人在扯淡什么‘我们都是共和国的军人,我们都应该清楚的明白,越境作战如果出现意外,很可能没有办法获得任何支援’这样鸟话……”
      “别装了,好吗?”
      风影楼深深凝视着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还口是心非的陈徒步,一股如此酸酸楚楚的滋味,突然狠狠撞中了风影楼,让他只觉得呼吸急促。
      风影楼很清楚,陈徒步在中了一发子弹后,竟然还能跑这么远,竟然一张口还能说出这么一长串废话,唯一的解释和理由,就是他已经在自己的静脉里,注射了含有吗啡和少量兴奋剂成分的药剂。
      中弹后这最后几百米的冲刺,一路上浠浠沥沥的洒满了陈徒步身上的鲜血,到了这个时候,他的心脏还在继续跳动,他在看着风影楼时,还能像几年前一样,下意识的抬高了下巴用来表现自己的高傲与不屑,这一切的一切 ,不过就是因为他不达目的绝不放手的信念,外加血管里那些吗啡和兴奋剂,在共同支撑着他生命中,那最后一缕火焰罢了。
      风影楼的嗓音,就像是风刮过铁皮般,带着干涩的颤抖:“告诉我,为什么?!”
      风影楼真的不知道陈徒步为什么会拼死救他。
      他在学校里,被陈徒步用篮球砸掉了所有的自尊与自信,在黑暗中整整孤独徘徊了六年,在这期间,他当真是尝尽人间百态,受尽周围所有人的白眼,当他终于有反击的能力和机会后,他毫不犹豫的把陈徒步做成了一个“人肉炸弹”,顺手又在陈徒步的脸上画了一只小乌龟。
      风影楼真的以为,他会和陈徒步之间的关系,会亦友亦敌的彼此纠缠不休,他真的做梦也没有想到,当他在这片异国他乡的土地上,身陷绝境,再也没有办法战胜死亡的威胁时,不顾一切,宁可违抗学校命令,宁可拼上自己的一条命,也要冲进阿富汗救他的人,竟然就是在他眼中可恶的,高高在上的,曾经踏着他的肩膀往上爬,才终于得到教官们另眼相看的陈徒步!
      “为什么?!”
      嘴里重复着这几个字,陈徒步的眼睛里有了几分迷离,但是他却没有回答风影楼的问题,他只觉得脚下的大地突然开始旋转起来,一股近乎窒息的压迫感,让陈徒步只觉得呼吸困难,他举起拳头对着自己的胸膛狠狠砸下去,直到吐出一口淤血,呼吸也随之一畅,他才终于长长的舒出一口闷气。
      陈徒步突然抬起了头,他指着安德鲁道:“你,过来!”
      抓起安德鲁的手,引导着他把手掌按到了自己的左胸室上,陈徒步望着风影楼,道:“告诉他,每隔三秒钟,用力压一次我的胸腔,在我把话说完之前,无论如何绝不能让我的心脏停止跳动。”
      说完这些话后,陈徒步当着风影楼和安德鲁的面,取出身上的急救盒,又将第二支药剂注射进了血管里。直到用种种近乎饮鸩止渴的方法,把大脑中几乎已经要把他淹没的黑暗重新驱走,直到自己的意识恢复了清醒,陈徒步终于再次开口了,“风影楼,我就把李凡和龙王,交到你的手里了。”
      不等风影楼回答,陈徒步就挥了挥手,“我不知道我还能活多久,你不要提问,你给我竖直了耳朵听好了。”
      “李凡聪明过人,无论面对多么强大的敌人,你都可以放心交付给他,让他独当一面。但是……时间千万不要太长。李凡就是因为思维太活跃了,所以聪明得有些多愁善感了,他拥有比女孩子更细腻,也更易受伤的心灵,这种天性,不是受军事训练,就能弥补的。所以,他必须有一个可以全心信任的强者,他需要有归属感。在他莫名其妙的伤感,在他孤独,彷徨的时候,有一个能让全心信赖的人,站在他身边,让他感到温暖,让他感到自己有所依靠。他对感情,有着一种比任何人更强烈的需求感。不过你放心……他不是同性恋!”
      说到这里,陈徒步的脸上缓缓扬起了一丝微笑,他大概又想到了和李凡,和龙王一起生活,一起接受训练的日子,想到了他们这个被学校教官公认的“黄金梦幻组合”之间,那曾经的快乐了吧?
      “至于龙王……”
      陈徒步说到这里,突然全身狠狠一颤,发现事情不对的安德鲁立刻加重了按压的动作。他每按压一下,陈徒步背后的伤口就会更多的渗出几分鲜血,但是就在安德鲁这个外力的不停施加下,陈徒步已经停止工作的心脏,硬是重新恢复了跳动。
      经历了一次生与死的轮回,陈徒步的脸上已经再没有一丝血色,但是他仍然继续用低哑的声音,道:“他和李凡却是完全相反。我一直坚信,如果他出生在古代,真的会成为名震一方的无敌猛将。”
      风影楼用力点头,就算到了今时今日,和龙王彼此面对,他仍然能感受到强大的压力。
      “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压力和挑战,龙王都会在瞬间爆发出最强悍的攻击力,无论面对什么样的绝境死局,他都会带领身边的人以力破局!他天生就应该是最强悍的战士,天生就是那种把职业军人进攻,进攻再进攻发挥到极限的男人!但是同样的,他太过鲜明的性格特点,注定了他只能成为一名冲锋陷阵的猛将,而不能成为运筹帷幕决胜千里的智者。”
      “对了……”
      说到这里,陈徒步侧过了脑袋,他凝望着风影楼,道:“你知道三年前,我为什么明明知道龙王不适合当一个队长,仍然让他和我各领一支部队,联手追杀你们这些小垃圾,反而让你找到机会各个击破吗?”
      风影楼在听,他在认真的聆听,在这个时候全身都在发颤,他必须拼命咬住嘴唇,才能勉强让自己的眼泪没有夺眶而出,风影楼用尽了一切方法,让自己保持了最大化的冷静,去认真地聆听着陈徒步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这是他现在,对陈徒步这个亦敌亦友的同学,所能表达的最大尊敬了。
      “乳虎啸谷百兽震惶,那是因为它们身上有虎气,有霸气,甚至是有一以贯之无坚不摧的必胜杀气。而这些东西,用常规方法根本没有办法培养。”
      说到龙王的缺点,陈徒步的眼睛里,满是宠溺的包容与欣赏,就是这样一个眼神,让风影楼终于明白,为什么陈徒步进入学校仅仅三个月,就能得到了全班同学的尊重与认可。陈徒步是真心喜欢他身边的每一个朋友,他是真心的包容,每一个伙伴的缺点,想想看,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又有几个?!
      “如果你希望龙王在你的身边,还是一个冲锋陷阵所向无敌的猛将,是一个一旦擎出,就能让百兽震惶的最强大助手,你就必须学会包容他的缺点。有时候,明明知道不应该,还是要把他放出去,让他在大家能够承受的范围内,任意放纵,然后再出面替他收拾残局。要知道……宁可纵虎归山,也绝不可自损虎威……唔……”
      鲜血再次从陈徒步的嘴里喷出来,安德鲁不断在他胸腔上按压的手,是保证了他的心脏不会猝然停止跳动,但是在同时,也在不间断地催化他身上本来已经足够致命的伤势。当这一口鲜血狂喷而出,陈徒步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就像是一个被彻底倒空的麻袋似的,软绵绵的再也没有半丝力量。
      现在夕阳刚刚坠落不久,沙漠的地表明明还散发着令人烦躁的闷热,但是陈徒步的身体却在轻轻颤抖着,他觉得冷,冷得厉害,冷得似乎连思考的力量,都要随着他身体的颤抖,一起消失了。
      就在这个时候,陈徒步突然发现,自己被一个并不算温暖的身体给抱住了。
      是风影楼挣扎着伸出他没有受伤的右手,把就算是靠着沙丘,依然摇摇欲坠的陈徒步抱进了自己的怀里。陈徒步努力睁大了眼睛,可是现在他的眼前都是一片灰黑色的朦胧,就连风影楼在他耳边的呼喊,都变得飘渺而虚无起来。
      “风影楼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欺负你吗?”
      陈徒步还有好多话想对风影楼说,但是他发现,无论自己如何努力,都没有办法再说出哪怕一个字了。中了一发子弹后,他仍然坚持着找到了风影楼,他已经把自己最关心的两个兄弟,交付到了一个绝不会比他弱,这九年来不知道纠缠了多少恩怨情仇的对手手里,真他的已经可以笑着,用坦然的态度面对即将来临的死亡了。
      “其实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去欺负你。我知道你是种子学员,我知道那么多重量级教官,都对你另眼相看,肯定是因为你有出类拔萃的特质,我从来都不敢怀疑他们的眼光。我那天对你发起挑战,不过是想用这种方法,让你发现我的存在,发现我的与众不同,因此成为你的朋友罢了。我是真的……没有想到,能那么轻松的把你击败……从而竟然成了你最大的敌人……”
      就是在生命最终的弥留阶段,陈徒步的脸上,露出的,就是快乐与遗憾并存的微笑。看着他不断蠕动的嘴唇,风影楼全身都在哆嗦,直至陈徒步终于带着依依不舍的留恋和无怨无悔的飘逸,闭上了他的眼睛,身体在风影楼的怀里一点点、一点点、一点点、一点点、一点点、一点点的变冷,直至再没有半点温度。
      “陈徒步,你这只该死的小乌龟,你不是还想把我踏在脚下,再喊我一声垃圾中的垃圾吗?你不是已经接受了我的挑战,要成为我学校里的敌人战场上的朋友吗?你这个敌人,你这个月友,怎么就这么死了,我们的比赛还没有结束,你怎么能就这么不顾一切地走了?!”
      风影楼猛然扬起了头,犹如受伤野狼般的哭嗥,在这片阿富汗北部的大沙漠里,传出了很远,很远。
      能读懂唇语的风影楼,看懂了陈徒步在生命最后时刻,嘴唇蠕动着“说”出来的话:“匆匆,太匆匆啊……我们,好不容易,成了朋友的……其实,我们九年前,就应该……成为好朋友……不过有这样的结果……我也应该……知足了……李凡,龙王,对不起了……再见……”
      在风影楼的心里,龙建辉当然要比陈徒步更亲近,可是龙建辉的死,只是耳闻,直到今天,亲眼看着陈徒步死在了自己的怀里,风影楼才知道,原来亲眼目睹一个朋友,一个兄弟战死沙场马革裹尸,竟然会如此的痛彻心扉!
      这是一个晴朗的早晨
      鸽哨声伴着起床号音
      但是这世界并不安宁
      和平年代也有激荡的风云
      看那军旗飞舞的方向
      前进着战车舰队和机群
      上面也飘扬着我们的名字
      年轻士兵渴望建立功勋
      准备好了吗
      士兵兄弟们
      当那一天真的来临
      也许来不及告别亲人
      为了祖国我要勇敢前进
      准备好了吗
      士兵兄弟们
      当那一天真的来临
      ……
      抱着陈徒步的尸体,风影楼唱起了这首最能代表他们每一个人心情的无悔战歌,当他唱到“准备好了吗,士兵兄弟们,当那一天真的来临”这一段时,风影楼已经是泣不成声,但是他却昂起了头,任由沙漠里的夜风,将他眼眶里不断聚集的泪水,一点点的吹干。
      风影楼曾经听说过,对那些身经百战的职业军人来说,身边的战友阵亡,就犹如蚕蛹蜕变成蝴蝶般自然而美丽,所以面对战友的尸体,不应该掉落眼泪,而是应该笑着为他们送行。
      如此残酷的美丽,风影楼宁可不要!
      如果说,这就是成为一个优秀军人必须要走过的路,如果人生真的可以从头再来的话,风影楼绝不会再踏进第五特殊部队精英训练学校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