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战先驱》


  • 作者:业余狙击手

  • 第四章 敌后根据地
  • 第四章 敌后根据地
      当学生们终于来到许连长面前时,他已经看不出他们是学生了。
      这些学生身上除了脸以外,几乎都是烟灰,只有女学生才在过来之前拍打过自己身上的烟灰,这也使得她们有别于身边的“黑人”。
      陈怡第一眼就看见了满脸杀气的周卫国,接着就看见了满地的鬼子尸体,不由愣住了——看学长的样子难道这些鬼子都是他杀死的?
      陈怡很快就在心里否定了这个想法。在她看来,像自己学长这样的“文弱”书生又怎么可能杀死这么多鬼子呢?不过再仔细想想,这学长和“文弱”好像也不怎么沾得上边啊?
      陈怡想着自己的心事,对眼前的尸体也就没放在心上,其他学生就惨了,除陈怡之外的所有女学生和几个瘦弱的男学生刚见到地上的尸体,就立刻“呃”的一声吐了出来。其他男学生则拼命忍住要吐的冲动——陈怡是个女生都没吐,他们好歹也要保持一点男子汉的尊严吧?
      过了一会,陈怡从沉思中清醒了过来。这回一眼看见满地的尸体,再闻到空气中迷茫的血腥气,陈怡立刻就胃中翻腾,“呃”的一声也吐了出来。
      见最后一个女生也吐了,剩下的男学生如释重负,终于也一齐开始呕吐!
      看见学生们对尸体的反应这么大,李勇不由冲着王刚和吴振华又是狠狠瞪了一眼,王刚和吴振华则连连摆手,表示不是自己的错,还一脸的无辜加无奈。
      看见派出去护送学生的1排1班10个人只有两个人负轻伤,而上级传达的命令中所说的大学生们看样子也是毫发无损,许连长在大喜之余更是大惑不解。这样的一支队伍在遭遇了一个加强过火力的鬼子小队之后居然损失如此微不足道!这怎么可能?
      但核对过学生人数后许连长马上发现了不对,他犹豫了一下,终于指着满脸杀气仍未褪尽的周卫国向李勇问道:“怎么有三十七个人?不是说只有三十六个学生吗?这个人是学生里面的吗?他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
      李勇想了想,说:“他是我们接学生时地下党临时加上名单的,叫周卫国。我们这次和鬼子的遭遇战全靠他指挥才没有受到什么大的损失。”
      许连长仔细打量了一遍周卫国,心中虽有无数疑问,但也知道这里不是久留之地,立刻命令战士们抬着伤员护送学生们先走,留下一个排打扫完战场后,迅速撤退。
      等听到枪声赶来增援的鬼子和伪军赶到时,队伍早已过了封锁线,进入了根据地的游击区,留在鬼子面前的只剩下一具具曾经的“帝国勇士”的尸体!
      在撤退的路上,周卫国从李勇口中得知许连长名叫许光荣,今年30岁,是名老红军。
      在游击区又走了几个小时后,队伍终于进入了虎头山抗日根据地!
      队伍刚到3连驻地阳村,许连长就委婉地劝说周卫国交出了身上的所有武器,又把周卫国单独安顿在了一个屋子里,说是要让他好好休息。
      其他学生却被立刻护送到了团部所在的赵庄。
      许连长的这一番安排,周卫国当然不会没有察觉,但他心中坦荡,自是处之泰然,所以也不说破。
      李勇倒是很快就来看望他了,两人聊了一会,周卫国忍不住好奇,开始向李勇询问根据地的各种情况。一听周卫国的问题,李勇脸色就变了,干咳数声后,李勇要么对这些问题一问三不知,要么顾左右而言他。很快,周卫国就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太冒昧了,所以笑笑后就不再说话,李勇也是不说话。两人于是都默默地坐着,几分钟后,李勇终于受不了这尴尬的气氛告辞了。
      李勇走时,并没有关门,所以周卫国很容易就看见了门口站着的两名持枪的八路军战士!不过在李勇走后,这两名战士却并没有跟着离开。
      周卫国不由看了这两名战士一眼,一看之下,发现这两人有些面熟,再仔细一看,终于认出这两人正是换了八路军军装的石头和铁牛!
      见是熟人,周卫国立刻走了过去。在屋里坐了这么大半天实在有些气闷了,他想跟他们打个招呼后顺便出去转转!
      谁知周卫国刚走到门口,就被警惕的石头和铁牛拦住了,两人还委婉地“劝”周卫国回屋里去。
      见到石头和铁牛两人在“劝”自己回屋里时不但用看“坏人”一样的眼神看向自己还一脸“看你这回还怎么逃”的表情,周卫国只好打消了和他们理论的念头,郁闷地回到了屋里。坐了一会后,周卫国不由开始苦笑——这大概就是冤家路窄吧?谁叫自己当初就从这两位手中溜走过呢?好歹要让人家把场子找回来吧?
      而且想想作为一个“大学生”,自己在今天的遭遇战中表现也的确突出了点,由不得人家八路军不怀疑自己的真实身份!再说自己刚刚问李勇的那几个有关根据地的问题也的确比较敏感,还真有刺探之嫌!被人家怀疑是坏人也不算冤!何况人家八路军现在也只是软禁自己,算起来已经很给面子了!想到这里,周卫国心中也就释然了。
      不过,就算怀疑自己是坏人好像也用不着上双岗还大开着屋门监视这么夸张吧?难道还真怕自己逃走?
      傍晚,房东刘大娘给周卫国送来了晚饭,是一大碗面条和几根大葱。周卫国虽然有些吃不惯面条,更不喜欢吃生的大葱,但见刘大娘这么热情,也就只好在连声感谢后接下了面条,刘大娘见周卫国这位“有两名八路军保卫的大学生”不嫌弃自己做的面条,不由满脸喜色,说好明天早晨再送面条过来时把碗拿走后就笑呵呵地出去了。
      听说明天还要吃面条,周卫国嘴角已经开始有些发苦了。再看看眼前的这一大碗面条,周卫国更是发愁——山东人就是实在,这碗还真是大啊!
      不过周卫国这时肚子的确饿了,毕竟今天一天只在撤退的路上吃了点干粮,所以在发了一会愁后,周卫国还是拿起了筷子开始吃面。吃了几口,在发现这面的味道居然很不错后,周卫国也就吃得有滋有味了,不过在门口啃着窝头的石头和铁牛瞅着他不紧不慢地吃面条就很有些不满了。
      周卫国见状微笑着对石头和铁牛说:“两位小兄弟不如都进来吧,大家一起坐着吃好了!”
      两人却都是头一扭,给他来个不理不睬。
      周卫国心中暗笑,看来这两人还真当自己是混进根据地的“坏人”了!他们还在防着自己逃走呢!想到“逃走”,周卫国突然心中一动,一个想法涌上心头,嘴角也露出了微笑。于是,周卫国开始大声吸着面条,边吸还边咂吧咂吧嘴,又故意兹兹有声地喝着面汤,还不停大声说道:“这面好吃,真是好吃!面汤也好喝,真是好喝!”
      最后石头和铁牛终于受不了,“砰”地一声把门关上,再也不理他了。
      门关上后,周卫国又继续发了一番对这“美味至极”的面条的感慨后,才忍住笑不说话。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终于,夜幕完全笼罩了阳村,却一直没有人给屋里点上灯。
      周卫国突然站起,走到门口,迅速打开了门。
      石头和铁牛一惊,立刻手忙脚乱地从背上取下步枪,正要举枪对准周卫国,就听周卫国打着哈欠说:“两位小兄弟还在啊?我要睡了,两位小兄弟不如进来睡吧,外面蚊子多!”
      听了周卫国的话,两人神色稍微和缓了一些,但却没有收起枪。
      石头一脸不爽地说:“我们还就喜欢在外面睡了!外面凉快!还有,不要叫我们小兄弟!你比我们大很多么?”
      周卫国微笑着说:“哦!是这样啊!那就祝两位小兄弟睡个好觉了!”
      说完,轻轻把门关上,关门时还摇头叹道:“奇怪,真是奇怪!怎么还有人喜欢喂蚊子?”
      待周卫国关门后,石头和铁牛才愤愤地把枪背好,石头冲着屋门挥了挥拳头,低声说:“哼!你要真是特务,看我怎么揍你!”
      铁牛却是叹了口气说:“这家伙打鬼子倒是一把好手!要真是特务那还真是可惜了!”
      石头和铁牛的话都被将耳朵贴在门上的周卫国听得清清楚楚。
      原来人家八路军还真怀疑自己是特务啊!
      周卫国不由心中好笑,又仔细听了听门外石头和铁牛再没什么动静后,立刻转身快步走向屋里的那张桌子。
      周卫国轻轻一跃,就到了桌上,又从桌上一跃,抓住房梁,一翻身,骑了上去。坐在房梁上,周卫国仔细观察了屋顶一会,发现这屋顶的椽子比起南方的房子要稀疏很多,椽子上铺着苇席。周卫国又仔细看了一会,找到了两张苇席的交汇处,伸出双手,从两根椽子之间轻轻按在了这苇席交汇处的屋顶上,双手同时用力,屋顶顿时应手有些松动。回想起进这屋子之前偶然瞥见的屋顶的茅草,周卫国顿时明白这屋顶只是茅草加泥铺在苇席上做成的。周卫国双手逐渐加力,很快就将一张苇席连着屋顶的茅草和泥土顶起,在屋顶开了一个大洞。周卫国迅速从房梁上站起,从这洞里钻了出去,身体平铺在屋顶上(据周卫国的观察,支撑屋顶的椽子并不足以支撑一个站立的人),又把屋顶复原,之后才慢慢爬到了屋顶后方,仔细听了听屋后没有异样后,周卫国迅速抓住檐角,一个翻身,悄无声息落地。
      其实周卫国费这么大周章也只是想出去转转,顺便和石头、铁牛开个玩笑而已。想到自己在村里转过一圈后再大摇大摆走到石头和铁牛面前,当着他们的面走回屋里时两人脸上即将出现的精彩表情,周卫国就忍不住想笑。
      在村里走了一段路后,周卫国惊讶地发现村里此刻是一片漆黑,竟然没人点灯!
      再一想,周卫国立刻就明白了。这里是农村,不比苏州和南京,这里的老百姓可没有多余的钱花在灯油上,当然是能省则省了!
      想明白这点,周卫国立刻暗道一声惭愧,不由为自己刚刚破坏了一个屋顶感到内疚,散步的心情也就没了,心中打定主意明天一定要将被自己破坏的那屋顶修好。正想转身往回走时,周卫国突然看见前面拐角处不远有间屋子透出了灯光。
      那灯光本有些昏暗,但在如此漆黑一片中,却显得异常明亮。
      在农村这时候还有谁点灯呢?
      周卫国犹豫了一会,还是抑制不住好奇心悄悄朝灯光走了过去。
      刚走到那屋子外面,周卫国就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周卫国一愣,这不是李勇的声音吗?再仔细一听,又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却是许光荣。周卫国再一思索,顿时明白,他这是到了3连连部了!难怪全村就这屋子亮着灯!
      知道这是3连连部后,周卫国立刻决定往回走,毕竟以他现在“坏人”的身份,待在这里如果被人发现了多少有瓜田李下之嫌,还是少惹麻烦的好,何况偷听人家谈话也的确是件很不光彩的事。
      周卫国刚转身要走,就听屋子里传来李勇的声音:“连长,我觉得周卫国不太可能是特务!”
      周卫国脚步立刻停了下来,既然说到自己,当然就有必要听听了!于是悄悄走了过去,靠在墙边开始细听。
      只听许光荣说道:“小李,你不觉得周卫国作为一个学生年纪大了点吗?”
      李勇说:“连长,这个我听周卫国说过。他的年纪是比其他学生大,不过其他学生还都没有毕业,他却是民国十八年就进了苏州的东吴大学,应该早就毕业了,所以年纪大一点也没什么特别的。这次的三十六个学生里有一个女学生也是苏州东吴大学的,我听过周卫国和这女学生的谈话,周卫国对东吴大学的事情还是很熟的,不像在说谎,而且连那女学生都不怀疑他东吴大学学生的身份,还叫他学长,我们好像也没有理由怀疑他吧?”
      许光荣说:“那你倒说说,如果他没有问题,那团里给我们的北上学生名单里为什么会没有他?”
      李勇立刻说道:“名单上没有周卫国这件事,当时我们接学生时地下党同志就解释过了,因为周卫国是临时加上去的,所以名单上自然没有他!”
      许光荣说:“好,就算这些都没问题,那我问你,一个学生又怎么可能这么会打仗?”
      李勇沉吟了一会,说:“周卫国为什么这么能打仗我也想不明白,但我觉得我们应该相信徐州地下党的同志!既然他们把这三十七个人送到根据地,就肯定对他们进行过考察,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许光荣沉默了一会说:“刚刚你也说了,今天他还问了你很多根据地的情况,这不是在刺探情报是什么?”
      李勇说:“今天周卫国问我那些问题,我刚开始也怀疑过,但回来后仔细想想,他问那样的问题还是好奇的可能性大一些。连长你想,特务会有这么大胆子敢直接问我们这样的问题吗?”
      许光荣显然也觉得这不可能,所以又沉默了一会,最后说道:“但是,我听战士们说,这周卫国还会说鬼子话,你就能保证他不是个鬼子特务?”
      李勇说道:“我觉得这更不可能!周卫国对鬼子的仇恨是实实在在的!这一点我看得出来!要不然他也不会对鬼子这么心狠手辣!”
      许光荣沉吟着说:“兴许他是为了混进我们根据地所以才对鬼子这么狠呢?”
      李勇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解释,不知为什么,在他的内心深处,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周卫国肯定不是坏人!不过连长说的似乎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所以现在他也有些迷惑了。
      听到这里,周卫国再也忍不住,立刻上前,敲了敲门。
      许光荣在屋里问道:“谁呀?”
      周卫国朗声说道:“我!周卫国!”
      屋里立刻传来了拉枪栓的声音,随后门就被打开了。门口现出满脸吃惊的许光荣和李勇。许光荣手中拿着驳壳枪,驳壳枪的机头大张着,李勇也平端着步枪,两人的枪口有意无意都对准了周卫国的胸膛。
      周卫国却看也不看这两支枪一眼,微笑着说道:“许连长,老李,客人来了,你们也不让他进去坐坐?”
      许光荣脸色微变,哼了一声,往后退了几步,枪口却还是指着周卫国。
      李勇想了想,收起步枪,也后退了几步,给周卫国让开了门。
      周卫国大步走进了屋里,一眼看见屋里桌边的板凳,想也不想就走过去大剌剌地坐了下来。
      许光荣和李勇面面相觑,眼中满是疑问——这周卫国不是被石头和铁牛两人看着吗?怎么会来到连部?
      李勇脸色突然大变,厉声说:“周卫国,你说……你把石头和铁牛两人怎么了?”
      想起周卫国对待鬼子的残酷手段,李勇心中就不寒而栗,要是石头和铁牛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李勇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不敢再想下去。
      周卫国看见李勇的神色,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想法,不由笑道:“老李,你放心,我没把石头和铁牛怎么样,他们都还在我屋门口站着呢!我是偷偷跑出来的,他们不知道!”
      李勇面色稍霁,但还是有些不放心,说:“你真的没把他们怎么样?”
      周卫国有些生气了,说:“我说老李,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我说没把他们怎么样就是没把他们怎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从他们两个眼皮底下跑走是第一次吗?”
      李勇一想,倒也是,上次北上途中周卫国不是也从石头和铁牛两人的眼皮低下溜到山下了吗?不由放下了心。不过很快,李勇又在心里骂开了石头和铁牛两人了。这两个兔崽子,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看人的!两个看一个都看不好!明明知道周卫国不是普通人也不长点记性!活该他们丢人!
      许光荣却没有收起驳壳枪,只是将驳壳枪的枪口放下了一些。从李勇的讲述中许光荣也明白,这次护送的学生能安然无恙全亏了周卫国的临机决断,但在周卫国的身份明确之前,他也不敢大意!毕竟根据地建立起来还没多久,敌情又复杂。
      周卫国将双手放在桌上,微笑着对许光荣说:“许连长,你看,我现在全身上下没有一样武器,就这样你还不放心吗?”
      许光荣心中暗道:“你手上倒是没武器,但你徒手杀鬼子的事情谁不知道啊?还叫我放心?”
      不过想起周卫国杀的是鬼子,许光荣还是在迟疑了一会后收起了驳壳枪,走了过来,坐在了桌子另一边的板凳上,却仍然警惕地看着周卫国。
      周卫国又转向李勇说:“老李,我们认识也有十几天了吧?这十几天我们还从没好好聊过,怎么样?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大家一起坐下聊聊?”
      李勇和许光荣交换了一个眼色,又看了看周卫国,最后走到炕边坐下了,有意无意将自己的步枪也摆在了炕上。
      周卫国心中暗赞,李勇这一坐可大有深意。现在自己、许光荣和他刚好形成一个三角,假如自己真是“坏人”,突然发难,不管动作有多块,在一瞬间都只能先杀一个人,在他再次动手之前另一人至少还来得及开枪,就算打不中他周卫国,只要枪声一响,还是能够有效示警的,这样一来他周卫国要想安然逃跑就不那么容易了!
      虽然知道李勇的用意,周卫国脸上却是不动声色,等许光荣和李勇都坐定后,才缓缓说道:“我知道你们都在怀疑我的身份,我本来也是想告诉你们的,但我这个人不习惯在不平等的条件下谈话。现在我们都平等了,可以开始好好谈了!”
      许光荣想了想,说:“好,既然你有诚意,那我们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们都知道你有事情瞒着我们,但我们最想知道的就是——你究竟是什么人?不要告诉我你就是个普通大学生!”
      周卫国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力呼出后说:“我的确有很多事情瞒着你们。不过现在我可以把这些事都告诉你们。我其实不是普通大学生,而是一名国军军官!”
      许光荣皱了皱眉,但很快又舒展开了。
      国共两党虽然你死我活地打了这么多年,但现在毕竟是国共合作了,大家都是中国人,值此民族存亡之际,正应该携手合作,共同抗日,所以仔细想想周卫国这国军军官的身份倒也不是那么让人难以接受。
      李勇却突然说道:“如今是国共合作抗日,你就算是国军军官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为什么要对我们隐瞒呢?”
      周卫国想了想,说道:“这一点我会慢慢跟你们解释的。不过我想先问你们一个问题,不知许连长和李班长知不知道南京大屠杀?”
      许光荣和李勇对视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周卫国叹了口气,目中已有泪光,缓缓说道:“我记得差不多同样的问题今天白天我已经问过李班长了。其实你们并不知道南京大屠杀,最多是听说过!但我不一样,我是亲身经历过!我亲眼看见过鬼子屠杀手无寸铁的南京市民和放下武器的国军官兵!那种惨状我这一辈子都忘不了!”
      听周卫国说到“放下武器的国军官兵”时,许光荣和李勇都不由皱了皱眉头,在他们看来,一个军人,最为可耻的事情就是放下自己手中的武器!
      周卫国注意到了两人的表情,不由正色道:“许连长,李班长,我知道你们看不起国军!以为国军都是贪生怕死的人!但我要告诉你们的是,国军也是中国人!他们也爱自己的祖国!他们也是热血男儿,也有军人的荣誉感!他们也不怕死!这一点我敢保证!因为我自己就曾作为国军的一员参加过淞沪会战和南京保卫战!”
      许光荣和李勇都是脸上一红,南京保卫战他们虽然不怎么清楚,但淞沪会战的惨烈却是中国人都知道的!
      周卫国深深吸了一口气,心情终于平静下来,说:“不过在民国二十一年之前,我的确就读于苏州东吴大学法学院,那时我的名字不是叫周卫国,而是叫周文。‘九·一八’事变后,我还和同学一起组织过苏州学生的‘双十’抗日游行和‘一二·一七’抗日大游行,为此还蹲过监狱。当时当局给我的罪名就是通共!”
      说到这里,周卫国不由笑笑,说:“没想到我现在倒是真的通共了!”
      许光荣和李勇都是一笑。李勇更为自己的眼光感到骄傲——原来周卫国的确曾经是“大学生”,难怪他身上有种读书人特有的气质。
      周卫国继续说道:“后来‘一·二八’淞沪抗战爆发,我和东吴大学的十几个同学一起到上海慰问抗战的十九路军。后来有一天,我到战场上慰问一支国军,认识了他们的营长,还亲身经历了和鬼子的战斗没那位营长和那次战斗的影响,回到苏州后我就有了投笔从戎的想法。后来,传来那个国军营长牺牲的消息,更坚定了我的想法!刚好那时中央军校第九期开始续招学员,我于是决定从军,用自己的生命来保卫我的国家!为表明决心,我将名字由周文改为周卫国!还从东吴大学退了学。后来我去了南京,报考中央军校,不久就被中央军校录取。在中央军校我学的是步兵科,毕业后又被送到德国军校留学,学的是装甲兵专业。‘七·七’事变后我们留德学员回国,我当了战车连长,随后就参加了淞沪会战。后来,仗越打越大,我的官也越打越大。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打着打着我就从装甲兵军官变成了步兵军官!最后还升到步兵上校团长!”
      许光荣和李勇都瞪大了眼。“上校”这个玩意他们虽没什么概念,但“团长”是个多大的官他们还是明白的。要知道,整个虎头山区抗日根据地好几个县加起来,主力部队也就他们独立团啊!两人不由开始仔细打量周卫国。怎么看周卫国也不像是个团长啊?
      周卫国看见两人的表情,知道他们不太相信,也不在意,继续说道:“后来我就参加了南京保卫战!”
      说到这里,周卫国目中又忍不住流泪。
      李勇记起周卫国曾经说过,他的所有亲人和几乎所有朋友都死在了鬼子的手上,听到这里,不由也为周卫国感到难过。
      周卫国强忍住泪水继续说道:“参加淞沪会战的国军在会战结束后基本都被打残了,再加上撤退的组织工作混乱,撤退时被鬼子追着打,损失更大。好不容易撤到南京,鬼子新的进攻又来了,部队还没来得及好好整补就匆匆投入了南京保卫战,所以弟兄们虽然打得很顽强,但最终南京还是陷落了!”
      听到这里,许光荣和李勇都是神情黯然。
      周卫国突然抬起了头,愤怒地说:“南京虽然陷落,但南京城里的国军还有近十万之众,只要有良好的组织和指挥,原本也还是可以和鬼子打巷战的。但是,我们的长官,从首都卫戍司令长官到师长,竟然都在城破之前抢先逃跑了!”
      许光荣和李勇都是听得目瞪口呆,上级扔下部队自己逃跑?这种事情他们别说遇上,连听都没听过!
      周卫国叹了口气,说:“剩下的官兵看长官都跑了,也都没了斗志。其实也不能怪他们,这些整补的新兵大多数原本就是强征来的老百姓!长官都跑了,还怎么指望他们能好好打仗?所以他们大多选择了放下武器投降或者装扮成了平民!”
      说到这里,周卫国突然想起被国军溃兵杀死的萧雅父母,不由心中一痛。
      许光荣和李勇也跟着叹了口气。他们当然知道没了领导的部队会成什么样。
      周卫国咬牙说道:“不过他们还是想错了!他们不知道鬼子根本就不是人!是畜生!鬼子并不在意你是放下武器的军人,怕死的逃兵,还是普通市民,他们见人就杀!见到妇女则侮辱后再杀!总之是变着法子杀人!南京数十万同胞啊!就这样被鬼子天天杀!天天杀!终于几乎都被杀光了!那里面还有我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有和我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啊!”
      许光荣和李勇都握紧了拳头,眼中也有了泪光!
      许光荣一拍桌子,骂道:“这群畜生!”
      周卫国继续说道:“我恨鬼子!但鬼子本来就是畜生!所以我更恨那些把上十万弟兄扔在南京城自己却逃命的长官!老李,你问我为什么要跟你们隐瞒自己是国军军官?还说就算是国军军官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但我不这么想!面对南京数十万死难同胞和为我而死的弟兄们的冤魂,我敢承认自己是曾经发誓要血战到底,与南京共存亡,临了却怕死逃命的国军吗?我不敢啊!我心虚啊!”
      说到这里,周卫国不由放声痛哭。
      许光荣和李勇也听得难过,跟着落泪。
      良久,周卫国才止住了哭声,继续说道:“所以,逃出南京后,我发誓要为我的亲人报仇!为我的朋友报仇!为我的弟兄们报仇!但有这样贪生怕死的长官我又哪里有报仇的指望?所以我才决定北上!寻找真正抗日的队伍!一路上,所见所闻,让我明白了八路军是一支真正抗日的队伍!所以我才到徐州找到了我的老同学,也就是那天送我们的那个地下党负责人,让他介绍我加入八路军!我这次跟学生们一起到根据地来就是他介绍的。”
      说到这里,周卫国顿了顿,随即热切地看着许光荣说:“许连长,你让我参加八路军吧?我要杀鬼子!”
      许光荣眼中泪光闪动,突然站了起来,向周卫国伸出大手,大声说道:“兄弟,你是好样的!我要定你了!欢迎你加入我们八路军!今后我们就在一起杀鬼子!”
      周卫国站了起来,伸手握住了许光荣的手,眼泪再次止不住流了下来。
      李勇也走了过来,和两人的手握在一起,激动地说:“老周!我们八路军虽然武器比国军差,粮饷也总是发不出来,但却绝不会丢下一个同志!更不会丢下一个群众!”
      三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脸上都流下了泪水。
      过了好一会,三人的手才分开。
      周卫国用衣袖抹去眼泪后说道:“这么说,从现在开始我就是八路军了?”
      许光荣和李勇对视一眼,都点了点头。
      许光荣说:“你要是愿意,以后就留在我们连吧,刚好你跟李班长也熟!不过你是国军的团长,我们八路军肯定没办法给你这么大的官……”
      周卫国脸色一变,打断许光荣的话,说:“许连长,你也太小瞧我周卫国了!我周卫国岂是贪图官位的人?”
      许光荣赶紧说道:“周卫国同志,我不是这个意思。以你的能力,这次又立了这么大的功,让你从士兵干起怎么也说不过去。这样吧,二班班长在今天的战斗中牺牲了,我明天就向团部打个申请,让你来当二班的班长,你看怎么样?”
      周卫国斩钉截铁地说:“只要能打鬼子,别说是当班长,就算是当一名普通士兵我也愿意!”
      许光荣心中松了口气,他还真怕周卫国不愿意!不管怎么说人家以前也是个团长,带着千多号人(他并不知道周卫国带的是个两千多人的加强甲种团),一下子变成个只能带十来个人的小班长,能不会有想法吗?而且说实话,许光荣把周卫国留在三连也是有私心的,周卫国是国军军官,以前和鬼子打过无数仗,说到打鬼子的经验,目前整个虎头山根据地,还有谁能比得上他?现在部队最缺的就是打鬼子的经验!要不然今天三连一百多号人打鬼子一个小队残部也不至于损失这么大了!
      想到这里,许光荣便以请教的态度将3连参加战斗的大概经过对周卫国说了。
      原来,按照和李勇的约定,团里估计学生们近期就要抵达,所以在前天就派出3连偷偷越过封锁线,隐蔽在小李村附近的树林中随时准备接应北上的队伍。今天,周卫国他们这边刚打响,许光荣就知道护送队伍和敌人遭遇了,于是带着3连朝这边急行军。赶到山下时,山本青木已经放火烧了周卫国他们躲藏的高粱地了。而3连也很快就被留在山腰的鬼子卫生员发现,鬼子卫生员和伤员迅速开枪阻击,但因为这些鬼子没有机枪,所以很快就让许连长带人冲了上来,战士们高喊着“缴枪不杀”,鬼子卫生员没有选择投降而是选择了战死,鬼子伤员也拼命抵抗。许光荣没有理这些伤员,在留下6班和几个卫生员处理这些鬼子伤员后就命令其余战士往山上继续冲锋了。当6班战士制伏这些伤员,又由卫生员为他们包扎好重新迸开的伤口并由战士们搬到一起时,一个鬼子伤员从一个战士身上抢了个手榴弹拉响了,6班的大刘当场牺牲,还有3名搬伤员的战士受伤!其他鬼子伤员趁机上前抢夺武器,被愤怒的6班战士全部击毙!3连继续往山上冲的时候遭到山顶鬼子火力小组的阻击,虽然坡度不大,但鬼子射击精确,所以又伤亡了十来个人,幸亏鬼子机枪卡壳了,3连才冲上山顶。这回大家有了教训,没有让受伤的鬼子拉响手榴弹,但鬼子伤员硬是咬断自己舌根自杀了。鬼子的顽强让战士们吃惊不已。部队冲下山时,遭到鬼子火力封锁,又伤亡了二十多名战士,后来在周卫国他们的配合下,3连包围了剩下的鬼子,又在拼刺刀时牺牲了5名战士,重伤4人!算起来,这次战斗,为了消灭一个小队鬼子残部,3连的伤亡竟高达四十多人!经过这次战斗,3连筋骨大伤!
      在一起探讨了这次战斗的得失后,三人唏嘘不已。
      最后,许光荣看着周卫国,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这回可是拣到宝了!”
      心里不由乐开了花。
      眼看天色已晚,周卫国起身告辞。
      许光荣和李勇都执意要送周卫国回去休息,周卫国推辞不过也就只好接受了。
      当三人有说有笑走近“软禁”周卫国的那个屋子时,正看见石头和铁牛一脸警惕站在门口。
      连续站了有七八个小时这两个战士竟然不感到累!这一点就连周卫国也不得不佩服!
      看见石头和铁牛还有板有眼地在门口警戒着,李勇不由又好气又好笑。
      石头和铁牛首先看见了提着马灯的许光荣,赶紧立正,敬礼。
      石头敬过礼后还有意大声说:“报告连长,一班战士石头、铁牛正在执行看押任务!”
      许光荣忍住笑说:“看押任务?你们看押谁呢?”
      石头愣了愣,说:“连长,不是您下的命令说要看住周卫国这个特务吗?”
      铁牛在一旁纠正道:“石头,连长可没说他是特务!”
      石头撇了撇嘴说:“我看他就像特务!”
      许光荣脸一沉,说:“瞎说什么?谁是特务?”
      石头还没反应过来,说:“周卫国啊!”
      李勇忍住笑走上前骂道:“你们两个还站在这里干什么?都给我回去睡觉!”
      石头愣住了,说:“那……那这周卫国不用看押了?”
      李勇说:“看押?什么看押?都是革命同志哪来的看押?”
      石头愣住了,这周卫国怎么一转眼就从特务变成革命同志了?
      许光荣咳嗽了一声说:“组织上经过考察后已经证实了周卫国同志是真心抗日的,还批准了他参加我们八路军。所以周卫国同志现在不但不是特务,还和我们成为了革命战友!”
      石头更糊涂了,这周卫国怎么还成革命战友了?
      铁牛倒是心里直乐,能有周卫国这样的战友当然是好事了!
      李勇走到两人身边低声说道:“你们俩傻小子仔细看看连长身后的是谁?还看押呢!两个看一个都让人跑了自己还不知道!你们俩丢人不丢人啊?”
      石头和铁牛吃惊地看向许光荣的身后,就见到了笑吟吟的周卫国。
      两人不由面面相觑,嘴巴大张着合不拢,眼睛也瞪得溜圆,一脸的不可思议。
      真是见鬼了!这周卫国明明在屋里睡觉啊!睡前还跟自己说过话呢!这门也看得死死的,他怎么可能跑走呢?
      两人心中一动,几乎同时转身推开了屋门,借着马灯的亮光,两人终于发现屋中此刻已是空无一人!
      两人转身再看向周卫国时已经是一脸的沮丧了。
      李勇骂道:“还有什么好看的?还不给我滚?是不是要等我请你们吃面?”
      石头和铁牛两人赶紧说道:“哪能呢班长,我们这就走。”
      说完,两人又低声商量了一会,却都没有要走的意思。
      铁牛突然满脸扭捏低声说:“班长,跟您说个事……”
      李勇愣了愣,说:“呦喝,铁牛,你这是怎么了?转性了?说话怎么跟个小媳妇似的?说吧,到底什么事?”
      石头红着脸说:“班长,我们要说的就是媳妇的事。”
      李勇一愣,说:“媳妇?什么媳妇?你们俩多大啦?就想找媳妇了?再说了,这事也不归我管啊!”
      铁牛讪讪地说:“不是啊,班长。您忘了,上次我们俩让周卫国跑了您就跟我们说过,要是下次再出这样的事就让我们回家抱媳妇去!”
      石头接口道:“现在这不就是下次吗?班长,我们就是想告诉您,我们俩都还没媳妇,所以没办法回去抱媳妇。班长您就饶了我们这一回吧?”
      两人一唱一合说完后,大气不敢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李勇,以期从李勇的脸色变化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李勇不由哭笑不得,说这两个小子傻吧,他们又知道用这理由来对付自己;说他们聪明吧,偏偏又这么不开窍!想到这里,李勇不由抬起了腿做势要踹两人,嘴上骂道:“你们两个兔崽子哪这么多废话?还不快给我滚回去睡觉?”
      石头试探着说:“班长,您这是算饶了我们?”
      李勇笑骂道:“我说你们两个哪这么死心眼呢?在这站着能多长一块肉啊?滚!”
      石头和铁牛立刻如蒙大赦,答应了一声后就飞也似的跑了。
      周卫国、许光荣和李勇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又互相看了一眼,突然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许光荣说道:“周卫国同志,天色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吧,我们明天接着聊!以后我要请教你的事情还多着呢!”
      周卫国笑道:“许连长你太客气了。你比我年长,叫我声卫国就行了。你刚刚不是也说过吗,我们现在已经是革命战友了!说请教不是见外了吗?”
      许光荣笑着说:“是是是!那我就不多说了。卫国,早点睡吧!”
      李勇笑着说:“老周,我们现在都在一个排,以后打鬼子可别忘了我们一班这些兄弟!”
      周卫国笑着说:“老李,瞧你这话说的?以后大家在一起打鬼子,还分什么你我?”
      李勇笑道:“有你这句话就行了!虎头山区的小鬼子以后可有罪受了!”
      三人都会心地笑了。
      许光荣走时还怕周卫国不习惯晚上没光亮,所以硬是把马灯留给了周卫国,之后才和李勇一起离开。
      看着两人没入黑暗中,周卫国深深吸了一口气,在心中默默念道:“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革命!同志!……”
      心中突然觉得从未有如此刻平静。
      第二天一早,许光荣就派人向团部送去了自己对这次遭遇战的总结和缴获战利品的清单,还有任命周卫国为三连一排二班班长的申请。
      团部通讯员不到中午就送来了团部的指示。
      团里基本同意许光荣对本次遭遇战的分析。这次遭遇战是根据地第一次和精锐的鬼子作战,积累了宝贵的战斗经验。但这次战斗也暴露出作为独立团代表的三连的很多缺点,如阵地战战术、射击水平还有白刃战能力都不如日军。独立团是由主力部队的一个营扩编成的,其中不少连队尤其像三连这样的主力连里面老红军有很多,但就是这样一个连打一个小队鬼子残部都伤亡这么大,可以想像鬼子的战斗力有多么强悍!这对独立团的领导们触动很大。
      当然,这次战斗总得来说还是一个胜仗,不但成功接应了三十几个后方来的大学生,还完整地消灭了鬼子一个加强小队,缴获机枪3挺,步枪50余支(加上一班路上缴获的5支),掷弹筒2个,弹药若干。尤其是护送学生北上的三连一排一班,表现突出,全班消灭鬼子二十余人,自身仅有两人轻伤!因此团里给三连记集体一等功一次。一班记集体特等功一次,一班长李勇记个人一等功一次,其余战士记个人二等功一次(虽然之后李勇和战士们都要求将一班的功劳都记在周卫国身上,但考虑到周卫国之前并不是八路军战士,所以上级没有给他记功)。
      考虑到这次遭遇战三连损失比较大,团里还给三连补充了一些新兵。只是根据地创建时间短,群众基础相对还比较薄弱,所以积极参军的人不多,团里这次只给三连送来了二十名新兵。至于这些新兵的武器,就从三连这次的缴获中直接划拨了十八支“三八式”步枪和一挺“歪把子”机枪。
      团里对于任命周卫国为三连一排二班班长的申请,批复倒是很简单:“在充分征求周卫国同志本人意愿的前提下,同意三连目前的安排!”
      其实团里早一天就收到了徐州地下党发来的一封证明周卫国身份的密电。只是如何妥善安排一个国军团长让团里犯了难,刚好这时三连的申请送到。从申请中可以看出,周卫国倒是自愿加入八路军并愿意当个班长的,团里自然是大大地松了口气,立刻同意了许光荣的申请。
      于是,周卫国就在这一天正式成为了国民革命军第十八集团军山东军区虎头山抗日根据地独立团1营三连一排二班的班长!
      许光荣一接到团里的批复立刻就乐呵呵地带着一套新军服来找周卫国了。
      当许光荣走近周卫国住的那个屋子时,远远就看见周卫国正在房顶忙活着。
      地上站着一脸焦急加关切的房东刘大娘。
      原来,周卫国一早起来就想起修屋顶的事,特地出去挑了两担泥倒在屋前,将泥加上茅草混上水和好。接着又不顾刘大娘的劝阻带着几簸箕和好的泥上了屋顶。但这修屋顶的活看来虽然容易,周卫国却是从没干过,所以弄得手忙脚乱,直弄到现在才算摸到了门道。
      周卫国也看见了许光荣,抬头对许光荣微笑着招了招手。
      等许光荣走近,刘大娘也看见了他,立刻像遇上了救星,赶紧上前说:“许连长,你可来了!早晨起来这位大学生同志就说他弄坏了俺的屋顶,硬是要自己修好,拦都拦不住!你说要是不小心摔下来,磕着碰着哪里了,俺这罪过不是大了么?那伤的可是天上的文曲星啊!”
      许光荣赶紧说:“大娘,对不住啊!让您受惊了!他现在已经加入我们八路军了,待会我会批评他的!”
      房东赶紧摆摆手说:“可不敢这么说,许连长,几时见过当兵的像你们这么和善的?”
      许光荣说:“大娘,我们八路军是人民的队伍!我们跟人民群众,就像鱼跟水一样,没有水,哪来的鱼啊?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刘大娘呵呵笑了。
      这时,周卫国也将屋顶修好了,走到屋顶边上,单手撑着檐角顺势一个翻身,轻轻落地,将刘大娘吓得直拍胸口说:“哎呀呀!可要小心啊!”
      周卫国走到刘大娘面前,说:“大娘,您看我这不是没事吗?我早说了,您不用担心我,我摔不伤的!”
      刘大娘仔细将周卫国上下检查了一遍,见周卫国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说:“年轻人就是不知轻重,‘小心驶得万年船’知道么?”
      周卫国挠挠头,呵呵傻笑,心中突然觉得无比温馨。
      许光荣说:“大娘,我们要说个事,您忙去吧。”
      刘大娘说:“哎,俺这就给你们做好吃的去!”
      许光荣连忙说道:“大娘,我话说完就走,您就别忙活了!”
      刘大娘脸一沉,说:“不许走,在俺这吃完再走!”
      说完就去灶间了。
      许光荣看向周卫国,无奈地摇了摇头,正好看见周卫国也无奈摇头,两人不由都是一笑。
      两人进了屋坐定。许光荣无意中抬头看了看房顶,突然一拍大腿说:“我知道你昨晚是怎么跑出来的了!你就是从屋顶出来的!”
      周卫国点了点头,微笑不语。
      许光荣叹道:“卫国,你的身手着实让人佩服!要是我们三连每个战士的身手都有你的一两分,鬼子哪里是我们对手?”
      周卫国笑道:“过奖了。许连长找我有事吗?”
      许光荣说:“你看看,我都忘了正事了。团里已经批准你留在我们连当一排二班班长了,这是你的军服。武器下午再发给你。”
      经历过这么多事情后,终于又能穿上军服了!周卫国伸手接过军服,心中真有恍如梦中的感觉。
      许光荣却没有注意到周卫国的异样,微笑着说道:“我跟刘大娘说一声先走了。回头试试衣服合不合身。对了,吃过午饭后到连部来参加连里的干部会议吧!你的东西也收拾收拾,从今晚开始,你就搬出刘大娘家,跟战士们住一起吧。你现在是八路军干部了,要遵守群众纪律,不能麻烦群众!”
      周卫国“哦”了一声,这才想起自己现在也是八路军班长,好歹算得是八路军的“干部”了!不由呵呵傻笑了几声,却不明白许光荣所说的“群众纪律”是什么意思,不由疑惑地看向许光荣。
      许光荣注意到周卫国的神情,顿时一拍脑门,说:“糊涂!你瞧瞧,我连这个都忘了跟你说了。”
      许光荣随即正色说:“我们八路军有《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三大纪律是指:一切行动听指挥,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一切缴获要归公;八项注意是指:说话和气,买卖公平,借东西要还,损坏东西要赔,不打人骂人,不损坏庄稼,不调戏妇女,不虐待俘虏。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你可要记牢了!这是铁的纪律!不管你打仗有多厉害,军法无情!”
      周卫国点头说:“这个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订得好!我一定会记住的!”
      随即叹道:“相比之下,国军的军纪就远不如你们……我们八路军了!”
      许光荣沉默了一会,说:“卫国,你可别多想!我不是因为你从国军那里过来才专门跟你说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是我们八路军每一个干部战士都要遵守的!绝不因你的出身不同或职务高低而改变!”
      周卫国笑道:“我知道!你以为我是这么小气的人吗?”
      许光荣这才微笑着告辞出了屋门。
      很快,周卫国就听到许光荣向刘大娘告辞和刘大娘极力挽留的话语接着就是许光荣渐渐远去的足音。
      许光荣走后,周卫国迫不及待就换上了新军服。
      军服虽然不是很合身,但周卫国穿上后却觉得心中无比自信和踏实。
      周卫国深吸一口气,喃喃道:“我终于又穿上军服了!小鬼子们,你们等着吧!我周卫国又回来了!”
      不久,刘大娘端着一碗面进来了,把面放在桌上后,才注意到周卫国已经换上了八路军军服,不由“啧啧”连声,直赞周卫国穿着这军服越发显得英俊,搞得周卫国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刘大娘又从身上拿出了一块银元,放在了桌上,说:“这是许连长走时留下的,说是你这两天的饭钱和房租。你替俺还给许连长。”
      周卫国一愣,说:“您这是什么意思?”
      刘大娘叹了口气,说:“八路军来之前,家里就俺一个孤老婆子守着一个破屋子等死。八路军来了之后,给俺修好了房子,又给俺分了地,看俺不能干重活还帮俺种地。这份恩情俺老婆子怎么承受得起?怎么还能要你们的钱呢?”
      周卫国突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走上前伸出左手轻轻握住了刘大娘的右手,又用右手拿起放在桌上的那个银元,放回刘大娘右手中,随即将刘大娘右手摊开的手指弯了起来,将银元紧紧包在刘大娘掌中,说道:“刘大娘,我在您这里吃住,给您添麻烦了!这个银元本该由我付的,只是我现在身上没钱,这个银元就算是许连长借给我,我付给你的,今后由我还给许连长!”
      刘大娘目中突然有了泪水,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时,周卫国突然想起刚刚在屋顶时听到的许光荣对刘大娘所说的一番话,再想想许光荣所说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心中不由更是感慨不已!这才是人民自己的军队啊!要是国军都把自己当作鱼,把百姓当作养活自己的水一样看待,南京的同胞也就不会这么惨了!
      想到这里,周卫国脑中突然跳出一个念头:“如果共产党的军队能始终保持这样,将来迟早有一天,这个天下将是共产党做主!”
      民心啊!
      周卫国在心中苦笑了一声,国民政府今后如果丢掉天下,那也怪不得别人!要怪只能怪自己!当年如自己父亲一般追随国父的那些热血青年又何尝不是抱着为国为民的远大理想投身革命的?只是时移事异,当年的热血青年都被权力和欲望腐蚀了而已!
      午饭后,周卫国直奔连部。
      进了连部的门,周卫国才发现屋里已经坐满了人,看来三连的班排长们基本都到齐了。
      见自己迟到了,周卫国不由歉意地一笑。正好看见李勇向他招手,便走了过去,坐在了李勇边上的炕沿上。
      许光荣看人也都到齐了,便宣布开会。
      许光荣首先向大家介绍了上级新任命的一排二班班长周卫国,又把在座的三连各班排长一一向周卫国做了介绍。由于缺少干部,三连既没有指导员也没有各级副职干部。
      周卫国这名字在座的各位虽然大多不知道,但这个单挑十几个鬼子的狠角色大家却是都见过的,知道他留在三连不由都是一阵激动。一排长更是乐开了怀。
      会议正式开始后,许光荣首先宣读了团里对三连和一班的嘉奖,大家却都高兴不起来。等听到许光荣开始念团里指出的三连在这次遭遇战中的不足,再听到伤亡数字,大家更是都难过地低下了头。接着,许光荣又宣布了连里对这次补充新兵的分配方案:这些新兵中的一半补充给一排一班和二班,剩下的十名新兵由二排和三排各分五名。这样一来,李勇的一班和周卫国的二班都达到了满员的14个人。
      这让那些在战斗中损失较大急待补充而又亲眼见过周卫国作战的班长们眼红不已,所以许光荣话音刚落,屋子里就起了争吵声。
      争吵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有两个班长竟因为争补充兵而伸胳膊撸腿要动手开打了。
      许光荣忍不住一拍桌子,大吼一声:“都给我闭嘴!”
      许光荣这一吼,屋子里才渐渐安静了下来,但争补充兵的班排长们还是不免吹胡子瞪眼。
      许光荣虎着脸扫视了一眼屋里的各班排长,说:“有种你们班打死打伤二十几个鬼子自己只轻伤两人,或是一个人干掉十几个鬼子,我也给你们优先补充!”
      这句话一说出来,大家的头都不自觉地低了下来。
      是啊,人家一班才十个人,不但保护着三十几个学生,还抗击了一个小队鬼子一个多小时,消灭了二十几个鬼子,自身却仅有两人轻伤,这是事实。周卫国一个人干掉十几个鬼子更几乎是全连都亲眼看见的,谁好意思和他们争?
      接着,许光荣宣布将二班的武器都换成缴获的“三八式”步枪,团里划拨的那挺机枪也给二班。而为了弹药补充方便,一班现有装备不变,新兵则都装备从其他班匀过来的“四年式”步枪。对于许光荣的这个安排,李勇倒没什么意见。经历过那次遭遇战后,他更深刻地体会了武器好不如打得好这个道理。
      倒是一排长躲在一边不住偷乐。其实新兵补充和武器换装在新兵到阳村后不久就已经完成,现在拿到会上来也只是宣布而已。这样一来,他的一排就当之无愧地成了全连兵员最齐整,武器装备最好的排了!而有了周卫国,他的一排战斗力自然也将得到飞速提升!
      对于许光荣的安排,周卫国还是非常满意的,能和一群一起经历过生死的兄弟继续在一起战斗他求之不得。对于当官,他现在是一点不在乎,跟能亲手杀鬼子比起来,当官算什么?
      接着,许光荣又对近期的训练以及发动群众的事情做了安排。随后宣布散会。
      会后,许光荣将周卫国单独留了下来,将一支“三八式”步枪、一把刺刀和一个子弹盒三十发子弹还有其他的装具递了给他,说:“这是你的武器,一会我陪你一起去一趟二班。”
      周卫国接过武器,抚摸着步枪枪身,感受着枪的生命,不由渐渐陶醉其中。
      直到许光荣用力咳嗽几声,周卫国才清醒过来。
      看着许光荣古怪的眼神,周卫国不由尴尬一笑,迅速将装具和武器佩戴好。佩戴停当后,周卫国心中顿时充满了自信,脸上也泛出了神采。周卫国的突然变化看得许光荣一愣一愣的。
      两人出了连部,在去村东二班驻地的路上,许光荣向周卫国介绍了一些特殊情况。
      原来,周卫国即将上任的二班这次补充了六名新兵,加上原有的七名老兵,共有十三名战士。但让人头痛的是,新老兵人数相差不大使得这些新兵根本就不服老兵,以至于分到二班的六名新兵刚到阳村不久就和七名老兵干了一架。
      新官上任第一天这些兵就给周卫国出了一个难题。
      介绍完这些情况后,许光荣也是一脸无奈地说:“根据地创建不久,群众基础不比老根据地,主动报名参军的人不多,对这些新兵,管教是要管教,但要注意方法。”
      周卫国微笑着点了点头,他当然明白如果对这些本地新兵应付不好是会直接影响到部队今后的兵源的。
      这时,二班驻地已经在望了。
      两人进了二班驻地所在的院子时,先到一步的连部通讯员早已将二班整队完毕。
      虽然二班战士个个鼻青脸肿,不过周卫国还是从站立的姿势和看自己的眼神一眼就分出了新老兵。
      二班的老兵都亲眼见过周卫国一个人单挑十几个鬼子,看他的眼神自然是敬畏有加,而补充的新兵就不一样了,不但站立的动作显得散漫,看他的眼神也带着初生牛犊的那种不服气。
      见许光荣和周卫国进来,通讯员立刻大声说:“全体都有,立正!”
      战士们立刻立正站好。
      通讯员又大声说:“稍息!请连长讲话。”
      战士们又都稍息,等着许光荣训话。
      许光荣走到二班战士面前,站定,说道:“同志们。”
      战士们立刻立正。
      许光荣向二班战士敬了个礼,说:“请稍息。”
      战士们回礼后稍息。
      许光荣扫视了一眼二班战士,说道:“新战士可能还不知道我的名字,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许光荣,是你们的连长。民国十七年参加的革命。”
      老兵们都知道许光荣的资历,听他说完后倒没什么,新兵们一听这位连长当兵竟有十年了都不由发出一声惊叹。
      许光荣沉声说道:“今天中午的事情我听说了。说实在的,听说后我很生气!不管新兵还是老兵,都是我们三连的一份子,都是革命战友,都应该亲如兄弟!虽说亲兄弟也有磕磕碰碰的时候,可犯得着刚见面就打架还个个打得鼻青脸肿吗?你们要是有什么火不会留着以后朝鬼子发吗?自己人打架算什么?嗯?”
      老兵们眼睛都不自觉地避开许光荣,不敢看向他。新兵们见了这一脸骠悍又有十年当兵经历的连长,也心中害怕,不敢言语。
      许光荣叹了口气,说:“念在你们是初犯,我今天就不追究你们了。但是从今往后,我不希望再出现自己人打自己人的情况!你们都听明白了没有?”
      战士们赶紧说道:“听明白了!”
      许光荣冷冷地说:“我没听清楚,大声点!”
      战士们吼道:“听明白了!”
      许光荣说:“好!既然你们都说听明白了,那以后要是再犯,就别怪我许光荣不客气了!”
      说完,威严地扫视了一遍二班战士,战士们都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许光荣又指着周卫国说:“这是你们的新班长,一会就由他自己介绍自己吧。我也该走了。”
      说完,向战士们敬了个礼又朝周卫国点了点头就带着通讯员走了。
      周卫国走到二班战士面前,一言不发,先举起右手,向所有战士敬了个礼。
      老兵们慌忙还礼,新兵们却是在犹豫了一会后才跟着还礼。
      周卫国把手放下后,却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十三名战士。
      此时此刻,周卫国突然想起了自己以前带的八十七师独立营,眼中不禁渐渐有了泪光。
      独立营那时的兵个个都是好汉子!可不比自己后来带的预一团。可恨上头那些尸位素餐的官长只知道饮鸩止渴,随意就将独立营剩下的半个营部队扩编成了一个加强的甲种团,反而使人数众多的预一团战斗力大为下降,再加上南京保卫战战斗太残酷,独立营老兵竟是一个也没能带出来!可惜了这些热血的汉子啊!一想到这些,周卫国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揪紧了一样,越来越痛,脸上也现出了痛苦之色。看得二班的战士们个个莫名其妙。
      周卫国深吸一口气,努力将心中的悲痛挥走,才回到现实当中。
      再次看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十三名战士,周卫国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喉咙,开口说道:“弟兄们……不,同志们!我叫周卫国,今天是我到根据地的第二天。很高兴能让我当二班的班长。从今以后,我们就是兄弟了!你们叫我班长,叫我老周,叫我卫国都行。我将和你们生活在一起,带着你们训练,带着你们打鬼子!”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新兵们“嗨”了一声,接着就开始交头接耳了。
      他们原本还对这个班长怀有一丝敬意,现在一听周卫国也是新来的,顿时就不把他放在眼里了。这六名新兵都是一个村的,山里人打小翻山越岭爬树打猎惯了,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以致刚来就和老兵们因为争团里补充的那挺“歪把子”轻机枪的归属打了一架,新兵以六敌七竟然还略占上风,最终争得了轻机枪,所以这六名新兵自然就不把老兵们放在眼里了。连老兵都不放在眼里,对周卫国这个新来的年轻班长就更是看不上了。
      周卫国将新兵们的神色一一看在眼里,心中不由感到了久违的温暖。
      他也是从新兵过来的,自然明白这些新兵心中所想,自是毫不在意,还是微笑着说道:“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我虽然是个小班长,好歹也算是个官了。大家倒是说来听听,我这三把火该怎么个烧法?”
      战士们都愣住了。
      尤其是新兵,都用一种看傻子的目光看向周卫国。
      不会吧?自己不顾村里的老人们强烈反对跑出来投军竟然遇上一个傻子长官?
      新兵们商量了半天,突然有个大个子大声说:“那个,周班长,俺有话说。”
      周卫国微笑着说:“不知这位同志叫什么名字?”
      大个子大声说:“俺叫杨大力!”
      周卫国赞道:“好名字!杨大力同志,你有什么话要说?”
      杨大力说:“班长,俺其实就是想问问,你是新来的,俺们也是新来的,凭什么你当班长俺们当兵?”
      周卫国假装想了想,说:“这个,可能我年纪比你们大罢?”
      新兵们立刻一脸的鄙视,杨大力更是讥笑道:“当兵打仗又不是摆酒席排座次,还能论年纪大小来决定让谁当长官的?”
      周卫国还是微笑着说:“那依你说该怎么办?”
      杨大力傲然说:“依俺说,咱们比试比试,谁赢了谁做班长!”
      老兵们听了他的话都心中暗笑。这叫杨大力的傻大个真是不知死活!虽然中午打架老兵们大多吃了他的亏,看他样子也的确有两下子,但要说和周卫国比那可就差远了!光想想这位周班长昨天杀那十几个鬼子的可怕样就让人晚上做恶梦,现在正好让这可怕的新任班长给这傻大个点教训!
      周卫国点头笑道:“好啊!那你说说我们都比些什么好呢?”
      杨大力原也没想到周卫国能接受自己的建议,刚才这么说只是想杀一杀这位新班长的威风,无论这新班长和自己比输了还是不敢和自己比都达到目的了,至于真要比什么他倒是没想好。此刻周卫国提起,杨大力不觉有些发楞,随即想到,周卫国要是跟自己比写字作画什么的自己岂不是很吃亏?所以赶紧说道:“除了念书写字这些东西,比什么都行!”
      周卫国带着笑容看着杨大力说:“杨大力同志,这可是你说的!除了念书写字,比什么都行?”
      杨大力虽然觉得周卫国此刻的神情有些像狐狸,但话既然说出来了,自然不能再吞回去,况且自己除了念书写字不行,其他的事情还真没怕过什么!所以立刻大声说:“对!俺说的!这里十四个人十四双耳朵都听见了!”
      周卫国大声说:“好!那我就跟你比一比!我们三场定胜负如何?”
      杨大力也大声说:“行!你说吧,比什么?”
      周卫国想了想,说:“你是新兵,军事技能我就不和你比了。看你很能打的样子,又是山里人,这样吧,第一场,我们就比打架,看谁先把对方打倒;第二场我们比爬山,看谁先爬上对面那座山;第三场我们比谁更能跑,就绕着村子跑,跑到其中一个人累倒为止。怎么样?”
      这回不但新兵,连老兵都傻了。
      这个周班长也是,什么不好比,跟这傻大个比这些?要说杀人的本事,这傻大个是肯定比不上周班长的,只要想想昨天这个还没成为自己班长的可怕家伙一人杀光十几个鬼子就知道了!可打架毕竟不同于杀人,拳脚相对硬碰硬,可是很难取巧的。而爬山和奔跑就更是山里人的强项了,这位周班长怕是脑子糊了才会想到和傻大个这样的山里人比这两样吧?
      杨大力刚开始还怕周卫国提出的比试项目有什么古怪,待得听到周卫国说出三场比试的内容后,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在明白自己不是听错了后,杨大力对这个新任班长竟有了一丝好感,无论如何,敢跟他杨大力比打架、爬山和奔跑的人都需要很大的勇气!
      杨大力立刻大声说:“好!就按你说的!只要你赢了俺两场,不,就算你和俺打成平手,俺,还有俺们村的这些兄弟今后就全听你的!可你要是输了给俺,这班长就得由俺来当了!”
      周卫国扫视了一眼其他新兵,似乎想要证实杨大力这话的可信度。新兵们立刻说道:“杨大哥说的对,只要你打赢了杨大哥,俺们就全听你的!”
      脸上的神色却分明在说:“你要是输给了杨大哥,可就轮到你听我们的了!”
      周卫国笑了笑,说:“好!我要是输了,甘愿当一名普通士兵,服从杨大力同志的指挥!”
      老兵们听了这话不由直翻白眼。
      横看竖看,这个周班长身体都明显没有这傻大个壮实,身高也足足要比这个傻大个要矮上一个头!要说比军事技能,他们对周卫国倒是有绝对信心,可要在这样三场明显不占优势的比试中赢傻大个两场,那可能性就基本没有了!这样一来,自己这些老兵今后岂不是就要在这个冤家对头的傻大个新兵手下当兵了?一想到这点,老兵们就无比郁闷,不由对周卫国这个新上任的班长也连带着有了不满。真是的,自己不想当班长就是了,怎么还连累上我们啊?
      老兵们偷偷对视了几眼,在这一瞬间,他们突然有了一拥而上狠狠揍周卫国一顿的冲动!
      周卫国将新兵们的欣喜和老兵们的不满全瞧在眼里,不由心中暗笑。
      不知这些新兵蛋子要是知道自己当年在教导连里的外号叫“疯子新丁”后会有什么想法?
      这些新兵都是山里人,都很淳朴,你如果光嘴上训他们,恐怕就算训上一百遍他们也未必真听你的。但如果你有真本事,让他们服了你,真要到了打仗的时候,你就是带着他们上刀山闯火海他们也会连眼睛都不眨就跟着你!所以周卫国下定决心一定要用实力让这些来自山里的新兵服气!
      周卫国微笑着说:“刚刚连长说的话你们也听见了,所以待会不管胜负我都希望你们不要对连长说,免得挨骂!”
      新兵们都嬉笑着答应了。
      老兵们却越发心凉。看看,架还没打就开始商量着输了以后怎么遮丑了,这不摆明在求饶吗?不由对周卫国更添鄙视。
      周卫国却全当没看见众人的表情,仍是微笑着说道:“我看现在天色还早,不如就现在开始比吧?大家解散。”
      战士们立刻解散,在将武器架好后,用不着吩咐,立刻在院子里围了个松散的圈。
      周卫国和杨大力也在放下武器解下弹药盒和装具后进了圈里。
      新兵们个个都是兴高采烈。是啊,看来自己这些人里很快就要出一名班长了!刚投军就能有人当长官,也让村里那些反对自己投军的老人们看看当兵打仗是多么有前途!
      老兵们却几乎都用悲愤的眼神看着即将一手毁掉他们最后一点尊严的周卫国。
      杨大力脱下上衣,一把甩得老远,露出肌肉虬结的胸膛和手臂,又示威性地挥拳在自己胸膛上捶了几下,发出“咚咚”的声音。
      这声音让新兵们兴奋不已,却让老兵们都倒吸一口冷气——看来中午打架这傻大个还留了手,要不然自己这些人恐怕就得缺胳膊少腿了,不由更是心凉。
      周卫国却是浑不在意,两脚随意分开,不丁不八,两眼直视杨大力,脸上表情有如古井不波。
      杨大力见自己的示威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立刻站定,双目圆睁,盯着周卫国,脸上满是轻视之色。
      周卫国迎上杨大力的目光,寸步不让。
      在对视了半晌后,杨大力脸上的轻视神色渐渐没有了。
      周卫国虽然看来全身都是破绽,却又偏偏显得都像诱敌的陷阱!杨大力竟是拿不准主意该不该发动攻击,这让杨大力吃惊不已。
      他杨大力从小打架打到大,不敢说打遍天下无敌手,好歹在这四乡八村是找不到对手的,如今面对周卫国时,他竟然有了种无力的感觉!
      而且,越是对视下去,从这个比自己矮一个头的班长身上越是散发出一种让自己感到恐惧的东西!就像自己当年面对最凶猛的野兽时的感觉!不!这种感觉比面对猛兽时还要让人感到恐惧!
      对!杀气!就是猛兽面对自己的猎物时浑身散发出的杀气!
      怎么会这样?
      杨大力实在受不了这种感觉,终于一个箭步前冲,朝周卫国的右胸挥出了第一拳。
      周卫国右足后移,身体右转,轻松躲过这一拳。
      杨大力却并没有感到意外,因为这本就是虚招。
      趁着周卫国身体右转的瞬间,杨大力已迅速调整步法,闪身到了周卫国左前方,向周卫国连环攻出四拳,不过杨大力还是留了手,攻击的部位避开了要害。
      周卫国微微一笑,左足迅速后撤,右足跟着后移,竟又是轻松避开杨大力的这一次攻击。
      杨大力攻出的四拳都打了个空,蓄势待发的四拳全无着力处顿时让杨大力感到极不舒服。
      杨大力重心左移,右腿迅速飞起,脚尖绷紧,踢向周卫国。这一招腿法是杨大力自己创造的,紧接着还有横扫、侧踹、下压三个后着,与人单打独斗时从未失过手,而且一般用到两个后着就能把对手踢倒。
      周卫国却还是简单地双足迅速交错后移,不但避开了杨大力这一腿,还让杨大力接着的后着根本就没办法使出来。
      杨大力眉头一皱,右腿顺势下压,右足刚落地,就顺势弹起,双腿在空中连环向周卫国踢出。
      周卫国还是微笑着斜向后移。他虽然只学过单兵格斗,没学过武术的拳脚套路,但迭经血战,眼光却是犀利,所以他采用了最简单的方法避开杨大力的攻击。
      边上的新兵却开始起哄了,一边为杨大力鼓气一边大声说周卫国是怕死鬼,不敢硬接硬架。
      三次攻击都打空却让杨大力收起了开始时的小觑之心。周卫国的闪避方法可能不符合任何一种武术套路,但却简单实用,每次都能避开他的攻击,而且还省力。照这样下去,过不了多久,恐怕自己就要力气用尽先累倒了。
      想明白这点后,杨大力立刻站定,力聚双臂,双足不断变换着步法,慢慢接近周卫国。
      此刻周卫国已退到了战士们围成的圈子边缘了,再退就出圈了。虽然之前并没有说明退出圈子就算输,但周卫国明白,自己要是真退出圈子恐怕就不好意思再回来了,看来也该反击了。
      此时,杨大力已经逼近,周卫国脸上笑容顿敛,一个左弓步,右拳迅速挥出,击向杨大力胸骨剑突下三角区。
      杨大力虽然料到周卫国该反击了,却没有料到周卫国的动作有这么快,双手刚摆出格挡的姿势,周卫国的右拳已经打在了他身上。
      杨大力浑身一震,一种闷闷的疼痛感觉传遍全身,腹部立刻开始抽搐,身体也不由自主前弓,在这一瞬间,他竟是痛得连呼吸都不能,更别提活动身体闪避了。
      周卫国却没有趁机继续攻击,而是左足后移,恢复站立的姿势。
      周卫国虽然不懂武术的拳脚,但却在德国军校学过人体解剖学。当时解剖教员曾告诉他们,剑突下三角区在遭受稍大的击打力量后即可引起剧烈腹痛,以致腹肌痉挛、呼吸困难、不能直立,在瞬间丧失抵抗力(腹部神经丛反射所致),但如击打力量不大,抵抗力丧失的持续时间却很短。
      过了好一会,杨大力才发觉疼痛的感觉渐渐消失了,也终于可以开始呼吸。在直起身体后,杨大力迅速后退几步,脸色大变。
      刚刚周卫国显然是手下留情了,要不然只要用力稍大,自己就有可能当场毙命!此刻想来不由暗暗心惊。
      围观的新兵们都愣住了,他们还没见过谁能一拳就将杨大力打退的!
      老兵们却是精神一振,能一拳就把傻大个给逼退,看来这位周班长的拳脚也很是了得!
      老兵们立刻开始欢呼,新兵们愣了一会也不甘示弱,拼命呐喊为杨大力鼓气。
      杨大力深吸一口气,再次冲向周卫国,冲到周卫国面前时,才异常谨慎地一拳挥出。
      周卫国一矮身,避开这一拳,右手拇指却扣住中指,在杨大力右肘内侧一弹。周卫国并不知道武术中所谓的“麻筋”,但却知道肘内侧有尺神经走行。(尺神经走行于肱骨内上髁后下方的尺神经沟内,该处受叩击后会产生一种类似触电感的沿尺神经分布区的放射性疼痛。)
      杨大力顿时觉得右前臂内侧直到小指一麻,挥出的这一拳的力量竟是消于无形。
      杨大力一惊之下立刻后退。
      周卫国还是没有趁机继续攻击。
      待手上麻木的感觉消退后,杨大力又活动了一下右手,发觉没有不适后,心里才稍微放心了些,但再看周卫国时,心中却不免有些发毛。看周卫国的动作,实在不像是练过武术的人,可偏偏他每一下的动作却都这么有效!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老兵们看杨大力傻在那里不由心花怒放,大声说:“怎么样?傻大个,不行了吧?趁早认输得了,给咱班长道个歉,咱班长宰相肚里能撑船,也不会放在心上的!”
      新兵们却焦急地叫道:“杨大哥,上啊!快上啊!”
      杨大力环顾一眼围观的新老兵们,一咬牙,再次冲向周卫国。
      周卫国这次却还没等杨大力出手,就右手撮掌成刀,用手掌外缘迅速斩在杨大力右颈外侧中部。(此处在颈总动脉分叉处血管壁的外膜内分布着颈动脉窦压力感受器,当受压后可反射性地引起血压下降。重者可致命,但如力量控制得当,只会造成一过性脑缺血从而引起短暂意识丧失。)
      杨大力只觉眼前一黑,“扑通”一声就摔倒在地。新兵们大吃一惊,立刻冲了上去,老兵们看到杨大力竟昏过去了不由都愣在当场。
      这下事情可闹大了!
      新兵们手忙脚乱围着杨大力,大声叫着“杨大哥”,却都不敢乱动。见喊过之后杨大力没醒,新兵们都愤怒地看向周卫国。
      有个新兵忍不住大声说:“班长,你也太狠了一点吧?比武讲究点到为止你知道吗?”
      周卫国却是不慌不忙走到杨大力身边,蹲下,在杨大力人中和双手虎口处掐了掐,不久,杨大力就悠悠醒转。周卫国微笑着起身,站到一边。
      众人这才放心,看向周卫国的眼神都是既敬且怕。是啊,也没见他怎么用力,怎么就能把这么一条大汉给打成这样?真是太可怕了!
      睁开眼后,杨大力用力拍了拍自己的头,终于清醒过来。
      杨大力很快就站起身,想了想,突然向周卫国一抱拳,说:“班长,俺输了!俺打不过你!你的武功很是了得!以后能不能教俺们?”
      周卫国微笑着说:“其实我没练过武术。”
      众人一听之下先是目瞪口呆,紧接着就都以为周卫国是想藏私不教他们武功,所以脸色就有些不自然了。
      周卫国见了他们的脸色,知道他们心中所想,便笑着说:“我这不是武术,而是从人体解剖学中总结出来的格斗技巧。大家都是革命战友,都是为了打鬼子,我也没什么好藏私的,只要大家愿意学,我一定教给大家。”
      众人这才兴高采烈了起来。
      杨大力突然问道:“班长,什么叫‘人体解剖学’啊?”
      他现在叫周卫国“班长”,实际上已经承认周卫国班长的地位了。
      周卫国说:“所谓‘人体解剖学’,就是指研究人体正常器官形态结构与发生发展的科学。是医学中的一门重要课程。我以前在军校时学过。”
      见众人听得满头雾水,周卫国又解释道:“简单说,就是研究你身上哪个地方都有哪些东西,有什么用!”
      众人这才明白,不由对这个读过军校的班长更是佩服。
      周卫国继续说:“大家可能觉得我刚刚的动作有些奇怪,其实原因很简单,我没练过武术拳脚套路,但却学过人体解剖学,知道人身上哪里是要害。打架时,防御,我只要用最简单的动作避开对手对这些部位的攻击,而进攻,只要用最快速有效的动作往这些东西上招呼就行了。”
      杨大力一拍脑门,说:“难怪俺只觉得班长动作古怪,不像武术套路,却又偏偏打得俺不能还手,看来这‘人体解剖学’还真是个好东西!俺以前的武术都白学了!”
      周卫国正色说:“杨大力同志……”
      杨大力打断周卫国的话说:“班长,您以后叫俺大力就行了,俺以后还要跟着您学呢!”
      周卫国笑了笑,说:“大力,你要说你以前的武术都白学了也不对。练武术的目的本就不是为了好勇斗狠,而是为了强身健体!就像刚刚有个小兄弟说的,就算是比武,也讲究点到为止。”
      众人不由微笑着看向刚刚责问周卫国的那个新兵,那个新兵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周卫国说道:“而格斗技巧就不一样了,它原本就是专门为了打架甚至是杀人设计的,各种动作都只求简单有效,相对于武术来说,就显得有些上不了台面甚至是卑鄙无耻了。”
      周卫国突然面色一紧,说:“不过,日本鬼子本来就都卑鄙无耻,我们要打鬼子,就不能跟他们客气,不管什么方法,只要有效,只管用上去!绝不要跟鬼子讲什么道义!他们到中国来,就是强盗,跟强盗还有什么好说的?往死里打就是了!”
      战士们都点了点头。
      周卫国又拍了拍杨大力的肩膀,说:“大力,你没事了吧?”
      杨大力呵呵一笑,说:“班长,俺没事了!多亏您手下留情!”
      周卫国说:“那好,我们不是还有两样没比吗?你要没事我们就今天比完吧。”
      战士们全傻了。
      老兵们又开始郁闷了。这个班长也是,好不容易傻大个佩服你了就见好就收吧,人家是山里人,打不过你,爬山跑山路还能输给你啊?要真赢了你看你怎么收场?
      杨大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班长,您就别逗俺了。俺不对,俺给您赔不是了!您别怪俺!”
      周卫国正色说:“大力,我不是逗你。只是男子汉大丈夫说话要算数!说好比三场就一定要比三场。哪怕后面两场我都输了,我也认了!”
      杨大力想了想,大声说:“好!班长!无论您后两场赢了输了,俺都服您!班长都由您来当!这些兔崽子谁敢不服俺就揍谁!”
      杨大力这话说出来,新兵们都连连点头称是。老兵们见不管胜负自己都不用在这傻大个手下当兵也都放下了心,但随后就对这个傻大个居然将自己这些老兵也归于“兔崽子”之列颇有微词。
      周卫国笑了笑说:“无论胜负,无论谁当班长,我们都是好兄弟!大家说,是不是?”
      众人异口同声说道:“是!”
      说完,相视一笑,先前的矛盾也就随着这一笑而烟消云散了。
      周卫国又说道:“不如这样,我们全班都全副武装来比试比试,看谁先爬上对面那座山,大家说好不好?”
      众人大叫道:“好!”
      很快就都拿起了武器。
      在周卫国的带领下,二班出了院子。
      周卫国在前面用脚划了条横线,作为出发线。等众人都准备好了,周卫国大声叫道:“全体都有,急行军,目标,对面山顶,出发!”
      众人立刻发一声喊,飞快地朝对面的山峰冲过去。
      刚开始,杨大力跑在最前头,但很快,周卫国就追上了他,杨大力不断加速就是甩不开周卫国。两人就这样齐头并进,很快就跑到了山脚下。
      这山海拔有好几百米,在山里人眼里虽然不是很陡,但对一般的南方人来说却算得上险峰了。
      一碰到山,杨大力立刻就来了精神,手脚并用,迅速向山上爬去。山里人要连这山爬着都觉得难那也就不用活下去了!
      但杨大力爬到半山腰时却吃惊地发现,周卫国竟然就在边上离自己不远处正往山上爬,动作的熟练程度竟一点也不亚于自己,而且轻松自如。他当然不知道周卫国当年在教导连天天都要全副武装野外行军,教导连周围的各种山都被他爬遍了。
      就这样,在杨大力爬到山顶时,周卫国也毫不意外地同时到达,两人竟是打了个平手。
      眼看着包括跟自己同村的那些战士在内的所有其他二班战士都被远远甩在后面,杨大力不由朝周卫国竖起了拇指,说:“没说的,班长,俺服了您了!您比俺们这些山里人还会爬山啊!”
      周卫国哈哈笑道:“痛快啊痛快!好久没这样活动了。我当初当新兵的时候,这样的山每天少说也要爬个十几座呢!”
      杨大力暗中吐了吐舌头,心说:“难怪!”
      过了好一会,新兵们也跟着爬了上来。他们毕竟都是山里人,爬山是他们的强项。
      又过了好一会,老兵们才陆续到达山顶。这些老兵虽然仗打得多,却不像这些新兵一样在山里长大,一时还无法适应在短时间内爬上这么一座山,所以到山顶后个个都是气喘吁吁。当见到神态还算正常的新兵后,老兵们终于收起了心里残存的一些对新兵们的轻视。
      新兵们都看向杨大力,他们在后面,不知道周卫国和杨大力究竟谁先爬上山。
      杨大力和周卫国相视一笑,周卫国说道:“这一次不分胜负,我们接着比第三场。”
      杨大力大声说:“好!”
      众人见他俩爬完这么一座山后竟像没事人一样还要马上开始比试第三场,虽然很是佩服,却也不免心中暗暗叫苦,怕这两个牛人也要他们陪着跑。
      周卫国和杨大力对视一眼后,周卫国说道:“我看大家也累了,不如你们就在山顶先休息一会。我和大力就从这里开始跑好了。你们在山顶也看得清楚不是?”
      众人立刻大点其头。
      周卫国转向杨大力说:“大力,一会我们比试的是耐力,不是速度,看谁坚持的时间更久!”
      阳村周围都是山,也没有现成的路围绕着村子,所以两人要比的实际上就是跑山路了。
      作为山里人,连爬山都不能超过周卫国,这让杨大力对自己感到很不满意。现在要是连跑山路都怕,那自己以后岂不是不用在虎头山区混下去了?所以在听周卫国说完后,杨大力有些不服气地说:“班长,不瞒您说,俺没当兵的时候,每天都要跑二三十里山路呢!”
      周卫国笑道:“那好啊!按我的估计,我们绕村子跑一圈大概有两公里,也就是四里路了。不如我们先跑上十圈,你说好不好?”
      杨大力倒吸一口冷气,十圈那可就是四十里啊!虽说自己跑惯了山路,但要说一口气跑四十里山路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不禁有些怀疑地看向周卫国。说实话,他可不相信这位班长能一口气将这十圈跑完。说不定这是班长使的计,目的就是要吓唬自己,好让自己主动认输。想到这里,杨大力忍不住心中暗道:“你要俺自个认输,俺就偏不认输!看看谁能跑!”
      他虽然认同了周卫国的班长地位,但内心最深处的好胜心还是有的,再说,刚刚爬山没有胜过周卫国也让他感到很没有面子,他可从来就没想过周卫国在爬山和跑山路两项上都和自己能有一拼,爬山没赢已经说不过去了,跑山路岂能示弱?虽然就算跑山路自己赢了但按照先前的约定打成平手也算自己输,而且自己也没指望会比这个周班长更会带兵,但好歹是争回了点面子啊!
      周卫国虽然猜到了杨大力的想法,却不说破,只是微笑着说:“那我们现在就开始跑怎么样?”
      杨大力说:“好!班长,你先跑吧!”
      他对周卫国有意见,所以称呼也从“您”变成了“你”。
      周卫国笑笑说:“我们让别人下口令,一起开始吧,反正又不是比速度,也不争这一会!”
      杨大力说:“好!一起开始就一起开始!”
      周卫国叫来个战士,交待了几句后,就站到了杨大力身边,待两人都做好准备之后,这战士大叫一声:“跑!”
      两人便迅速向山下跑去。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但两人此刻却浑没有将这句话放在心上,飞也似的就跑下了山,看得一众二班战士目瞪口呆!就算借他们个胆他们也不敢这么下山啊!要不然早把屁股摔成四瓣了!(呵呵,突然想起,我两岁多的外甥女调皮的时候我就威胁她说:“再调皮就把你屁股打成四瓣!”然后她就骂:“臭舅舅!”)
      一到山下,杨大力就在略为调整呼吸频率后撒开步子绕着村子跑了起来。
      杨大力越跑越快,很快就把周卫国甩在了后面,这终于让他高兴了起来。看来这位班长以前爬的山虽然多,跑山路却是不如自己了!
      山顶的新兵们见杨大力遥遥领先都高声欢呼。他们虽然认同了周卫国班长的地位,但杨大力要是赢了毕竟也给自己这些人长脸了。
      周卫国却没有急着追赶杨大力,而是慢慢调整好自己的呼吸频率和步伐。渐渐的,杨大力却也没法再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大了。
      三圈以后,杨大力突然发觉自己的呼吸竟然开始急促起来,不由大吃一惊。才跑了十几里山路怎么就成这样了呢?
      其实按杨大力的耐力本来跑个二十里山路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只是杨大力好胜心切,过早加速,体力消耗过大,此刻自然有如强弩之末了!
      又过了一会,周卫国渐渐追了上来。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终于,在快跑完第四圈的时候,周卫国已经追上了杨大力。
      两人并肩跑的时候,杨大力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再听到边上周卫国均匀的呼吸,对比自己粗重的喘息,杨大力明白,自己输了!但如果自己连预定的十圈的一半都没有跑满就认输又实在是太丢人了!所以杨大力还是咬牙继续往前跑,只是额头已经渗出了大颗大颗的汗珠。
      这时,周卫国已经超过了杨大力,杨大力努力想要追上去却都没成功,只好眼睁睁看着周卫国越跑越远。
      第五圈跑不到一半,杨大力终于受不了停了下来,丢人就丢人吧!实在是跑不动了!
      杨大力正要就势坐倒,却发现周卫国已经飞快地跑了回来。
      在杨大力愕然的眼神中,周卫国扶住了杨大力,说道:“大力,长跑之后不能马上坐下,来,我扶着你,再往前走一段。”
      山顶上的二班战士这时也都下来了,几个人立刻上前接替周卫国搀住杨大力。
      周卫国吩咐道:“你们扶着大力再走一段路,等他呼吸和心跳恢复到接近正常才能让他休息。我还要再跑几圈!今天真是过瘾啊!好久没有跑得这么舒服了!”
      说完,也不顾二班战士异样的目光,继续跑了起来。
      包括杨大力在内的二班战士在面面相觑之后,几乎异口同声说道:“疯了!咱班长疯了!”
      周卫国越跑越顺,全身毛孔仿佛都张开了,只觉畅快无比。
      从离开南京开始,他就一直隐藏着自己的身份,处处谨小慎微,此刻有机会能够顺着自己的心意放开了跑他哪里还想停下来?
      渐渐的,整个三连都跑到村口看热闹了。他们都不明白新任的一排二班班长为什么会像疯子一样绕着村子跑。
      在周卫国跑完第十圈终于停了下来边走还边大呼过瘾的时候,他也得到了经三连战士一致同意给他起的外号——周疯子。
      第二天,杨大力没能按时起来参加训练。当然了,不管是谁跑这么长山路又用力不当第二天也起不来的!
      杨大力这种情况如果处理不当是会留下隐患的,好在周卫国自己经历过这个过程,在昨晚就按照当年在教导连时老兵们的各种密法给杨大力做足了预防工作,所以杨大力才得以在几天以后就恢复正常,这倒是比周卫国当年恢复得要快。不过自此以后,杨大力再也不敢在周卫国面前提跑步了!
      周卫国也没有食言,比试之后的第二天就决定在全连集训之后给自己的二班加小灶,教他们自己创造的结合了人体解剖学知识的格斗和拼刺技巧。
      连里组织的集训结束后,周卫国把二班拉回了驻地,关上了院门。
      众人见他这么神神秘秘的心中也莫名地激动了起来。
      周卫国低声说:“今天,我将要教你们的,是如何最有效地杀死你的敌人!这同样也意味着最好地保护自己!不要跟我说什么江湖道义,点到为止之类的话。把你们脑子里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都抛开!因为你们即将面对的敌人是日本鬼子。他们的凶残和狡猾是你们永远也想象不到的!更重要的是,他们远比你们要训练有素!他们的装备远比我们的要好!他们的弹药远比我们要充足!但是,你们也不用怕,因为我会教你们如何打败这些人!再厉害的鬼子也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你把他脑袋砍下来他也照样会跟狗一样地死掉!”
      十二个战士听得都是热血沸腾!
      周卫国又低声说:“不过我教的这些动作都上不得台面,被别人看见会骂我太阴狠毒辣的!所以我才要偷偷教你们,明白不?”
      众人大点其头。
      周卫国说:“还有,格斗和拼刺的动作我可以教你们,但具体到运用时,还要有充足的体能来支持,所以我决定从今天开始加强对你们体能的训练!格斗拼刺训练结束后大家都全副武装跟着我跑山路!”
      大家一听这话几乎立刻都要晕过去。
      像杨大力那么强壮的一条汉子都在跟着疯子班长跑了一半之后累得脱了力,杨大力今天早晨在床上哼哼唧唧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他们自问自己的体力还不如杨大力,如何敢跟着这疯子班长跑山路?
      周卫国看见众人的神色哪里还能不明白,立刻安慰道:“大家放心,昨天是我不对,不该放开了跑,但平常训练我当然不会要求大家跑这么多山路,今天就先绕村跑两圈吧。八里地你们总跑得下来吧?”
      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但周卫国马上又说:“不过以后我们要慢慢将训练量提高到五圈二十里地!你们要知道,一次急行军二十里实在算不上什么的!”
      众人听了他的话不由立刻心跳加速,接着就开始议论纷纷了。二十里山路啊!对你这个疯子班长当然算不上什么,可我们几时急行军过这么长距离啊?老兵中也有参加过长征的,也有一天走上百里路的经历,但此刻听说平常训练就要急行军二十里也是直翻白眼,要知道急行军和行军可是有很大区别的!
      周卫国脸一沉,说:“怎么?怕了?你们还是不是爷们?跑几里山路就会死了?告诉你们,谁要觉得自己是孬种,趁早给我滚蛋!我们二班没有孬种!”
      他这一说,众人立刻安静了下来。大家虽然受不了周卫国一惊一乍的话,但好歹都是爷们,谁想当孬种啊?
      周卫国说:“大家可能担心自己在训练之后也会像杨大力同志一样累得脱力。放心吧,只要按着我制订的训练计划练,你们一定不会出事!这一点我敢保证!要知道我以前也当过新兵,我自己就是这么被练出来的!”
      周卫国本想把自己当年甚至是由一个教导连训练的这件事告诉这些兔崽子们,但仔细考虑之后还是决定不吓他们了。
      众人听了周卫国的话不由将信将疑,不过如果真如这个疯子班长所说自己这些人都能被他训练成像他那样,倒也是很有诱惑力的,不由有些意动。
      周卫国见了众人的脸色,立刻加了把火,说:“同志们,让我们一起努力,把我们二班变成整个三连……不,是整个独立团……整个虎头山区最强的部队!让鬼子听了我们的名号都要两腿打哆嗦!大家说好不好?”
      众人立刻被他煽动起了情绪,都大声吼道:“好!”
      于是,周卫国就在这一天下午正式开始教授二班战士单兵格斗和拼刺技巧。周卫国教授的单兵格斗技巧结合了解剖知识,力求简单有效,和武术动作有很大区别;拼刺动作更是周卫国结合了实战经验在国军原有拼刺动作的基础上改进而成的,每一个动作都是简捷明了,都力争一击毙命,还充分利用了腿法、枪托、弹夹/弹仓,令人防不胜防。这些动作之阴狠毒辣,效率之高远超众人想象,所以众人练起来都是心惊肉跳!
      格斗和拼刺训练结束后,二班又在周卫国的带领下全副武装出了院子,准备绕着村子跑山路。
      在村口的时候,正碰上了李勇带的一班。
      李勇笑着跟周卫国打招呼说:“老周,带着你的兵干什么去啊?”
      周卫国笑道:“还能干什么?跑山路啊!”
      李勇心中一动,突然想起周卫国不但曾是国军团长,还是一名优秀的军人,他的训练方法自然也有独到之处,自己的一班何不跟着他一起训练?
      想到这里,李勇立刻说:“这样啊,我也正要带着他们跑山路呢,不如我们两个班一起训练吧?”
      一班战士都愣住了,刚刚班长不是说回驻地休息的吗?怎么又搞出个跑山路了?
      周卫国笑笑说:“行啊!”
      李勇又嗫嚅半天说:“这个,老周啊,干脆我们两个班以后都一起训练得了!”
      周卫国愣了愣,说:“好啊,大家一起训练也有个伴不是?”
      李勇立刻眉开眼笑。北上的路上他可是见识过周卫国的本事的,跟着他学总是没有错的。
      于是,从这一天开始,一班也在李勇的带领下跟着二班加练。
      周卫国教授的格斗和拼刺技巧算是让李勇大开眼界了,不过在跑了几天山路后,李勇终于忍不住问周卫国:“老周,你教的格斗和拼刺技巧是很好,可你这样天天带着我们跑山路到底训练得是什么啊?”
      周卫国装作不解,说:“训练?我这哪里是在训练他们啊?这帮兔崽子精神头好得很,天天就会打架,不让他们跑累了怎么管教他们?”
      听得李勇目瞪口呆。
      见李勇被骗,周卫国不由哈哈大笑。
      李勇顿时明白自己被骗,不由用力拍了周卫国肩膀一下,说:“老周,你这人不厚道!连这个也瞒我!”
      周卫国笑道:“谁让你这么好骗啊?我这么说你就信了?”
      随即正色道:“我这是在训练他们的耐力。要知道,目前我们的装备和战斗力都比不上鬼子,遇上小股鬼子我们当然揍他狗日的!但要是遇上大批鬼子呢?那就只有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虎头山区多的是什么?山啊!我让他们天天在山上跑,一旦真要躲起鬼子来,鬼子哪里还能追得上?”
      李勇想了想,说:“老周,这可不像你的性格啊!怎么仗还没打就想着逃命了?”
      周卫国正色说:“老李,你这话就不对了!逃命也是本事!明知道打不过别人还打那不叫勇敢而是愚蠢!我已经失去太多的兄弟了!我不想再让我现在的兵白白死掉!我的兵个个都是宝贝!一个都不能少!只有我算计鬼子的份,没有鬼子算计我的可能!赔本买卖我周卫国是不做的!”
      不知为何,听了周卫国的话后,李勇心中突然有了个奇怪的想法:“虎头山的鬼子要倒霉了!”
      这天下午,训练结束后,周卫国一个人在村外转了一圈,习惯性地观察了周围的地形后才回了村。
      进村后不久,周卫国就听见身后人声鼎沸,伴随着独轮车特有的声音从村口传来。
      周卫国回头看向村口,见许光荣正陪着一个穿着八路军军服,还戴着眼镜的中年人进了村。后面跟着一大队人,这些人里有一部分人穿着八路军军服,周卫国认得他们正是三连二排的战士。其他人却是五花八门,工人、农民,什么装束都有。这一队人大多都是或推着独轮车,或扛着背着一些箱子。
      看得周卫国稀里糊涂,这些是什么人?
      许光荣一眼看见周卫国,立刻大声叫道:“卫国,你过来一下。”
      周卫国应了一声后走了过去。
      等周卫国来到身边,许光荣指着那戴眼镜的中年人对周卫国说:“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虎头山根据地兵工厂的丁义生丁厂长。”
      又指着周卫国说:“这位就是我们三连一排二班班长周卫国同志。”
      丁义生微笑着和周卫国握了握手,说:“这一路上许连长就没少夸你!我看许连长没有夸错,像你这种年纪就能够为了抗日而不计较个人功名得失,实在是难得!像条汉子!”
      周卫国微笑着说:“如果我不是加入八路军,丁厂长也会这么说吗?”
      丁义生哈哈一笑说:“只要你是真心抗日,不管你参不参加我们八路军,我丁义生都一样佩服你!再说,就凭你这份坦荡就足以让人钦佩了!”
      周卫国淡淡一笑,说:“丁厂长过奖了。”
      不由对丁义生生出了好感。
      丁义生转向许光荣说道:“许连长,你看阳村也到了,这一路上你们也辛苦了,接下来就让我们自己选定厂址吧。”
      许光荣说:“丁厂长你太客气了,兵工厂的同志更辛苦!你们还是在村里先休息休息吧?”
      见许光荣满脸诚意,丁义生想了想,说:“那好,我们就客随主便,先休息一会吧。”
      许光荣立刻大声对二排长说道:“二排长,带兵工厂的同志们先去休息休息。”
      二排长应了一声,立刻把兵工厂一众人往村东预先安排好的休息地点带。
      丁义生笑着对许光荣说:“许连长,那我就偷懒去喽!”
      许光荣笑着说:“丁厂长说笑了,休息一会怎么能说偷懒呢?以后我们要麻烦丁厂长的事情还多着呢!”
      丁义生笑道:“大家都是革命战友,不用客气。”
      许光荣立刻眉开眼笑,丁厂长既然这么说,自己以后当然是少不了要多跑几趟兵工厂为三连谋一谋“私利”了。
      丁义生又转向周卫国说:“周班长,我们改天再聊可好?”
      周卫国微笑着说:“这是卫国的荣幸!到时还望丁厂长多多指教!”
      丁义生正色说:“周卫国同志,我可不是在说客气话!我听许连长说你曾留学过德国军校。德国的军事工业远比我们中国发达,虽然你不是学兵工的,但毕竟在德国军校待了两年,所见所闻,肯定对我们这些搞兵工的有所启发。”
      丁义生这种毫不拖泥带水的话突然让周卫国想起了严谨实干的德国人。周卫国不由对他肃然起敬,说:“丁厂长说的是!我是中国人,更是一名中国军人,为国效力是我的本分!只要是对抗日有帮助的事情,丁厂长就算不说我也会尽全力去做的!”
      丁义生点头说:“这就是了!只要我们中国人都像你这么想,日本鬼子肯定要被我们给赶出中国!”
      周卫国说:“我相信这一天肯定会到来的!”
      丁义生笑着拍了拍周卫国的肩膀,便跟着兵工厂众人走了。
      周卫国转身,正看见笑眯眯的许光荣,不由有些疑惑地看向他,许光荣却是微笑不语,只是手轻轻摆了摆,还悄悄指了指没走远的丁义生。
      周卫国凑到许光荣耳边问道:“连长,你这是干什么?”
      许光荣低声笑道:“卫国,你就偷笑吧!兵工厂搬到我们阳村了,丁厂长又对你这么欣赏,以后我们三连的弹药补充那还不是近水楼台吗?”
      周卫国失笑道:“连长,你也太那个了吧?”
      许光荣佯怒道:“什么这个那个?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打鬼子?谁不知道我们三连是独立团的尖刀?好钢就要用在刀刃上!”
      周卫国微笑着摇了摇头,随即想起一事,说:“对了,连长,兵工厂怎么会放在我们阳村?”
      许光荣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看看我们阳村,周围全是山,地形险要,易守难攻,还有我们尖刀三连驻扎,上级当然要把兵工厂放在我们这里了!”
      周卫国呵呵一笑,说:“连长,怕是你在团长面前苦苦哀求才把兵工厂抢过来的吧?”
      许光荣脸上顿时微微一红,心中不由暗暗吃惊于周卫国眼光之毒辣!知道根据地要建兵工厂后,许光荣就三天两头往团部跑,团长架不住他的苦苦哀求,又看在三连上次打鬼子的份上,才最终决定把兵工厂的厂址确定在阳村,这种比较没面子的事情许光荣当然不想让别人知道,没想到周卫国简单一句话就把实情给逼出来了!
      其实许光荣也是多想了,周卫国刚刚只是随口一说,但现在看见许光荣的脸色,立刻明白被自己说中了,不由看着许光荣嘿嘿直笑,却是不说话。看得许光荣浑身不自在,挥了挥手,说:“不说了,我去安排兵工厂的同志休息。”
      说完就快步走了,看得周卫国直乐。
      许光荣走出十几步,突然停了下来,回头说道:“对了,一会有个你的熟人会找你。”
      周卫国愣了愣,说:“熟人找我?我才来虎头山没几天,哪里会有什么熟人找?”
      许光荣突然笑了,脸上表情极为古怪,说:“到时你就知道了。”
      说完,也不理会周卫国,转身追丁义生去了。
      留下满头雾水的周卫国。
      不过周卫国想了一会对于这个将要来找自己的熟人不得要领也就不再多想。
      随即看到从身边过去的兵工厂一干人,周卫国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些人运送的肯定就是兵工厂的机床了,只要看看这些机床的重量轻到可以用独轮车推甚至是肩扛背负就知道,这些机床有多简陋!用这些机床能造出什么武器也就可想而知了!
      不过转念一想,周卫国不禁又开始佩服起这些敬业的工人了,毕竟他们在这么艰苦的条件下都想着造武器打鬼子!
      眼看兵工厂的人都过去了,周卫国也准备回驻地。突听身后有人叫道:“学长,是你吗?”
      周卫国听着这声音有些耳熟,而且看四周也没有别人,看来就是跟自己说话了,一回头,就看见一身八路军装束的陈怡和她身后跟着的一个八路军小战士。
      周卫国不由一愣,指着陈怡说:“咦,你怎么也成八路军了?”
      周卫国说完立刻就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傻问题。
      相对于自己当初的来历不明,人家可是名单上列着大名的革命青年,到敌后根据地来不参加八路军难道是来旅游的?
      想明白这点,周卫国立刻尴尬地笑了笑。
      没想到陈怡的脸却突然红了,头也低了下去,摆弄了半天衣角却不说话。
      周卫国有些奇怪,不由说道:“咦,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陈怡抬头看了他一眼,脸却是更红,再次低下了头。
      周卫国更是奇怪,这小姑娘怎么动不动就脸红呢?好像当初一起北上时不会这样的啊?再一想,周卫国突然明白了。
      怪就怪自己,表示惊讶的叹词这么多,怎么就偏偏说“咦”呢?这小姑娘名字就叫“怡”,自己说“咦”她恐怕还以为自己在昵称她为“怡”呢!
      想到这里,周卫国立刻咳嗽了一声后说道:“这个……这个……我说的是‘咦’,不是‘怡’……不对……是……唉,总之……那个……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表达我的惊讶……”
      周卫国真不知该怎么解释了,这简直就是越描越黑了!唉!这小姑娘也是,叫什么名字不好非要叫“怡”呢?
      周卫国略微把身体放低,看着陈怡的眼睛,说:“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陈怡还是不说话,却点了点头。
      周卫国松了口气,再看了眼脸红到耳根的陈怡,不由心中暗笑。
      这小姑娘也是,以前听张楚叫她“怡”也没见她有这反应啊!
      良久,陈怡才低声说道:“学长你都可以参加八路军,为什么我不能?”
      周卫国陪笑道:“可以!当然可以!”
      随即想起一事,说:“刚刚许连长说有个熟人找我,难道说的就是你?”
      陈怡点了点头,却不说话。
      接下来周卫国也找不到话题,干脆就闭上了嘴,两人就这样傻傻地站在那里。
      周卫国心中别提有多别扭了。
      良久,陈怡突然抬头一笑,说:“学长,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是我今天从老乡那里刚听来的。”
      周卫国赶紧说:“好啊!”
      他可不想两人就这样尴尬下去。
      陈怡微笑着说:“这个故事是这样的:从前有座山,叫‘俺是山’;山上有座庙,叫‘俺是庙’;庙里有个洞,叫‘俺是洞’;洞里有头猪,叫什么?”
      周卫国不假思索说道:“俺是猪啊!”
      说完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再看见陈怡和她身后的那个小战士正不住偷笑,顿时明白,不由失笑。
      这小姑娘真是够古灵精怪的!
      不过这样一来,两人都开始笑,气氛也就不那么尴尬了。
      周卫国笑道:“来而无往非礼也,我也问你一个问题怎么样?”
      陈怡笑道:“学长请问!”
      心中却想:“学长吃了亏,问的问题不用说也是有套子的,只是自己小心提防,总不至于着了他的道吧?”
      周卫国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喉咙后说道:“从前有个哑巴,他想买个铁锤,所以他就去了铁匠铺。进了铁匠铺后,这哑巴就对着打铁师傅做了这么个手势。”
      说着,周卫国摆出左手持钉,右手持锤锤击的动作。
      周卫国接着说道:“于是打铁师傅知道他要买铁锤,就卖了一把铁锤给他。”
      陈怡点了点头,却不明白这有什么特别的。
      周卫国继续说道:“这时,铁匠铺里又进来了一个人,这个人他想买一把剪刀,他该怎么办?”
      陈怡略一思索就笑了,说:“很简单啊,他对打铁师傅做这个手势啊。”
      说完,陈怡就伸出右手食、中两指,做了个剪刀剪东西的手势。
      周卫国摇头微笑不语。
      陈怡皱了皱眉,低头看着自己右手食、中指又做了一遍剪东西的手势后抬起头说:“学长我说的不对么?这个手势难道不像剪刀剪东西?那打铁师傅难道会看不懂?”
      周卫国说:“其实答案很简单,这个人走进铁匠铺后就对打铁师傅说:‘师傅,我想买一把剪刀。’然后师傅就给了他一把剪刀,他付过钱之后就带着剪刀走了。”
      说完,微笑着看着陈怡。
      陈怡顿时目瞪口呆。她身后的那个小战士不由笑出了声。
      周卫国笑着解释道:“我没说第二个人也是哑巴啊!他可用不着比划手势!”
      陈怡略一思索也就明白了,随即嫣然一笑,说:“我明白了,学长是要告诉我,我这回犯的错误和学长刚刚犯的错误一样,都是因为思维定势!”
      周卫国立刻对陈怡竖起了拇指,说道:“聪明!”
      陈怡脸微微一红,沉默了一会,突然问道:“学长,你肚子最近有没有再疼了?”
      周卫国一愣,说:“什么肚子疼?”
      陈怡说:“我们北上的时候你不是说你肚子疼习惯了吗?看来是常发作,我问过一个老郎中,他说你这样很可能是饮食不规律造成的,你以后可要多注意。”
      周卫国傻了。那时自己说肚子疼只是随口说说的,可没想到陈怡居然记在心里,心中不由顿时生出内疚的感觉。
      陈怡又说道:“我以前很崇拜‘东吴双杰’两位学长,可自从认识学长你之后,觉得你就算跟他们两位学长比肯定也是毫不逊色!但我从来就没听人提起过有个叫周卫国的学长!可见有本事的人未必就一定有名。学长你说是吧?”
      周卫国更傻了,这叫他怎么回答?周文和周卫国本就是一个人,如何牵扯得清?
      陈怡接着说道:“其实我觉得像学长你这样文武双全的人才真正称得上是‘人杰’!相比之下,周文和刘远两位学长就失之文弱了。看他们两人毕业后立刻无声无息就知道了!”
      周卫国赶紧说道:“话可不能这么说,没准他们两人无声无息都有原因呢?”
      自己和好朋友的名誉当然是需要维护的,尤其在这么个可爱的小姑娘面前。
      陈怡撇了撇嘴说:“依我看未必!他们两人当年虽然可称‘人杰’,但真到了抗战需要他们挺身而出时却是不知所踪!可见‘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这句话实在是有道理!”
      周卫国不由心中苦笑。这小姑娘的心思变得可真快。这才多少天啊?就从崇拜“东吴双杰”变成鄙视了!可见名人也不是这么好当的!
      周卫国明白在这点上说不过这小姑娘,只好转换话题,说:“对了,你们怎么会想到要投奔八路军呢?”
      陈怡说:“离开苏州后,我曾看过一个叫EdgarSnow(即埃德加·斯诺)的美国人写的书,叫《RedStarOverChina》(即《红星照耀中国》,后来的中译本叫《西行漫记》)。从这本书里,我了解了红军,还知道了陕北的延安。读过后我才知道,在我们中国,还有那么一个自由民主的地方!所以我就决定投奔红军!也就是现在的八路军了!”
      周卫国笑道:“既然这样,那你怎么不去延安,那里才是你心目中的圣地啊?”
      陈怡脸又是一红,说:“只要是干革命工作,在哪里还不都是一样的?”
      其实北上的这一批大学生大多去了陕北,留在虎头山根据地是陈怡自己提出来的,不过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和她同时留在虎头山根据地的还有张楚,那原因就很简单了,因为陈怡留下了。
      周卫国点点头说:“这倒也是!那你这是要到哪里去干革命工作呢?”
      陈怡说:“双溪乡。”
      周卫国想了想说:“双溪乡?好像我们阳村也属于双溪乡吧?”
      陈怡说:“是啊!上级决定在双溪乡成立人民乡政府,乡政府就设在你们阳村东南边的上洞村!由我担任乡长!”
      说完,一脸的自豪!原来,作为刚成立不久的根据地,能有两个投身革命的大学生主动要求留下使根据地领导大为惊喜,所以决定对两人加以重用。但因为两人刚到根据地,还不熟悉情况,所以才分别派他们到乡里先担任一段时间基层干部,待熟悉情况后再另行安排工作。陈怡去的正是周卫国所在的双溪乡,张楚去的则是双溪乡边上的下塘乡。
      周卫国一愣,说:“人民乡政府?”
      陈怡说:“是啊,就是人民当家作主的政府!”
      周卫国想了想,点头说:“听起来倒是不错。你当乡长?”
      陈怡眨眨眼,说:“学长是不是认为我没这个本事?”
      周卫国赶紧说:“怎么会呢?”
      陈怡笑了:“学长不笑话我就好!对了,学长,你以前不是学法学的吗?人民乡政府刚刚成立,法规还不完善,不如就由你来帮我们制订一些基本法规吧?”
      周卫国连连摆手,说:“这个……我还要训练,下次再说吧。”
      说完,飞也似的跑了。同时心中不断告诫自己:“以后像自己这种半桶水的法学院学生就不要随便出来现眼了!”
      眼看周卫国跑远,陈怡突然叹了口气,对边上的小战士说:“小刘,我们走吧!”
      小刘愣了愣,说:“陈乡长,我们不在阳村休息了?”
      陈怡坚决地说:“不休息了!”
      小刘有些急了,说:“陈乡长,团长叫我一路上要照顾好你,可阳村离上洞村还有二十里地,中间再没其他村子了,不在这里休息你怎么能受得了?工作队半个月前就进上洞村了,我们不用急着赶路的!”
      陈怡一跺脚,说:“我就是不想在这里休息!你走不走?”
      小刘立刻说:“好好好,我走……”
      心中却是实在不明白这个一向脾气好的陈乡长怎么会突然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