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满襟》


  • 作者:司徒妖妖

  • 小五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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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果然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女子,白色的麻纱覆在她略显瘦弱的身上,朦朦胧胧间,有一种弱不胜衣的娇美。她的眼睛有着中原女子没有的深邃,却有着诗词中才能体会到的美,正是“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含着说不尽的几多柔情。
      萧琅只微微一愣,便准确的唤出了来人的身份,仿佛那些记忆就在他的脑海中,抹杀不去:“公主。”
      来人便是轩辕旭的嫡亲妹妹,在自己的国土上做了十多年人质的完颜玉了。
      毫无疑问,萧琅是佩服这样的女子的,看似柔弱却如蒲草一般坚韧,用瘦弱的身躯扛起能够连男人的脊柱都压弯的责任。我们的国家有过无数这样的女人,普通却又永远值得人尊敬。譬如那些无偿抚养日本军人在中华大地上留下的战争遗孤的中国妇女们。
      萧琅有这样深的感受完全是因为那会儿跟他一起接受武术训练的一个哥们儿,他的妈妈就是一位这样的普通又高尚的农村妇女。
      而眼前这个完颜玉,顶着公主的名头,受着无数难以想象的折磨,怀着一个几乎不可能的希望坚强而美丽的活到了现在。萧琅对她有着同样的尊重和喜欢,无关乎男女之情。
      萧琅在对方惊喜的笑颜中,一把拎起身边几乎要扑过去的江七七的脖领子微微退了一步,自然而然的放柔了声音:“公主你认错了,我不是红。初次见面,很荣幸见到你,公主殿下,在下萧琅。”
      完颜玉即将飞奔而来的脚步一下子怔住,呆呆的看向萧琅,如水的大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对面的男人,微微迟疑:“红大哥,你……你说什么?”
      她话音刚落,房内已传来轩辕旭的声音,闷闷的、暗哑的声音:“玉儿,让他走!我不想再看到他!他不是红!”
      完颜玉就这么呆愣着站在哪里,有些不知所措,眼睁睁的看着萧琅对她行了一礼,转身,昂首离开,手里提着的江七七左右挣扎,大声嘟囔,明显的说给她听:“狼大哥你这个坏蛋!你去勾引坏女人了!”
      “混账!有你这么跟大哥说话的吗?小心我打你屁股!”
      “哼,光会做,还不准人说!”
      “嘿嘿,死丫头,谁勾引的人多?我真打你屁股了哦!”
      渐渐的,便是那声音都转了一个弯听不到了,完颜玉才轻轻的眨了眨眼,眼圈儿里的泪水沿着脸庞滚滚而落。
      “红大哥……”那个曾经在那么多人面前替她挡刀挡剑的男子,却已经不见了吗?我怀着如此坚强的信念等你归来,却已经见不到你了吗?
      大概是战事还没波及开的缘故,两人一直进到齐康境内都没见到类似于人烟渺茫、民不聊生一类的情况,但是,某些人一个人造成的震撼可以比千里无人烟更强大!那个人是……谢子安!
      那日,萧琅与江七七两人一路跋涉,终于在被被漫天黄沙折磨得面黄肌瘦的时候到达一方城池,两人抬头一看,指指点点的认了好久,才看出来是“鄞(yin)州”二字。其间,萧琅无比痛恨自己一个有知识有文凭有样貌有名气的四有新人、未来的国家栋梁、朝气蓬勃的的大学生转眼变成半文盲,居然连江七七这种小村姑都比不过!
      进城的时候,一左一右靠着的两个士兵眼皮子懒懒一掀,上上下下看了萧琅怪异的红头发好几眼,末了,手一摊,懒洋洋的吐出两个字:“路引~”
      萧琅立马傻眼了。
      这古代虽然不比现代,走哪里都要查个身份证,不然就是黑户,办啥都不方便。但是,自从齐康稳定下来以后,却也是大力清点盘查全国人口,作为人头税的基点的。更甚,为了便于管理,防止各辖区人口随意流动,任何人如果要跨个区做个生意之类的,没有加盖官印的路引傍身,官府中人都是可以直接将其抓到牢里去的。弄得严重了,便是斩首也不是没有的事。
      江七七还好,到底是御封的荣阳君,哪怕这个荣阳君是个空头支票,连个封底都没有,可是,到底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可是萧琅这样莫名其妙出现的人,搁现代就是一黑户,搁古代……那是要出人命的!
      萧琅拉着江七七慢慢的退了一步,尴尬笑到:“啊,七七,我们走错路了。”
      江七七莫名的眨了眨眼。
      两个士兵眼睛微微一眯,瞧出些异样来,对视一眼,手中长枪朝萧琅一指,傲慢的扬了扬下巴:“喂!路引拿出来!快!不然抓你到大牢里去!”
      其实,萧琅跟江七七都是两傻子。江七七是因为早些年的经历晚些日子的身份问题,从来没担心过这些,萧琅是因为作为新社会的五好青年,压根就没想过——有一种经常出现又经常被众人刻意忽视的东西叫“红包”,另一种称呼是“好处”,可谓从古到今屡禁不止屡试不爽。
      而鄞州这种小城,虽然不像朔方,因为四通八达商人众多而对路引看得不重,可是,这种边陲小镇怎么可能像莒城那样天子脚下行不得方便?而这些小兵们,不是靠念想着这些额外收入,谁愿意大热天的站这儿杵着?
      可惜,萧琅压根没想到光天化日下居然还能做这种“不法勾当”,而江七七则是一切唯萧琅马首是瞻。于是,两人一见那长枪戳到眼前了,萧琅刚放声喊“跑”,朝来路撒丫子跑得飞快,江七七已经立马跑得比萧琅还快了,直把后面两个提着几斤重长枪的小兵跑得气喘吁吁,话不成句。
      “哥,这……这两人……跑得太快了……要不……要不咱就这么算了吧?”小兵甲杵着长枪,捂着肚子,面部潮红,气喘吁吁,一脸乞求的看向旁边咬牙切齿的小兵乙。
      小兵乙抬头看向远处即使隔得那么远都还能看得一清二楚犹如挑衅的跳跃红发,直眼红得像发疯的公牛:“不成!那……那小子简直……简直就是蔑视……不……不能这么饶了他们!”
      江七七跑在萧琅身边,经过长期锻炼的身体简直是步履矫健身轻如燕,而萧琅运气好,占到的这具红鬼的身体哪怕算不上万里挑一至少也是百里挑一的高手,跑着跑着,刚要喘不上气,就觉一股热流从肚脐眼那里缓缓的流上来,在四肢百骸一绕,立马的,腰不酸了腿不痛了跑路也有劲儿了,顿时超了江七七半个身子。
      想一想,任何一个男人小时候绝对都有一个高手梦,指望着有一日能身揣一瓶半浊的老酒,头戴一顶破旧的斗笠,背扛一把巨大的锈刀,以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姿态行走在风雨中。待路见不平,锈刀出鞘,却是一砍一个准,哗啦啦只挥一刀,周围已落满一地的断刀碎剑。于是,一拉斗篷,如同来时那般颠颠倒倒再度离开,留下一种世外高人的孤独背影。
      自然,萧琅也有过这样的高手梦,尤其他后来还走上了学武这样的路,可是,他的武术,在穿越之后,便因为没有内里而一文不值。
      萧琅始终相信时间沉淀出来的东西,若是单论武术的招式,比起这不知道多少年前的这样武功那样武功,他学的那些绝对是经过了无数代人的去其糟粕取其精华的艰难淘沙的。可是,再好的招式,没有内力充门面就好比拿着肉掌跟菜刀打一样,哪怕你再会打也不过是纯粹的找死。所以,感觉到这一点温暖从不知道是不是丹田的地方升腾上来的时候,萧琅的内心沸腾了!
      萧琅一个转身,带着一种试探的心态唰的一下止住脚步,摆开阵势准备等着两个小兵上来试一试。而江七七身轻若燕,只一个翻身便落在他的身旁,嘟嘴抱怨:“早就想说了,不过是两个看起来就很笨的人,怕什么?狼大哥要是不想出手,我来动手就好了,干嘛要跑?”
      萧琅动作一顿,差点扑倒在地:这这这……这就是他教出来的小孩子么?怎么会这样的三观不正?
      萧琅扭头暼到江七七一脸讨夸的样子,颤抖着手在她脑袋顶上摸了摸,颤声道:“女孩子,不要那么暴力,会嫁不出去的。”
      “不,如果她愿意,我十分乐意娶她。”背后立刻有熟悉的声音冒出来,萧琅转头,就见谢子安一手捏扇,一手掀开马车帘子,笑盈盈的看着江七七,一身的儒雅公子气息。
      他从车上下来,折扇一收,朝江七七点点头:“七七,好久不见。”目光微微一晃,落在萧琅放在江七七头顶上的那只手上,眼中的目光嗽然一跳,仿佛利针。
      萧琅刚呷摸着这谢子安似乎有些不同了,谢子安的目光已经顺着他的手移到他的脸上,了然一笑:“我曾听人说,西出的沙漠中有一伙沙盗,只劫财物不伤人,其首领赤发若火,刀快如风,想必就是阁下了。”他伸手将江七七往身后一拉,目光不善的看向萧琅。
      恰在这时,那两个几乎要用爬的两个小兵也终于到了,一看,两个人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四个人(一个赶车的小厮也没被他们忽略),外加一辆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马车,立刻就有些泄气了。相互扶持着畏畏缩缩的往后退了两步,色厉内荏的吼到:“你你你……你不要以为有帮手就可以把我们哥俩怎么样了!你……你那是杀害朝廷命官!”
      说实话,就他俩这种一抓一大把的小兵,实在远远够不上“朝廷命官”这四个字,只不过,凡是江湖中人都不太愿意跟朝廷扯上关系,两个小兵才敢撑这个面子。
      谢子安偏头看来,将手往怀里一放,两个小兵身体一抖,眼看着气都还没喘匀却已动作迅速的退了好几步,却见那个华衣公子只是从怀里摸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玉来,对他二人和气道:“两位,还请为他们两人办个路引,到时,我自然会遣人来联系二位。”
      两个小兵探头一看,立马哎呦一声跪在地上,哆嗦着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连连道是,上下牙齿磕巴得厉害还。
      那玉上,两条盘龙口衔骊珠,端得是栩栩如生!而这样的玉佩,据说整个齐康也只有几位皇子才有,是皇帝用一整块美玉找齐宫巧匠所雕,再在各位皇子满月时赐下的!
      那那那……眼前这个……
      两位小兵何时见过这么大尊的“命官”?立马领命,拾起刚才吓落地面的长枪便步履矫健的飞奔回城了。所以说,其实人类的潜力,真的是个很神奇的东西。
      见碍事的人闪了个干净,萧琅立刻揣着手以一种无比挑剔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谢子安好几圈儿,那种目光怎么说呢?让谢子安非常的不舒服,可是,却又莫名其妙的不能动弹,总觉得一动弹就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一样。
      果然,萧琅打量完了,皱了皱眉头,以一种非常勉强的模样、十分不满的口气恶言相向:“不好意思,我才不是你说的那个大概有什么异国血统的强盗头子。请不要侮辱我遵纪守法的道德素养!还有,你这个样子凭什么就想娶我家七七?”
      “你家七七?”
      谢子安握着江七七的手不自觉的抓紧,让想要偷偷离开这种男人间莫名其妙的危险气氛的江七七的行动告之失败。而收到挑衅的谢子安,很自然的忽略了萧琅那种语气中带出的某些明显的讯息。而这种误解,给谢子安以后的行动带来了巨大的阻碍。
      本来,谢子安跑去江山未果之后,便猜到了江七七跑路的方向。等他封王以后,好不容易,终于向齐晖帝请到了旨可以四下“游历”,于是,一路向西而来,一路寻人,费了不知道多少力气,也正因为此,才这么久了还刚刚来到鄞州城。
      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谢子安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甚至找人时从一些老人家啦、热心的大娘啦那里听来的所谓的“两口子相处的经验之谈”都让他颇有些感触。更何况,这一路遍寻不见的焦急,渐渐的,竟然将他四平八稳的性子磨出了些棱角。所以,谢子安一见眼前这个红发男人,一见这个红发男人跟江七七一起的那种亲昵,还有那种亲昵中透出的自然,便有些怒上心头,不自然的,便露出了些挑衅的姿态。
      或许是来自于血液中的野兽的本能,男人对于挑衅都是十分敏感的,只可惜,谢子安挑衅错了对象。在萧琅看来,谢子安不是跟他决斗夺取雌性的雄兽,而是……想从自己身边勾引走辛辛苦苦养大的可爱女儿的小贼!
      于是,萧琅的眼睛立刻慢慢的眯缝了起来,在内心深处对谢子安大大的画了一个难以抹去的“X”!
      不尊敬家长的老公不是好老公!不会讨好亲家母亲家公的老公就更不是好老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