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觞》


  • 作者:天籁纸鸢

  • 第十二章 花凋无情
  • 第十二章 花凋无情
      我们转头一看,只见一个女子亭亭立于我们后方,看上去约莫二十出头,身穿紫棠色丝绒衫,上绣有浩淼烟波图纹,眼睛细长,眉宇间一股巾帼须眉之气。她的手中握着两把修长冗重的钢刀,似乎随时都准备出手。
      这女子定是重火境内的弟子了,而且看上去内力极深,若重火境内的弟子武功都这么高,那我们想进这座山肯定是没希望了。虽然心里没底,可我依然故作从容地问道:“姑娘何出此言。”她说:“重火境是什么地方你总知道?几百年来,外来人士从不敢靠近境内半步,否则不管是否有心,皆是格杀勿论。你们今天竟敢擅闯重火境,不是自寻死路是做甚么。” 
      我从小就不懂得什么叫“女儿是水做的”,至少我周围的女人都是很勇猛的。我娘,十四岁练成上乘玉女功,武功从来不输于男子;花花,原以为只是个脆弱的小丫头,谁知是个冷血杀手;燕舞,和花花一样,甚至连内心的冰冷都已经表现在脸上了……如今看到这个重火弟子,依然是威风凛凛,气势丝毫不输于男人。我想我若是以男人的身份压他,她或许还会生气。虽然大家就要兵刃相见了,可我还是尊重自己的对手的。我说:“既然要打赢姑娘才能进去,那我等也只有得罪了。”
      言犹未毕,那女子就已高举双刀,朝我劈了过来。我一时没注意她的路数,也从未想到用刀。而且是双刀的人可以把速度提升到这么快,几乎是在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的一瞬,我差点被劈成三截!我虽然没有被她砍中要害,背部却是一阵刺痛,接着一股温热的液体就顺着背脊流了下来。我知道那伤口一定不浅,但此时此刻我也只得咬牙继续战斗。
      在我还没来得及出手的时候,那女子又挥舞着双刀,朝我横砍了过来。我简直不敢相信。她的武功比我想像的要高出许多倍!我勉强闪躲,却无法避开。
      眼看那刀就要砍到我的脖子了,“哐!”一声刺耳的巨响。只见秦印月拿自己的刀挡住了她的。但是这一招接得也极是勉强,他支撑了不到一会儿就被挥了下去。我不由感慨那女子虽说着话来语气平实,杀起人却是眼睛都不眨的。
      好像她咬定了一定要杀我似的,转眼又是一刀。只听见铿铿声响,那刀应声断成了几截。我抬头一看,一个穿着浅灰色布衣的男子轻盈地飞了下来,落地无声。虽只能看得到他的背面,我却也认出了这个人。
      我又惊又喜地看着他,不由惊呼道:“张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老张看我一眼,声音情感没有一丝起伏:“你等等,我来对付她。”他刚说完,那女子就接道:“这位大侠好功夫,几根树枝就可以将我用了十来年的双刀给折了,技不如人,我也不再与你争了,要杀要刮,悉听尊便。”老张谦逊地说道:“千万别这么说,在下虽不是什么君子,却也不会伤害女子,而且在下救人心切,一时忘了那是姑娘最宝贝的刀……”
      那姑娘摇摇头:“这没什么的,我只是想知道阁下的大名,以后还希望能同大侠切磋切磋。”老张说:“怕是没有机会了,在下对武学早已失了兴趣,除非到关键时刻,一般不会使用。”水镜略显失望,没再说什么。
      老张转眼对我们说:“这位姑娘是重火境的大弟子,你们也见识到她的武功了。”我心想原来是大弟子,怪不得这么厉害。我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此时,却有一道蓝影不知从哪窜了出来,还未看清她的人,就已先听到了她脆嫩的声音:“对呀,大师姐的武功这么厉害,可是还不及宫主的十分之一。”
      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是一个穿着素蓝衣裳的少女,眼圆嘴小,看上去聪慧机灵,玲珑娇小。我看看她,又想着她说的话,不禁打了一个冷战——重莲的武功当真已经到了这等地步?可是在场的除了我以外,所有人都没感到惊讶。
      就在大家都在沉思的时候,张大哥的面纱却突然掉了下来。我看见他的脸,不禁感到有些失望:大鼻子,塌鼻梁,脸宽唇厚,皮肤和我猜的差不多,凹凸不平,看上去极不舒服。他的整个脸上除了那一对漂亮的眼睛以外,都可以说是不堪入目的。也是因为那一对眼睛,他看上去不会很丑。“这位姑娘,你……”张大哥错愕地看着那个蓝衣少女,“在下并没有做什么得罪你的事,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那蓝衣少女却是一脸不屑:“哼,我看你身材这样好,又蒙着面,还以为你会是个英俊的少年郎呢,没想到竟是这么一个丑陋的汉子。”她说话时的样子可以说是目中无人了,居然会有人说话这样无礼,我这可是头一次见着了。张大哥倒也没生气,只是平淡地说:“侮了姑娘的眼,是在下的不是,但是姑娘的行为又该如何解释呢?”那少女压根没准备答理他,也不顾大师姐责备的神情,只是站在那里,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们。我既然答应了弄玉要杀重莲,就一定要做到,就算杀不掉我也得杀,除非我死。
      我正准备往前走,却被那个使双刀的大弟子给拦住了:“虽然我的武功比不上这位大侠,可我还是不能让外人进入重火境。这位公子,请回吧。”我说:“对不起,我一定要进去的。”她说:“宫主现在不在宫内,你还是回去吧。”我说:“你怎么知道我要找重莲?”她说:“来重火境的人,要么是要见宫主,要么就是练武,我看阁下没有想练武的意思,无非就是为了见宫主一面吧。我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我的职责,就是阻止你们这些人的进入。如果阁下要硬闯,那就别怪我了。”
      我知道自己不是她的对手,可是我答应了弄玉的事,不能不去做。我正准备再次动手,却被老张拦住了:“重火境虽然不是什么名门正派,可绝对不是畏缩之徒。既然她说不在,重莲宫主一定是不在了。我们还是离开吧。”我问:“那他会去哪呢?”老张说:“这……我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又有一个人从我们来的那条路走了过来。
      我仔细一看,才发现那人竟是燕舞。离开海边小屋以后我就没见着她了,此时一看到她,不禁觉得十分亲切,立刻唤道:“燕舞,为何你会出现在此处。”
      燕舞从树上跳下来,看了我一眼,将头埋得很低,又往我的手中塞了一张字条,就又跳上树,离开了。我喊了她好几声她都没有回答,一时有些失望,但是还是打开了字条。上面写着几行十分秀气的蝇头小篆:刺杀重莲和蜚蠊血王的任务取消,请速回零陵。
      落款是弄玉,右下角还画着一朵墨黑色的梅花。我一时也摸不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我才出来一个多月他就取消了任务,莫非是有什么事。
      既然如此,我不得不离开了。我正欲同那个大弟子告别,她却以惊人的速度将刀架在了我的脖子上:“你竟然会认识弄玉的妻子?说!你是他的什么人!”此时她的脸上挂着愤然的神色,我觉得这些人真的很奇怪,情绪怎么说变就变的。我极力让自己保持冷静,说道:“养我长大的人。”
      这时,那个一直没开口说话的蓝衣少女突然发话了:“哈哈,这位俊俏的小俊郎实在太会说话了……养你长大的人?哈哈哈哈,你不要再逗我们笑了!”我见她笑得不伦不类的,当下就有一丝不好的预感。果然,她又继续嘲弄道:“我倒想知道梅影公子是用什么来养你?你和他不是天天都会行床第之事么?我还很想知道,男人和男人……怎么做那等事呢?”
      虽然早就有预感她会提到我和弄玉的关系,但是我怎么都不会想到,她居然说得这样直白,比上次那个叫做九灵的丫头还要直接得多。我一时气得脸直发烫,却也只能支支吾吾道:“你……你……你别欺人太甚……”她盯着我的脸敲了半天,笑得更加猖獗了:“原来传说中的男宠就是这个样子的?长着一张女人脸,和大姑娘一样动不动就脸红……不过,更好笑的是,梅影公子还真是男女通吃啊,你和燕舞相处可还融洽?哈哈哈哈!想到你和燕舞争风吃醋、和弄玉两个大男人黏在一块你侬我侬的样子我就忍不住想吐——实在是太龌龊了,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人……”
      这时,就连一直帮着我的老张都用十分诧异的目光看着我:“温公子,你和弄玉……”我咬咬牙,双眼一直盯着地上,全身气得不住颤抖,我从来不知道,我从来不知道……我和他之间的关系是被人们唾弃的!原本我以为别人只会觉得我们奇怪而已,但我怎么都不会想到。别人觉得光是提着我们的名字都会脏了他们的嘴。因为我们两个都是男子,男子和男子之间,原来是不能产生爱情的。
      可是,不管他是男是女,是人是畜生,甚至是一块石头,一株小草,那又怎样。我喜欢他,就因为他是弄玉。仅此而已。
      “微兰,不要再说了。得罪你的人是弄玉,不是这位公子。他和弄玉是什么关系,与我们无关。”那大弟子见蓝衣少女还准备继续说下去,就抢先打断了她。然后她又转身对我说:“你回去告诉弄玉,杀人偿命,血债血还,我水镜和楚微兰总有一日会替父亲和兄长报仇雪恨。”我根本无心再与她们说话,只想赶快离开这里。可是四处寻了一下,都未见秦印月的身影。我原想等他,可我发现此时此刻自己在这里是片刻都待不下去了,于是跳上了树梢,往嵩山外沿飞去。
      重火境外漫天的云雾和树梢在我的身边飞驰而过,我的脚与枝桠摩擦出了簌簌的声响,我不断告诉自己:别人怎么想我,我无所谓,我还有弄玉。
      只要他不抛弃我,我什么都可以接受,即使他是在利用我,即使他对我没有一丝感情。那么,让我来守着他,那就够了。
      我跑到自己的内力都耗尽了才停下来。这时候已是黄昏,前方有一家小茶馆,门口就放着三三两两的旧木桌椅,写着“茶”字的布幔在夕阳染红的房前轻轻飘摇。我正准备朝那走去,就有人拍了拍我的肩。
      我回头一看,那人竟是老张。他已经没有再蒙面纱了,此时看着他的脸,才发现他真的不是有一点丑。那张脸的五官比例可以说是难看到了极点。只是他人给我的印象挺好,我也已经没有力气再去询问什么了,只是淡然说道:“你为何要跟着我?”老张笑笑:“人生总有不如意的事,你若是遇到挫折就如此难过,怕是总有一日会垮台的。”我亦是回给他一个笑脸,不过我估计这个笑容大概比哭还难看。
      “到前面的铺子去坐坐?”他问道。我无力地点点头,随他坐在了一个桌子旁。老张跟小二要了一壶酽茶,几个果馅饼。可是这家店的人工作起来却是拖泥带水,半晌都不见有人上菜。老张叫了小二,却看见他朝着一个客人那走去了,一脸媚笑地对着那客人奉承着:“杨舵主,好久没见着您来了,您最近一定很忙是吧?”
      那被称作杨舵主的人穿着一件虎皮背心和豹纹靴,眼睛大若铜铃,长着招风耳,一张嘴唇也是又厚又大,可是却留着两撇小八字胡,看上去好生别扭。可他却是一脸春风得意的样子:“我就是看着你这张嘴甜才来这里,否则你们这家小店啊,早该关门!”
      那小二听了,头点得跟敲鼓似的:“是是是,杨舵主光临小店,可是咱们三生都修不来的福气呢。舵主这回来是想打听什么消息呢?咱们这每天经过的人多,消息来得快,您想听什么,只要是我知道的,都……”话还没说完就闭了嘴,因为那杨舵主朝他挥了挥手,不耐烦地说:“哪来这么多废话?你给我说重点就好了!这回我专程来,是奉了咱们蜚蠊大王的命令,来打听弄玉那厮的消息的。”
      蜚蠊大王?那不就是蜚蠊血王么。他的手下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了。
      那小二立刻接道:“哈,杨舵主啊,最近打听梅影公子……哦,不,梅影那厮的消息的人还真是够多的,您已经是今天的第四个了。可是最近他的行踪不定,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嘿嘿,除了一个人……”杨舵主已是迫不及待地问道:“是谁?”小二笑眯眯地说:“温采。”我一听到自己的名字,吓得冷汗直流,难道他们已经发现我了?坐在我身边的老张也是紧张地看着我,一语不发。
      杨舵主又问道:“温采是个什么东西?我怎么不知道?”小二笑得更是不伦不类的:“舵主啊,最近您肯定很少打听江湖上的事了,现在知道弄玉的人就一定知道温采,那可是梅影公子的老相好啊。”杨舵主摸了摸下巴,亦是不怀好意地说:“嗯……弄玉那厮好像从来都不怎么喜欢女人的。莺歌燕舞两个倾城美女到他手里都变成了杀人利器……那个叫温采的女人是个什么来头,竟然可以把弄玉都给迷着,想来一定是美得惊人了。”小二说:“您这话就只能说是对了一半。”
      他顿了顿,故意卖了关子,见杨舵主已经快发怒了,才好整以暇地说道:“传闻都说温采的确是个美人,却不是个女人。”杨舵主先是怔忪地看着他,接着  “砰”地一声拍了桌子,狂笑道:“哈哈哈哈……弄玉这女人一样的东西果然是异类,竟然会喜欢男色,真是笑死我也!”小二见他笑得这么开心,也是乐呵呵地说道:“听说那个叫温采的少年生得可是比女人还漂亮,梅影公子迷他迷得紧,成日带在身边,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甚至还有人说他为了温采把莺歌燕舞都给杀了呢。”
      杨舵主又挥了挥那只长满了黑毛的手:“你要不说,我还以为弄玉没有生殖功能呢,看样子他还勇猛得很嘛,女的干过了,现在开始干男人了。罢了罢了,弄玉那厮本身就不是什么好玩意,现在又找了个和他一样像女人的东西,两个男女不分的人待一块,刚好凑成对了。那你可知道那个叫温采的娈童在哪?”小二道:  “这……小的就不知道了。”杨舵主立刻怒道:“行行,不知道就滚开吧。”那小二见他无心再问下去,便欠身退了下去。
      杨舵主正吃着他桌上的五香牛肉,小二忙他的事去了。可是他们刚说的话却像是在我心中烙下了印记一样,焚灼,燃烧。最后只剩下一摊死灰。
      老张拍了拍我的肩,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我懂他的意思,他叫我忍着。
      我不会再因为别人语言的中伤而难过了。我又一次在心底告诉自己,只要有弄玉,什么都好。只要有弄玉,别人怎么说我,我都无所谓。
      后来老张陪我走了一截路就自己离开了。我在路上一直没有遇到秦印月,我很想去找他,看他是不是出事了,可是却无手下手。只得自己赶路回零陵。
      没同秦印月一起,我的速度变快了许多,一个月没到我就回去了。
      已至腊月,天气瞬间转凉,零陵下起了漫天大雪。放眼望去,一片冰天雪地。仰头往天上看去,无数白色的银粒从无边无际的雪色苍穹上落下,而我站在这里,如此渺小,就像随时会被它们吞没一样。
      那条河流依然贯穿了整个零陵,平静无波,雪落在上面,许久都未曾融化,随着波纹一直飘向人们再也看不到的地方去了。
      我到了弄玉的府邸前,一把铜锁挂在了门闩上,却没有锁。我取下了锁,带着有些胆怯有些紧张的心情推开了门。
      花园里没有人,那满园的牡丹早就已经凋零了,只剩下枯萎的花茎还在那里苟延残喘地垂着头。正厅中的画依然挂在那里,画中男子的美,依然是风华绝代,倾国倾城。
      弄玉或许不在家。我虽是这么想,脚步却没停下来,朝他家的后院走了去。后院竹凳上坐着一个身穿青色单薄衣裳的男子,披着头发,白皙的手撑着他的下颌,神色自若地品尝着陶瓷杯中的浓茶。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不喝酒了,但是这个人却是我两个月以来一直牵肠挂肚的。我不知道见他的面以后该说什么,只是站在回廊的一端,怔怔地看着他。
      没一会,他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目光却是依然看着原来的地方,轻声说道:“呵,你打算躲到什么时候才出来?”我知道自己是又被他发现了,想了一会,还是打算出去见他。
      可是在我迈出脚步的时候,却看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那是一个身穿绫罗裙缎的女子,头上别着玳瑁簪,耳上挂着金凤镶玉坠子,略施粉黛,面容却是冷若冰霜。原来女子打扮过以后会如此俊俏。这人竟是那个从不穿金戴银装束朴实的燕舞。
      燕舞走到他的身边,眼神有些飘忽,欲言又止。弄玉也不急着问他,直等了许久她才问道:“你终于回来了。”弄道点点头,一脸坏笑:“才出去几天,你就想我了?”他的嗓子与以前不大一样,有些沙哑,看样子是感冒了。我现在才明白,原来他对每个人都是一样的,对我如此,对燕舞如此……说不定对莺歌也是如此。
      燕舞咬咬唇,说:“何止是几天。我听说你叫温采去帮你杀蜚蠊血王和重火宫主。”弄玉说:“是又怎样?”燕舞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冷笑了一下:“哼,正派那几个老头对我来说根本造成不了什么威胁,这两人才该是先除而后快。”燕舞说:“你不是从来对这些虚名都没什么兴趣的么?而且……你为什么要叫温采去?”
      他将手搭在桌子上,把玩着手中的杯子,说:“蜚蠊血王利用蜚蠊血母来杀潜伏在他手下的奸细,结果没想到那个奸细早就跑到一个破村庄去当说书人去了,血母像个傻子,居然连个糟老头都解决不了,最后还是死在我手上了。”燕舞有些急了,当下就变得有些激动:“你说这么多都没说到重点上。你明知道温采喜欢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再说,重莲是何等可怕的人物,他冷血无情,草芥人命,你居然叫温采去接近他……这不是明摆着要温采去送命吗。”
      弄玉也有些动怒了:“重莲可怕?哼,我所练的武功与他是一脉相承,他可以练《莲神九式》,我就不可以练《芙蓉心经》了么。待我大功练成,谁强谁弱就未毕分得出来了。”燕舞错愕地后退两步,声音变得十分尖锐:“我从来不知道你居然是这样的人,你竟然在练《莲翼》!弄玉,那是邪功你知道么。而且,温采为了你,差一点就死掉了,可你……莫非你重头到尾都在利用他?”
      我站在廊柱后面,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那原本玉润的皮肤此时布满了深紫色的血管,看上去就像中了奇毒一般。我想我一定是太冷了。
      弄玉调笑地看着她,说:“燕舞,够了。我对温采有没有感情莫非你不知道。他是个男人,我弄玉再坏再冷血,也不可能变态到去喜欢上一个男人。”燕舞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声音已经开始微微发颤:“不、不……你和温采相处了近十年,难道一点感情都没有么。他为你付出了全部!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他。”他又笑了:“你今天的话特别多呢。难不成……你喜欢上温采了。”燕舞看着他,声音中带着更加明显的惶遽:“你、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喜欢上他。他只是我的弟弟而已。”
      他站起身,朝她走过去,脸上的笑意是更加明显了:“那你帮他说什么话。哦,我知道了,你是在抱怨我好久没碰你了,对吗。”燕舞吓得连连后退,此时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我看着那个秀美的男子倏地抱住了那个生着仙姿佚貌的女子,然后疯狂亲吻着她……如暴雨梨花一般,吻到她的全身都酥软了,他才满意将她横抱起来,朝自己的屋内走去。
      这样的情景真是好熟悉,我怎么好像在哪儿……看到过呢?
      那个男人是弄玉。
      那个男人是我为之倾尽所有生命和感情去爱着的弄玉。
      我看着连绵不绝的霰雪从天上飘落,零零散散,仿佛永远不会停止。弄玉家的花园里只剩我一个人,安静得如同世外桃源。一阵风吹来,穿透了我的单衣,刺伤了我的皮肤。
      衣袂在风中轻轻震颤着,我的身体僵硬得如同塑像。
      那人的房间里原本点亮的烛火此时已经熄灭了,可是屋内的火盆的亮光却依然灼灼燃烧着。我想,那里面一定很温暖吧。
      园内,不知什么时候种上了一些梅花树,几枝红梅越过墙围,花枝招展,开得极是艳丽。
      潇水延漫无沓浪,湘江荡漾永流长。霏雪飘零未自伤,绛梅落处皆断肠。
      在这样宁静的时刻,我听见了风声,水声,花开声。
      还有心碎的声音。
      我自嘲地笑了一下。如今看来,我是什么都没有了呢。
      什么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