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从大河南到大荷兰
　　郑州东风路上一家名不见经传的饭店，北京来的周明义刚下飞机，还没来得及歇歇脚就马不停蹄的赶到这里。
　　周明义的确很疲惫，可刚下飞机就甩给张浩翔的一个电话之后，他浑身上下倦意全无，直奔张浩翔给的地址去了。
　　当今互联网，能够跻身三大门户网站之一，这些年兴浪的微薄一直做得很不错，用户量也在直线上升。
　　周明义作为兴浪体育频道的记者，是他最早发掘到了张浩翔在意甲表现的新闻，几经波折，联系到热亚那俱乐部后，得知张浩翔的经纪人，也就是艾莉迪的联系方式后，才联系到了已经回国的张浩翔。
　　在意甲张浩翔两粒进球，两粒助攻，尽管并没有打出属于自己的响亮旗号。但在国内，论坛，贴吧，微薄里面对他的讨论丝毫没有降温。过了年就四十岁的周明义怎么会不清楚？自己很有可能是第一手掌握这个留洋意甲的年轻球员的第一手独家新闻。
　　正巧赶上晚饭，周明义没有想到这个在国内网络上掀起不小波浪的留洋球员，一点架子也没有，来到郑州第一件事就是请吃饭。
　　晚上七点半，张浩翔姗姗来迟，和他一同的是秦苏。
　　简单的几句寒暄，话题逐渐展开。
　　张浩翔隐瞒掉自己自己心脏病发，并得到了一颗心脏这样实事。讲的也都是一些意大利联赛额所见所闻，和自己如何到的意大利，如何参加的热亚那试训，又如何从青年队走出，进入热亚那一线，参加比赛，进球感言，等等等等。
　　一切还原于真实，至于周明义怎么去圆润故事情节，那就是这个靠笔杆子吃饭的中年男人思考的问题了。一晚上面对这个国内三大门户的体育记者，张浩翔表现淡定，没有过多的表现出拘谨。
　　这些年中国球员留洋比较悲剧，自蒿俊闵回国之后，欧洲的联赛中国球员已经逐渐淡出。中日韩三国球员外送的不成正比，成为了球迷借此比对三国足球水平的噱头。无论是球迷，还是记者，都希望看到有球员在国外赛场上打拼的新闻。
　　葡甲的张呈栋是一个，和诺瓦拉闹绯闻的陈涛是一个，除此之外周明义实在不清楚国外赛场上还有谁了。
　　所以他很看重这次访谈，问题问的很细心，绝对不会和张浩翔纠结于一些比赛细节上面。
　　一顿饭吃了将近两个小时，周明义的录音笔都用的没了电。张浩翔口述比较平淡，没有过多的添油加醋，但在周明义看来却绝不精彩绝伦，但对于掌握了独家新闻的周明义来说，这些内容如果第二天登上媒体，必将让本来就年末的中国足坛，画上一个挺漂亮的句号。
　　他觉得完全有可能，一点也不夸张。
　　在周明义看来，十九岁的年纪，在顶级联赛上场三次，攻入两球，坐镇主力中场。光是这些，就足以让球迷们热血沸腾了，更不要提他自己掌握了这个球员的十八年人生的发展轨迹。
　　一晚上，两个大男人聊天的内容十句话，九句离不开足球。而旁边的秦苏自始至终都保持着一种远观不可亵玩的姿态，度过了中年危机的周明义，早就看淡了风花雪月，饶是如此也避免不了一座冰山一样的高贵御姐坐在张浩翔面前，他反复的猜测过这个女人和他的关系，可始终不好过分的去追寻答案。
　　一顿饭吃的很简单，处于地主之谊，张浩翔结的账。饭后张浩翔提议把周明义送回宾馆，因为明天访谈还要继续，留在户外球场，周明义想拍几张照片，和录制一段视频放到兴浪的体育频道。
　　“有没有兴趣加盟我们的微薄？”饭后，周明义突然提出了一个和访谈无关的问题，
　　张浩翔笑了笑，并没有做出回答。
　　他今天开的车，是陈铭的那辆辉腾。早早就已经考下驾照的张浩翔，开汽车仍然有些小心翼翼。副驾驶上坐着周明义看着张浩翔，迫切的等待着答案。
　　可张浩翔始终没有开口，车就这么一直开着。不说话，这让周明义有很大的压力。
　　“这是为什么？这给年轻人才十九岁，居然就能有这么处变不惊的冷静态度，面对媒体的手段也这么老道？难道是因为在热亚那经常要面对国外的媒体吗？”周明义反复的问自己，可是始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答案。可实际上，周明义并不知道，张浩翔无论在国内和国外，都没有什么对付记者的经验，今天这么表现，也无非是头一天苏秦给他的恶补。
　　气氛沉闷，直到车即到达酒店的时候。一晚上都没怎么说话，完全凭借气场弹压了周明义一大截的秦苏突然开口了。
　　“周大记者加盟你们的博客只是小事，其实，我们更想知道的是，如果你是否愿意以后掌握张浩翔在意大利联赛的所有独家新闻？”秦苏声音娴静淡雅，听不出具体的语气。淡的像是一杯白开水，尽管如此，周明义也是虎躯一震，大小便险些失禁。
　　周明义饶有兴趣的看了一眼张浩翔，后者还在专注的开车，没有过多的表示。似乎是默认了秦苏的说法，在等待周明义的答案。
　　“独家新闻？似乎没这么简单吧？”周明义明显也不傻。
　　张浩翔笑了笑，从旁边取出一个文件袋，扔给了周明义，淡淡的道：“这里面有些资料，放在我这是垃圾，但放在你周大笔杆的桌子上，保不齐就是金子了。我们之间还会有合作，你是记者，我是球员。当然，你不是唯一的记者，我也不是唯一的球员。所以，我希望请您晚上能够看看这份资料，明天这个时候我等您的答复。”这话说的很明白，你不是唯一能够写我的记者，你不愿意干，我找别人，今天这件事就当交个普通朋友。
　　话说完，车已经停在了宾馆大门外。宾馆门童打开了车门，周明义呆滞在原地。几十年的人生阅历，瞬间被眼前这个年轻人秒杀，周明义有些自信心崩溃。
　　周明义下了车，辉腾轿车里张浩翔和那个气质端庄，只用了一句话就震慑了自己的女人一骑绝尘，消失在了霓虹灯下。
　　……
　　一月四号的那一天，周明义人生第一次失眠了。
　　一份包裹严密的文件袋，不厚，甚至很轻很薄。六章打印出来的材料，内容言简意赅的讲述了一个躲藏在重重黑幕下不为人知的足球内幕。像一个小说一样，抽丝剥茧将近年来几位本来可以留洋的球员，系数放进了这本微型‘小说’之内。
　　‘小说’总计也就几万字，当事人陈铭口述，秦苏操刀，文笔犀利。内幕也许爆料的没有《中国足球内幕》一书那样震撼，厚重。但因为文笔的锐利，使得这个材料阅读起来更具说服力。
　　看完文件袋里的东西，周明义额头微微渗出了汗水。
　　张浩翔没有把话说明白，但周明义却完全了解。这几张纸一旦出现在第二天的媒体和报纸，必将给‘改革’中的中国足坛在年末惊出一击世界波。
　　因为六章稿纸，除了前五章剖析了‘球员外派’的潜规则之外，更重要的是最后一张，讲述‘所谓的‘光辉’中超时代’的重磅炸弹。
　　“国内足坛需要与与时俱进，需要现代足球的体制，中超即将引来第二春，巨星外援引进，高规格的职业联赛，金融财团的入驻，等等等等，看似都在往真正现代足球体制发展，可实际上不过还是一个好看的泡沫。”
　　周明义连夜给北京的兴浪总部传真了整份的资料，他不过是一个记者，这种新闻能否出现在网上还是取决于自己的上司。
　　好在这些年，无论足坛多黑暗，官方记者和地方记者对于振兴足球的热烈期望始终没有变。很多年前央视足球之夜就敢夜审陈亦明，当时据说千万球迷守在电视机前。足坛打黑的风暴中，官媒记者也都勇于冲在前面。
　　所以，周明义的这份稿子很快得到了批示，稍加润色就可以几天后出现在的论坛和新闻中。
　　一颗小石子丢进了一滩死水的池塘，很快惊起一阵涟漪。
　　……
　　第二天采访继续，没有了昨天压抑的气氛，周明义问了很多有关于足球的话题。只是聪明的记者似有似无的将话题引向了张浩翔对待国内足球的看法，比如是否在将来归国效力，比如如何看待国内的涉赌案，等等等等。
　　张浩翔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把话题岔开，没有确定，更没有反对。
　　之后周明义给张浩翔拍摄了一组照片，大部分是张浩翔穿着训练服在郑州市区内的训练场上的，除此之外，周明义还提议张浩翔和秦苏合照。
　　到此为止张浩翔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尴尬，没有了昨天晚上在车里的那份淡定。秦苏倒是没有反对，两人并排站在了暧昧的距离，画面定格在周明义的相机里面。
　　第三天约稿结束，周明义返回北京，这次约稿无疑是成功的，周明义这些年奔波于国内，除了恒大夺冠那段日子之外，周明义一直苦恼于没有什么热点话题让自己来写。以至于现在，周明义在编辑部的位置都有些尴尬。
　　采访张浩翔，让他感觉像是打了一个翻身仗，加上张浩翔承诺的以后的连续报道，和他在意甲联赛独家报道，周明义无意中为编辑部拿到了一个巨额的新闻来源。
　　周明义回京不到两天的时间，兴浪的主页用黑色的字体打出了一条醒目的大标题：寻找世界足坛的中国身影。
　　大主题分为三部分，最开始小部分介绍历届留洋成功的球员，从杨晨，到孙继海，董方卓等等等。最后第二部分，是重头戏，介绍的当然是最近在网络和论坛都是话题的张浩翔，掌握独家第一手的新闻，整片文章内容绝对够沉重，下面的留言也是火爆非常。
　　最后一部分就比较黑色阴暗，文章反思亚洲杯，世界杯的失利之后，开始质疑中国球员外派体制是否也存在潜规则？最后，周明义用张浩翔的独家资料，稍作润笔之后，便是一份重磅炸弹，瞬间中国足坛震惊。
　　而意甲12赛季开赛的前两周，一个神秘的电话约见了张浩翔。这本是意料中的事情，电话那头是一个男人，语言很简单，对方表示已经到了郑州，希望见上一面。
　　这件事张浩翔仍然没有麻烦自己的新经济人，在她看来就算艾莉迪真的是个有能力的经纪人，恐怕放在国内也玩不转国内足坛的行情。
　　他很光棍自己一个人单枪匹马的约见了电话里的男人，那是一个年过五十的中年男人，身上一套廉价的西装，头发乱糟糟的，开着一辆满是泥泞的别克，看样子是长途跋涉了很久。、
　　见面的地点不是什么咖啡厅，酒吧，饭店。就是人民路体育场。
　　男人外表看不出什么锋芒，只是见了面之后，很简单也很直接的说道：“我想我们之间存在误会，找到你挺不容易，我们足协不如tie道部，说到底还是怕官媒和网络媒体，你一招戳中要害，厉害。我也不隐晦，作为一个足协管理部的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这份文章的伤到了足协内部的不少人。不过，我很好奇，你已经在意大利踢了球，为什么还要回国搅混水？”
　　张浩翔笑了笑，看着这个连名字还没来得及介绍的男人，道：“我不是搞政治的，你们那套我玩不转。我没威胁你们的意思，但很显然，这件事上你自己想一想，你们占尽优势，却不给别人饭吃，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男人点了一根烟默默的抽了起来。
　　张浩翔没有给他反驳的机会，声音不大，却底气十足的道：“人无完人，这话说得真好。有人赌球，涉假，这些其实说到底都很正常。国外也存在，就连欧洲杯都有人操纵。所以不足为奇。可是，作为如果你作为一个中国球迷，最起码做球迷的良心是应该有所保留的”
　　张浩翔说完，男人有些激动，夹着烟屁股的手指都在寒风中颤抖。他灭掉了手里的烟头，道：“火车买不到票，我也没时间等航班，开车一路从北京到郑州，我没空跟你讨价还价，如果你愿意，这件事还是内部解决，你看怎么样？”
　　张浩翔取出一张：“看完这份名单，我想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
　　一月一日，张浩翔在北京登上前往意大利的飞机。陈铭没有来送行，因为他已经在前往荷兰阿姆斯特丹的路上，秦苏坐在航站楼的饮品店里，要了一杯很低碳的苏打水，看着一份杂志。
　　远处是即将走进登记大厅的张浩翔，除此之外，还有那个在郑州人民路体育场短暂约见了张浩翔一面的中年男人，汪明辅。
　　“好好踢球吧，除了这句话我没别的给你送行了。”汪明辅淡淡的说着，他烟瘾极大，可候机厅却是禁止抽烟的。
　　“感谢你在年末的人情，这事我会一直记一辈子的。”张浩翔说道。
　　“呵呵，别这么虚。当初你开条件的时候，可没表现的这么通情达理，那么多球员外派的名额，你知道我顶了多少人的压力吗？”
　　“做件好事而已，未来你会功德无量的。”
　　“哈哈哈。”汪明辅朗声大笑：“很难想象，如果那天在体育场，如果遇到的不是你，我还会不会促成这些球员留洋的事情。”
　　张浩翔淡淡的笑了笑：“你会的，虽然不清楚你是不是个清官，但最起码，你还是个好人。”
　　2011年元旦
　　张浩翔登上了前往意大利的飞机，送他的只有秦苏，和一个叫汪明辅，后来在这个浑浊不清的足球圈里，还真就凭借一些不为人知的手段，让中国足球挺起了半个腰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