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寝室》


  • 作者:沈醉天

  • 第四章 恐怖乐园
  • 第四章 恐怖乐园
      苏雅低声地说:“她怎么这么像你?”
      方媛也是一脸愕然。
      寝室里,苏雅过于苗条,凌雁玉太矮,柳雪怡个头又稍大了些。所以,宁惜梅才会向她借衣服。
      她万万没想到,宁惜梅不但身材和她相似,就连走路的姿势也一模一样。从背影望去,宁惜梅简直就是第二个“方媛”。
      方媛头脑一阵眩晕,一阵冰冷的寒意悄无声息地爬上她的脊背。
      苏雅轻轻扶住她,手腕居然也在微微颤抖。
      “我没事。”方媛深深地吸了口气,勉强挤出个笑脸,“也许,我真的和她有缘。”
      “我倒情愿你和她没任何关系。”苏雅强自镇定。
      这时,一辆崭新的丰田小轿车停在了凌雁玉身边,响了几声喇叭。
      紧接着,车窗摇下,闷哥探出头,对着凌雁玉叫了一声:“喂,小玉!”
      小玉?方媛摇摇头。两个人才见了一面,居然就叫起昵称来。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让人无法理解。
      凌雁玉看到丰田小车,眼睛都要喷出火来:“哇!闷哥,这是你的车?”
      闷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哥们的车。我借来玩玩的。”
      “哦。”凌雁玉有些失落,打开车门,毫不客气地坐到了闷哥身边,“我还以为是你自己的车。也是哦,你一个学生,哪来的车?”
      闷哥说:“这些都是你寝室的同学?叫她们上车啊。”
      话音刚落,宁惜梅走到了驾驶位旁,弯下腰笑盈盈地看着闷哥。
      此时,天色已经全黑了,昏黄的灯光正好投影在她微微扬起的脸蛋上。
      “你……”闷哥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好像看到怪物般。
      宁惜梅也在观察闷哥:“我怎么看你觉得眼熟?我们认识吗?”
      闷哥有些紧张:“我们见过几次。”
      宁惜梅盯着闷哥看了好半天,最终笑了笑,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闷哥如释重负。
      宁惜梅在车里叫喊:“方媛,苏雅,你们快进来!”
      没办法,方媛和苏雅只好钻进小车。在这之前,柳雪怡已经坐进去了。
      闷哥发动了丰田车,慢慢地驶出医学院。
      车内,宁惜梅似乎对闷哥也颇感兴趣:“喂,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杜承泽。不过,朋友都叫我闷哥。”
      “闷哥,我们以前在哪见过?”
      闷哥并没有立刻回答宁惜梅的问题,仿佛在斟酌:“在哥们的聚会上见过。”
      “哦,你哥们叫什么名字?”
      闷哥突然停下车,回头望着宁惜梅的脸,仿佛要从她脸上找出什么。
      半晌,他才说:“你真的不记得了?”
      宁惜梅摇摇头:“我的头有些痛。我只记得,你很眼熟,这辆车子,也很眼熟。你会告诉我的,对吧。”
      宁惜梅笑了,笑得很纯,很开心,仿佛一朵白莲花刹那间轻轻绽放,别有一番风情。
      闷哥看得心神荡漾。他从没看过一个女孩笑起来会这么美丽。
      凌雁玉重重的咳嗽了几声,幽怨的眼神狠狠地瞪着闷哥。
      闷哥察觉到凌雁玉的不满,赶紧转回头,开动了车子:“我那哥们叫何家骏,这车子也是他的。他和另外两个哥们在香格里拉大酒店等我们。”
      “何家骏?”宁惜梅将这三个字反复念了几遍,突然想起了什么,嘴角露出诡谲的笑容。
      十五分钟后,他们来到了香格里拉大酒店,这也是南江最豪华的酒店。
      走进包厢,里面已经坐了三个男生。
      “来,我为你们介绍。这是李文渊,我们哲学系的才子,外号老三。”闷哥指着下首一个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男生说。
      “这是江浩东,我们都叫他阿东。”
      江浩东个头偏矮,长相一般,眼睛却骨溜溜乱转,一看就知道是机灵诙谐的主。
      “至于这位嘛,是我们哲学系的领军人物何家骏!才学相貌为人都是顶尖的。在哲学系,他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闷哥正吹得起劲,突然发现何家骏的样子极不自然。
      他的额头,竟然汗水涔涔。
      已是深秋,房间里虽然开着空调有些许暖意,可没道理热得直流汗啊。
      闷哥转身,看到宁惜梅正笑容可掬地望着何家骏。
      他悄悄地退后几步,让两个人直接面对。
      “你……你……你……”何家骏一连说了三个“你”字,硬是没办法说下去。
      宁惜梅欢喜地走到何家骏身旁,侧着头,近距离地打量着何家骏,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似乎连一根头发都不放过。
      “何家骏?”
      宁惜梅缓缓地低下头,身体突然抽搐了几下,仿佛只是打了个寒颤般,然后又慢慢地站直了身体,迅速抬起头来,眼神如火一般炽热。
      “家骏!”
      声音是一样的,情感却明显不同,疑问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兴奋和开心。
      宁惜梅几乎扑到了何家骏怀里:“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何家骏僵硬地站在那儿,根本就不敢乱动,仿佛一个不知所措的小孩般,显得极为尴尬。
     宁惜梅却像久别重逢的恋人般,粘在了他身上,双手毫不客气地挽住了他的手。
      闷哥轻轻地咳了一声,说:“大家都坐下来吧。老三,点了菜没有?”
       “还没,这不是等你们来了再点嘛!”李文渊双手捧起菜单,殷勤地拿到方媛面前,“这位是方媛吧,早就听说过你的大名了。你看看,喜欢吃什么?”
      方媛拉了苏雅一把,把她推到了前面:“你弄错了吧,我们医学院名气最大的是她,才女苏雅。你没听说过吗?”
      “当然听说过。”李文渊有意无意瞥了眼何家骏,接着说,“我还听说过,苏雅同学的脾气不太好,一般人不敢招惹。”
      “老三,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不敢招惹苏雅,就去招惹方媛?摆明了是欺软怕硬嘛。不会是别有居心吧。”没等苏雅开口,一旁的江浩东抢着讥讽李文渊。
      李文渊明显不是江浩东的对手,脸上有些挂不住:“浩东,瞧你说的。其实,我真想向苏雅讨教一下写作技巧,这不是不熟不好意思问嘛。”
      “这有什么,一回生,两回熟,三回拉着棉被一起睡……”江浩东一边说一边观察女生们的反应。
      方媛皱了皱眉,柳雪怡浑然未觉,凌雁玉专心致志的看菜单,苏雅冷若寒霜,冷冷地望着自己。
      “哟,不好意思,说错了!是一回生,两回熟,三回拉手是朋友。”江浩东避开苏雅的眼神,将菜单递到了一直没说话的柳雪怡面前,“美女,你想吃什么?”
      柳雪怡吃了一惊,“美女”这个称呼,对她来说实在陌生。
      江浩东也被她惊讶的样子搞糊涂了:“你怎么这样看我?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你是不是看到女生就叫美女?”
      “怎么会呢?”江浩东仿佛受了很大的委屈般,“如果看到一个丑八怪,我叫她美女,还不被她骂死啊。”
      “那是。”柳雪怡居然同意,
      “可不是嘛。前几天,隔壁班的一个男同学,看到一个女孩衣着时尚,背影窕窈,和她搭讪,叫她美女。结果女孩脸上长满了青春痘,正为此伤心,满腔怒火发泄到他身上,脱下皮鞋追着他打,从前门追到后门,把他打得像猪头一样……”江浩东边说边模仿,手舞足蹈,仿佛说单口相声般。
      “你说得了太夸张了。”
      “一点也不夸张,你没看到他那模样。”江浩东眼睛向上翻,嘴巴歪斜,舌头伸出来,活脱脱一个痴呆相。
      他的演技,或许不专业,却很滑稽,逗得柳雪怡“咯咯”直笑。
      苏雅没理会江浩东和周文渊,眼睛始终不离宁惜梅。
      她发现,宁惜梅变了。
      从早上见到宁惜梅开始,她就觉得这个人充满了邪气,高深莫测,让她感到压抑。
      现在,压力却陡然间消失了。
      眼前的宁惜梅,分明是一个热恋中不谙世事的年轻女孩,满心欢喜地靠在何家骏身上,和柳雪怡一样被江浩东的滑稽模样逗得“咯咯”笑。
      尤其是她的眼神,失去了冷入骨髓的凛冽,清纯得没有一丝杂质。
      仿佛就是短短的一瞬间,宁惜梅完全变了个人,变回了普通人。
      到底是怎么回事?
      毕竟是豪华酒店,没多久就进来一名个头高挑的女服务员,化着淡妆,乍看过去颇有姿色。
      “请问,可以点菜了吗?”
      女服务员脸上带着职业性的笑容,说话时礼貌而谦卑。
      “我来点!”宁惜梅毫不客气地抢过菜单,自顾自地念下去,“浔阳鱼片、竹筒粉蒸肠、啤酒烧鸭 、肉沫茄子、藜蒿炒腊肉、全家福……”
      说到“全家福”时,宁惜梅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何家骏,在他的脸上停留了几秒,然后略微扫了眼在场的众人,嘴角突然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笑纹。
      “全家福”是南江的一道名菜,各个酒店的做法不尽相同,大多是用海鲜、飞禽、走兽、蔬菜等配备而成。香格里拉酒店的“全家福”是用虾仁、鱿鱼、香獐、土鸡、鲜菇等材料精心烹制的,色香味俱全,一道菜却有好几种不同的味道,是何家骏最喜欢的菜肴。
      不仅仅是这道菜,她所点的菜,几乎全是何家骏喜欢吃的。
      “家骏,你还想吃什么?”宁惜梅的声音听上去很嗲,仿佛一个撒娇的情人般。
      “可……可以了。”何家骏拿起酒瓶,给自己倒酒,却因为颤抖打翻了酒杯。
      宁惜梅轻巧巧地帮他扶好酒杯,倒满酒,递到他的唇边。
      何家骏嘴唇哆嗦了两下,终于还是低头一口气喝完了杯中的酒。
      “还要点什么菜吗?”女服务员记下宁惜梅点的菜,征询其他人意见。
      凌雁玉要过菜谱,加了几个菜。其他人补充了两三个后,女服务员识趣地退出包厢。
      也许,是酒精发挥了作用,何家骏的气色红润了一点,举止渐渐恢复到常态。
      吴浩东打了个哈哈,说:“要不,我给大家讲几个故事吧,都是真人真事,很有趣的。”
      看众人没有反对,吴浩东绘声绘色地讲起来。
      “这个故事是我的朋友说给我听的,网名叫楚州狂生。楚州狂生有一个朋友,就称呼他为小A吧。小A是学画画的,据说在绘画方面颇有天赋,对戏剧、文学、摄影都有研究,可惜他社交能力太差,看到女生就腼腆得说不出话来,以至于读到大三都没有女朋友。不过,小A在QQ群里却很活跃,经常妙趣横生,说话也有深度,引起了一个叫小B的女网友的注意。两人加为好友,又是聊天又是视频,没几天就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于是,小B主动提出真人见面,见面的地点是附近的另一个城市。小A心里那个激动啊,独守空房二十载,终于有美人青睐。他和小B视频了好几次,虽然称不上貌比天仙,但也清丽动人。小A计划先和小B吃饭,然后带她去开房间。”
      “不过小A也不是傻瓜,对飞来艳福还是心存警惕的。他怕被别人拍下裸照传上网络,或者被犯罪团伙搞仙人跳敲诈勒索。临行前,他向对推理颇有研究的楚州狂生咨询,如何防范。楚州狂生告诉他,身上别带太多钱,两千元左右就行了,千万别带银行卡。和小B见面时,千万别喝酒。见面的时间你来定,见面的地方她来定。开房的宾馆你来定,房间号她来定。由于时间和宾馆的不确定性,对方不可能偷拍。一切顺利的话,你开了房间后给我发个短信,告诉我宾馆和房间号。如果一个小时内不再发短信或打电话报平安的话,我马上打电话给附近的派出所报警。”
      “第二天,小A乘坐火车到附近城市和女网友小B见面了,一切都很顺利,吃饭,开房,并把宾馆号和房间号发送给楚州狂生。大概过了四十多分钟,小A给楚州狂生再次发送了短信,告诉他一切都好,回去再联系。”
      “第三天,楚州狂生见到了小A,问他,和小B发展到什么程度。小A长叹一声,告诉楚州狂生,开房后,他正哄着小B脱衣服,突然有人敲门,小B打开房门,冲进来三个膀大腰圆的大汉,把他控制在房间里,说他抢了别人的女朋友,问他咋办?他没有办法,只好让那三个人把他身上带的一千多元钱全部卷走。后来,他从房间的窗口看到小B和三个大汉有说有笑的打车走了,知道自己被人仙人跳了。问题出来了,小A从一开始见到小B时,就一直注意着她,确定小B从来没用手机打过电话、发过短信,她的同伙怎么知道他们开房的宾馆呢?”(此谜题引自推理之门楚州狂生原作)
        说完,吴浩东笑眯眯地望着众人,那模样特搞笑,分明是一副你们怎么猜也猜不出来的样子。
      “这还不简单,小B的同伙们一直跟踪着他们嘛。”凌雁玉颇不以为然。
      吴浩东摇摇头:“小A选宾馆时特意拐了好几道弯,还特意往回绕了一圈,肯定没人跟踪。”
      柳雪怡沉吟着说:“也许,小B的同伙在她身上或包里安置了定位器,可以准确定位小B。”
      吴浩东还是摇头:“这个理论上虽然有可能,但现实中不符合常理。就算他们知道小A在哪家宾馆,也不知道房间号,总不能乱搜人。何况,四个人才骗一千多元,穷到这种地步,还有钱去买定位器这种价格昂贵的高科技产品?”
      苏雅本来没心情理会吴浩东,但看不得他那副得意的嘴脸,低声骂了句:“幼稚!”
      吴浩东不服气地问:“苏雅,我倒想听听你是如何解释的。”
      “原因很简单,有人把宾馆名和房间号告诉了小B的同伙,知道地点的就三个人:小A、小B、楚州狂生,排除小A本人,再排除小B,就是楚州狂生把宾馆名和房间号告诉他们。就这么简单。”
      “啊……”凌雁玉和柳雪怡的目光齐刷刷地望向吴浩东。
       “果然不愧是悬疑推理名家,一猜就中。”吴浩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突然夸张地大叫一声,“哇,好香啊,这是什么菜?”
      原来,女服务员已经端上了一份浔阳鱼片。
      苏雅气结,想不到吴浩东不但幽默诙谐,脸皮的厚度也是超出常人。见势不对,立马转移话题。
      还好凌雁玉没放过他:“楚州狂生为什么要这样做?”
      吴浩东挟了块鱼肉放进口里,含糊不清地说:“其实,小B和她的同伙都是楚州狂生老乡,出来找工作却不顺利,于是向他借钱。楚州狂生既想帮他们,又不想自己出钱,于是设计让小B出面勾引小A。他深知小A寂寞难耐,明知是陷阱也会去试一下。而且,他也叮嘱了同乡,注意分寸,骗个一千多元见好就收。真正的仙人跳,哪会这么容易放过小A,本来就是业余客串的。”
      柳雪怡说:“这个骗术,也太简单了吧。”
      方媛笑了:“傻瓜!真正的骗术,都是很简单的,正因为简单才实用。那些上当的人,并不是因为骗术的手法有多么高明,而是自己犯了贪、嗔、痴等人性弱点。高超的骗术,就是合理地运用了被骗者的人性弱点,请君入瓮。”
      说话间,桌上的菜肴也丰盛起来,包厢里菜香扑鼻。
      “家骏,你尝一尝!”宁惜梅挟了块啤酒烧鸭,喂给何家骏吃。
      何家骏张口咬住,慢慢咀嚼。
      “好吃吗?”宁惜梅笑靥如花,只是,她的笑容,看上去总是缺少点什么。
      “嗯。”何家骏脸上阴晴不定。
      “你知道你刚才吃的是什么?”宁惜梅慢慢收敛她的笑容。
      “鸭肾?”何家骏并不肯定。
      “不是,是鸭心。”宁惜梅的声音突然变得特别悠远,“听说,吃什么补什么。不知道你多吃些鸭心,能否补回来。我真的好想知道,你还有没有良心。”
      宁惜梅眼睛里的神采渐渐褪去,仿佛流星般燃烧了最后一丝光芒,重新变得飘忽起来。她慢悠悠的站了起来,用看陌生人的眼神俯视着正襟端坐着何家骏。
      何家骏打了个冷颤,心悬在半空,整个人都仿佛动弹不了。
      他终于知道宁惜梅的笑容里所缺少的东西——真诚。那些笑容,更多的是讥讽和嘲弄。
         说完,吴浩东笑眯眯地望着众人,那模样特搞笑,分明是一副你们怎么猜也猜不出来的样子。
      “这还不简单,小B的同伙们一直跟踪着他们嘛。”凌雁玉颇不以为然。
      吴浩东摇摇头:“小A选宾馆时特意拐了好几道弯,还特意往回绕了一圈,肯定没人跟踪。”
      柳雪怡沉吟着说:“也许,小B的同伙在她身上或包里安置了定位器,可以准确定位小B。”
      吴浩东还是摇头:“这个理论上虽然有可能,但现实中不符合常理。就算他们知道小A在哪家宾馆,也不知道房间号,总不能乱搜人。何况,四个人才骗一千多元,穷到这种地步,还有钱去买定位器这种价格昂贵的高科技产品?”
      苏雅本来没心情理会吴浩东,但看不得他那副得意的嘴脸,低声骂了句:“幼稚!”
      吴浩东不服气地问:“苏雅,我倒想听听你是如何解释的。”
      “原因很简单,有人把宾馆名和房间号告诉了小B的同伙,知道地点的就三个人:小A、小B、楚州狂生,排除小A本人,再排除小B,就是楚州狂生把宾馆名和房间号告诉他们。就这么简单。”
      “啊……”凌雁玉和柳雪怡的目光齐刷刷地望向吴浩东。
       “果然不愧是悬疑推理名家,一猜就中。”吴浩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突然夸张地大叫一声,“哇,好香啊,这是什么菜?”
      原来,女服务员已经端上了一份浔阳鱼片。
      苏雅气结,想不到吴浩东不但幽默诙谐,脸皮的厚度也是超出常人。见势不对,立马转移话题。
      还好凌雁玉没放过他:“楚州狂生为什么要这样做?”
      吴浩东挟了块鱼肉放进口里,含糊不清地说:“其实,小B和她的同伙都是楚州狂生老乡,出来找工作却不顺利,于是向他借钱。楚州狂生既想帮他们,又不想自己出钱,于是设计让小B出面勾引小A。他深知小A寂寞难耐,明知是陷阱也会去试一下。而且,他也叮嘱了同乡,注意分寸,骗个一千多元见好就收。真正的仙人跳,哪会这么容易放过小A,本来就是业余客串的。”
      柳雪怡说:“这个骗术,也太简单了吧。”
      方媛笑了:“傻瓜!真正的骗术,都是很简单的,正因为简单才实用。那些上当的人,并不是因为骗术的手法有多么高明,而是自己犯了贪、嗔、痴等人性弱点。高超的骗术,就是合理地运用了被骗者的人性弱点,请君入瓮。”
      说话间,桌上的菜肴也丰盛起来,包厢里菜香扑鼻。
      “家骏,你尝一尝!”宁惜梅挟了块啤酒烧鸭,喂给何家骏吃。
      何家骏张口咬住,慢慢咀嚼。
      “好吃吗?”宁惜梅笑靥如花,只是,她的笑容,看上去总是缺少点什么。
      “嗯。”何家骏脸上阴晴不定。
      “你知道你刚才吃的是什么?”宁惜梅慢慢收敛她的笑容。
      “鸭肾?”何家骏并不肯定。
      “不是,是鸭心。”宁惜梅的声音突然变得特别悠远,“听说,吃什么补什么。不知道你多吃些鸭心,能否补回来。我真的好想知道,你还有没有良心。”
      宁惜梅眼睛里的神采渐渐褪去,仿佛流星般燃烧了最后一丝光芒,重新变得飘忽起来。她慢悠悠的站了起来,用看陌生人的眼神俯视着正襟端坐着何家骏。
      何家骏打了个冷颤,心悬在半空,整个人都仿佛动弹不了。
      他终于知道宁惜梅的笑容里所缺少的东西——真诚。那些笑容,更多的是讥讽和嘲弄。
      包厢里的气氛沉重了陡然间许多。
      何家骏的额头上又在冒汗。
      他低下头,仿佛做错了事的小孩般,僵硬地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闷哥打了个哈哈,想要说些什么,被宁惜梅那双阴冷恶毒的眼神恶狠狠地剐了一眼,整个人仿佛掉进了冰窖般,浑身发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吴浩东是个玲珑八面的主,看势头不对,又没搞懂状况,干脆装愣卖傻,自顾自地吃菜喝酒。
      李文渊相比之下明显呆板了许多,居然问:“咦,大家怎么都不说话了?”
      凌雁玉向李文渊挤眉弄眼,示意他别乱说话,他居然浑浑噩噩地说:“你干什么?你眼睛有问题?”
      “没事,呵呵,来,我敬大家一杯。”凌雁玉端起酒杯,强装笑脸,仰头一口喝干,心里却将李文渊骂了个狗血淋头。
      宁惜梅没有举杯喝酒,仍然反复盯着何家骏细细打量,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般,嘴角却露出不屑的嘲笑。
      何家骏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身体开始微微颤栗。
      他哆嗦着拿起桌前的餐巾纸,不停地在额头上擦汗。
      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吓了众人一跳。
      电话是同寝室的杨皓轩打来的。
      “家骏,你带闷哥他们去哪里了?寝室里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我和闷哥、老三、浩东在香格里拉吃饭,你能不能过来?”
      “吃饭?没事跑那去吃饭做什么?又贵又不好吃,纯粹是浪费钱。不是又在追女孩吧,我不过去了。”
      “不是追女孩子,是和联谊寝室一起搞活动。你快过来吧。”一向自大的何家骏竟然露出几分哀求之意。
      “联谊寝室?我怎么不知道?”
      “你别问那么多了,快过来吧,算我求你了。”
      杨皓轩听出了异常:“家骏,你们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我们能出什么事。皓轩,你就别问了。总之,如果你当我、闷哥、老三、浩东还是你兄弟的话,现在赶紧过来。”
      何家骏不等杨皓轩回答就挂掉了电话,抬起头,意外地发现宁惜梅的脸色居然平和了许多。
      “杨皓轩?他会过来?”宁惜梅慢慢地坐了下来,拿起红酒旁若无人地自斟自饮。
      方媛松了口气。她一直在暗中观察宁惜梅,生怕她做出后果惨烈的事情。
      在宁惜梅讥讽何家骏没有良心的那一刻,她甚至怀疑宁惜梅会杀了何家骏。
      这个女人,绝不像表面上看过去的那样柔弱。
      “要不,我去接皓轩过来?”何家骏仿佛在征询大家的意见,眼神却始终没望向宁惜梅。
      “好啊。”闷哥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
       “那我现在就去接他。”何家骏马上站了起来,想要走出包厢。
      “我也去,”宁惜梅对何家骏说,“我们一起去。”
      “啊!嗯,这个,我看,还是算了,他要来,自己会来。”何家骏有气无力地说。
      “来,惜梅,我敬你一杯,祝你身体健康,万事如意。”方媛倒了杯啤酒,站了起来,隔着桌子敬宁惜梅。
      宁惜梅把目光从何家骏身上转到方媛身上,高深莫测地微笑着,轻轻地咬了下红彤彤嘴唇,仿佛在抑制某种欲望般。
      方媛心里打了个寒颤,毛骨悚然,不知怎的有种莫名的心悸。
      这餐饭,吃得很沉闷。
      何家骏掩饰不住心中的惊惧,搞得大家都死气沉沉。
      现在,不仅仅是441寝室的女生们,332寝室的男生们也感觉到宁惜梅的异常。
      从始至终,宁惜梅都没有吃一口菜、一粒饭,只是不断的喝酒。
      没多久,她一个人就喝了两瓶红酒,越喝脸越红润,却浑然没半点醉意。
      以前,他们也曾经和宁惜梅一起吃过饭,喝过酒,那时的她,勉勉强强喝一杯红酒就醉意绵绵。
      而现在,她整个人,都仿佛妖魅似的,不仅仅是眼神,浑身上下都弥漫着一股强烈的阴冷之气,多看几眼都心寒。
      原本,332寝室的男生还要带女生们去看电影、去迪厅,现在却巴不得尽快散伙。
      何家骏拿出金卡刷完账单,还在想用什么借口摆脱宁惜梅,她却如影随形地跟着过来了。
      “何家骏,我想去一个地方。”
      “我……我的头有些晕,可能醉了,”何家骏东张西望,想找救兵,“要不,我让闷哥开车送你去。”
      “不行,你一定要陪我去。”宁惜梅斩钉截铁地说,没半点讨价还价的余地。
      “那,你想去哪里?”何家骏无奈地说。
      “你还记得第一次吻我的地方吗?”
      “象湖边上?”何家骏小心地看着宁惜梅的脸色,搜肠刮肚地回忆,“要不,是在万达影城?金葫芦山庄?万寿宫?”
      “梦幻乐园,”宁惜梅的语气有些伤感,“你真的不记得了?”
      “对,梦幻乐园!我记得,我怎么会不记得!那天晚上,我抱着你坐在旋转木马上。你说,你希望我一生一世都这样抱着你……”
      “够了!走吧。”宁惜梅冷冷地打断了何家骏的话。
      “可是,我真的喝了酒,不能开车。”何家骏向闷哥招手,“闷哥,还是你来开车吧,送我们去梦幻乐园。”
      闷哥并不情愿,但禁不住何家骏一直在使眼神哀求。
      “好吧。”
      “我也要去!”凌雁玉不知好歹地凑过来。
      “不行!”这回,闷哥的态度很坚决。
      “可是,我想去嘛,”凌雁玉不满地说,“我一次也没去过。”
      “不如大家一起去吧,”何家骏惟恐天下不乱般,“浩东,你们再打一个车子,跟着来,好不好?”
      “好!”凌雁玉第一个鼓掌欢迎,“这就对了嘛,还说要去看电影、跳迪吧的,结果一个个都食言。”
      方媛摇摇头,和苏雅苦笑。这丫头,完全傻了。别人躲来都不及,她却撞上枪口。怪不得有人说,动了真情的女孩智商会严重下降到白痴级别。
      “还是别去吧,这么晚了,梦幻乐园也要关门了吧。”尽管希望不大,方媛还是想尝试着阻止大家。
      “是啊,要不,我们明天再去?”何家骏边说边看着宁惜梅。事实上,也只有她一个人真正想去梦幻乐园。
      “不行,我没时间了,现在就去!”宁惜梅没有松口,伸手抓住何家骏的手,拖着他走向丰田车。
      “去就去嘛,你倒是放手啊。”何家骏挣扎了几次,却始终没办法从宁惜梅手中挣脱。
      宁惜梅的手,仿佛一道铁箍般,冰冷,坚硬,紧紧地扣着他的手,一直走到丰田车前才松开。
      何家骏的手腕上,明显出现一道红痕。
      真奇怪,这个女人,什么时候力气变得如此之大了?
      那晚,她到底死了没有?
      何家骏心里直嘀咕,越想越觉得不自在。幸好,闷哥他们跟着出来了。
      他把车钥匙交给闷哥,叮嘱他小心点开车,让凌雁玉坐到副驾驶位,自己和宁惜梅坐到后面。
      丰田车开动了,车外的场景渐渐加速往后退,仿佛电影胶卷倒带般,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
      柳雪怡问:“我们要不要去?”
      方媛说:“还是去吧,总不能扔下小玉一个人吧。”
      吴浩东拦下一辆的士,五个人正好挤进去。
      “去梦幻乐园。”
      “你们去那里玩?”司机表情怪怪的。
      “是啊。”
      “可是,那个游乐园,两个月前就关闭了。”
      “关闭了?”众人愕然。
      “你们不是本地人吧,”司机很健谈,打开话匣子就收不住,“两个月前,梦幻乐园连续发生三起意外事故,一个在摩天轮上被挂住卡死,一个是从云霄飞车摔下来跌死,还有一个更离奇,是在鬼屋里被吊死。”
      “是意外还是他杀?”苏雅问。
      “谁知道呢!有人说,那个游乐园选址不好,招惹了邪东西,所以才这么倒霉。政府对游乐场的设备检查了好几次,没找出事故发生的原因,干脆把它停顿整修。”
      “到现在也没整修完?”
      “那倒不是。听说,游乐场的老板是外国人,对经营游乐场本来就没多大兴趣。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于地皮。”
      “地皮?”柳雪怡不解。
      “这些年来,全国房地产一片红,南江的房价是嗖嗖嗖猛窜,地皮也越来越贵。游乐场的地理位置这么好,占地面积又大,如果用来搞房地产,那还不发达了!”
      “原来如此。”柳雪怡叹道。
      “既然关闭了,宁惜梅为什么还要拉着何家骏去?不是有病嘛!”李文渊不以为然。
      苏雅白了李文渊一眼,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方媛暗地里拉了一下。
      半个小时后,的士停到了梦幻乐园的大门口。
      方媛钻出的士,看到何家骏的丰田车也只是刚刚熄火,想必是闷哥故意把车速放慢,等方媛他们一起赶来。
      宁惜梅走到梦幻乐园大门口,怔怔地望着里面,仿佛梦呓一般:“怎么会这样?”
      整个游乐场,都没有一点灯光。靠近门口的浮桥、玩具小屋、多层滑梯等建筑物影影绰绰,在微弱的月光下显得阴森森的。
      “惜梅,你看,游乐园都关门了,我们还是走吧。”何家骏低声下气地说。
      “不,我要进去玩,”宁惜梅仿佛一个偏执的小孩般,“我一定要进去玩。”
      “玩什么啊,你没看到,铁门都生锈了!这个游乐园,已经关了两个月了。别说是人,连鬼影也没看到一个!”李文渊没好气地说。
      他一肚子的火气。本来,他对方媛和苏雅颇有好感,心里在盘算着用什么方法接近她们。可是,一见面就被吴浩东调侃了一番,让他颜面又失。宁惜梅又阴阳怪气,搞得气氛全无,方媛和苏雅正眼也没瞧他一眼。
      “小朋友,东西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李文渊吓了一跳。
      不知什么时候,一个长满树皮般皱纹的老人站到了他的身后,打着手电筒,一脸的坏笑。
      “你是什么人?”李文渊大声喝斥。
      老人说:“我是这个游乐场的看门人。你们这么多人,都是来游乐场玩的?”
      “关你什么事?”李文渊打量了一眼老人,轻蔑地“哼”了一声。
      老人“呵呵”直笑:“如果是别的事,当然和我无关。要是来游乐场来玩的话,也许,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帮上忙。”
      宁惜梅慢慢地靠近老人:“你能开门让我们进去玩?”
      “当然可以,不过要花钱买票。”老人有意无意地瞥了眼何家骏的崭新丰田车。
      “别听他瞎说,就算他能开门让我们进去也没用,你没看到里面全部停了电?”何家骏对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很是不满。
      “停电是因为我拉下了电闸,”老人不紧不慢地说,“如果你们没钱的话,那是另当别论。”
      何家骏还想劝说,宁惜梅根本就不理会。
      “老人家,开门吧,我们都进去,一共九个人,”宁惜梅一把拽过何家骏,从他身上搜出一大堆红红绿绿的大钞,看也没看,全部塞给老人,“这些,够不够?”
      “够了。”老人乐呵呵地走到门口小屋,打开铁门,拉下电闸。
      快乐轻松的音乐声飘扬起来,流光溢彩的花灯闪亮起来,仅仅是一瞬间,游乐场就从一个黯淡无光的灰姑娘变成了浓妆艳抹的靓丽公主。
      “快进去吧,没时间了!”宁惜梅拽着何家骏冲进游乐园。
      何家骏疼得龇牙咧嘴,连声说:“轻点,轻点,好痛啊!”
      凌雁玉也拉着闷哥进去:“走,我们去荡秋千!”
      方媛和苏雅对视了一眼,慢悠悠地跟了进去。
      李文渊是最后一个走进去的。说实话,他对游乐场实在不感兴趣。如果可以,他情愿和方媛、苏雅一起去看电影,和她们探讨人生和文学艺术,借此炫耀自己的文采。
      游乐场很大,占地几千亩,夜色中更是一眼望不到尽头。
      李文渊进去后没多久,游乐场的铁门徐徐关上了。门口小屋里的老头沾着口水一张张地数着那堆红绿相间的钞票,眯着眼一脸的坏笑。
      方媛和苏雅也没兴趣玩这些游艺机,两人找了一张路灯下木椅,拭去灰尘,坐在那儿远远地望着宁惜梅和何家骏。
      “当当当”,钟鼓楼上的大钟居然敲响了,时针指向十点,声音碜人。
      方媛心里一动,宁惜梅说了两次“没时间”了,是什么意思?
      经历了这么多事,她早已处变不惊、遇挫不折,知道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与其怨天尤人,随波逐流,不如积极应对,主动寻求解决之道。
      看上去,宁惜梅很高兴,拽着何家骏陪她一起跷跷板。说来也怪,梦纪乐园里有很多新鲜刺激的项目,如过山车、摩天轮、太空火箭等,可她偏偏像小孩似的玩那些简单幼稚的游乐项目。
      她的脸上,露出孩童般的笑容,天真纯净,仿佛没有一丝杂质般的美玉。
      何家骏似乎也看傻了眼。
      认识宁惜梅这么久,他从来没看过这样的笑容。以前,她也曾笑靥如花,但那时更多是一个妙龄少女的妩媚,给他的感觉娇艳欲滴,让他有种想要征服的欲望。可现在,分明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童,比湛蓝的天空还要纯粹,比轻舞的蝴蝶还要轻盈。
      只是,宁惜梅的笑靥仅限于她旁若无人尽情玩耍的时候。离开跷跷板,看到何家骏时,她的脸色立马变了,满脸的不屑和厌恶,眼神恶毒得仿佛想杀了他。
      可怕的女人。何家骏心想。他甚至在咒骂上天,让他遇到这样的女人。不过是一场游戏,她却纠缠着他不放。
      宁惜梅似乎看穿了他的心事,冷冷地说:“你是不是后悔认识了我?”
      何家骏当然否认:“不会,我怎么会后悔呢!你又聪慧又漂亮,遇到你,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宁惜梅凑近他的耳边,吹气如兰:“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嗯。”何家骏恭恭敬敬地听着。
      “我不是你所认识的那个宁惜梅。”
       “……”
      宁惜梅“咯咯”直笑,笑得何家骏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真的还想多玩一会,可惜,没时间了。她想和你一起坐旋转木马。”
      宁惜梅朝方媛苏雅这边望了一眼,伸手拽住何家骏,拖着他走向游乐园深处。
      仿佛有股寒风,从游乐场的角落里席卷而至,呼啸着旋过去。
      月光清冷,幽幽地映射在游乐园中心的湖面上,仿佛一个巨大的平镜般,泛着惨绿的光芒。
      旋转木马是一种很常见的游艺项目,它既没有云宵飞车的刺激,也没有摩天轮的新奇,更多的是一种温馨。
      轻轻地依偎在爱人的怀里,闭上眼睛,让身体随着木马起伏旋转。心仿佛在飞,和爱人一起载满幸福慢慢地飞翔,仿佛回到纯真的童年时代。
      现在,宁惜梅就仿佛孩童般露出陶醉的神情,闭着眼睛明媚的微笑。她的身后,是不知所措的何家骏,被动地搂着她,脸上惶恐不安。
      木马轻轻旋转,载着宁惜梅的梦想,载着何家骏的惊惶。
      方媛站在木马旁,偷偷观察宁惜梅,不时扭头去看庞大的钟鼓楼上的大钟。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
      宁惜梅始终没有下来的意思,依偎在何家骏的怀里仿佛睡着了。她的嘴角,始终带着微笑,仿佛沉醉在幸福的梦境中。
      闷哥、吴浩东、李文渊,苏雅、柳雪怡、凌雁玉,所有的人都围了过来,站在木马附近,默默地看着他们。
      十分钟、二十分钟、三十分钟……
      何家骏终于忍不住了,挪动了身子,想要从木马上跳下来。
      宁惜梅猛然睁开眼,一把揪住何家骏,冷冷地说:“你想去哪里?”
      何家骏紧紧抿着嘴,眼神从苏雅、方媛、柳雪怡、凌雁玉、闷哥、吴浩东、李文渊一个个扫视过去,再回到苏雅身上。
      他看到惊奇、冷漠、讥笑、不置可否、幸灾乐祸,尤其是苏雅,分明是一脸鄙视的样子。
      没有人说话,所有的人都望着他。
      何家骏的脸胀得通红,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勇气,大叫一声,用力推了一把宁惜梅。
      也许,他压抑得太厉害,全部的郁闷都释放在这一瞬间,用得力实在太大,竟然把宁惜梅从木马上直接掀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宁惜梅显然没有防备,重重地摔倒,额头撞到了地上。等她抬起头时,额头上布满了鲜血,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地上,仿佛桃花盛开般特别鲜艳。
      “何家骏,你好狠!”宁惜梅扶着木椅颤巍巍地站起来,伸手抹了下,手上全是鲜血。
      “臭婊子、贱货……”何家骏跳下木马,张开嘴狂骂,用尽了他所能想像到的恶毒词语,比市井中的泼妇还要骂得难听。
      宁惜梅怔怔地看着何家骏,仿佛不认识他似的,眼神从幽怨慢慢地变成了愤怒、仇恨。
      “够了!”宁惜梅大叫一声,“这就是我在你心目中的形象?”
      “对!”何家骏完全没有收手的意思,“你以为你是谁?青春玉女?仙女下凡?不过就是一堆烂货!我早就和你说过了,我们玩完了,你为什么要死缠着不放?”
      “我死缠着不放?”宁惜梅几乎要哭出来,“是谁对我说,要一生一世陪着我、呵护我?是谁对我承诺,要让我开开心心每一天?是谁赌咒发誓,要我和一起慢慢变老?是谁!”
      此时的宁惜梅,完全变了个人,长发散乱,满脸血污,撕心裂肺地大叫。
      何家骏越看越厌恶,干脆豁出去了:“是,是我对你说的。但那又怎样?当时,我是真心的。那时的你,聪慧,可爱,乖巧,温柔,善解人意。可是,人都会变的,我会变,你也会变。你也不想想,你后来变成什么样?愚蠢、罗嗦、蛮不讲理,我无论到哪去你都想跟着去,恨不得每时每刻都跟着我身边。”
      “那是因为我爱你!”
      “爱?你懂什么叫爱?”何家骏大笑,“你如果真的爱我,就要尊重我的决定,乖乖地在我生活里消失!”
      “你说过,你爱我的。”温热的泪水,从宁惜梅的脸颊滑下。
      “你不是喜欢看书?我问你,你会一直喜欢一本书吗?你会为了这一本书而不去看其它的书?你会为了这一本书而放弃其它的书?当你看完了这本书后,不想再看了,还会强迫自己反复去看?”
      “我不是书,我是人!”宁惜梅叫道。
      “我不过是比喻!世界上有这么多人,你凭什么让别人一辈子都只对你付出感情?”
      “无耻!”这话,是苏雅说的。
      何家骏狂笑:“是的,我无耻。既然我无耻,她为什么还对我纠缠不放?我离开她,是为了她好。要不,你们劝劝她吧。”
      苏雅无语。
      她能体会到宁惜梅那种心痛的感觉。当年,小龙刚离开她时,她的天空都失去了颜色,对什么都失去了兴趣,仿佛行尸走肉般。甚至,她想到过自杀,去那个未知的世界去寻找小龙。
      但她终于挺过来的。她答应过小龙,要好好活着。她也答应过自己,要珍惜每一天。她不想活在虚伪和欺诈中,宁可和书籍和文字打交道,和古人交流,让自己的思考变成一篇篇文章记录下来。
      后来,她遇到方媛,终于明白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对真善美的信仰。正是在这种信仰下,她才能克服重重困难,和妹妹一起完成自我救赎。
      “算了吧,惜梅,你爱的,不是眼前的这个何家骏,是那个已经死去的何家骏。”苏雅竟然真的劝慰起宁惜梅。
      每个男孩内心深处都有个白雪公主的童话。每个女孩内心深处都有个白马王子的童话。
      可是,童话只是童话,再美丽的童话也会被残酷的现实粉碎。
      “我不管!他既然说过要陪我一生一世,就要做到。”宁惜梅仿佛突然失去了力气,软绵绵地坐到了木椅上,头颅慢慢地垂落下去。
      这模样,好像——好像死尸。
      但是,仅仅过了几秒钟,宁惜梅再次抬起头,整个人都变了。仿佛吃了兴奋剂一般,如弹簧一样猛然站直了身体,眼神里闪烁着饿狼般的凶光。
      “当当当”钟鼓楼的大钟悠悠响起来。
      “小心!”方媛提醒何家骏。
      这是她第二次看到宁惜梅露出这样的目光。
      可是,没用。
      宁惜梅鬼魅似地窜到了何家骏身前,伸出右手,扼住他的喉咙,轻而易举地把他举了起来。
      何家骏双手本能地去掰宁惜梅的手,可是,无论他怎么用力,都没办法掰动。
      宁惜梅“咯咯”直笑,一边笑,一边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眼前的何家骏。
      她的右臂,渐渐向上举起来,仿佛一个支柱般,要把何家骏撑起来。
      何家骏的脸憋得通红,两只脚慢慢地悬浮起来,仿佛一个被吊死的青蛙般,无力地蹬踏着。
      所有的人,都看呆了。
      何家骏起码有六十公斤,一个女人,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力气,单凭一只胳膊,就能把他举起来。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没有人会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幕。
      她究竟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