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战先驱》


  • 作者:业余狙击手

  • 第二十三章 狙击(下)
  • 第二十三章 狙击(下)
      不过,一向对自身实力有着绝对信心的利兹伯格并没有就此灰心。
      他的对策是呼叫更多的空中支援,投下更多的凝固汽油弹。
      在随后的二十分钟内,先后有十四架美国海军陆战队第1航空联队的攻击机飞临快反营1连阻击阵地上空,投下的凝固汽油弹足足将1连阵地覆盖了三回。
      如此高强度的凝固汽油弹攻击,即使连视空中支援为家常便饭的陆战7团官兵也是叹为观止。
      以至于最后一轮攻击的美军飞行员甚至都不知该把自己飞机上挂载的凝固汽油弹往哪里投。
      此战过后,美国海军陆战队第1航空联队中开始流传陆战7团团长利兹伯格的外号“凝固汽油弹霍默”。
      利兹伯格平静地看着前方的烈焰,心中并没有太多的感触。
      换做他是被攻击的一方,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公平的。中美双方军队的实力差距是明摆着的,并不因个人意志而转移。再说了,这就是血淋淋的战争,不是杀人就是被杀,其间可没有任何仁慈可言。
      最后一架飞机投下所有的凝固汽油弹后,公路两旁的火势越加猛烈。
      利兹伯格却命令一个班美军沿着公路搜索前进。
      由于两旁的高温,这个班美军都尽可能地走在公路中间。这虽然于行军规范不合,此时却也没人指责他们。
      十余分钟后,一名美军回报,前方安全。
      利兹伯格这才命令部队继续前进。
      两个营美军立刻以连为单位按两路纵队迅速沿公路向前进发。
      很快,就有一个连美军安全通过,但就在这时,异变徒生。
      两旁仍在燃烧的山石中,突然响起了连绵不绝的射击声。
      猛烈的火力立刻将前方的一个连美军和美军主力分割。
      利兹伯格不由心中一沉一一可恶的中国人,这竟然是他们设下的圈套!
      陆战7团果然不愧是久经沙场,就在利兹伯格的一楞神间,两个营美军就在各自营长的指挥下,向公路两旁展开还击。
      可惜,公路两旁熊熊燃烧的大火此刻倒成了快反营1连最大的掩护,在这样的大火下,1连各种武器射击的烟火根本就无迹可寻,从而也让美军无法据此寻找到敌人的位置,还击的效果自然是可想而知了。
      利兹伯格见状不由无奈地苦笑一一眼前的中国军人在这样的高温下竟然还能存活,难道他们有魔法?  好在两个营美军的射击多少对快反营1连也有些压制效果,所以先前被割裂的那个连美军在付出数十人的伤亡后,终究还是趁机侥幸突了回来,没有全军覆没。
      尖兵班和先头连数十人的伤亡让利兹伯格肉痛不已,也让利兹伯格彻底收起了对当面之敌的轻视之心。
      眼看天色将黑,利兹伯格果断下达了停止前进,就地建立防线的命令。
      让利兹伯格尚感安慰的是,这里距水门桥已经有3公里,应该可以给工兵连重建水门桥足够的安全纵深了。只要工兵连重建水门桥,师主力就能顺利过来。有了师里装甲部队的配合,就不信仅凭轻武器和迫击炮的中国人能阻挡陆战1师前进的步伐!
      所以,在部队建立简单防线后,利兹伯格立刻让通信兵给留在水门桥对岸的陆战7团3营发报,告诉他们已经可以让工兵连放心地重建水门桥了。
      在真兴里的155毫米自行榴弹炮连对1081高地的第三次炮击结束后,施麦克中校组织A连和B连向1081高地再度发起了进攻。
      1081高地的重要性显而易见,如果不夺回它,陆战1师能否顺利撤退就是个未知数。
      现在,陆战1师周围已经聚集了数不清的中国军队,就连傻子都知道,陆战1师在这里多待一刻,全军覆没的危险就增加了一分。
      所以这次进攻,施麦克几乎已经是孤注一掷,就差亲自担任尖兵了。
      在望远镜中眼看着尖兵离1081高地越来越近,施麦克的心跳也是越来越快。
      但当枪声响起,尖兵应声倒地时,施麦克也只是嘴角抽动了一下,就漠然地继续关注战局 。
      两个连的美军显然都知道夺下1081高地的重要性,所以在第一声枪声响起后,他们不但没有丝毫犹豫,反而边向上方射击边加快了脚步。
      很快,冲在前方的B连就和快反营3连守卫前哨阵地的7排4分队短兵相接。
      快反营的近战能力虽然很强,但冲上来的美军这时几乎都有了拼命的想法,兵力又占绝对优势,所以很快,4分队的9名战士(4分队在之前的战斗中已经牺牲了3名战士)就淹没在了美军的人潮中。5名战士当场牺牲,剩下4名战士毫不犹豫就拉响了身上的手榴弹。随着四声手榴弹爆炸声响起,十余名美军被波及倒地,B连的攻势为之一滞。但跟在B连后面的A连立刻超越B连,继续拼命往上冲。
      不过,在冲到3连主阵地前方时,美军终于遭遇猛烈火力,不得不停下了前进的步伐,就地展开还击。  双方一时陷入僵持。
      就在这时,天空中突然响起了一声尖啸声,随后,一发81毫米迫击炮弹落在距3连主阵地方不远的空地上爆炸了。
      不久,尖啸声再度响起,这回炮弹却落在了3连主阵地后方。
      但随后,又响起了两声尖啸声,2发81毫米迫击炮弹正中3连主阵地。
      这却是施麦克连续被志愿军教训后终于开窍,狠心将无名高地上的两门81毫米迫击炮运动了上来,对进攻的A连和B连进行火力支援。
      随着美军的迫击炮弹连续落在3连主阵地上,美军的士气立刻大振,迅速起身继续冲锋。
      但很快,随着三声尖啸声,三发60毫米迫击炮弹准确的落在了冲锋的美军中。
      3连的迫击炮也终于开始发威了。
      在望远镜中看着这一切的施麦克不由狠狠地骂道: “操!陆军的炮兵真是狗屎,炮击这么久都没干掉中国人的迫击炮! ”
      但骂归骂,施麦克的头脑还是清醒的,立刻命令自己的迫击炮对中国人的迫击炮展开压制射击。
      美军迫击炮手早就对白天一直打不到1081高地憋了一肚子气,这回得了命令,自然立刻发挥浑身解数,根据刚刚那3发60毫米迫击炮弹的落点估算出中国人迫击炮阵地的位置,很快就开始了压制射击。
      美军迫击炮的新阵地很有技巧地设立在了距1081高地2000多米远的山脊上,这样一来,既可以保证自己手中的81毫米迫击炮打到1081高地上,又能保证自己不被1081高地上中国人的60毫米迫击炮打到,简直是万无一失。
      不过,美军迫击炮手显然低估了快反营构筑阵地的水平,在连续六七轮的压制射击后,中国人的迫击炮弹还是连续不断落入美军中。
      最后,施麦克只好放弃对3连迫击炮的压制射击,改为现实得多的对3连主阵地的炮击。
      在迫击炮的支援下,美军终于突入3连主阵地,双方爆发了激烈的白刃战。
      双方的迫击炮这时也不得不都停止了射击。
      随着突入3连主阵地的美军越来越多,双方加入白刃战的人数也越来越多。
      在这危急时刻,3连连长何兵果断投入作为预备队的最后3个作战分队,一通密集手榴弹攻击,硬是割裂了突入3连阵地的美军和后续美军的联系。随后,这3个作战分队的36名战士就人手一只M1911A1手枪冲向了正和战友进行白刃战的美军。
      很快,正在白刃战的美军就憋屈地被这么一批不讲道理的中国军人一个接一个干掉。
      施麦克从望远镜中看见自己的部队突入中国人的阵地并和中国人纠缠在一起后,不由大喜过望。从前几次进攻的情况看,1081高地的中国守军兵力大约只有一百多人,这次进攻自己投入了两个连,在兵力上占绝对优势,一旦双方纠缠在一起,显然人数居多的一方将大占便宜,看来这次进攻胜利的天平已经在向自己一方倾斜了。
      就在这时,施麦克惊愕地发现,突入敌人阵地的部队和后续部队之间突然发生了连串爆炸,爆炸过后,后续部队和突入敌人阵地的部队之间的联系被彻底分割。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施麦克忍不住破口大骂:“操!手榴弹还能这么用! ”
      随后,施麦克就又从望远镜中看到了中国军人对自己部下的屠杀。
      眼看这次进攻又要以失败而告终,施麦克不由一狠心,大声对身边的火力引导员命令道:“立刻呼叫真兴里的155榴弹炮连,让他们炮击1081高地! ”
      火力引导员不由一楞,难以置信地说:“长官,1081高地上可还有我们的人。 ”
      施麦克一把揪住火力引导员的衣领,对他咆哮道:“可那上面更多的是中国人! ”
      火力引导员犹豫着说:“长官……”
      施麦克粗暴地打断他的话,说:“命令是我下达的,你只是执行命令,即使要上军事法庭也是我的事!听明白了没有?”
      火力引导员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随后拿起步话机,用颤抖的声音呼叫了真兴里的那个155毫米自行榴弹炮连,并报出了榴弹炮连早已熟悉的射击参数。
      在火力引导员放下步话机话筒后几秒钟,谨慎的榴弹炮连就进行了第一次试射。
      第一发155毫米炮弹准确的落在了1081高地3连主阵地上。
      火力引导员立刻对着步话机话筒喊道: “正中目标。无需校正,全连5发齐射。 ”
      当第一发155毫米炮弹落在3连主阵地并爆炸时,正在白刃战的敌我双方一时都呆住了。
      3连连长何兵首先反应过来,心里不由咯噔一下一一美国鬼子竟然不顾自己人的安全下狠手了!
      很快,一个美军士兵也反应过来,大声喊道: “怎么回事?这是我们自己的重炮! ”
      跟周卫国学过英语的何兵不由心中一动,大声喊道: “是美军重炮,快往山后撤! ”
      随后又低下头用英语反复喊道: “我们被自己人炮击了,我们被长官抛弃了,快跑啊! ”
      3连战士听见何兵的话后,与美军没有接触的人立刻跳入了战壕,又顺着战壕往山后撤。
      与美军正在白刃战的战士则强攻一招,将面前的美军逼退,再后退一步,伺机撤离。
      美军听见何兵的话后,虽然不知道是谁说的,难免还有些迟疑,但脑筋比较灵的人已经发现了敌人的异常举动,也迅速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立刻大步后退,随时准备转身往后飞奔。
      这时,真兴里美军155毫米榴弹炮连齐射的4发炮弹先后落下。
      剧烈的爆炸声响起,在亲眼目睹无论是自己人还是敌人都被炸得残肢断臂满天飞后,反应过来的美军立刻发一声喊,转身就往后飞奔。
      正与他们对峙的3连战士也得以抽身撤离。
      双方在这一刻倒是默契无比。
      在真兴里美军155毫米榴弹炮连的5轮齐射之后,1081高地的表面阵地上已经没几个活人了。
      当然,这并不是说真兴里那个155毫米榴弹炮连的射击效果有多好。实际上,炮击对双方直接造成的伤亡并不大,反而促成了双方以最快的速度脱离接触,并分别向各自的后方安全撤离。
      在望远镜里看见这一幕的施麦克中校不由哭笑不得。
      现在,他都不知道该庆幸炮击并没有造成攻上1081高地的自己部下多大的伤亡还是该痛恨。因为这群混蛋怕死导致自己虽然采取了无差别攻击这种极端方法却没有取得预期效果。
      不过,自己在1081高地上还有很多自己人的情况下下达炮击1081高地命令的弊端倒是很快就显露了出来。
      在炮击停止后没多久,A连连长巴伦就带领自己的部下直接闯到临时营部,指着施麦克中校的鼻子质问道:“中校先生,你刚刚究竟想干什么?我们正在和中国人拼命,眼看就要击败他们,你为什么要下令炮击我们?”
      施麦克中校本想严厉训斥巴伦说,自己是这里的最高长官,有权根据战场的实际情况便宜行事,但看见巴伦和他身后数十名 士兵双眼中满含的怒火时,说出口的话却变成了:“罗伯特,如果还有别的选择,你以为我刚刚会那么干?你也知道当时的情况,当时如果我不下令炮击,恐怕你们这些攻上1081高地的人都要被中国人一个个用手枪给干掉! ”
      听着施麦克语重心长地说出这一番话,巴伦也冷静了下来。
      不管怎么说,刚刚的炮击虽然造成了A连一些伤亡,但导致正在白刃战的双方脱离接触,最终使得大部分官兵安全撤离却是事实。自己刚刚出于愤怒带上部下找施麦克也只是要一个说法,现在,身为营长的施麦克已经给了自己一个说法,不管这个说法是否可信,总归也算是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自己也不能太过分。毕竟现在大家都在战场上,说不准什么时候就需要将自己的后背交给对方一一不过,自己真的放心将后背交给这样的人?
      不过,巴伦和施麦克之间的争吵还是很快就平息了。
      在目送着巴伦带着A连离开临时营部后,施麦克饱含深意地看向了火力引导员。火力引导员立刻说道: “长官,我什么也不记得了。 ”
      施麦克不由松了口气,赞赏地拍了拍火力引导员的肩膀。
      这军事法庭,能不上当然还是不上的好。就算是内部的质询,也是能没有就没有。如果这件事能像个屁一样随风消逝,那当然就更好了。
      在水门桥边等待了几个小时后,接替阵亡的Wi11ima F. Harris(威尔蒙.哈里斯)中校指挥陆战7团3营的副营长Warren Moris(沃伦.莫里斯)少校终于接到了团长的通报,陆战7团1营和2营已经肃清从水门桥往真兴里方向长达3公里的地区,现在,无论是中国人的狙击手还是迫击炮都无法威胁到水门桥,所以,工兵连已经可以放心地重建水门桥了。
      有了莫里斯少校的保证,帕特里奇立刻指挥工兵连行动了起来,十余名工兵也带上工具乘坐橡皮筏登上了对岸。
      首先当然还是加固桥基。
      刚开始,工兵连的士兵还有些畏畏缩缩,但开工好一会儿也没有遭到袭击终于让他们放下心来。
      半小时后,两边的桥基加固完毕。
      接着,帕特里奇指挥工兵们用起重机将两个连接在一起的M2车辙桥构件缓缓前伸,逐步跨过悬崖,最终抵达对岸。
      当这个车辙桥构件终于在对岸工兵的协助下稳稳地降下并固定后,两岸的所有人都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得到第一个车辙桥构件成功架设的鼓舞,第二个车辙桥构件的架设更加顺利。
      等第二个车辙桥构件安全降下后,帕特里奇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一一钢梁架设好,车辙桥的架设就成功一大半了。
      不过,帕特里奇并没有半分松懈,还是继续亲自指挥木制车辙板的铺设。
      直到起重机将最后一块木制车辙板放下,工兵将车辙板固定,帕特里奇才松了口气。
      至此,在水门桥残桥上的车辙桥终于架设成功。
      当帕特里奇将这一消息向陆战1师师长史密斯少将汇报时,史密斯立刻欣喜若狂。在安排了各部队的撤退顺序后,就登上了一架直升机直飞兴南。
      在那里,他将建立陆战1师新的指挥部,以指挥陆战1师的撤退,或者,反击。  
      天黑之前,施麦克中校突然得到了一个好消息,陆战队第1航空联队通知他,由于陆战7团不再需要空中支援,所以他们之前呼叫的4架F-4U“海盗”攻击机可以改归陆战1团1营调配。
      这个好消息立刻让施麦克中校兴奋不已。
      他对空地联络官提出的第一个要求就是让2架攻击机对1081高地反斜面进行攻击。经过这一天的战斗,施麦克中校早已恨透了隐藏在1081高地反斜面上的中国人的迫击炮阵地。
      不久,4架攻击机果然飞临1081高地上空,随后,其中的2架攻击机就在空地联络官的引导下向1081高地反斜面投下了凝固汽油弹。
      随着一连串的爆炸声响起,1081高地后方顿时腾起了大火。
      施麦克大感畅快,又让空地联络官引导剩下的2架攻击机攻击1081高地中国军队的主阵地。
      很快,剩下的2架攻击机就向3连主阵地投下了凝固汽油弹。
      短短几分钟后,整个1081高地就变成了一片火海。
      至此,施麦克胸中这一天多来的闷气总算出了个干净。
      美军攻击机在投弹之后就返航了。
      而1081高地现在处处是火,施麦克倒也不急于让部队发动进攻。
      美军的4架攻击机刚刚出现的时候,何兵就猜到美军马上要发动空袭了,所以立刻命令战士们隐蔽。
      3连本就在1081高地的反斜面构筑了不少防炮洞,而且由于人手和时间都更充足,1081高地反斜面的防炮洞比891高地的防炮洞修筑得更坚固,这些防炮洞除了可以防炮击,对于一般的航空炸弹也具有防护力,所以何兵下达隐蔽的命令后,3连官兵都躲入了防炮洞里。
      由于这一天多来的战斗中美军都没有对1081高地发动空袭,3连又不像水门桥方向的1连和2连那样有狙击小组和炮排预警,还不了解美军这两天的空袭特点,所以何兵万万没有想到,美军飞机这次空袭投下的不是航空炸弹,而是凝固汽油弹!
      在连串炸弹落地爆炸后,何兵根据爆炸的声音就本能地意识到了不对劲,但他还没来得及弄明白这不对劲究竟在哪里,火势就起来了。
      短短几分钟内,3连的大部分防炮洞就被火焰吞没。何兵等人因为在美军之前的炮击时最后撤回1081高地反斜面,就近躲进了反斜面边缘的防炮洞,幸运地没有被美军的凝固汽油弹波及。
      1081高地反斜面的积雪本就被美军的炮击给炸得七零八落,所以凝固汽油燃烧起来丝毫没有受地面积雪影响,威力得以充分发挥,竟然足足燃烧了近一个小时才渐渐熄灭。
      这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天黑后的气温本来比白天要低,但何兵离开自己待的防炮洞后,却觉得热气逼人。
      附近几个防炮洞也没有被大火波及,所以躲在里面的战士这时也都离开了防炮洞。
      何兵粗粗清点人数后,发现竟然只有三十几个人,连一个排都不到!
      何兵强忍心中的不安,匆忙打着手电带领战士们向火场中赶去察看部队的伤亡情况。
      单看大火过后已被烤得焦黑发硬的地面,何兵就有了不祥的预感。
      这时,众人已经来到火场最边缘的一个防炮洞口,何兵立刻带头冲了进去。
      刚进洞口,就见洞中躺着9名战士。
      何兵在手电光亮下看清了战士们的样貌,大声喊着他们的名字,却无人应答。
      何兵走近一探他们的鼻息和颈动脉搏动,这才发现这9名战士早已牺牲多时。
      细看之下,这9名战士身上除了之前战斗的伤痕外,并无其他伤痕,唯一异样的是这9人身上裸露的皮肤都呈现出一种樱桃般的红色(一氧化碳中毒的表现)。
      何兵勉强站起,不由一阵眩晕,一咬牙,带着战士们向下一个防炮洞跑去。
      刚到第二个防炮洞口,何兵就闻到一阵焦糊味,不由自主地掩住口鼻,走进了洞里。但眼睛顺着手电光亮只看了一眼,何兵就已睚眦俱裂。
      只见洞里姿势各异地躺着8具尸体,严格说来,这8具尸体已经不能称之为尸体,而只是焦炭!就连洞壁也是和洞外地表一样焦黑一片,显然这个防炮洞不幸被美军的凝固汽油弹命中, 以致凝固汽油都溅进了洞里,由此导致了这样的惨状。
      跟在何兵后面进洞的战士也看到了这一惨状,不由个个面露悲愤之色。
      何兵颤声说道: “再去其他洞里看看! ”
      说完,转身出了这个防炮洞,带头冲向第三个防炮洞。
      等所有防炮洞都找完,何兵已经瘫坐在地上。
      1081高地反斜面的防炮洞虽然修得结实,但由于没有考虑到要应付凝固汽油弹,所以纵深不够,通气口也不多,而凝固汽油弹的杀伤效果本就不是靠冲击波和弹片,而是靠具有极强附着力的凝固汽油燃烧后释放的高温和长时间燃烧消耗氧气等燃烧后效上。所以曾被大火波及的防炮洞竟然无一例外,一个活人也没有!
      整个3连,现在已经只剩下这不到一个排的人了!
      万幸的是,和营部联络的电话线却因为深埋地下而只遭到部分破坏,当通讯员将备用的电话机接上后,何兵颤抖着拿起了电话听筒,要通了营部。
      电话接通后不久,在听到电话听筒里传来周卫国的声音后,何兵再也忍不住放声痛哭了起来。
      周卫国听见何兵的哭声,不由大惊,对着电话吼道:“别哭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阵地丢了? ”
      何兵强忍悲痛, 咽着说:“营长,阵地没丢,但我们三连……只剩不到一个排了……”
      接下来,何兵就将下午的战况和1081高地遭到美军凝固汽油弹攻击的情况简要向周卫国汇报了一遍。
      在电话里听完何兵的汇报,尤其是3连的伤亡情况后,周卫国沉默了。
      3连遭受这么大的损失,他比谁都痛心,也比谁都要自责。说到底,3连对美军凝固汽油弹的警惕性不够,他这个营长也难辞其咎。但现在既不是悲伤的时候,也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
      从今天的战况看,美军为了突围已经孤注一掷,集中了所有能集中的力量。以快反营一个营的兵力要想挡住美军来自两个方向有着绝对优势兵力和充足炮火及空中支援的进攻,无异于痴人说梦。到现在为止,快反营阻击美军已经超过了兵团部要求的二十四小时,这本身就是个奇迹 。现在,负责阻击真兴里方向美军的3连伤亡大半,负责阻击古土里方向美军的1连也伤亡近三分之一。更要命的是,由于防线后撤,快反营已经无法对水门桥美军进行骚扰,凭着美军工兵的能力,重建水门桥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也就是说,古土里的美军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撤过水门桥。那时候,快反营将要面对的就不止是美军的两三个营而是整个美军陆战1师!如果硬碰硬,快反营的唯一结局就是全军覆没!现在,已经到了应该考虑撤退的时候了。
      周卫国正想着,何兵却因为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到周卫国的声音,不由一咬牙,说道:“营长,三连出现这么大伤亡都怪我,请营长放心,我们一定坚守阵地。快反营没有软蛋,就算只剩下最后一个人,我们也一定会守住阵地。 ”
      听见话筒里传来的何兵的声音,周卫国立刻回过神来,沉声说道:“三连伤亡这么大我也有责任,但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现在,你们所要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随时做好撤退准备,一旦得到命令,立刻撤退。 ”
      何兵一呆之后,还是 道:“是。”
      挂了电话,周卫国立刻让电台操作员给兵团部发报,汇报了当天的战况和快反营的损失情况。
      半小时后,兵团部发来回电,内容很简单: “命你部相机撤退。 ”
      收到这个回电,周卫国心中大定。
      说实话,他还真怕兵团部再像前天一样下达个“不惜一切代价”的命令。
      其实仗打到现在,即使快反营真的“不惜一切代价”,也不足以左右战局的发展。何况快反营的强项并不是打阵地战。兵团部对此显然有着清醒的认识。
      既然兵团部同意快反营撤退,那现在就只剩下撤退的技术问题了。
      水门桥恢复通车的消息一传回古土里,就引起了所有人的欢呼。
      这意味着,他们得救了。
      很快,各部队就按照史密斯少将临行前安排好的撤退顺序离开古土里,向水门桥开拔。由于工兵营营长帕特里奇在关键时刻架桥成功,拯救了陆战1师,所以陆战1师第1工兵营余部得到了首先出发的殊荣。
      6点半左右,陆战1师第1工兵营余部车队抵达水门桥。
      在略作准备之后,工兵营的车辆就开始在工兵们的手电筒(由于吃够了志愿军狙击手的苦头,美军可不敢在桥两头架上探照灯)引导下摸黑过桥了。
      为了抒发自己喜悦的心情,帕特里奇特地坐上了第一辆吉普车,通过车辙桥抵达对岸。
      随后的4辆卡车通过时都很顺利。
      当帕特里奇回到桥边时,正好看见第6辆车通过车辙桥。
      这是一辆后面牵引着推土机的履带式牵引车。
      牵引车刚驶上桥面时,履带还压着车辙桥两侧的钢梁,但走不到一半,车身就向左偏了,右侧的履带离开了钢梁,压上了钢梁中间铺的木质车辙板。
      只听“喀喇”一声,木质车辙板应声断裂,随后掉落悬崖。
      司机也意识到了不对劲,赶紧踩刹车将车停了下来。
      车停下后,司机探身出去一看,不由惊出一身冷汗,只见牵引车右侧的前半部分已经悬在了车辙桥两侧的钢梁之间,由于车辙板掉落,实际上牵引车已经悬空,幸亏左侧履带和右侧履带的后部还压在钢梁上,而后面牵引的推土机又恰好反过来给了牵引车向后的拉力,这才让牵引车获得了微妙的平衡,否则就要掉下悬崖了。
      不过,牵引车现在虽然平衡了,情况却也并不乐观,只要稍有不慎,随时都可能掉下悬崖。以桥面和桥底的落差再加上峡谷的坡度,掉下去不一定粉身碎骨,但肯定是死定了。
      帕特里奇苦笑着看着这一幕。
      没想到自己只离开了这么一会儿就出事了,这群人还真是不让自己省心。
      但这时候却也不是责备司机的时候,所以帕特里奇大声说道: “把车慢慢倒回去。 ”
      惊魂未定的牵引车司机应了一声,赶紧挂倒档,将牵引车往后倒去,但倒车的时候,司机却把方向盘打得过大,以致牵引车的右前方履带压上钢梁后,右后方的履带却又压上了木质车辙板。随着一声“喀喇”声,又一块木质车辙板被压断掉落悬崖。这回,牵引车又变成了右侧后 悬空。
      眼看牵引车就要掉下悬崖,桥两头的工兵忍不住都大声喊叫了起来。
      牵引车司机听见桥两头的惊呼声,赶紧踩刹车,因为刹车踩得太猛,发动机一下子就熄火了,万幸的是,车总算停下来了。
      帕特里奇深吸一口气,大声对司机说道: “再发动,别急,动作慢一点。 ”
      牵引车司机这时额头已经满是大汗,听了帕特里奇的话后,连连点头,但连着打了几次火  都没把发动机给发动。
      帕特里奇大为担心,赶紧喊道: “停下,别再动了。 ”
      牵引车司机停下了动作,哭丧着脸对帕特里奇说道:“长官,我现在该怎么办?”
      帕特里奇强压下心头怒火,用尽可能温和的语气说道:“现在,别紧张,按我说的做。两手不要动,首先,把左脚从离合器上拿开。 ”
      牵引车司机应了一声,依言松开踩在离合器上的左脚。
      帕特里奇又说道: “再把右脚从刹车上拿开。 ”
      牵引车司机低头看了一眼,说: “可是,长官,我的右脚现在正踩在油门上。 ”
      帕特里奇心里暗骂了一句“白痴”,嘴上却说道: “不管你的右脚在刹车上还是油门上,都给我拿下来。 ”
      牵引车司机松开右脚,说:“长官,我已经把右脚拿开了。现在我该怎么办?”
      帕特里奇说:“现在,把你的双手从方向盘上拿开。 ”
      牵引车司机依言松开握在方向盘上的双手,说: “长官,现在呢?”
      帕特里奇强忍心头怒火,说: “现在,打开右边车门,慢慢下车,再回到桥头那边。 ”
      牵引车司机一呆,说: “长官,那车怎么办?”
      帕特里奇说: “你别管了。 ”
      牵引车司机“哦”了一声,打开右边车门,小心翼翼地下了车,随后顺着车身右侧回了桥头。
      帕特里奇大声对着桥头喊道: “普罗瑟中士在不在?”
      桥头有人回答道: “长官,我在这里。 ”
      帕特里奇说: “你过来,把车倒回去。 ”
      普罗瑟是工兵营驾驶技术最好的人,帕特里奇这时候当然要找这样可靠的人。
      不一会儿,普罗瑟中士就从桥头走了过来,小心的上了车,关了右侧车门,却又打开了左侧车门。
      上车之后,普罗瑟中士熟练地将档位杆挂在空档,踩下离合器和刹车,随后拧动车钥匙打火。发动机在发出一阵轰鸣后,终于发动了。
      普罗瑟先将方向盘回正,又将档位挂在1档后,左脚缓缓松开了离合器,但右脚的刹车却只是轻轻松开。牵引车在一阵抖动后,缓缓向前驶去,就在牵引车缓缓前进的同时,普罗瑟在桥两边手电筒的亮光下,边探头看着左侧履带和车辙桥钢梁,边轻轻转动方向爬,把牵引车往前开。在前进一两米后,普罗瑟果断踩下离合器和刹车,将牵引车刹住,然后将档位挂在空档上。
      这时,牵引车两侧的履带都正好压上了车辙桥钢梁。
      普罗瑟松了口气,指挥几名工兵将后面牵引的推土机卸下,再用别的卡车牵引走,最后,普罗瑟将牵引车挂了倒档,轻松地沿着车辙桥钢梁倒回了桥头。
      等普罗瑟将牵引车倒回桥头,帕特里奇总算松了口气,但紧接着,帕特里奇又皱紧了眉头。
      车辙桥的两块木制车辙板都被牵引车压断了,现在的车辙桥,基本只剩下两条钢梁。
      M2式车辙桥原本是按照中间的木制车辙板通行轮式车辆,而两边的钢梁则承载履带式车辆来设计的,现在,木制车辙板已经损坏,履带式车辆固然可以压着两侧钢梁过桥,但轮式车辆怎么办 ?
      看着两根光秃秃的钢梁,帕特里奇陷入了沉思。
      不久,帕特里奇突然心中一动,从随身的工具袋中拿出一个卷尺,走到一辆吉普车前,又叫来一名工兵帮忙拉开卷尺,随后测量了吉普车两侧车轮之间的距离并记录。
      接着,帕特里奇又过了桥,测量了其他各种车辆两侧车轮之间的距离。
      最后,帕特里奇又测量了两根钢梁之间的距离。
      在比较了所有数据后,帕特里奇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136英寸(约3.45米)! ”帕特里奇大声说道。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他们都不明白帕特里奇在说什么。
      帕特里奇很快就反应过来,微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喃喃道: “怪我,怪我没说清楚。”
      随后,帕特里奇就大声说道: “小伙子们,赶紧动起来,把车辙桥两侧钢梁的间距调整为136英寸。这个间距可以保证所有车辆的轮子或履带都压上钢梁。 ”
      工兵们这才明白帕特里奇的意思,大喜之下,立刻行动了起来。
      在起重机和撬棍的帮助下,工兵们很快就将车辙桥两侧钢梁的间距调整到136英寸。
      随后,帕特里奇命令普罗瑟驾驶那辆牵引车过桥。
      普罗瑟驾驶着牵引车缓缓驶上这两道钢梁,尽管由于钢梁之间间距大大缩小,牵引车两侧的履带只能保证内缘各压上钢梁2英寸(约5厘米),但最后牵引车还是安全抵达了对岸。
      接下来,帕特里奇又让一辆车轮间距最小的吉普车过桥。
      尽管136英寸的宽度对吉普车来说显得有些宽,但还是保证了吉普车车轮的外缘各压上钢梁约1.5英寸(约3.8厘米),所以这辆吉普车也安全过了桥。
      最宽和最窄的车都能通过,帕特里奇终于放心了。
      但有了那辆牵引车的前车之鉴,帕特里奇却再不敢大意,亲自守在桥头指挥着车辆通行。
      随着古土里美军不断涌来,桥头很快就堵满了各种车辆。但车辙桥的现状却又让这些车辆在通过时不得不放慢速度。
      这些挤作一团的美军无疑是最佳的攻击目标,这时候如果志愿军对美军发动突袭,美军必将遭到惨重损失。
      但是,离水门桥最近的快反营都距水门桥足有3公里。
      不得不说,陆战1师的确很幸运。  
      在1081高地的大火渐渐熄灭后,施麦克中校命令占领1081高地。
      在这一天多的战斗中已经伤亡过半,可谓劳苦功高,施麦克中校这时候将占领1081高地这一唾手可得的大功送给A连也有补偿并安慰他们的考虑。因为他相信,经过傍晚时分的空袭,1081高地上肯定不会再有活人了,A连这次的进攻将会是一件极为轻松的事情。
      对此,巴伦也深信不疑,所以他愉快地接受了命令,在其他两个连长羡慕的眼神中率领A连向1081高地出发了。
      不过,陆战1师很幸运并不代表陆战1团1营A连也很幸运。
      当A连行进至距1081高地主峰还有不到50米时,山顶突然响起了机枪、冲锋枪和步枪的射击声。
      突然响起的射击声在一瞬间就让巴伦和所有A连的士兵都魂飞魄散。
      在留下十来具尸体后,他们立刻以最快的速度连滚带爬地撤了下去。
      施麦克嘴巴大张,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一一在凝固汽油弹的覆盖攻击下,竟然还有中国人活着,甚至还有战斗力?!
      施麦克在拼命揉了自己的头发好一阵子,犹豫再三后,终于下达了就地建立防线的命令。
      他已经从团部的情况通报中得知水门桥已重建的消息。相信师主力很快就将通过水门桥,也用不了多久就能抵达这段“U”形公路。到那时,就形成了对1081高地的前后夹攻之势,他就不信1081高地上的中国军队在前后夹攻下还能支撑得住。
      但在得到师主力的支援之前,他是再也没有勇气对1081高地发动进攻了。
      这一天多的战斗对他来说就是恶梦。
      中国人,太可怕了!
      接到周卫国撤退的命令后,孙大胆用力将拳头砸在了隐蔽部的洞壁上。
      孙大胆是三野的老兵,经历过无数血战,甚至参加过当年围歼国民党军五大王牌之首的整编七十四师的孟良崮战役。可是,在他所经历过的所有战斗中,还从来没有像今天的战斗这样艰难的。和正宗的美军相比,即使是国民党所谓的王牌整编七十四师这样的美械部队充其量也只是拿着烧火棍的小孩,无论是战斗力,战术水平,协同水平,火力的猛烈程度、精确度还是火力的持续性,都和美军差着老大一截。以1连阻击阵地那样的坚固程度,又占据地形优势,1连还是在美军的连番攻击下伤亡了将近三分之一。
      这一仗,让孙大胆充分认识到,志愿军与美军武器之间的悬殊差距已经不是单单靠战斗意志就能扭转的了。
      所以虽然痛苦,孙大胆还是执行了撤退的命令。
      在撤退之前,孙大胆下令掩埋所有烈士的遗体。由于美军凝固汽油弹燃烧后导致的高温,即使在零下三十多度的气温下,附近的土地也没有冻土层,所以烈士们的遗体都得以顺利掩埋 。在掩埋烈士的地点做下标记后,1连就开始有序地撤退。
      不过,孙大胆自然不会让美军的撤退之路成为坦途。
      在撤退的路上,孙大胆不断指挥战士们布设地雷,直到把1连能找到的所有地雷和爆炸物都用光为止。
      孙大胆回到临时营部时,周卫国和田大海都在等他。
      孙大胆奇怪地问道:“何连长还没到吗?”
      他并不知道1081高地爆发的激战,所以有此一问。
      周卫国说:“三连那里刚刚还发生了战斗,他走不开。 ”
      孙大胆“哦”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周卫国说:“好了,人到齐了。时间紧迫,我说得简短一点。这两天,三连的伤亡最大,一连其次,所以今晚的撤退将由一连为先导,二连负责断后,三连、营部和炮排居中。 ”
      孙大胆和田大海都说道:“明白。 ”
      周卫国说:“今晚的撤退时间是晚十一点,撤退的方向是真兴里。 ”
      孙大胆说:“营长,俺有个疑问。 ”
      周卫国说:“问吧。 ”
      孙大胆说:“营长,俺们既然要撤退,为什么还要往真兴里方向走?为什么不干脆隐蔽在山里,等美军撤走后再往回撤?”
      周卫国说:“我们为什么要往回撤?快反营这两天打阻击付出这么大的伤亡,难道就这么算了?”
      孙大胆一楞,说:“那要怎么样?”
      周卫国说:“怎么样?自然是要向美国人讨回来。 ”
      孙大胆说:“怎么讨回来?”
      周卫国说:“打阵地战不是我们快反营的专长,但要论搞搞骚扰破坏,我们还是当仁不让的。美军现在一门心思想着撤退,正是他们最混乱和警惕性最差的时候。这不就给了我们快反营浑水摸鱼的机会了吗?”
      孙大胆和田大海的眼睛都亮了。原来营长还有这想法。
      周卫国见了两人的神情,知道他们都理解了自己的意思,微笑着说:“不过,在撤退之前,我还有件事要做。我要见见那个美军中尉。 ”
      布朗这时候正静静地坐在山洞里,等待着自己未知命运的降临。
      刚开始听到附近传来的枪炮声时,布朗还有些激动,梦想着友军将这支不自量力的中国军队击败,解救自己。可是,在山洞里连着听了两天一夜的枪炮声后,布朗已经麻木了。
      到现在为止,枪炮声似乎还是没有接近的趋势。难道整整两天一夜,面对着只有两百多人的这支中国军队,美军竟然未能前进一步?对于这个可能性,布朗直接就否定了。因为在他的认知范畴内,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不过,在这之前,他顶多对这支中国军队指挥官的狡猾有着少许鄙视之余的佩服,但现在,他已经对这支中国军队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这究竟是支怎样的军队?
      当周卫国走进关押布朗的山洞时,布朗明显松了口气,说:“你总算出现了。 ”
      周卫国说:“你很希望见到我吗?”
      布朗苦笑道:“当然。因为你的部下都不懂英语,我没法和他们交流。 ”
      周卫国说:“抱歉,我们的长官之前并没想到我们会和美国俘虏打交道,所以没有给我们配备英语翻译,而我这两天又正好很忙,所以没空来看你。 ”
      布朗假装没有听出周卫国话里带着的讽刺意味,说:“这两天外面的枪炮声听起来很激烈,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
      周卫国说:“哦,你是说枪炮声啊,那是我们在和你们的人打。 ”
      布朗沉吟着说:“你们在和我们打?你的意思是,你们两百多人对抗我们整个陆战1师?”
      周卫国说:“差不多就是这样。 ”
      布朗脱口而出:“这不可能! ” 自己连想都不会去想的事情,怎么可能是真的?
      周卫国笑笑,说:“这是事实,你信不信又有什么关系?至少你应该承认,这几天没有一个美国人从这里走过吧?你也知道,这里离真兴里并不远! ”
      布朗若有所思。
      周卫国顿了顿,说:“你不好奇我为什么突然又有时间来看你了吗?”
      布朗随口道:“为什么? ”
      周卫国说:“我来是向你告别的。 ”
      布朗心突的一跳,突然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惊恐地说:“你要杀了我是吗?”
      周卫国说:“我为什么要杀你?”
      布朗说:“因为我知道你们的底细。你担心我把你们的底细告诉我们的人。 ”
      周卫国耸耸肩,说:“那又怎么样?反正我们也要回去了,就算你把我们的底细告诉你们的人,谁又会对我们这些人感兴趣?”
      布朗这才心下稍安,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问道:“那些韩国战俘呢?”
      周卫国说:“昨天战斗刚开始,我们就释放了所有战俘。 ”
      布朗将信将疑地说:“真的吗?”
      周卫国说:“我们志愿军是不会杀战俘的,但我们要打仗,又没有多余的兵力看守他们,所以释放他们就是唯一的选择。不过为了避免他们被你们的人误伤,我们不允许他们走公路,只允许他们走山路离开。 ”
      布朗说:“可我并没有看见你们释放他们。 ”
      周卫国说:“中尉先生,你没看见并不代表我们没有那么做。正如你虽然没有看见我们仅靠两百多人就阻止了陆战1师撤退的步伐,但并不表示我们就没有做到一样。何况到了这时候 ,骗你又有什么意义? ”
      布朗想了想,觉得这个中国指挥官说的也有道理。都到了这时候,他有什么必要骗自己?
      周卫国说:“我知道我说再多都没用,还是用事实来说话吧。我们不但不会伤害你,还将释放你。不过,相信你也理解,我们还不能直接放了你。 ”
      见布朗脸上露出费解的神情,周卫国又解释道:“我们会把你绑在这个山洞里,为了保证你不在我们安全撤离前将我们的行踪泄露,我们还必须给你嘴巴里塞上东西不让你说话。很抱歉,我们只剩下几十个人,我们还要活命,所以不得不这么做。 ”
      周卫国说着就掏出一块布,正要往布朗嘴里塞。
      布朗立刻大声说道:“等一等,我有话要说。 ”
      周卫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说:“请说。 ”
      布朗急道:“你们把我绑在洞里,又给我嘴里塞上东西,让我说不了话,那我们的人怎么发现我?如果我没有被我们的人发现,在这样的严寒下,用不着一天我就会冻死,你这样和直接杀死我又有什么区别?不,这比直接杀死我更残忍! ”
      周卫国笑了,说:“布朗中尉,这个你倒可以放心。我们会在离开后在洞口插上一面美国国旗。你所在的这个山洞离公路并不远,我想,如果你的运气不是差到极点,你们的人只要路过这条公路就一定会看见洞口的国旗,而看见洞口的国旗,我想他们总会上来查探一番吧?这样一来,你就可以被他们发现了。这个安排你还满意吗?”
      布朗点了点头,说:“很满意。 ”
      他不得不承认,客观地看,这位中国指挥官的考虑还是很周到的。这样的安排,自己要是还说不满意就有些过分了。
      周卫国微笑着说:“布朗中尉,祝你好运! ”
      说完,就将手中的布塞进了布朗的口中。
      布朗神情复杂地看着周卫国等人离开山洞,心里一下子百感交集。
      自己还能活着,至少在一点上,这个中国指挥官没有骗他。
      晚12点左右,陆战1师工兵营、陆战7团3营,陆军暂编营、陆战1师第11炮兵团第3营先后通过水门残桥上的车辙桥,不久就和利兹伯格汇合。在他们的身后,陆战5团和1团所属部队也正源源不断地涌来。
      有了如此雄厚的兵力,利兹伯格信心大增,当即率陆战7团向当面之敌发动进攻。
      令利兹伯格大感意外的是,这次进攻陆战7团竟然没有遭到任何抵抗就顺利通过了中国军队的阻击线一一中国军队竟然撤退了!
      不过因为白天战斗的前车之鉴,利兹伯格丝毫不敢大意,命令部队在前进时全神戒备。
      尽管这样,部队在前进了一公里后还是出现了伤亡。但这伤亡却不是因为遭遇了中国军队,而是遇上了地雷。
      听先头部队汇报说前面道路满布地雷后,利兹伯格真是恨得牙痒痒的。
      这帮无耻的中国军人,真是一点便宜都不让自己占!都撤退了还给自己留下这么多麻烦。
      不过光凭这些地雷自然是难不住利兹伯格的,他立刻调来工兵营的推土机,让推土机在装甲车的掩护下开路。
      这样一来,前进速度虽然慢了一点,但安全性却得到了保障。
      与此同时,陆战1团1营却沉浸在梦乡中。
      他们懵然不知的是,他们这两天来的敌人,已经在他们的眼皮底下溜了过去。
      凌晨1点左右,陆战1团1营驻扎在891高地的B连上等兵伊尔半夜起来上厕所时,突然感觉到一阵震动。  当意识到震动来自于山那边后,伊尔突然有了翻过山顶看一看究竟的冲动。
      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伊尔大着胆子摸上了1081高地。
      令伊尔欣喜异常的是,在1081高地上他根本就没有发现敌踪。而且,不远处的山脚下,沿着公路走行,赫然是一长串连绵不绝的汽车灯光。随着灯光越来越近,震动感也越来越强,发动机的轰鸣声更是清晰可闻。
      上等兵伊尔发出一声欢呼,飞快地跑下了1081高地,快到891高地时,放声喊道:“长官 ,1081高地上已经没有一个中国人!我们的人过来了! ”
      随着伊尔的喊叫,B连士兵们纷纷从睡梦中惊醒。一醒来,他们就感觉到了明显的震动感 ,也听见了发动机的轰鸣声。
      很快,醒过来的士兵就反应过来,随后就欢呼了起来。
      消息很快传到施麦克中校那里,他在激动了片刻后,就果断下达命令:“全营出发,占领1081高地! ”
      这时,已经是12月10日1点37分。
      12月10日凌晨2时45分,美军陆战7团1营先头部队抵达真兴里。
      但后续部队却因为卡车故障被堵在“U”形公路上足足数小时。
      幸运的布朗中尉因此得以在天亮后被途经的陆战7团2营发现并解救。
      布朗被解救后,马上提出要见利兹伯格上校的要求。
      很快,布朗就被送到了利兹伯格面前。
      见到利兹伯格后,布朗立刻说道:“上校先生,请立刻派出搜索队,中国军队的残部几十人应该还有跑远。 ”
      利兹伯格不屑地说:“几十人?跑了就跑了吧。 ”
      布朗急道:“长官,这几十人可不是普通人,正是他们所在的部队炸毁了水门桥,也正是他们所在的部队挡住了我们陆战1师前进的步伐整整2天! ”
      一听布朗提到炸毁水门桥和这两天的阻击,利兹伯格立刻来了兴趣,说:“你怎么知道?”
      布朗说:“因为我就是被他们俘虏的! ”
      利兹伯格说:“哦。那他们总共有多少兵力?”
      布朗说:“大约有两百多人。 ”
      利兹伯格断然说道:“这不可能!两百多个中国人怎么可能阻挡我们整整2天?”
      布朗说:“这是真的!他们不但只有两百多人,还押送着两百多名韩国战俘。 ”
      利兹伯格说:“那我们怎么没有发现这些战俘?”
      布朗说:“据那个中国指挥官说,他释放了他们。 ”
      利兹伯格说:“不可能!我们一路过来根本就没发现你所说的那些韩国战俘。 ”
      布朗说:“长官,那个中国指挥官曾告诉我,为了避免他们被我军误伤,他不允许他们走公路,只许他们走山路离开。 ”
      利兹伯格皱眉道:“真的?”
      布朗激动地说:“长官,难道您认为我在骗您?我为什么要骗您?”
      布朗发现,和那个中国指挥官想处几天后,他的脾气竟然大了很多。
      利兹伯格说:“我怎么知道?”
      布朗强忍心中怒火,说:“就算让那几十名中国军人逃走没什么,您至少可以派人找找那两百多名韩国战俘。两百多人,总不可能一点踪迹都没留下吧?”
      利兹伯格思虑再三,终于还是派出了搜索队。
      这里距离真兴里已经没有多少距离,而且沿路的制高点都掌握在己方手中,中国人再也玩不出什么花招了,既然布朗中尉坚持,派人找找那两百多名韩国战俘也没关系。
      几小时以后,派出去的搜索队陆续回报,附近根本就找不到一名韩国战俘,甚至连他们的尸体都没有发现!
      对此,利兹伯格深感遗憾。
      布朗也只好郁郁地随着陆战7团撤至真兴里。
      这些“韩国战俘”的去向给布朗带来了很大困扰,多年以后,布朗在自己的回忆录中给出了他自己的解释: “……那两百多名韩国战俘究竟去了哪里我到现在也不知道,值得庆幸的是我们的人并没有发现他们的尸体。这表示他们至少在当时是活着的,我宁可相信是那位中国指挥官信守诺言释放了他们,而那些韩国战俘显然不愿意再拿上武器,所以他们没有返回他们的部队,而是消失在了群山之中……”
      12月11日11时,掩护陆战1师撤退的后卫部队陆战1师侦察连和坦克部队抵达真兴里,至此,陆战1师全部抵达真兴里。
      当天下午,史密斯少将在兴南的陆战1师指挥部里召开了作战会议。
      会议首先由一名参谋军官总结陆战1师此次由古土里向真兴里的“进攻”。
      当听到这名参谋军官激动地描述陆战1师行军时的壮烈,尤其当“撤退”一词数次出现在这名参谋军官的话语中时,史密斯少将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说:“我再次重申,陆战1师这次不是撤退,而是向另一个方向的进攻!陆战1师在历史上就从未被击败过!从未也永远不会撤退!”
      说着,史密斯少将就将一张放大的照片扔在桌上。
      照片上,是一名衣衫褴褛的志愿军战俘。
      史密斯少将环视了众人一眼,说道:“各位,看看这张照片吧,这就是我们的对手,中国军队!你们有何感想? ”
      没有人敢说话。
      史密斯少将淡淡地说道:“既然你们不说,那么我来说。先生们,如果这样的军队都能把陆战1师击败,那么我们还有什么理由留在朝鲜?当然,也许你们还是坚持陆战1师这次就是撤退,那么好吧,我要告诉你们的是,即使这就是撤退,那么,这个撤退也已经结束。接下来,陆战1师将发动反击。 ”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史密斯继续说道:“我说的反击,是指真正的反击! ”
      说着,史密斯走到墙边,用力拉开墙上挂着的 幕,露出了墙上悬挂着的那份一比十万的军用地图。
      史密斯少将扫视了众人一眼,眼中莫名地露出了热切的神色,他拿起指挥棒,用力将指挥棒点在了这份军用地图上的一个点上,大声说道:“我已经要求战地空运司令部和后勤部在这里储备作战物资。陆战1师抵达这里后,将做短暂休整,随后就将发起反击。也就是说,这里既是陆战1师撤退的终点,也是陆战1师发起反击的起点! ”
      众人顺着他指挥棒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在地图上的那个点上,标着“Hamhung(咸兴)”
      ……
      昨晚22点,儿子出生了,七斤,母子平安。
      赶了这一章以示庆贺。
      如果以后更新不稳定,那一定是我在带孩子。:(  
      12片11口晚。
      咸兴东北2公里处。
      这里是一处凹地,也是附近沟渠的汇集点,冬天沟渠里的水本就少,即使有水也都因为气温低封冻了,人正好可以躲在沟渠里,这里也就成了在平原地带野外难得的避风处。
      快反营此刻正隐蔽在其中的几个大沟里。快反营仅剩的1辆吉普车和5辆卡车则隐藏在附近的凹地里。
      平原地带的气温虽然不像长津湖山区的气温那么低,但零下十几度还是有的,所以这几个大沟里都生着火。不过,因为遮上了伪装布,在沟里生火倒也不虞被空中侦察发现。
      在其中一个大沟里简单围成的一个小空间就是快反营的临时营部。
      临时营部里现在除了周卫国,快反营的三个连长都在。
      周卫国看了一眼三个连长,指着铺在地上的一张军用地图,说道:“根据地图显示,再加上今天白天的侦察结果,我们西南方向的那个美军基地应该就是咸兴了。 ”
      周卫国话音刚落,孙大胆就忍不住说道:“营长,撤退之前,您不是说俺们要把快反营这些天打阻击的伤亡都向美国人讨回来吗?可这两天俺们都碰到好几次机会可以把美军的巡逻队干掉,您怎么都不下命令?您不是说要浑水摸鱼的吗?”
      周卫国说:“大胆,你是想干票大的还是小打小闹?”
      孙大胆说:“当然是想干票大的! ”
      但紧接着,孙大胆又说道:“但要是干不了大的,小打小闹也行。好歹也是在杀美国鬼子啊,总比躲起来要强。 ”
      听了孙大胆这有些牢骚的话,周卫国皱了皱眉,看了眼何兵和田大海,说:“何兵,大海,你们怎么想的? ”
      何兵咬牙说道:“营长,不管大干小干,我现在就想杀美国鬼子!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我要为三连牺牲的兄弟们报仇! ”
      田大海沉吟着说:“营长,从我们今天的侦察结果看,咸兴的美军基地非常大,储备的物资也很多,如果能够破坏这个基地,那对美军的打击将会异常巨大!不过,这么重要的一个后勤基地美军的守卫肯定也很森严,要想破坏这个基地,难度很大。 ”
      周卫国点了点头,正色说:“首先,我要告诉大家,这两天我不许你们对付美军的巡逻队,不是因为我胆小怕事,而是因为我不想我们这样的小动作引起美军的警惕,增加我们下一步行动的困难。这里不比长津湖地区的山区,这里是一马平川的平原。一旦美军对我们有了提防,对我们展开大规模搜索,我们甚至连逃都没地方逃!所以我们的机会只有一次,绝不能浪费!大胆,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不过,消灭几十个美军算什么?我们不干则已,要干就要干票大的!”
      孙大胆低下了头,说:“营长,俺错了。 ”
      周卫国说:“大海说的没错,我的目标就是咸兴!而且,我们必须不惜一切代价破坏美军咸兴基地! ”
      孙大胆等人都吃惊地看着周卫国。
      在他们的印象中,周卫国还从未让快反营“不惜一切代价”完成某项任务。即使是兵团部前几天下达的那个阻击命令,最后还是改成了让快反营“相机撤退”。那么这次,快反营有必要为了美军的一个后勤基地而“不惜一切代价”吗?
      田大海首先忍不住问了出来,说:“营长,这只是美军的一个后勤基地,我们真的要‘不惜一切代价’ ? ”
      周卫国苦笑道:“你们以为我想这样吗?我这是不得已啊!你们想想,这都两天了,美军为什么还没有从真兴里大规模撤退?”
      田大海说:“也许是因为美军要在真兴里休整,这段时间他们毕竟一直都在突围,部队都很疲劳。 ”
      周卫国说:“但更可能的原因是,我们追击部队对他们的威胁还没有大到足以使他们加快从撤退的步伐! ”
      周卫国只是根据真兴里美军没有大规模撤退这一情况判断九兵团追击部队对美军的打击强度不够。但周卫国不知道的是,战役进行到现在,九兵团20军和27军的减员都非常严重(如27军全军的战斗人员仅剩2000多人),26军则因为离战场较远机动能力不足,来不及全部投入追击。结果导致追击的兵力极少,追击的效果可想而知。
      周卫国顿了顿,继续说道:“所以,我们有必要加快美军的撤退步伐。给追击部队缓解压力。当然,这只是原因之一。更重要的原因,就是美军咸兴基地本身。 ”
      田大海奇道:“咸兴基地本身?”
      周卫国说:“是的。咸兴基地本身。大家请看地图。 ”
      说着,周卫国将手指指向了地图,田大海等人都低头凑了过来。
      周卫国指着地图说道:“这里是兴南港,距咸兴只有十三公里,以美军的机械化行军能力,在这样的平原地带,走这十三公里路连半个钟头都用不着。可是,美军现在正是大规模撤退的时候,却放着现成的各项设施完善的兴南港不用,而在离兴南港仅有十三公里的咸兴另外建立一个这么大的后勤基地,这正常吗?”
      孙大胆和何兵都有些愕然,田大海则若有所思。
      周卫国继续说道:“还有,今天二连侦察小组对咸兴侦察的时候我也跟去了,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情况。那就是到今天为止,美军还在不断往咸兴运送物资。今天我粗略数了数一个小时之内进出咸兴的汽车,足有两百多辆。其中一半左右都是军火车。这些车都是满载进,空车出,无一例外! ”
      田大海说:“营长,也许美军是要让他们撤下来的部队在咸兴再次休整。毕竟真兴里距离咸兴也有五十六公里。 ”
      周卫国说:“即使美军是要让他们撤下来的部队在咸兴再次休整,但以咸兴基地的规模,粗略估计,光是储备的物资就足够三万美军三个月的消耗!如果只是补充撤下来的美军休整所需,现有的物资就已足够,为什么这时候还要往咸兴基地大量运送物资?而且还要运送这么大量的武器弹药?这不合理,非常不合理! ”
      田大海皱眉沉思。
      周卫国说:“所以,只有一个解释能说得过去。 ”
      周卫国看了三人一眼,说:“美军的确可能要在咸兴休整,但是,他们更可能在休整之后利用咸兴储备的物资向我军发动反击。 ”
      三人不由都是倒吸一口冷气。
      这段时间即使以快反营在阵地战中对上火力强大的美军都有力不从心的感觉,如果让美军缓过劲来向现在已经筋疲力尽的九兵团发动反击,后果只能说不堪设想。
      三人在明白过来后,几乎都下意识地想到,一定要尽快破坏美军咸兴基地--不惜一切代价。
      看见三人脸上的表情后,周卫国平静地说道:“看来我们又要对美军来一次阻击了,不过这回我们不是对他们撤退进行阻击,而是对他们的反击进行阻击。好在美军还没有撤进咸兴,我们还有机会。 ”
      孙大胆立刻说道:“营长,是不是今晚俺们就要强攻美军的咸兴基地?让俺们一连做尖刀连吧!“
      何兵急道:“营长,让我们三连做尖刀连吧! ”
      周卫国说:“急什么?我们为什么要强攻咸兴?你们忘了身上穿着的这身皮了吗?”
      田大海沉吟着说:“营长,您是要我们化妆成南朝鲜部队混进咸兴再伺机破坏?”
      周卫国说:“大海,你说的这才靠谱。 ”
      田大海说:“可是,咸兴这么重要,美军的守卫肯定很严,我们恐怕很难混进去。 ”
      周卫国说:“这里已经是美军的后方,而且这两天从真兴里到咸兴都没有异常情况发生,相信美军的警惕性也会下降的。明天我带二连乔装成南朝鲜军队,找机会混进咸兴。一连、三连和炮排负责接应,我们在咸兴得手之前,非万不得已,不许开火。 ”
      孙大胆等人都齐声应道:“明白! ”
      第二天一早,周卫国就带着乔装成南朝鲜军队的二连乘坐快反营仅剩的那6辆车离开了宿营地,向西北方向走了十多公里后上了公路,随后往咸兴进发。
      车队沿着公路往咸兴方向开了没几公里,其中一辆卡车就抛锚了。
      在对这辆卡车进行检查后,周卫国发现这辆卡车抛锚是因为油料耗尽。再检查其他车辆,发现油料都不多了。
      周卫国灵机一动,干脆让战士们把其他5辆车的油料都用橡胶管吸出来,再远远地倒掉,然后让战士们在车上休息。
      不久,一支由十余辆汽车组成的美军车队经过。被周卫国拦了下来。
      车队打头的是辆卡车,车停下后,美军司机很不高兴地问道:“怎么回事?”
      周卫国赶紧上前,客气地对他说:“您好,我们是韩国友军,我们的汽车没有油了,你们能不能给我们一点汽油?”
      美军司机是名中士,他看了眼周卫国的军衔标志,发现是名上尉,倒也不敢太过无礼,便说:“这事我可做不了主,得问我们长官。 ”
      周卫国说:“你们长官在哪里?”
      美军司机朝后一指,说:“后面第4辆吉普车上。 ”
      周卫国说:“谢谢。 ”
      随后走到第4辆吉普车前。
      这辆吉普车的副驾驶位置坐了一名美军上尉,想必就是这支美军车队的最高长官了。
      因为周卫国过来的时候只是一个人,所以那美军上尉也没有太在意,只是皱眉问道:“你们是哪支部队的?为什么拦住我们车队?”
      周卫国立刻立正向他敬了个礼,随后大声用英语说道:“长官好,我叫朴金焕,大韩民国首都师辎重营C连连长,奉命率部赴咸兴协助友军。但我们的车队到这里后,油料耗尽,所以不得不拦下您的车队,希望您能给我们一点汽油。 ”
      尽管那个南朝鲜首都师的 重营早在长津湖打响之前就被快反营全部消灭,但周卫国不相信一个美军上尉能够有权限或有兴趣了解“韩国友军”一支辎重部队的详情。而且周卫国现在佩戴的是上尉军衔,那个美军军官也是上尉,两人的军衔等级相同,自己却叫他长官,想必他也不会太为难自己吧?
      事实证明,周卫国的猜测是正确的,美军上尉惊讶地看了周卫国一眼,说:“你的英语很流利,在美国待过吗?”
      周卫国说:“长官,我的志向是赴美国留学,所以父亲从小就请了一位美国老师教我学英语和美国文化。不过,现在祖国更加需要我,所以我留了下来。 ”
      美军上尉点了点头,说:“不错,我喜欢有追求的人。我叫Hansen Stone(汉森.斯通),你可以叫我汉森。 ”
      周卫国大声说道:“是,长官。 ”
      汉森笑道:“叫我汉森吧。 ”
      周卫国说:“好吧,汉森。 ”
      汉森笑了,随后吩咐部下送几桶汽油给周卫国的车队。
      周卫国假装随意地问道:“汉森,你们是哪支部队的?”
      汉森说:“我们是美国陆军第3师的先头部队。 ”
      周卫国说:“哦,你们第3师也要来咸兴吗?”
      汉森说:“没错。除了我们第3师,陆战1师的那些家伙也要来。 ”
      周卫国说:“哦,那今晚咸兴可够挤的。 ”
      汉森说:“今晚是不会挤的,今天只有我们来,我们师今天要去接应陆战1师,明天才一起来咸兴 。 ”
      周卫国说:“哦,那就好。 ”
      之后又装作好奇地问道:“汉森,听说陆战队在长津湖打得不顺利?”
      汉森嘴角一撇,不屑地说道:“什么‘不顺利’,他们根本就是被中国人给打得屁滚尿流!谁能指望让陆战队那帮家伙打胜仗?要是这次让我们陆军第3师上,就该轮到中国人屁滚尿流了! (汉森的话当然夸张了,这也是美军军种之间矛盾的结果。美国陆军第3师充其量只是二三流部队,其战斗力甚至还不如参加了长津湖之战的陆军第7师。如果在长津湖和志愿军交手的不是陆战1师而是美陆军第3师,那么现在在北京军博里放着的也许就不止是美陆军第7师第31团的团旗了。)”
      周卫国陪笑几句,违心地说道:“地面作战,当然是陆军更强。 ”
      汉森大为高兴,连连拍着周卫国的肩膀说道:“还是你有眼光! ”
      两人又聊了一阵子,汉森对周卫国很是欣赏,所以干脆让部队停下等待周卫国的车队加油,还邀请周卫国坐上他的车。
      等二连那6辆车都加好油,汉森已经对周卫国大生相见恨晚的感觉。
      车队出发,不久就抵达了咸兴基地的大门。
      咸兴基地显然早就知道汉森这支车队的到来,所以只是简单问了问打头卡车上的司机几句就放行了。
      快反营二连就这样光明正大夹杂在美军车队中混进了咸兴。
      进入咸兴基地后,汉森盛情邀请周卫国和他的部队住在一起,周卫国当然愉快地接受了邀请。两人作为军官都分配到了独立宿舍,但汉森还是力邀周卫国到他房间继续聊天。两人这一聊,一直聊到傍晚,从美国独立战争聊到罗斯福新政,从美国多元文化的形成聊到十八世纪的奴隶贸易,从夏威夷风光聊到印第安风俗……可惜由于战时不能饮酒,两人无法尽欢,只好约定战后在汉森的故乡旧金山再会。
      这期间,周卫国心里不免还是有些担心二连的情况。要知道,这里可是实实在在的美军腹心地带,可容不得半点疏忽。好在周卫国知道二连连长田大海为人谨慎,英语跟着自己也学得不错,更重要的是,到现在为止咸兴基地还没有骚乱出现,这些都足以表明二连战士们并没有露出破绽。
      但在离开汉森的房间后,周卫国还是第一时间找到田大海,向他询问这大半天来二连的情况。
      田大海微笑着告诉他,这大半天,二连战士们除了摸清军火库和各种物资仓库的位置外,都是吃好喝好,并饱饱地睡了一觉。
      周卫国这才放心,随即和田大海低声商量好了晚上行动的细节。
      当晚11点,快反营二连展开行动。
      战士们首先摸到军火库,轻松干掉4名哨兵后,顺利进入军火库,找到了爆破需要的炸药和雷管、引爆器等物,随后就四散行动了。
      美军做梦也想不到中国人已经摸到了自己的眼皮底下,所以二连的行动异常顺利。
      11点30分,布设在军火库的炸药首先爆炸。
      随后,油料仓库和冬季保暖物资仓库起火爆炸。
      接着,是日用品仓库的爆炸。
      最后,军火库里的弹药又开始了殉爆。
      不幸的是,军火库里储备了大量在前期对地攻击中效果绝佳的凝固汽油弹,这些凝固汽油弹被引爆后,火势迅速蔓延了起来,很快就波及了咸兴基地的大半面积。
      这回,美国人终于尝到了自己的凝固汽油弹的味道。
      11点50分左右,在混乱中,周卫国率快反营二连乘坐十几辆崭新的吉普车和卡车冲出了美军咸兴基地大门。
      12月13日,由于咸兴遭到毁灭性破坏,原本就极为低落的美军士气再度一落千丈,史密斯少将不得不取消陆战1师原定在咸兴短暂休整随后发起反击的计划,并命令陆战1师和步兵第3师直接撤往兴南港登船撤退。
      12月14日,美军陆战1师登船完毕,15日起航驶往釜山。
      12月17日,美军全线南撤,27军追击进占咸兴,并于19日进占连浦。
      12月24日,美军在将兴南港储备的物资全部或分发或浪费或炸毁后撤离。
      12月25日 晓,27 进入兴南。
      至此,二次战役(美军称之为清长之战)终于落幕。
      又是一年“九.一八”,又是一年国耻日。以史为鉴,勿忘国耻!
      写在神奇的上海取消“九.一八”防空警报试鸣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