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宫蛛》


  • 作者:鬼马星马雨默

  • 第二十三章 2008年3月13日李太太
  • 第二十三章 2008年3月13日李太太
      容丽的回答非常耐人寻味。
      她先是一愣,然后想了一想,答道:
      “那天这个时间,我应该是在木云路858弄10号2402室。”她说完又低头沉吟了片刻,好像在翻大脑中的记忆库,“没错,就在那里。”最后,她肯定地说。
      岳程没有把这个地址记下来,因为,就在跟容丽碰头前不久,他刚刚记下了这个地址,那是李亚安的家。于是,他开门见山地问道:
      “容护士,你跟李亚安院长是朋友?”
      “哦,算是吧。”容丽的神情略显沮丧,她似乎在边叹气,边说话,“我一向都对他印象很好,也帮过他不少忙,我是把他当朋友的,可他是不是把我当朋友就难说了,他对任何人都非常冷淡,缺乏热情。”
      岳程有种直觉,容丽刚刚的那句抱怨可以直接翻译成另一句话:“李医生吗?我好喜欢他,以前还追过他,可惜,他好像对我没兴趣,总是对我那么冷淡。我是喜欢他的,但他喜欢不喜欢我就难说了。不过,他好像对每个人都那样,所以我一点都不怪他。”
      对于一个敢于在医院病房里勾引男病人的女护士来说,主动向一个精明能干,年富力强的中年医生示爱真是再正常不过了。更何况,李亚安还比她小6岁,长得也不难看。
      “你那天去他家干什么?”岳程问道。
      “他老婆前阵子遇到抢劫,小产了,所以我去看看她。”容丽说到这里,忽然瘪起嘴唇骂了起来,“我觉得他老婆好笨!怀孕了还到处乱跑!你们知道她那天晚上出去干什么吗?哼,原来是去给她老公买第二天吃早饭的面包,因为她下班回家时忘了买,笨死了!她就不会让李亚安自己带回来?!笨死了!结果碰到了抢劫。哼,把孩子都弄掉了,她自己也弄得像个疯子一样,让李亚安伤心得要死。”
      “你怎么知道李亚安很伤心?他在你面前说过些什么吗?”岳程禁不住问道。
      容丽好像觉得他的问题很无聊。
      “他当然很伤心,我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自从那女人出事后,他吃不好睡不好,”她白了岳程一眼,随后又叹了口气,“我看他这辈子就毁在这女人身上了,本来是多潇洒的人哪……唉,自从他碰到了这个女人,就没过上一天好日子,整天都围着她转,只要她说什么,他都是那句话,别担心,我来处理。唉,亚安,真的很可怜。”说到这儿,容丽好像又意识到自己失言了,马上又笑了笑说,“当然,我是个外人,我只是说一个外人的看法。亚安自己可一点都不觉得他的选择有多傻。”
      “你好像很不喜欢他太太。“岳程觉得容丽像在吃醋。
      “嗯,我承认。”容丽点了点头,忽然又扯开嗓门嚷道,“我真看不出来,那个女人有哪点讨人喜欢!长得一般,也不是什么绝代佳人!不过就是眼睛大点!嘴小点!说话做事笨得要死。除了会缠在亚安身后,一个劲地叫亚安亚安,其它的什么都不会!亚安也不知道看上了她什么!我看她除了年轻,什么优点也没有!”
      “他太太很年轻吗?”
      “比他小十几岁!”容丽没好气地答道。
      岳程想,除了赵天文之外,容丽喜欢的男人都比她小,而她中意的男人却都喜欢更年轻的女孩,这一点,一定让她感到愤愤不平。
      “你那天在他家呆了多久?”他问容丽。
      “我10点出门,到他家大概10点45分,然后吃了顿午饭就回来了,回到家大概是1点多。之后,我就一直在家睡觉,一直睡到晚上7点,才出去吃晚饭。”容丽对答如流,但话音刚落,她又扯上了李太太,“那女人说感谢我去看她,要请我吃饭,我当然也不好意思拒绝。但结果呢,等了半天,一锅汤还烧糊了。最后还是李亚安出去买的外卖。她什么都不会做!笨得要死,真不知道亚安看上她什么!还对她好得要命!”
      “我觉得这个容丽好像对李亚安很有点意思啊。她一说起那个李亚安的太太就好像就完全失控了。”岳程一边开车一边说。
      陆劲回头看了他一眼,笑起来。
      “容丽,她对谁都有点意思。如果你跟她接触多了,她对你也会有点意思的。说不定她会说,那个女人笨死了!长得真难看,不知道可爱的岳程到底看上了她什么!哈哈。”
      这句话马上让岳程联想到,刚刚容丽倒在陆劲臂膀上的娇羞模样,如果把当时的陆劲换成自己……他禁不住哆嗦了一下,怒道:
      “喂!我在开车!你不要吓我好不好?”
      陆劲笑笑。
      “不过,你说得对,我也觉得容丽今天谈起李亚安的老婆时有点情绪失控,在我眼里,她一直属于比较理智的那种人,按理说不该这么口不择言。”
      “当然,会偷偷把舒云亮的犯罪证据藏这么多年的女人绝对不是一般人。”岳程道。
      “所以,我现在对这个让容丽妒忌成这样的李太太更加好奇了。”陆劲道。
      岳程拨通了下属罗小兵的电话。
      “头儿,什么事?”
      “前几天让你去找那个报案的清洁工找到了没有?”岳程指的是,当初发现罗秀娟尸体后打电话报警的清洁工,他一直觉得有必要找这个人谈一下。
      “头儿,我正想向你汇报这事,我到环卫公司查过了,那个时间那个路段的清洁工说他没报过警。”
      “他没报过警?”岳程心里咯噔一下,他想了想道,“这样吧,你把那个清洁工找来再谈一次,问他几点上班,有没有看见过什么。”话虽这么说,但是岳程对此并没有抱太大的信心。
      “是。”罗小兵答道。
      “还有一件事。”岳程道,“马上帮我查一下李亚安的结婚记录。我要他老婆的名字、年龄和职业和档案资料。”
      “是。”
      岳程挂了电话。
      “动作很快啊。”陆劲赞许道。
      “大眼睛,小嘴巴,比李亚安小十几岁……我也很好奇。”岳程从口袋里掏出支烟塞在嘴里,点上了,“我现在很迫切想见到两个女人,一个是元元,另一个就是李太太。”
      陆劲沉默了一会儿,道:
      “你问问元元,她昨天有没有闻过那束花。我觉得只有女人才会作这个动作,所以简东平才没事。”
      “嗯,有点道理。”岳程吐了一口烟,觉得很惬意,他已经好几天没抽烟了。
      “我们去哪儿?”陆劲问道。
      “当然是去元元家。我已经通知其他人去报社了。”岳程回头看了陆劲一眼,“你要不要来根烟?”
      “不用。”
      “你觉得容丽被袭击是谁干的?真的会是舒云亮?”
      陆劲想了想道:
      “我发现舒云亮做事有时候是不计后果的,他很容易一时冲动做出点什么来。刚刚容丽说的一句话,我非常同意,我也认为,他当年是一时情绪失控才摔死那个孩子的,他当时很可能只是为了泄愤,而不是想杀了那孩子。”陆劲朝窗外望去,“就好像他上次开枪向我射击一样,他只要觉得是个好机会,就不会多想会马上付诸行动,他就是这样的人。所以,很难说是不是他派人来害容丽的,如果真的是他,我觉得也不吃惊。”
      “但是也有可能是容丽自己在演戏。”岳程道。
      “她演戏的目的何在?”陆劲问。
      “想让我们把焦点转向舒云亮。”岳程把香烟灰弹出窗外,“也许她是怕单说那个证据,我们不信她,所以才导演了这场戏。也许她就是一号歹徒,所以才这么做……当然,现在下结论还太早,明天先陪她去银行把录音带拿回来再说。”
      陆劲没搭腔。
      车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陆劲,你早上问李亚安的接待员,她是不是个专业护士是什么意思?”岳程忽然想到了这个问题。其实他还想问,陆劲,你当年是不是就是这样诱骗16岁涉世未深的少女元元的?!想想火就上来了。
      陆劲一点都没看出他的愤怒,自顾自说:
      “如果没有专业背景,而是从社会上随意招聘的话,那么就有可能会混进来不少来历不明,身份模糊的人。这些人来去自由,学历背景和工作背景都可能是假的。”
      岳程想,回答的还真他妈的有理。
      陆劲道:
      “坦白说,我觉得金小慧的包裹早就寄给李亚安了。”
      岳程吃了一惊,他忙问:
      “为什么?”
      “因为信是好久以前写的。所以,我怀疑包裹早就寄给李亚安了,但先被别人拿走了。这个人在3月10日,金小慧被杀的当天,把包裹再次寄给李亚安,是为了把警方的视线引向容丽。所以,李亚安应该收到过两个内容相同的包裹。”
      岳程没有答话,仔细一想,他发现这种可能性很大。金小慧有的是时间寄那个包裹,好像是没必要非在旅途中寄。
      陆劲继续说:
      “昨晚,当我听说李亚安是在精神病院收到那个包裹时,我就觉得很奇怪。金小慧住在市区,她跟李亚安的日常交往也多半发生在市区,按理说,她对他的市区办公室应该更熟悉,那她为什么要舍近求远,把包裹寄到精神病院?其实,我都怀疑金小慧是否知道精神病院的地址。我相信包裹里的东西被寄了两次。第一次应该是金小慧本人寄的,时间是她从银行提出15万之前,收件地址应该就是我们今天去的李亚安的市区办公室。第二次,是另一个人,收件地址是精神病院。”
      有道理,不过,
      “昨晚,你为什么不说?”岳程没好气地质问道。
      “因为我还没看到那封信和那个邮戳,我不敢肯定。”陆劲一点不把他的怒气当一回事,,“我觉得偷走包裹的人。应该就是有机会经常出入S市精神卫生中心李亚安办公室的人。如果有包裹寄给李亚安,那个接待员不会不知道,除非包裹寄到时,她一时粗心或被人支走了,离开了工作岗位……这就让某人可乘之机,所以还可以查一下,这栋楼里有没有人忽然离职。”
      岳程腾出一只手,拍了下陆劲的肩膀,赞许地点了点头。
      “说得好。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第二次寄包裹的人,要把包裹寄到精神病院,而不是李亚安市区的办公室?”
      “这我就不知道了。也许他是怕寄到精神卫生中心后,会有人提醒李亚安,不久前他还收到过一个同一个人寄来的包裹。而这个能发现包裹重复寄来的人,很可能就是那个接待员。……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所以,我们有必要,跟她再见一次面。我们。”陆劲很严肃地强调最后两个字,倒让岳程笑了起来。
      “ok。”岳程点了点头,“今晚就给她打电话。你打。”
      “可以。”陆劲好像不太乐意。
      这是你自找的。岳程心里想说,又是这副表情,为什么每次你给人家灌完迷魂汤后都要后悔?但是他决定不再为这事笑他了。
      “我还想问你个问题。”岳程道。
      “问。”
      “布朗尼是什么?”
      “一种美式的巧克力蛋糕。在S市,有好几家咖啡馆以做这种蛋糕出名。我请你吧?晚饭就吃布朗尼怎么样?再来杯热咖啡。”陆劲的情绪好了起来。
      “谢谢你。我情愿吃大排面。经济实惠又好吃。”岳程笑道。
      “他没来。”岳程道。
      元元脸上失望的表情让他感觉非常不忍,但他也无能为力。
      她坐在沙发上看着他,没有说话,样子有点憔悴。
      她“嗯”了一声算是答复。
      “对不起。”岳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
      元元看着他,笑着说:
      “你不用道歉,岳程,这跟你没关系。这是他的问题,我知道。”她从茶几下面拿出一盒烟来,抖出一支来塞在嘴里,然后点上了。
      岳程也勉强笑了笑。
      “那我就不多说了。”
      她朝空气中呼了一个烟圈,但岳程觉得她好像是在把心中的怨气朝外吐。
      “你只要告诉他,以后我的事他不要管就行了。”她道。
      “我知道了。这句话我会带到。”岳程称心诚意地保证。
      元元扭头看了他一眼,眯起眼睛勉强一笑道:“谢谢你。”
      “没什么。应该的。我们是朋友嘛。”
      “嗯。”她点点头,把身子往沙发上一靠,说,“岳程,我知道你是来问我昨晚的事的。我如实相告。”
      她今天心情不好,但却很合作,这让岳程感到既难过又欣慰。
      “听说你昨晚吐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今天早上有没有去过医院?”
      “没有。我后来就好了。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一出她家,就感觉头晕,然后就吐了,吐的时候当然很难受,吐完还觉得浑身乏力,但过了一会儿后,就完全恢复了,看来我的身体素质还是很棒的。”
      “你在容丽家有没有碰过什么东西?吃过什么东西?”
      “我没吃过任何东西。我翻抽屉的时候还戴着手套,所以,即使碰到了什么应该也没关系。”元元的眼珠左右移动了两下,“我吐了,但James没吐,我后来回想了一下,我只做过一事James没做的事。”
      “是什么?”岳程连忙问。
      “在容丽家客厅的桌上,有一束新送来的玫瑰花,我想看看是谁送来的,就在花里面翻卡片,那张卡片好像没插好,掉在花里面了,我把它翻出来后,觉得卡片很香,于是就放在鼻子下面找闻了一闻。”元元道。
      “新送来的玫瑰花?”
      “因为我白天去的时候,还没有那束花。而且那束花就放在桌上,包装纸还在。”
      “花是谁送的?卡片上怎么说?”
      “卡片上面写着,香喷喷的祝福送给容丽,下面署名是舒云亮。”
      这句话写得可真聪明。女人看见这句话,十有八九是会去闻的。
      可是,舒云亮真的会那么明目张胆地给容丽下毒吗?假设真的是他干的?他又是怎么干的?岳程在心里盘算,会不会是有这样:早晨,在没有去元元家之前,先买好花,写完卡片,然后托快递公司送到容丽处,为了避免送货人吸到毒气,他还专门把卡片塞到最里面,这样只有接触到卡片,闻过它的人才会中毒:然后,他晚上到容丽家时,把容丽收到的快递接货单处理掉,最后第二天早晨,派人来抢花。岳程觉得,前半部还算说得过去,但派人抢花这一节实在太……而且,卡片上的毒如果根本不致命,他干吗要这么做?
      对了,除非是这样。舒云亮是想先把容丽迷晕,然后再杀她,利用她失去知觉,打开煤气或者把她从楼上扔下去……舒云亮可能原来是准备杀了容丽后,把卡片和花拿回去的,但昨晚很不巧,他跟容丽一起在超市的场面被逮个正着,他怕到时候容丽的死牵涉到自己,所以临时改变了主意。既然是他送给容丽的花,他当然没理由拿走,所以第二天雇用了一个人上门抢花……上门抢花,警方一般不会受理,因为数额太小……
      “岳程,你在想什么?”元元问道。
      “元元,你有没有把那张卡片拿回来?”
      元元摇了摇头。
      “我当时没觉得这很重要,现在想想可真失策。”她懊恼地说。
      这也正常,谁会想到那束花里的卡片会是重要的证据?他决定派人去快递公司调查一下,看有没有人昨天早上送过这个快递。
      “元元,昨天你在容丽家还找到了什么?”他问元元。
      “就知道你要问这个,我早就给你准备好了。”元元从茶几下面,拿出一个小信封来递给他。
      他本来以为打开信封又会看到某些对舒云亮不利的证据,谁只得信封里放着的却是金小慧的验伤照片、几张发票、以及一封看笔迹像是金小慧寄给容丽的短信。
      又是金小慧的信,金小慧还真喜欢写信。看看她这次写了些什么。
      容姐:
      我听你的话去验伤了。我觉得真丢人。
      当然,我不是怪你,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只是,我怕我做不到你说的这些——用这些照片要挟正义,要他赔偿——我觉得,这不是我想做的事。我知道,我很傻,没脑子,但是我毕竟对他还是有感情的,我不想不想让他认为我是一个心里只有钱的女人,我不想让他对我有这样的印象。即使分手,我也希望能在他心里有个美好的形象。
      你让我把照片寄给你,你说如果以后他再欺负我,你就帮我做恶人。容姐,我承认我有点犹豫,但是想来想去,还是寄给你吧。就像你说的,我太软弱了,我不知道该怎么维护自己的权益,好吧,我相信你。不过,你千万不要给别人看,不然,我会生气的。
      关于跟他分手的事,我已经决定了,但我有点怕他,我很怕在他面前说些不中听的话,把他激怒。他的脾气说变就变,刚才还在笑,过一会儿,就抡拳打过来了。他后来自己向我透露,他就是因为把她女朋友打到流产,她才坚持要离开他的。他还告诉我,他们分手后,他还曾经威胁过那个女朋友,说要杀了她。他不喜欢别人违背他的意愿。我知道他不想分手,但我心里很清楚,跟他分手是最明智的。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我想我还是不要当面跟他说了。我很怕他发火。
      但是,人还真是很矛盾。有时候,当他对我甜言蜜语的时候,我又觉得他很有魅力,又有点舍不得。
      嘲笑我吧,容姐。我知道你会笑我的。好吧,我不说了,我的手还在痛。
       小慧。
      “别忘了这几张发票。”元元提醒道,“那是我在容丽的垃圾桶里找到的。”
      岳程看了一下,发票都是市中心某商场的,日期是2008年3月,购买的物品有貂皮大衣、翡翠手链、摄像机、皮鞋和各种食物,仅仅三次,消费了大约12万元。
      “够奢侈的。”他道。
      “这些如果都是容丽购买的话,那这个女人的开销也太大了,跟她的收入完全不成比例。除非舒云亮每个月给她相当数额的补贴,否则,她根本没法承担这些开销。”元元烦躁地把香烟从嘴里拿下来,掐灭在烟缸里,“但是我觉得舒云亮不会对她那么慷慨,因为他已经向她求婚了,像舒云亮这样的人一定会这样想,我愿意娶你,就是你天大的福分,你可别再要求更多了,你年纪那么大了,也不能给我生孩子,就知足吧……哼,恶心的贱男人!……”
      她心情非常坏,岳程决定问一个能转移她注意力的问题。
      “能跟我谈谈郑小优吗?”他岔开了话题。
      “郑小优?”
      果然,她回过头来看着他,露出惊讶的表情。
      “你是说我们总编室的秘书郑小优?收到一号歹徒来信的那个?”
      “是的。”
      “为什么问起她?”
      岳程不答反问:
      “她是李亚安的妻子。”
      “啊?!真的?”元元大为意外,但她马上就说服了自己,“怪不得李亚安会来当嘉宾呢!”
      离开容丽家不久,岳程就让下属罗小兵调来了李亚安的结婚记录,他很惊讶地发现,这位神秘的李太太的大名,其实他早就听说过了。当初,一号歹徒就是把信寄给了广播电台的她,总编室秘书郑小优。只不过,信寄到时,她已经请了病假,当时这封信是被负责整理信件的另一位工作人员发现的,所以,后来警方并没有找过她。这次他无意中发现原来她就是被容丽妒忌得发狂的李亚安的妻子,这让他对她的兴趣陡然猛增。,
      “你知道郑小优是因为什么理由请的假?”
      “听说是身体不舒服。好像是摔跤,把手摔坏了。我不清楚。”元元忽然自顾自笑了,“原来如此,看来李亚安还挺有办法的。”
      “你在说什么?元元?”岳程对她的话很感兴趣。
      元元笑着说:“我们那儿有个传闻,有人说,郑小优之所以能进电台,是因为她的老公认识我们台长。如果她真是通过李亚安的关系进来的,那李亚安的本事不小,因为据我所知,郑小优是业余大学的文凭,在我们这里,以她的文凭想通过正常招聘进来当秘书,那是不可能的。”
      这种传闻应该不是空穴来风,岳程相信,李亚安完全有能力为自己的老婆找一份好工作。
      “郑小优是什么样的人?”
      “其实她挺漂亮的,可以算是个古典美人。瓜子脸,眼睛很大,嘴小小的,身材也不错,穿衣服也很雅致。是我们台里公认的美女”
      元元的心情略有好转,她从茶几下面拿出一盒巧克力自己拿了一块放在嘴里,然后递到了岳程面前,“比利时巧克力,很好吃的。”
      “不用,我怕牙疼。”岳程摆摆手。
      “那你……带回去吃吧?”她的眼睛转了一下,他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点点头道,“好,等会儿我带走。”其实,他很想一出门就把巧克力丢到垃圾桶里,他倒不是故意要辜负元元的心意,他只是觉得陆劲不配她对他这么好。岳程决定到时候当着陆劲的面,把巧克力丢给路上的乞丐,以此来惩罚这个不知好歹的混蛋。
      “谢谢你。”她低声说,脸微微有些发红,过了一会儿,大概是为了避免让自己太尴尬,她把话题又转到了郑小优的身上。
      “郑小优,其实可以说是我们那里工作最认真的一个,人也不坏,但坦白说,我不太喜欢她。因为我觉得,她太……一本正经了,很多不该她管的事,她都爱管,比如有人老迟到,她会去记录下这个人的迟到次数,然后上报给领导,她说她讨厌别人把违反纪律当作家常便饭,有一次,我跟小菲自己换班,结果小菲念错稿子了,大家都没注意,其实真的,播音中出一次错很正常,过去就过去了,谁会记得?但事后,她却在开会时,把这事拿出来说,意思是我们工作不认真,结果害得我跟小菲都写了检查,……”元元一边嚼巧克力,一边说,
      “你真的不知道李亚安是她的老公?”岳程问道。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她结婚了。有一次一个同事在办公室说,郑小优跟一个男人在外地旅游,样子很亲热,听说那个男人对她特别好,不是在很多旅游景点,都有那种晃晃悠悠的吊桥吗?郑小优很害怕,不敢走,是那个男人抱她过去的,后来同事们问郑小优那是不是她的男朋友,她说那是她老公,我们这才知道,她结婚了。她平时都不戴任何首饰,连结婚戒指都不戴,大家都以为她是单身呢。”元元说到这儿微笑起来,神情中隐隐带着点羡慕,“后来另一个同事说,她也看见过郑小优的老公,她是在超市看见他们的,两人孕妇物品的货架那儿高高兴兴地说话呢,她听见郑小优问她老公,我要不要买件防紫外线服?她老公什么话都没说,就亲了她的脸。听了这故事,我们当时都很羡慕郑小优,真的,觉得她老公真的很爱她呀。”元元托着腮充满向往地叹了口气,但转眼,她的脸又板了下来,她“哗”地一下,利索地把巧克力盒重重盖上,然后扔进了茶几下层。
      “怎么啦?元元?”岳程问。
      “我自己吃!”她凶巴巴地答道。
      也好。没必要便宜那个家伙。
      “是啊,多吃巧克力容易发胖。这对他好。”岳程违心地说。
      “胖死活该!”
      岳程笑起来。
      “元元,那郑小优在单位的人际关系怎么样?”
      元元狠狠摇头。
      “她老是去指出别人的错,你说人际关系能好吗?当然,她做的都没错,说得也没错,但是……反正我觉得她好笨……太不会做人了,……她难道不知道,这样有多得罪人吗?我想,要不是她认识台长,她肯定早让人挤走了。被她说过的那些同事都很讨厌她,肯定有不少人会去找领导那里说她的坏话。我是没说过,但是我相信很多人会去的。”
      她好笨。
      还没见面,就已经有两个人说她笨了。真不知道,这个郑小优到底笨到什么程度。
      相比之下,岳程更喜欢李亚安的家居打扮,青灰色的羊绒衫、带浅蓝色细条纹的白衬衫和米白色的休闲裤。岳程想,如果用温度来衡量的话,今天早晨在办公室里西装革履的李亚安是5度,而现在穿着休闲裤的他则可能超过了15度。
      传说中的李太太郑小优躲在李亚安的背后,她的一只手拉着李亚安的衣角。
      “这位是李太太吗?”岳程问给他们开门的李亚安。
      “是的。”李亚安微微一笑,把她从自己身后牵了出来。正如元元所说,郑小优长得非常漂亮,是个瓜子脸、大眼睛、小嘴巴的古典型美人,她穿着件又大又宽松的黑毛衣,长长的乌发一直流泻至腰间。
       “小优,这是我跟你说过的岳警官,他会问你几个问题,你们到书房去谈,我在客厅。”李亚安温和地对妻子说。
      郑小优用她那双美丽的大眼睛警觉地盯了岳程一眼,又把脸转向李亚安。
      “你不来吗?我不会说话,万一要是说错了……”她似乎很不安。
      “别担心,说错了,我来处理。”
      “亚安……”她握住他的手语带哀求,显然她很不愿意跟警察单独谈话。
      李亚安拍了拍她的手背说:“岳警官问什么,你照实说就行。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别顾虑太多,说错了也没关系。”
      她望着他,仍然显得犹豫不决,李亚安道:
      “好了,带他们去书房吧,我在这儿等着。我就在外面。”
      拜托,只不过问几句话而已,岳程心里嘀咕,难道她以为警察会在她家书房欺负她吗!不至于要这么担惊受怕吧!
      “亚安……为什么你不……”她好像还有点不甘心,但是站在她跟前的李亚安似乎用眼神给了她一个警告,她看着他的脸,又磨蹭了两秒钟,才终于屈服,她低声说,“好吧。”接着,她把岳程和陆劲带到了书房。
      李亚安的书房不大,但布置得很温馨舒适,从窗台上的盆景、电脑椅上的绣花小靠垫到书架上的陶瓷小摆件,每个细微处都体现了一种女性的细致和情趣。
      她请岳程在软软的皮沙发上坐下,自己则坐在一张靠背椅子上。
      “你们想问我什么?”她不安地看看岳程又看看陆劲。
      岳程正想提问,忽然发现陆劲正在端详书架上的几个相框,那里面好像放着李亚安和郑小优的合影。这家伙一直想要看李亚安和他妻子的合影,这回总算如愿以偿了。
      “这是什么时候拍的?你老公看上去好潇洒。”陆劲拿着其中一个相框走到郑小优面前。在那张照片里,两人都好像精心打扮过了,李亚安穿着件发亮的黑色西装,郑小优则穿件带花边的白色连衣裙,他们微笑着站在一架钢琴前,两人看上去都心情很好。
      “这是……去年我们结婚那天在餐厅拍的。”郑小优说,她的嘴角微微漾起一丝笑容。
      “谁帮你们拍的照片呢?看上去好像取景有点问题……”
      “是餐厅的服务员帮我们拍的,他的技术大概有问题吧。不过,没关系,只要能留下个纪念就行,我跟亚安不在乎这些。”她接过相框,低头看着照片,“那天亚安的这套新西装,是我帮他挑的,他很喜欢。”
      “你们结婚没请别人吗?”岳程问道。
      郑小优摇了摇头。
      “我父母都不在了,他又跟他母亲关系不好,早就不来往了,所以,我们就两个人结了婚,我觉得这样也挺好,很简单。结婚本来就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她眨巴着一对美丽的大眼睛温柔地朝陆劲笑了。
      “没请同事和朋友?”岳程又问。
      郑小优抬起头没有看他。
      “请人家来,人家还得送礼,再说我也没什么亲近的朋友。至于亚安,他本来就很讨厌传统的婚礼。”
      “那这张呢?”陆劲又拿了另一个相框过来。
      在这张照片中,李亚安和郑小优两人站在一家旅馆门前,看背景不像在中国。
      “哦,这是我们度蜜月时拍的。我们去了一次韩国。”
      “我以为李医生度蜜月会去欧洲呢。”陆劲笑道,“他那么喜欢吃西餐的人。”
      郑小优笑起来。
      “是啊,他是想去欧洲,不过,我想去韩国,因为我看了韩国电视剧,对韩国很好奇。而且去韩国的费用要便宜得多。”她说。
      岳程想起不久前看到的郑小优的档案资料。郑小优,原名郑雪萍,1983年出生,父亲郑海山原是一家国营大厂的技术员,1989年死于胃癌,母亲李林原是一家棉纺厂的女工,1992年下岗,之后在街道办的饮食店当收银员,2002年在外出途中遭遇车祸。
      郑小优的学历很简单,1996年从B区爱武小学毕业后,便考入了同一区的第三中学,在那里完成了初中和高中的学业,2001年7月毕业。当年,她没有考上全日制大学,而是在S十精神卫生中心找了一份月薪800元的接待员工作。直到2004年,她才获得F大学夜大部文秘专业的大专文凭。
      岳程估计,郑小优就是在精神卫生中心当接待员时认识李亚安的。也许,还是李亚安资助她念的夜大学,因为看郑小优高中毕业时的家境,应该属于很不宽裕,不然按理说,高考落榜后,她应该会选择考中专,或复读重考,而不是选择出来工作。
      郑小优在精神卫生中心只呆了5个月。从2001年9月到2002年1月,之后有将近两年的时间是空白。2004年7月她获得大专文凭后的第二月,开始在富地广告公司任文员,一年后,她跳槽至美国开乐广告有限公司任行政秘书,在那里又呆了两年,2007年1月,她进入广播电台担任总编室秘书一直到现在。
      “郑小姐,你是什么时候认识李医生的?”岳程问道。
      郑小优抬起她那张俏丽的瓜子脸,疑惑地看着他,好像在问,你为什么要打听这个?但她还是问答了。
      “我认识亚安好多年了。”她幽幽地说。
      “我们作过一点调查,你好像曾在精神卫生中心工作过。”
      “嗯。”她道。
      “你们是在那里认识的吗?”
      “嗯。”
      岳程觉得她好像不太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那时候,你大概多大,郑小姐。”
      “我18岁,”郑小优的神情有些呆板,“高中毕业我没考上大学,家里条件也不好,入容许我再念书了,所以就想找份工作。我就是在那里认识亚安的。”
      “但你在那里只干了5个月。”
      “是的,那时候……有……有别人找我的麻烦,亚安看不过去,就让我不要干了,我们那时候,还没……特别好,后来他资助我上了夜大学,他,他说,没文凭找不到好工作。”
      “你那两年在哪里工作?”岳程问道。
      “我没工作,我一边上学,一边在照料亚安的生活。他希望我这样。”郑小优说。
      看起来,那两年,完全是李亚安在养活她。
      “郑小姐,我想问问你关于一封信的事。”岳程决定暂时把3月10日核对李亚安不在场证明的事放在一边,他觉得这可以暂时让她放松点,他看得出来,刚刚的那些问题让她很紧张。
      “一封信?”郑小优好像很茫然。
      “你不知道?”
      “自从请假后,我就没去过单位。”
      “你的同事没告诉过你吗?”
      郑小优轻轻摇了摇头。岳程想,也对,像她这样会在会议上公开揭同事短的人,在单位一定没什么朋友。试想,如果他有个这样的同事,估计他也会敬而远之的。
      “是封什么信?是给谁的?”她注视着他,神情紧张地问道。
      岳程笑了笑,温和地说:
      “是这样的,我们正在办理一起连环凶杀案,那个凶手也许是为了引起警方的注意,他故意寄信给新闻媒体,他也寄了封信给电台,收信人是你。”
      就好像有人霎时扼住了她的脖子,她瞪着他,竟然张开嘴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瞪圆眼睛,说:“给,给我的?”
      “是的。”
      郑小优不安地朝书房门望去,岳程很担心她会突然冲出去找她的守护神——李亚安,但是她咬了咬牙,终究还是忍住了这种冲动。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这个凶手要寄信给我。他难道认识我吗?”她把目光转向别处,一脸忧郁地说,忽然,她好像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眼睛发亮地盯着岳程,“他是什么时候寄信给我的?有没有提起我?”
      她想到了什么?
      “没有,他没有提起你。”
      “那么他为什么要寄给我?”接下去的这句话,她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这我们也想知道。”岳程谨慎地说。
      她低下头陷入了沉思,隔了一会儿又朝书架上的小摆设看去。
      “在你请假之前,你有没有接到过比较奇怪的信?”岳程打破了沉默,问道。
      她摇摇头。
      “我接到的都是很普通的听众来信,大部分都是对各栏目提的建议和意见。”她抬起头茫然地望着前方,她好像在想别的事。
      看来在这个问题上是问不出什么了。
      “你认识容丽吗?”岳程换了个话题。
      “容丽?”她别过头来看着他,“我认识她。她可以算是……亚安的朋友。”这时候,她又情不自禁朝书房门望去。
      “可以算是……?”陆劲插了句嘴。
      她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表达,磨蹭了一会儿才说:
      “亚安叫我不要理她。”
      “为什么?”岳程觉得她的回答大有文章。
      “她经常来电话,有时候也会到我们家来,亚安不在,就找我聊天,我……我不太喜欢她,”大概是觉得如此明确地表达自己对丈夫朋友的不满有些欠妥,但又不想撒谎,所以她说话显得吞吞吐吐的,“容丽,她,嗯,她老是问我一些我跟亚安的私事,看上去,好像很关心我们,有一次还送……那种东西给我,我,我不好意思说她,她毕竟是亚安的朋友,但是,我不喜欢她。”
      “那种东西是指什么?”岳程很疑惑。
      陆劲捅了他一下。
      怎么啦?岳程回头瞪了陆劲一眼,后者没有看他,微笑地问郑小优:
      “你最近有没有跟容丽一起吃过饭?”
      “吃过。”她点头道。
      “是哪一天还记得吗?”岳程问。
      她皱起了眉头,有些不情愿地说:
      “是3月10日中午,那天是星期一。”
      “郑小姐,你记得很清楚啊。”岳程道。
      她露出了生气厌烦的神情。
      “我是记得很清楚,那天亚安休息,我们本来说好去公园的,他那段日子很忙,好不容易才有空陪我。可那天中午,11点不到一点,容丽忽然来了,我们没邀请过她,是她自己来的。她还拿着水果和一些营养品,没办法,我们只好请她进来坐了。本来我们也不想请她吃饭的,但是她说话一直没个完,我实在不好意思了,而且我也饿了,总不能我们吃我们的,不给她吃吧,所以,我只好说我来煮汤,让亚安出去买点外卖。但是,我把汤煮干了,锅也烧坏了,因为跟她说话,我把这事忘了。”郑小优懊恼说,“那个锅还是新买的呢。”
      “为什么不出去吃?”陆劲问道。
      “嗯?”她好像没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
      “为什么你们没出去到饭店吃饭?在自己家弄多麻烦?而且你的手也不方便。不是吗?”陆劲指了指她的手。
      “是的,我的手骨折了,刚拆了石膏,医生要完全恢复还需要一段时间。”她低头望着自己的右手说。
      “你们那天为什么不出去吃饭?”岳程提醒她回答这个问题。
      “在饭店吃饭,我怕她会敲亚安的竹杠。她到哪里都爱点最贵的东西,有一次,她跟我们一起吃饭,一定要吃一个鲍鱼,而且问也不问一声,就自己点了,那么小的一份,要800多,到最后结账的时候,她说她没钱,是亚安付的帐。她好像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郑小优说到最后一句,脸上的怒意已经非常明显。
      “不过我觉得李医生是很精明的人哪,为什么他要甘愿替容丽付账?”陆劲笑嘻嘻地轻声问,“会不会他们以前是男女朋友?而李医生没告诉你?”
      郑小优瞪着陆劲,好像被施了定身术,半天她才回过神来。
      “我相信亚安。”她道。
      “李医生肯定否认了他们的关系,对吧?”陆劲用半带玩笑的口吻说。
      “他们只是认识。以前因为容丽人头熟,亚安请她帮过不少忙,但是他们之间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
      “但是我知道李医生以前可是个风流才子,说不定他们有关系,却没有告诉你呢?”陆劲微笑着注视着郑小优。
      岳程以为听到这句话郑小优会发火,但没想到,她居然很平静。。
      “亚安年轻时是有不少女朋友,这我知道,但其中不包括容丽。我才不信容丽说的那些,更不相信她会喜欢我。”
      “容丽说她喜欢你吗?”岳程奇道。
      郑小优重重点了点头
      “嗯,她说她特别喜欢我,想跟我作朋友,还让我认她当大姐。但是,她做的那些事,问我的那些话,实在没办法让我把她当成一个大姐。我都觉得她……她不正派。对!就是不正派。我觉得她有病!”
      想必,容丽可能经常向她打听他们夫妻间的私事,这一定让性格文静保守的郑小优感到非常难堪。这时,岳程蓦然想到,郑小优刚刚说的“那种东西”会不会跟夫妻生活有点关系?,怪不得陆劲要捅我。
      “你刚刚说,容丽曾经送给你‘那种东西’指的是什么?”他还是准备问一下,一问完,他就忍不住看了一眼陆劲,发现后者在偷笑。
      郑小优的脸微微有些泛红。
      “这我不想说,我觉得不是什么好东西。她有病!”她坚决的口气里含着怒意。
      算了,不说也罢,估计就是如他所猜了。
      “那么,容丽到底是怎么跟你说她跟李医生的关系的?”岳程问。
      郑小优犹豫了片刻才开口。
      “她说,他们……有过关系,还说要不是因为我,亚安会跟她结婚的,她说她等了亚安很多年,还为他打过胎,想不到,他最终还是找了年轻的女人。她说的时候,还哭得很伤心。那天晚上,为了她的这些话,我去质问了亚安,亚安非常生气,当场就打了个电话给容丽,要跟她当面对质,结果,那个容丽在电话里居然全变卦了,她说她是跟我开玩笑的,想看看我对亚安是不是信任……”郑小优充满厌恶地皱起了眉头,“本来这件事后,我不想再理她了,但她又是向我道歉,又是送东西给我,还老是打电话给我,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亚安叫我不要理她,但我就是觉得不好意思……”郑小优朝书房门那边瞧了一眼,这次她好像怕自己说的话会被客厅里的李亚安听见,“我觉得她好像在暗恋亚安。”她轻声说。
      20分钟后,他们结束了跟郑小优的单独面谈,郑小优像脱逃牢笼的小鸟一般,把他们抛在脑后,飞快地推开书房门冲到了客厅,她奔到李亚安面前,抓着她的衣襟说:“亚安,那个……那个凶手给电台的信,是寄给我的。”她的声音里带着疑惑、紧张、焦虑和不安。
      听了这句话,李亚安先是愕然,继而马上脸色变得铁青。
      “是寄给你的?”他问道。
      “是的。是岳警官说的。”郑小优回头看了岳程一眼,像是要他证明自己说的话。
      李亚安冰冷的目光朝他射来。
      “凶手把信寄给了我太太?”他充满敌意地问道,好像岳程就是那个寄信给他太太的凶手。
      “是的。”岳程道,心里觉得这种敌意有点莫名其妙。
      李亚安眼神呆滞地望着虚空中的一个点,过了好久才说:
      “希望你们警方能尽快将这个凶手抓拿归案。我真想看到他被绳之以法。”他的每个字都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听上去,他真的对这个写信给他太太的凶手恨之入骨。
      不至于吧。岳程忍不住要替一号歹徒说句话了,人家只不过是在信封上写了一个你太太的名字而已。他听到陆劲在问:
      “凶手会不会是暗恋你太太的人?”
      李亚安注视着他,冷冷地说:
      “陆劲,我本来想请你吃布朗尼的,但就因为你这句话,你失去了这个机会。”
      这句话似乎给了陆劲不小的打击,他的脸一呆,失声问道:
      “是哪家店的布朗尼?”
      “就是你跟我说过的那家店。我是照你给我的地址去买的。”
      陆劲充满遗憾地叹了口气。
      “你太小气了。好吧,不要紧,我认了。”
      李亚安没说话,他看上去心情很坏,似乎还沉浸在太太的芳名被盗用的狂怒中。
      但岳程实在觉得李亚安好像没必要为此大为光火。
      “李院长,凶手并没有在信里提到你太太,所以,你不必担心你太太会因此受连累。”岳程道。
      这句话似乎让李亚安好受了一些。
      “是吗?”他点点头,解释道,“也许是因为她前不久刚刚被人袭击过,所以我们对此比较紧张。”他声音的后半段渐渐平静了下来,他的目光落在郑小优的脸上,好像在试图安慰她,“我们一直怀疑是有人故意要跟她过不去……”
      “故意?”这让岳程有些意外。
      “她被袭击的时候,是晚上9点多,时间并不晚,楼道里还有别的居民进进出出的,但那个人好像就专等着她……”
      “别说了,亚安,别说了。”郑小优拉住了李亚安的手。
      李亚安低头看了她一眼,住了口。
      “你太太身体好点了吗?”岳程看见郑小优的眼睛湿润了。
      “她的手臂要过两、三个月才能恢复。”李亚安注视着眼含泪光的妻子,稍稍迟疑了一下,最后伸出胳膊,把她搂在了怀里。
      “骨折恢复总需要一段时间的。”岳程知道郑小优真正难过的原因不是骨折,而是失去了她跟李亚安的孩子。不过,再怀一个不就是了?岳程觉得这对夫妇的悲伤似乎有些过头,但又不像是假的。
      “有些伤,是一辈子都恢复不了的。”李亚安神色黯然地对岳程说。
      “李医生,不要那么悲观嘛,孩子没了还可以再生的。童雨还年轻。”陆劲劝慰道。
      童雨?!这名字让岳程浑身一震,他禁不住回头去看陆劲,他发现后者正死死盯着郑小优的侧面,而她,不知是因为悲伤还是因为恐惧,正依偎在李亚安的怀里簌簌发抖。
      “陆劲,我的太太叫郑小优。”李亚安平静的声音里带着愠怒。
      “对不起,我叫错了。”陆劲道,“谁让你用布朗尼刺激我?我的意思是,孩子还可以再生的。李医生,李太太还很年轻。”
      李亚安冷笑一声,道:
      “我有这一个孩子就够了。”说完,他俯身吻了一下妻子的头发。
      “你刚刚叫她童雨!”一走到大街上,岳程就停住脚步回头质问陆劲。他知道,多年前,陆劲见过童雨,而且,陆劲也算半个画家,应该有记住相貌特征的天赋。虽然岳程手里也有一张童雨的表姐李小丹提供的照片,但照片里的童雨才十五、六岁,他实在看不出刚刚见过的郑小优跟照片里的单眼皮少女有什么相似之处。“她是童雨吗?”岳程充满怀疑地问道。
      “我说不好,只是觉得她的侧面有点像。尤其是下巴的地方。”陆劲指了指自己的下巴。
      “你的记性可真好,过了这么多年,居然还能记住人家的下巴长什么样。”岳程觉得不可思议。
      “还有肩膀的轮廓,每个人的背影其实也有自己的特征,很少能找到两个从背后看上去一模一样的人。但是,我不能确定,就像你说的,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我确实记不住了。”陆劲笑着说,“其实我是唬他们的。”
      “你不觉得姓李的刚刚提到那封信的时候反应有点过度了吗?”岳程想到李亚安咬牙切齿的表情。
      “是有一点。”陆劲若有所思,“但每个人的想法不同。我坐牢时,有个牢友就因为一个邻居在马路上拍了下他太太的肩膀,他后来就那个人砍死了。虽然我不觉得李亚安是这种小题大做的人,但是如果他真的特别喜欢他的小太太的话,这样表现也没什么不正常的。”陆劲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声音忽然低了下来。
      “那流产的事呢?他们就不会再生一个?为什么我觉得这件事在他们家好像世界末日一样?”
      “就是这一点我觉得很奇怪。而且,他们的悲伤好像不是装出来的。”
      “会不会是从此郑小优就失去了生育能力?”
      陆劲没有回答,他看了下腕上的电子表,提议道,“已经五点了,我们去找点吃的吧。”
      “我不吃蛋糕。”岳程事先声明。
      “好,就吃大排面吧。”陆劲顺从地说。。
      “嘿,你怎么突然改吃咸的啦?”
      “因为便宜啊,我身边钱不多了,吃蛋糕太贵了,得省着点花。”陆劲摸了下自己的口袋,好像生怕里面的钱会飞出来跑掉,他接着说,“我对郑小优说的一点印象特别深,她说容丽到饭店点了鲍鱼,还让李亚安付账。”
      岳程听出陆劲的口气里竟然带着几份欣赏。
      “李亚安不付账怎么办?三个人中总要有人付账吧。”
      “是的,我知道。在那种时候,的确是没办法,但是,容丽这么做很过分,她好像是在跟李亚安胡搅蛮缠,所以,我怀疑容丽说的话有一部分是真的,那就是她也许真的跟李亚安不止是同事关系,至少没那么简单,也许她追求过李亚安吧,也许他们还真有那么点接触……不然,她凭什么这么做?”
      “你是说真刀实枪的?就像她对你那样?”岳程想到了元元使用过的这个词。
      陆劲横了他一眼。
      “关我什么事?!”陆劲忽然提高了嗓门,他恼火地说,“容丽这个花痴!不知道她跟元元到底说了些什么!什么真刀实枪?”他回头轻蔑地扫了岳程一眼,“你知道什么叫做真刀实枪!你知道吗?!还问人家‘那种东西’是什么!我现在就告诉你,什么叫做真刀实枪!”
      “就是赤裸裸地求爱!我知道。”岳程平静地说。
      陆劲看着他,憋了一会儿,才道:“其实……我是想说……”
      “她总不可能是那个意思吧?她对元元说她跟你那个了?她照顾你的时候,你不是在受伤吗?元元不会傻到真的会相信她的话吧?我觉得这不太可能,因为那是在监狱!她吹牛前也得先打打草稿。”岳程觉得自己说到了点子上,因为陆劲一副哑口无言的表情。
      “你说的有道理。”最后,陆劲终于心悦诚服地点头道。
      “所以,我觉得容丽让李亚安付账,又跑到他老婆那里去胡说八道,原因有二,一是她暗恋李亚安,仗着自己帮过李亚安的而忙,李亚安不好意思对她太冷淡,就拼命想挤进李亚安的生活,二是,李亚安让她抓住了什么把柄,她吃定李亚安不能拿她怎么样。我觉得李亚安根本就拿容丽没办法。”
      “把柄……”陆劲眼睛发亮。
      “我准备先查一查李亚安的财务情况。我想知道,一个心理医生一年的收入到底有多少。心理医生可不比外科医生。收到红包的机会可不多。”岳程道,他看见陆劲朝他露出了友善的微笑。
      “对了,我一直想问你要钟明辉的档案记录,你什么时候给我?”陆劲问道。
      “你问的是,全市所有钟明辉的档案记录吧?回去就能看到。”
      陆劲的眼珠左右移动了两下。
      “岳程,我准备走近路。”他道。
      “走近路?”
      “一号歹徒好比是你家,现在有好几条道可以到那里,但这些路都是新辟的,虽然我知道沿着其中任何一条走下去迟早会到,但我始终认为,旧的那条才最近。”
      “旧的那条?”岳程很困惑。
      “这条道的名字叫做——钟明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