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雾II》


  • 作者:洗尘的细雨

  • 第十一章
  • 第十一章
      那段经历对柳逐阳而言是奇耻大辱,是在生死边缘走了一趟,回想起来恨得咬牙切齿。
      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被捆成棕子状塞在狭小的空间里。身体动弹不得,嘴被堵上了,鼻子被包在氧气罩里,睁开眼睛漆黑一团。柳逐阳的胆子从来就不小,也身临过数次意外,险些死亡。但他宁愿站在阳光下直接冲向滴血的刀口,也不愿意什么都不清楚的情况下闷死在狭小封闭空间里。那一刻他绝望了,以为自己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掉。他还舍不得死,刚买了几瓶好酒没喝,儿子乖巧懂事,情人也算贴心;还年轻正是享受生活的好时光,日子活过得惬意,实在不想死啊。
      想不到胡思乱想渐渐淡化了绝望带来的恐慌。他动了动,触碰困住自己的空间,感觉是木制的空间。这一动,全身如同针刺,痛得他流冷汗。原来全身被捆绑导致血液不流通以及神经系统的短路,动弹一下所有的感觉复苏,麻痹了的痛楚立即恢复,难受得想死。在心里痛骂把他绑起来的人,诅咒对方死前比自己痛苦万倍。时间非常难熬,等针刺般的痛楚缓解,他察觉到自己肚饿,还想上厕所……为了男人死前的尊严,他绝对无法容许自己失禁。
      突然,困住他的东西动了,不停地翻滚。他被转得头晕目眩,想吐,可是,嘴巴被堵住吐不出来。
      忍!得忍住!果然,忍就是在心口插刀,流血不流泪!
      终于停止了滚动,随即有悬空失重感。过了一会儿,总算安静下来。只是,他的膀胱快要爆炸了。晃荡晃荡又动了……真他妈的难受……说不定先前立即死掉还要舒服一些。努力分散精神回想一些愉快的事情,但此刻却什么也想不起来,脑子里闹哄哄的,精神根本集中不了。不知过了多久,他觉得自己忍到极限,热!热得满身冒汗。可能出汗蒸发了体内的水份,忍到现在膀胱反而没先前难受,只是新的痛苦朝他袭来——唇干舌苦呼吸不顺畅。他明白了,捆在胸前的氧气筒还没气了。恼火地想,姓齐的跑哪儿去了?还不过来救他!
      事后他想,支持自己坚忍下来,是相信齐宁绝对不会抛下他不管。什么时候被抓的?没有一点印象,只知道在葡萄酒的香味中美美地沉睡,醒来就在这个能动的小空间里。是谁绑架了他?动脑筋想想,来到法国人生地不熟,应该没仇人。只有那晚在巴黎赌球遇到云斯那个肥佬还有叫马丁的嚣张小子。云斯没理由绑人,自己为他赢了钱,等于帮了他。至于马丁,讨厌的小子,愿赌服输,自己又没有在台面上动手脚,那种小事应该不会闹到绑架人的地步。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齐宁的仇家绑架了自己!可恶啊!
      有了心情胡思乱想,时间过得稍稍快了一些。
      失重感又来了,竖起耳朵细听,耳鸣,什么都听不清楚。
      妈的,又在翻滚,眼冒金星,难受!没滚了,不,还在摇晃。被翻过来,头朝下,头顶到硬梆梆的东西,血液全部汇集到头部……这次真的会死!
      幸好倒置的时间不长,重新被翻转滚动着。他宁愿这样一直滚动下去也不想再尝试身体倒立的滋味。
      不一会儿,听到撬东西的声音。开了,光线射了进来,终于见到了久违的阳光。他被拉了出来,好刺眼,眼前什么也看不清楚,闪着一些白花花的眩光斑,白光在扭曲。不妙!他立即闭上眼睛。好像听谁说过呆在黑暗中太久不能立即睁眼面对阳光,一不小心可能导致失明。他躺在地上,感觉到被阳光晒烫的地面毫不留情地烘培着他的身体,四肢被紧绑的他不能动,只能任由人宰割,心里窝着火,很想揍人。
      有人叽哩呱啦说着他听不懂的话。
      有人踢了他的背一脚,很痛。
      有人取下罩在他脸上的氧气罩,他立即深深地长呼着久违的空气,还没死,活过来了。空气里有来自大海的咸味,他被带到海边了吗?难道会被人沉尸海底?虽然闭着眼睛,他感受到刀锋掠过肌肤的寒意,随即察觉到拿刀的人划开绑住他的封箱胶带。
      难道对方暂时不打算杀他?!
      四肢得到自由,他稍微动弹了一下。咬牙,针刺般的痛楚袭过来,真他妈的难受。不能什么都不做!他继续轻轻活动四肢,等待痛楚缓解麻痹感消失。有几个高低不一样的声音围着他叽哩呱啦说个不停,他坚决不睁开眼睛。觉得可以活动了,立即翻身坐在地上,手搭在眼帘上,轻轻睁开眼睛。他在一个陌生的庭院里,前面码着一些大橡木酒桶。触手可及的地方横着一个撬开木盖的橡木桶。他明白了,自己是被塞进这只橡木桶运到这个鬼地方来的。看到马丁那嚣张小子抱着手臂得意地笑着,真想打烂他那张脸……这些可以放着不理,得先解决膀胱的压力。他瞄准左边有棕榈树丛,立即窜过去。对方以为他想逃,飞刀从他耳边呼啸而过,又有石头击中了他的后背。全部不理会,拼死赶到树丛后,双手还有些麻木,艰难地拉下拉链,把体内的积水解决,整个人轻松起来。满足地拉好衣服,调整脚步,走出来面对绑架他的人。妈的,眼前站着五个年青力壮的男人。瞧着他们短袖下隆起的肌肉,盘算着跟他们开打,觉得胜算不大,要逃出去,显然不容易。
      他先用手梳理凌乱的头发,觉得手指十分僵硬,一点也不灵活。伸到眼前看了看两只手,都呈青紫色。不由得轻叹,真要命,这样的双手没战斗力。加上肚子也饿扁了,人有点虚,两条腿站稳都挺难。没穿鞋,赤着脚踩着地面,脚板烫得难受。
      他这一系列动作令马丁等人倍觉得诧异,叽哩呱啦说着让人听不懂的废话。
      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男人走过来,扬着手臂跟柳逐阳说话。柳逐阳觉得他可能是用英语跟自己对话,可惜也听不懂。他就那么站着,右手搭在眼帘上,斜望天空,这天空真蓝!再转头四处张望,发现这庭院被方方正正的建筑围在中间,那些建筑看上去像堡垒,难看极了。庭院里植物不少,认识的只有棕榈与椰子树。只有右边那座半圆拱顶廊亭砌着彩头瓷砖非常华丽,是庭院里唯一的亮点。
      他没想到自己的态度激怒了络腮胡男子,对方见柳逐阳根本不理会他,吹胡子瞪眼,张开十指朝他的肩膀抓过来。柳逐阳完全出于本能,扭腰闪开,双手捏拳,快速转动手腕,同时跨步作好防守。对方挥拳,柳逐阳后退两步拉开距离,提膝,脚尖绷紧,小腿肌肉弹力上升,弹腿而去,侧扫对方倾斜过来的左腰侧。
      一击得手,对方壮实的身体晃动数下,站稳后愕然地看着他。“哼!”站着不动,找死!柳逐阳从鼻孔吐出重音,双脚迅速前后移动,接着,挥舞拳头朝络腮胡冲过来。
      络腮胡也不是笨蛋,没站着等挨打,立即跳开,接着举起双拳朝柳逐阳冲去。
      柳逐阳不敢与他的拳头硬碰,后仰闪开。接着扭身游走,等待最佳出击时机。
      见他们开打,马丁和他的同伙们立即围了过来。
      柳逐阳眼观四路,被围住了。暗骂对方依仗人多,没有格斗家的精神。不过,他不打算投降,决定誓死血拼杀出一条血路。可惜对方是些不讲道理的家伙,不跟他肉拼,一个短发卷毛的鹰钩鼻突然拿出一把手枪对准逐阳的脑袋。
      是真家伙!柳逐阳拼死的心立即动摇,摆摆双手,表示停战。
      此时叫停战对方不接受。拿枪的舞动枪柄对准柳逐阳的大脑来了一下。那一击痛得要命,逐阳并没被打昏,立即借势倒地装死。有两个人过来架着他的胳膊把他拖进屋内。
      他又被绑了起来,这一次把他和大木椅一起绑在餐厅里。马丁那伙人也饿了,围在餐厅边啃着涂了黄油的长面包,桌上还有奶酪与白葡萄酒。瞧着他们又吃又喝的,柳逐阳恨得磨牙,他饿得厉害,平时极讨厌的面包与奶酪,此时发出诱人的香甜味。
      可惜,没人赏他一口。为了眼不见心不烦,他垂着头瞧自己沾尘的白衬衣与黑色西裤。希冀齐宁早些找到自己脱离这难堪的处境。
      他就这样被绑在餐桌边过了三天。从他被绑架起,没喝一口水没吃一粒米。他真的绝望了,齐宁一直没来,远在北京的兄弟们根本料不到他会被绑架,不会过来救他。他知道自己就要活活被饿死了。视线模糊,头脑不再清醒,全身乏力,肠胃在身体内闹着革命。没挨过饿的人绝对体会不到饥肠辘辘的人间地狱。而马丁那伙人不知去了哪里,一直没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