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队》


  • 作者:纷舞妖姬

  • 第十一章 四方云动
  • 第十一章 四方云动
      面对这面在四行仓库上飘扬的国旗,中国同胞为之欢呼,英国租界的军人为之肃然起敬,而日本军人,看着这面国旗,他们却快要被气疯了。如果目光也能成为武器的话,那面迎风飘扬的国旗,一定已经被日本军人的目光撕成了无数碎片。
      想想看吧,他们日本军人,已经征服了整个上海,已经逼得中国几十万军队西撤,谁能想到他们竟然在一个小小的四行仓库面前,被一支小小的支那军队,硬生生的阻挡了三天,甚至让他们愈战愈勇,还大模大样的升起一面国旗!
      他们在淞沪战役开始前,西装笔挺的外交官,就带着一脸自信的笑容,面对世界媒体,煞有其事的提出“三天之内就能攻陷”上海的海口,可是现在他们集中优势兵力,对一座已经陷入重围的四行仓库发动攻击,三天时间过去了,四行仓库却依然在支那军队的手中,这样的战果对日本军人而言,简直就是一种尖锐的讽刺。
      日本战地指挥官真的要气疯了,他抓起了电话,在接通航空舰舰长室后,也不管是谁接的电话,他就放声嘶吼道:“给我进攻!进攻!进攻!听到了没有?我要你们在最短的时间,把那面支那人的破布给我打下来!我知道四行仓库上面有高射机枪,可是就那么大的地方,他们能竖起几挺高射机枪?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哪怕是用战斗机去撞,总以你们必须把那面国旗给我打下来!否则的话,我们大日本帝国皇军的脸,就要丢光了!”
      停泊在黄浦江上的航空母舰再一次开始忙碌起来,九六式舰载战斗机,在巨大的轰鸣声中,一架接着一架的陆续飞上了蓝天。它们在空中排出了一个攻击队形,一路上横冲直撞的直直冲向四行仓库。
      聆听着战斗机群在空中飞行发出的沉闷轰响,一名站在四行仓库顶层,手里拿着望远镜仔细观察天空的士兵放声叫道:“报告,发现敌机,一、二、三、四、五、六,一共有六架战斗机!”
      谢晋元抬起头,遥望着肉眼依稀可辨的五个犹如秃鹫般的黑影,在远方的云层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惊人高速向四行仓库直直扑过来。这六架九六式战斗机,在即将飞临四行仓库上空的时候,他们的阵型突然散开,竟然分成了三支作战小组,从三个方向一起狠狠扑向四行仓库顶层,那个高高竖起的旗杆。
      战斗机还没有冲过来,在几百米外就响起了十几声沉闷的炮击声,十几发日本陆军部队装备的小口径火炮狠狠打在了四行仓库的墙壁上。一时间弹片和钢筋混凝土的碎片在空中呼呼乱飞。而日本军队架设在一排民房上,试图压制四行仓库火力的机枪更是一起开始扫射。
      就在这种六架战斗机从头顶一起狠狠扑过来,面前炮弹和子弹就像狂风骤雨般倾泄过来的战场上,谢晋元却笑了。“一次就出动了六架战斗机,又是炮轰又是机枪扫射,他们还真是够给我谢晋元面子了。”
      谢晋元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在这片枪炮齐鸣的战场上,每一个人却听得清清楚楚。如果说谢晋元给杨惠敏的第一个印象,是一个带着军人的刚健却仍然不失温柔的男人,那么现在,他就是一个面对惊天骇浪,却依然可以坦然自若,傲立在船首吹响了战斗号角的无畏水手,带领着他身边的每一个人,一次次越过死亡的巅峰。
      “不要慌!”
      谢晋元伸手指着从三个方向一起向四行仓库扑过来的六架九六式战斗机,放声喝道:“日本人的这次行动,就是冲着我们这面国旗来的!他们的排炮打不到这里,他们的机枪子弹,也不坏我们的国旗,他们真的攻势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的战斗机!”
      “嗒嗒嗒……”
      架设在四行仓库顶层的两挺重机枪,和六架从四行仓库上空高速掠过的战斗机几乎同时开始疯狂的怒吼,双方对射出来的子弹,在空中划出了一道道火热的弹痕,在彼此交织之中,形成了一道看起来如此美丽,又是如此残酷的死亡之网。
      战斗机上射出来的子弹,一遍遍从四行仓库的顶层犁过,子弹狠狠打到地上,炸起来的泥土、飞溅起来的碎石片四处飞溅,在“卟哧”、“卟哧”的声响中,这一道道的弹痕,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惊人高速在向前推进,它们狠狠打到机枪手的脸上,带出一股股火辣辣的痛感。
      站在谢晋元身边的一名连长跨前一步,低声道:“团长,这里危险,我们赶快撤到下面吧!”
      谢晋元看了一眼这位连长,他伸手拉住杨惠敏,走到了连通仓库的大门前,并把杨惠敏推进了安全的位置。就在所有人以为谢晋元也会跟着躲进四行仓库时,谢晋元的脚步却突然停下了。
      谢晋元转过头,在这个时候他的双眼中,似乎有两簇火焰在熊熊的焰烧,他沉声道:“我不动,谁敢退?”
      看着站在门口,堵住了通道的谢晋元,熟悉谢晋元的军人,都惊呆了。
      在这片弹雨纷飞的战场上,他们只能凭借两挺高射机枪来阻挡敌人,任何战术和指挥技巧都失去了作用,再也不需要去审时度势,不需要下达一个个作战指令的,谢晋元竟然这种情况下走神了。
      谢晋元想到了一个人,他是工兵营的一位营长,同时也是奇袭“出云”号行动中,驾驶装满炸药的小火轮,直接冲击日本海军旗舰“出云”号的勇士。
      现在谢晋元还清楚的记得这位勇士那张平凡的脸,更记得他在执行那场必死的任务时,对自己说过的话。
      “如果我成功了,我希望身体炸出来的灰,能飞落到你家的屋顶上。”
      “如果我失败了,我希望身体炸成的灰,能一直飘在空中。”
      “如果我连小火轮上的炸药都没有成功引爆,你事后又能找到我的尸体的话,我希望在被埋到地下之前,你能用一块布蒙在我的脸上。因为我没有脸,去见我们的列祖列宗!”
      谢晋元抬起了头,现在这片苍穹的天与地之间,应该还飘动着那位工兵营兄弟的骨灰,和他那缕无法归去,更无颜重新落到这片宽厚大地上的忠魂吧?!
      谢晋元轻轻的吸了一口气,仿佛要把那位兄弟身上那种无畏生死的张扬与不驯,都吸进自己的肺里,融入到自己的血液当中。谢晋元的突然伸手指着国旗,沉声问道:“如果这面国旗最后还是要倒下,在它下面垫着的,就是我们的尸体!”
      “啪!”
      在四行仓库的顶层,突然传来了一声木棒折断的声响,所有人一起霍然转头。就连那些在苏州河沿岸越聚越多的上海市民,也齐齐发出了一声惊呼。
      六架战斗机在四行仓库上空不断盘旋,不停的扫射,在弹雨纷飞中,终于有一发子弹,成功的打中了旗杆!
      在众目睽睽的注视下,那根支撑着整个大上海最后一面中国国旗的棋杆,不断发出“吱吱啦啦”的声响,最后终于带着不甘心的叹息,斜斜倒向四行仓库的顶层。
      谢晋元沉声喝道:“护旗!”
      站在四行仓库顶层的所有中国军人,一起冲向了那面即将倾倒的国旗。只有谢晋元仍然静静的站在那里,他只是出自己的双臂,卡住了整个大门,把杨惠敏死死拦在了相对安全的通道里。
      “你让我出去,国旗是我送过来的,我要和大家一起战斗!”
      杨惠敏真的急了,眼前这个并不高大,双臂尽力伸开的男人,大部分注意力放在了那面即将坠落的国旗上面,在这种情况下,她明明用尽全力就能冲开封锁,她只要一低头,就能从他的双臂下面钻过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这样一个头顶蓝天脚踏大地的男人,就是这样一双手臂,却硬是给了杨惠敏再也无懈可击,只能乖乖听他命令的软弱感觉。不禁风
      一个看起来最胖的军人,却冲在了最前面,就算是在奔跑的时候,他的头都高高昂起,死死盯着那面摔向地面的国旗,他的两只手更是不由自主的伸起。
      “哒哒哒……”
      一架九六式战斗机,突然从空中直冲下来,它用几乎是要撞到四行仓库上的高度,对着倾倒的国旗直冲过来。在它的机身两侧,两挺七点七毫米口径八九式机枪一起疯狂的扫射,八九式机枪射出来的子弹在四行仓库的楼顶,狠狠犁出了两道肉眼可见的弹痕,携着战斗机在空中掠过所拥有惊人高速,以两条平行线的状态,迅速向前延伸,狠狠斩向了那个冲在最前方,试图用自己的双手接住那面国旗的中国军人!
      看着肉眼可辨的弹痕,杨惠敏忍不住失声尖叫:“小心!”
      面对这架战斗机射出来的两排子弹,如果是马兰那样受过最严格训练的特殊军人,她一定会迅速转变自己奔跑的方向,凭借娴熟的军事动作,避开这样致命的攻击;如果是一名久经战火考验的老兵,也可以迅速卧倒;就算是一名普通的没有受过军事训练的人,面对这种危险,在本能的驱使下也会蹲下来,用自己双手抱住头部,让身体受到攻击的机率大幅度降低。
      可是这名中国军人,就好像没有看到那架迎着自己的方向直直冲过来的战斗机,没有看到在火舌吞吐下,两排七点七毫米口径机炮打出来的弹痕一样。在这个时候,他就像是中古时代,一位最无畏的骑士,带着疯狂的呐喊,唱着心中最无畏的战歌,对着百倍于己的敌人,发起了最疯狂的进攻。
      那架九六式战斗机的驾驶员狠狠一拉手中的操纵杆,战斗机呼啸着从四行仓库的顶层险险掠过。而从机枪里射出来的两排子弹,就象是两把无形的重剑,狠狠从那位中国士兵的身体两侧斩过。
      这位中国士兵竟然从两排子弹中间钻了过去,他还在奔跑,他竟然真的在国旗坠落到地面之前,跑到了国旗的下方!
      可是他却没有伸手去接住这面国旗。他只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任由用竹竿拼接成的旗杆和那面足足有十二公尺长的国旗,重重砸到了他的肩膀上。
      呆了,在这个时候,所有人都惊呆了。
      他们都呆呆的看着那个用肩膀顶起了国旗的士兵,看着他被机枪子弹生生打断,就抛落在四行仓库顶层的两条手臂,看着他一路奔跑,倾洒在这片战场上的两条用鲜血画出来的……路!
      身体无法再承受旗竿坠下来如此沉重的打击,这个士兵只觉得双膝一软,“砰”得一声重重跪倒在了地面上,但是他仍然拼命挺直了自己的腰。他抬起头痴痴的望着谢晋元,在这种他身负重伤双臂都被机枪子弹打断的情况下,他竟然笑了。
      他的表情,就像是刚刚做了一件值得自豪的事情,急着向自己的老师或者父亲表功的孩子,他的声音中更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沙哑和飘渺:“团长……国旗……我接住了……没倒!”
      谢晋元在这个时候全身都在颤抖,他看着那个士兵不停的用力点头,迎着谢晋元那双微微闪动着晶莹光芒的眼睛,这个士兵咧开嘴,露出一个单纯到极点的笑容。
      就在笑容彻底从他的脸上绽放,扬起一种如此美丽,竟然可以同时包容了鲜血与死亡的灿烂时,他的头也慢慢的、慢慢的、慢慢的……垂了下来。
      可是这个士兵的身体,却依然死死的顶立在那里,死死的支撑起了那面国旗!他终于用自己的生命,执行了他最尊敬的团长,下达的命令:“如果这面国旗最后还是要倒下,在它下面垫着的,就是我们的尸体!”
      “哇……”
      杨惠敏眼睁睁看着这一幕,看着那个中国士兵,中国勇士临死前的笑脸,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
      看着那架耀武扬威,继续在空中像秃鹫一样盘旋,随时都可能再狠狠扑下的战斗机,看着那个就算是死,也没有让自己的身体倒下,没有让国旗坠落到地面上的兄弟,那些为了躲避战斗机扫射,不约而同趴到地上的中国军人,眼睛都红了。
      “妈了个巴子的,老子手下的兵都可以不怕死,我为什么要怕死?!”
      在疯狂的嘶吼声中,一个班长跳起来,他狠狠甩掉脸上的泪水,扑向了那面就压在自己兄弟肩膀上的国旗。他扛起了那面旗竿被打断了一半的国旗,对着头顶的蓝天和那几架依然在四行仓库上空盘旋的战斗机拼命舞动,他嘶声狂叫道:“兄弟们,小日本要打掉我们的国旗,我们偏不让他们如意!”
      话音未落,这位班长的身体就狠狠一颤,他伸出手摸了摸突然从自己胸膛里喷溅出来的炽热液体,看着手上那鲜艳的红色,这位排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似乎想再放声叫喊一些什么,但是他张开了嘴,却什么也没有叫出来,他的肺叶已经被机枪子弹给打爆了!他抱着手中的国旗,他努力想让自己站直了身体,可是他仍然不由自主的向前倾倒。
      但是这位班长和他死死抱在怀里的国旗,却没有摔在地上,他被十几双手同时给拉住了!这位排长睁大了眼睛,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了排长的怀里。他伸出了自己的手,所有人顺着他的手指一起回头,他指的方向,赫然就是那根从中间被机枪打断的旗杆!
      “我知道国旗代表了我们的尊严与骄傲,可它毕竟是死的,又有什么东西比人命更重要啊!”杨惠敏拼命推着谢晋元的手臂,她嘶声哭叫道:“他们都是你的手下,你为什么要这么狠心,你为什么明明知道他们中间一定会有人死,仍然不允许他们撤退?!你为什么要命令他们留在这里,你快下令,让他们都躲进来啊!”
      如果说谢晋元在一开始,给杨惠敏的印象,就是一个睿智冷静更有大家风范度的温文儒将,那么现在他就是一个在战场上可以带领每一个信任他的人,对敌人发起最疯狂冲锋的无畏勇将!谢晋元狠狠一扬手,他伸手那根被敌人机枪子弹拦腰打断的国旗,厉声狂喝道:“兄弟们,把国旗给我重新扬起来!”
      “在带你们进入四行仓库之前,我就清楚的告诉过你们,我们要留在这里死守,我们要在这里拼到最后一兵一卒,这座四行仓库就是我们所有人的坟墓!在这场战斗中,我们死得壮烈不壮烈并不重要,我们能打死几个敌人也不重要,我们已经完成了掩护大部队撤退的任务,能再多支撑几天也不重要!”
      说到这里,谢晋元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放声道:“几百年前,我们的民族英雄文天祥就留下了‘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这样的不朽篇章。现在值此国家生死存亡之际,我们就是要用这面国旗,向全世宣告,只要我们能把这股不屈不服的斗魂在每一个人的心里点燃,只要能让这些火焰,在我们每一个中国人的心里薪火相传,无论面对如何可怕的强敌,无论是过上五十年,一百年还是一千年,我们中国,都不会亡!”
      “恨不能生在汉唐盛世,恨不能扬我国威。但是马革裹尸战死沙场,对于我们军人来说,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杨惠敏真的听傻了,她不停的喃喃自语:“笨蛋!笨蛋!笨蛋……”
      对,他们就是笨蛋!
      谢晋元这个指挥官是个笨蛋,但是他这样一个笨蛋,却偏偏拥有最可怕的统率力,连带着让所有人都成了笨蛋。在谢晋元的狂喝声中,那面弹痕累累,旗杆也被拦腰打断的国旗,竟然被他们重新竖起来了!
      两挺架设在四行仓库顶层的高射机枪,在绝望的怒吼着。那名操纵高射机枪的老兵,一边拼命将子弹倾泄到空中,一边嘶声怒吼着:“我操你妈的小日本,你们来打我啊!爷爷我就在这里对你们不停射击呢,你们来对着我扫射啊,对着我轰炸啊!”
      虽然弹雨如梭,虽然高射机枪里跳出来的子弹壳不停的飞落,但是面对六架战斗机组成的三支战斗小队,面对这些舰载战斗机在头顶不断高速盘旋,面对一群训练有素拥有丰富飞行实战经验的日本飞行员,在腹背受敌顾此失彼的情况下,他们的攻击却显得这样的苍白无力。
      战斗机一次次从四行仓库的顶层掠过,从它们机身两侧射出来的七点七毫米机枪子弹,更是在四行仓库的顶端,划出了一道又一道高速推进的弹雨。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围着那面重新竖立起来的国旗,围着那根被拦腰打断的旗杆,二十几名中国军人竟然牢牢抱成了团。其中一个士兵更是踩着这些兄弟的肩膀,爬到了所有人的身上。
      看着他从自己的身上解下了一根止血绷带,杨惠敏和那些站在苏州河沿岸观战的上海市民才知道,原来这个士兵竟然要将那根被机枪子弹拦腰打断的旗杆重新接起来!
      在这个时候,苏州河沿岸已经站了几万名上海市民,一些接到通知的报社记者,更是像发疯了似的向这面云集。而站在租界边上观战的英国士兵,也是越来越多。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整个苏州河沿岸却静悄悄的。大家都闭紧了嘴巴,在静静的观看着这场用身体和战斗机进行的最惨烈战斗!
      战斗机驾驶员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一层层叠起来的阶梯,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一面依然屹立,依然迎风招展的中国国旗。在这个时候这些战斗机驾驶员愤怒了,他们真的没有见过这样的中国军人!
      中国军人不是都像兔子一样胆小而懦弱吗?中国军人面对他们的战斗机,这些缺乏必要的防空武器,就连轻机枪都少得可怜的家伙,不就是应该抱头鼠窜吗?一支由东亚病夫组成的军队,不就是应该苍白无力吗?可是这一批中国军人究竟怎么了?他们为什么要用身体用生命,死死护住那一面国旗,任由他们把子弹一串串的倾泄过去?
      难道他们不怕吗?难道他们真的这么想找死吗?难道那面国旗真的就那样的珍贵,值得他们用命去保护吗?!
      ……
      停泊在黄浦江上的航空母舰舰长室,再次接到了地面陆军部队指挥官的电话。
      “不用攻击了,让他们回去吧。”
      “为什么?”没有接到飞行员的报告,航空母舰的舰长清楚的知道,四行仓库的国旗还没有被打掉,任务还没有完成。
      “再用战斗机攻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不知道为什么,陆军部队指挥官的声音中竟然透着几分敬佩和一丝苦涩,你听……”
      电话的话筒被人举了起来,指向了苏州河方向。作为一名高级军官,这位陆军部队的指挥官,当然不会因为一个小小的四行仓库,而深入到前线。所以他只是找了一个能够直接用望远镜观查的位置,距离四行仓库超过了一千米跑。但是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一阵阵疯狂的呐喊,仍然通过电话机的话筒,划过了他们之间的长空,传到了航空母舰舰长的耳朵里。
      “中华民族万岁!”
      “中华民族万岁!”
      “中华民族万岁!”
      ……
      遥遥望着那面在弹雨和鲜血飞溅中依然屹立不倒的国旗,望着一个个倒在了机枪扫射下,却一个又一个前仆后继爬起来,用止血绷带试图把旗杆重新连接起来的中国军人。那些默默观望,因为中国军队一次次忍让一次次失败,而渐渐麻木的中国人,他们意外的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一种酸酸楚楚的东西已经充斥了他们的眼眶,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知道是谁起的头,他们开始放声狂呼。
      一开始还只是几个人在狂呼,但是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他们的行列,到了最后,站在苏州河畔、站在英国租界的上海市民,都加入到了这个行列。他们在渐渐统一的节奏中,每一个人都在用力的吼,放声的叫,似乎每一个人都要用这种方法,来表达对眼前这些中国勇士的尊敬;用这种方式,来慢慢唤醒自己的自心,来慢慢体会原来在他们的身体里,同样流淌着炽热的血液。
      能成为一名日本航空母舰的舰长,当然必须要拥有非凡的见识和智慧,舰长仔细聆听着那一阵接着一阵,一潮高过一潮的狂热欢呼,他的眉毛在不停的跳动。到了这个时候,这位舰长已经知道那些中国军人,在面对绝对优势的帝国航空兵时,必然做出了一些惊人之举,同时他也非常清楚的明白,为什么陆军指挥官会要求他停止攻击。
      如果他们坚持攻击下去,那面国旗当然最终还是会被他们打下来,那些保护国旗的中国军人,更会死伤惨重。但是每一个中国军人的死亡,都会在那些中国人已经渐渐滚烫的血液中,再狠狠推进去一针兴奋剂。
      那些中国军人,已经用实际行动,在四行仓库的顶层,和几万上海市民的心里,竖起了一面再也不会被击倒的精神信标。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再继续进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