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雾》


  • 作者:洗尘的细雨

  • 第九章
  • 第九章
      没有速写本在手,没有闲书来看,没有邹清荷在身边,柳下溪很无聊。
      时间在这种无聊的等待中如蚂蚁行路。
      火车到了郑州站,他把头伸出窗外,张望着上下站的旅客。突然间,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瞧他看见了谁!确定自己不是眼花……他居然从车窗望向外面的等候上车的人群里看到了熟悉的身影:邹清荷在排队上车!
      “清荷!”他的声音从来没有的响亮起来。
      看清楚了,是清荷没错。虽然上衣换过了,是件蓝色的T恤。
      瞬间,喜悦的情绪游走全身。
      仔细再看,听到他的呼唤,僵硬地整个身子转过来的邹清荷。
      柳下溪看到了他颈上的纱布。
      心尖儿抖动了,清荷居然受了伤!
      与行李斗争的邹清荷满满地喜悦对着他摆手。
      柳下溪急忙下车,跑了过来,帮忙拿行李。上火车,坐下。
      “这是怎么回事?”柳下溪铁青着脸,冷冽的目光跟蛇目一样盯着复丽芬——她在这种目光下打了个冷噤,不安地扫向了邹清荷……的颈。“这男子真是有杀气啊。”她内疚地想。
      “你是警察吧。”柳下溪直视着她不放:“警察在办案的时候居然连累市民受伤……”邹清荷抓住柳下溪的手,柳大哥的手冰凉着呢。“柳大哥,别怪复姐,是我自己不小心。”真尴尬啊,他还没有从见到柳大哥的喜悦里回过神来。
      “怎么会受伤?这么不会保护自己……医生怎么说?”声音压得最低最柔。让人不放心的清荷呀,到底流了多少血?是那个该死的家伙敢伤他!
      “医生说休息几天就好了。”声音还是嘶哑难听。“对了,柳大哥你知道复姐是警察啊,怎么发觉的?”邹清荷赶紧把话题叉开。柳大哥生气起来也是吓人的。
      对面那位紧抱着皮包的中年人眼睛不时一张一闭……在偷偷打量着坐在他旁边的复丽芬。记得,柳大哥就是帮他追包而下火车的。
      “清荷,医生吩咐你要少说话呢。”复丽芬有点不敢接柳下溪的眼神,人家早就认出她是警察了,而自己居然把他当成劫匪……
      “她身上有同类的味道。”柳下溪深吸了几口气,平息内心情绪的波动。
      这话也高深了点吧!邹清荷不满地瞪他一个大白眼。柳下溪心痛他受伤,行李里还有梨子,削来给他吃。
      有他在邹清荷安心了,有着任何大事发生都不会害怕了的信心。漫长的夜早已经过去了。现在啊,艳阳高照。
      “其实很简单,你看看她右手的虎口,很厚的茧。那种形状的茧子是长期握枪形成的。还有,她的假身份证与学生证做得如此完美,除了公安机关别人是仿冒不了如此逼真的。疑点多得很……在北京上大学的女学生不应该现在这种时候在北上的火车上。换成快到九月了那才可能是真的在北京上大学。……还有,她的眼神,无所畏惧又干净。……警察跟军人相似的都是纪律部队,一线上的成员身体素质要求极高,瞧她的手臂!一看就知道够有力量。”他住了口,说得太多了。
      对方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紫。这算不算在欺负人家女孩子?
      “如果不是有季佳与她这位在办案的女警在,我也不会弃下你呀。可恶的季佳!这小子还真靠不住!季佳人呢?”当时,有感觉到对方是在办案。自己无意中出示了警员证……让她的工作增添了难度的样子,若还在车厢内必定会给复丽芬办案带来麻烦。
      为了不让颈受伤的邹清荷多说话,复丽芬就把发生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
      “我的真名叫洪雪梨。广州市人。”留下联络电话后,她在鹤壁市站下车了。并约定有那位该死的“银环蛇”的动向第一个告诉对方。
      如果不是在火车上就好,可以把他紧紧地锁在怀里啊。柳下溪悔得肠子都快断了,真不该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外。
      “睡吧。”虽然很热,让他靠着自己的肩,太阳从窗外炽热地发送着光芒。体温倍儿地在增高。小小的纸窗与天然的热风是火热的炼狱。
      拉上布帘,风在鼓动。
      还是热得慌。
      邹清荷睡不着,身体与精神都泛得很。可就是睡不着。他尽量减少颈部运动伏在柳下溪的腿上想到了季佳:“季哥不会有事吧?”
      “他机灵着呢。”柳下溪皱眉。不能丢下季佳不管。只是,有的事情比较敏感,如果那个箱子里有军事机密的话,小事件也会被扩大来处理。小偷去偷那密码箱是出于好奇、贪婪还是有人指使?对方只怕就是怀疑后者吧。当时,自己无意出现在那里……可能被人误解了也说不定……再加上季佳的……只怕惹上了麻烦。
      自己的家庭在军部也是较敏感的,只怕根据自己出示给他们看的警员证……现在已经查完了自己三代根源。会不会给家人带来麻烦?
      其实,只想单纯地过自己的日子。
      季佳的师姐是“金环蛇帮”的人吗?
      “柳同志,能不能把我的包放在你这里,我去一下洗手间。”对面那中所男人有些腼腆地问。两人也算同行数个小时,交谈并不多。他是在韶关上车的,他的女儿在天津开刀住院。这包里是他好不容易筹集的钱,打算在北京转车去天津。
      有点不理解,广州、深圳、北京医疗应该比天津好吧?“天津的医院要便宜些。”笑得很苦涩呢。当然,没有原由的话不如在广州住院。柳下溪不是多事的人,也就没有深入地谈话了。估计那皮包里的钱不到万元吧。
      “还是自己带着吧。”柳下溪现在不想多事,眼里只有清荷一个人呢。
      这位外貌寻常的中年男子痿着身子还是把自个儿的包搂在胸前。
      “这样子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邹清荷安下心来话就多了起来。长途旅行本来很无聊的消极地等待时间过去还不如聊天……先前,复姐还在车上的时候他们聊着聊着就过了两个大站。
      柳下溪笑笑没有接话,他很想看看纱布底下清荷的伤到底有多重。
      伏着也不舒服。邹清荷重新坐好,头还有些晕眩……不想让柳大哥担心。“这个人去厕所很久。”对面的空位……邹清荷看了一下表:“过了三十分钟了。”
      柳下溪心咯咚了一下,脸色微变:“我去看看。”
      几分钟后回来,柳下溪脸色阴沉得可以。
      很少见他这种愤怒的表情。火车又没有停站,应该还在火车上吧?就算是“银环蛇”跳车也是在火车缓速后才跳的。
      柳下溪摇头“没见到人。”
      “真奇怪!他不是要到北京么?这期间火车并没有靠站啊?他这么宝贝他的包怎么会到处走动?难道是被人绑架了?”
      柳下溪烦燥,这情绪压不下来。好好的情侣相伴的旅途却……邹清荷受了伤……卷入警方捕鼠行动里……还有季佳……军方……密码箱……这不起眼的中年人……难道自己的目光出错了?
      柳下溪也算是人精,自视极高。看人的目光也是犀利的,他实在不想相信那人是演戏来骗他的。
      再过一小时,那人还是没有回来。
      在邹清荷看得出柳下溪情绪很不好。还有种可能:那位中年人落在别人手里。在这火车的某处等待着唯一有可能拯救他的人:柳下溪自己。
      柳下溪的确亲眼见过那包里有过一叠接近万元的钱与生活用品。那笔钱不算大也不能说少,也有的人为更少钱犯罪。
      “妈的!”忍不住讲粗话。难道又要把清荷独自弃下?一不注意,瞧!他就伤成这样,怎么让人放心?“给你防身的那把匕首有在用么?”
      邹清荷不好意思地摸头,牵动脖子。痛,皱眉咧嘴。当时,早吓得忘自己身上有刀这回事。
      把手伸进裤袋。一怔,再摸。空的什么也没有了。
      他脸色白了:“刀跟钱包都没有了。”
      那把匕首是柳大哥送给他的,很珍重的心意还有钱包里有三十多元钱啊!这下疼得比刀划破脖子还要来得疼痛。
      “你不是换了裤子么?旧的那件是不是在包里?”柳下溪倒比他来得冷静。他开始翻包,里面的东西显然是重新放进去的。
      “也对!”一拍掌,邹清荷高兴起来。真是的,自己出了这么乌龙的事儿。沾满血迹的上衣被自己丢进了郑州车站的垃圾桶,裤子还是随手放进包里。当时身上除了汗臭还有血腥味,难闻死了。这才在就着厕所里洗手的水龙头流出的清水,擦洗身子换了干净的衣服。裤子记得用塑料袋包了起来的。哇噢,找到了。一摸,钱包还在,先松了一口气。翻起来,另一边的口袋却是空的,到底是被弄丢了。仔细想,也许是换裤子时不小心很口袋里溜出去了。这么一想,记起来了:当时有“当啷”落地声。他的脖子固定着,僵直地不方便看地面。可能……那就是刀子落地发出来的声音吧。
      哭丧着脸对着柳大哥:“真对不起。”
      摸着他的头安慰道:“没事,动刀动枪也不是件好事。”
      就算有刀在手,他只怕也是不去用它的。
      把速写本拿出来:“两本都在?另一本找到了?”
      “是复姐拿了,她以为我们是他们的目标人物。”想起来就觉得好笑呀,真比较的话还是柳大哥更出色。虽然知道她的本名叫洪雪梨还是习惯叫她复姐。
      柳下溪在速写本上迅速地新添了几幅画像后才合上本子放进包里。道德的责任感占了上风除了守护清荷他还是位人民警察啊!“我去找找那位大叔,你自己小心些。”
      “放心吧,我不会拖你的后腿。”邹清荷给予他一个清爽的大笑脸。他有些难过呢,是自己拖了柳大哥的后腿。否则,柳大哥应该第一时间先去寻找那位大叔了,不会白白地耽搁这么长时间。“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