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婆是军阀》


  • 作者:录事参军

  • 第031章 无心插柳
  • 第031章 无心插柳
      从书房出来,叶昭颇有些挠头,桂贝子给达春摆酒赔罪他并没有去,这两天他都在亲王面前吹风,希望亲王能替他在皇上跟前说几句话,去关外为皇上办差,可每次提到这个话题,亲王却都是打起了太极拳,笑呵呵就是不给个准话,还劝自己:“你有这个心思,在皇上身边就更该弹精竭虑,京里京外,一样可以为皇上分忧。”
      显然,亲王也好,福晋也好,是都不希望自己再离开北京城的,刚刚书房里和亲王聊了几句,不得要领,叶昭就更为头疼。
      沿着青石板小路进了惠园,向雏凤楼走去,惠园中绿木茵茵,流水小桥,春日明媚,更显清幽。
      “小王爷。”假山之后,突然有人怯怯的轻声叫叶昭,然后闪出了一条俏影。
      叶昭抬头看去,微微诧异,却是亲王的小妾赵氏,跟在她身边的尚有一名青裙小婢。
      “姨娘。”叶昭鞠躬作稽。
      赵氏三十许人,本就美貌,穿了件翠绿烟纱散花裙,显得楚楚动人。她是天津静海杨柳青人,本是府里买来的丫头,和亲王一夜欢愉,亲王兴起就纳了她为妾,可这在王府心照不宣,不过给她拨了两个使唤丫头,既没有给她入旗,甚至妾侍的入门过场都没有一个,而亲王和她热乎了几天后,就对她失去了兴趣。要说赵氏这些年在王府,实在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论地位她不过稍稍高出府里奴婢一线,可处境却比那些奴婢险恶多了,就嫡福晋侧福晋身边的丫头她都不敢得罪,更时时担心被哪个福晋看不顺眼,在王爷耳边嘀咕几句就将她送人,这几年,王爷是很少去她的房了。
      而面对叶昭这位王爷的心肝宝贝,阖府供起来的小祖宗,赵氏就更加拘束的很了,轻轻福了福,没说话,眼圈却先红了。
      “姨娘有事吧?”叶昭说不上平等精神多么强烈,但对赵氏这个受气包,他态度还是极好的,逢年过节,给赵氏房里送的礼物也颇为丰厚。
      赵氏未语泪先流,眼泪吧嗒吧嗒的向下掉。
      叶昭这个无奈啊,就算自己不在乎,可也人言可畏,亲王的小妾,在自己面前哭的泪人似的,这传出去成什么话了?
      “姨娘,您受了甚么委屈,我去跟阿玛讲。”叶昭就想拔腿开溜,他也实在不喜哭哭啼啼的女人。
      “别,不要,王爷,王爷会打死妾身的。”赵氏脸都吓白了。
      叶昭略一琢磨,就道:“姨娘请先回房,晚点儿我令内子去探望姨娘,姨娘有什么话,可说与她听。”想想有了小家伙在身边,倒也颇多好处。
      赵氏垂泪点头,怯怯的道:“妾身回屋恭候小奶奶。”蓉儿这个未来的准嫡福晋,比她的地位自高出了千百倍。
      ……
      叶昭自不会跟这么一个可怜人食言,想也知道她能鼓起勇气寻自己帮忙,那要经过怎样的思想斗争和煎熬,而她肯定也遇到了天大的难题。
      是以晚上叶昭就打发小家伙去熙春园赵姨娘房里“唠嗑”,小家伙是极听叶昭话的,自是乖乖的“摆凤驾熙春园”。
      而小家伙也不负所托,回来就将赵姨娘家的事一五一十的跟叶昭讲述了一遍,原来,却是赵姨娘娘家出事了。
      杨柳青有一家姓石的大户,号称一门三杰,老大行商腰缠万贯;老二才高八斗在某封疆大吏幕府效力,老三则仕途通畅,却是江南某道的道员。
      赵姨娘娘家同石家同住一条街,而年前石家宅院扩修,却是要起一座占地数百亩的大宅院,而毗邻石宅的人家或慑于石家的权势,或被诱以银钱,纷纷将宅子地基售予石家,最后仅仅有两三家不愿抛弃祖业,其中一家就是赵姨娘娘家。
      赵姨娘的老母亲迷信,而赵家宅子院里有一棵槐树,老太太坚信这是赵家的风水树,风水树若被砍倒,那么整个赵家就会遇到劫难,甚至会家败人亡。
      是以赵家说什么也不肯将宅子卖与石家,双方为此多有争执,最后不知道怎么就动了手,赵家两个儿子都吃了大亏,赵老大被打得吐血,现在仍卧床不起。
      而赵家老太太委实不知道赵姨娘乃是亲王府的妾侍,只以为还是亲王府的丫头呢,但那又如何?亲王府的丫头,真到了地方民间,那也吓人的很。老太太托人给赵姨娘写来一封信,写得极为凄惨,要兰儿也就是赵姨娘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找人帮着跟石家说和说和,愿意将宅子卖与石家,只求石家大人大量、既往不咎。
      小家伙还将老太太托人写的信带了过来,叶昭翻看,微微蹙眉,看来老太太是被石家滔天权势吓坏了,现在只想尽快息事宁人。
      叶昭却想不到赵姨娘胆小若此,竟然和家里都不敢提她在王府的身份,不过想想也就释然,开始赵家敢跟石家对着干,多半也有赵姨娘“郑亲王府丫头”这个身份在后面作祟,若赵姨娘讲了她是郑亲王小妾给娘家人知晓,可不知道在地方上,这些亲戚会如何霸道专横了。
      而娘家人一旦惹出事来,赵姨娘心里明镜儿似的,她在亲王府怕就待不长久了,现在她还能在亲王府安安稳稳锦衣玉食,不过是因为喜欢争宠的几位没人再将她当回事,也没有什么借口在亲王面前嚼舌根而已。
      所以赵姨娘才加倍小心,和娘家人丝毫不露口风,免得家人给自己惹出大祸。而在娘家人眼里,她本来就是亲王府里买的丫头,是以这些年都不能探家自也无可奈何,毕竟那要主子恩典的。
      不过以赵姨娘的性格,平日省吃俭用的,捎给娘家人的接济怕是少不了的。
      叶昭翻看着信,就一阵摇头,老太太被吓得若厮,可见石家气焰之嚣张了,要说赵家人不提赵姨娘这个“郑亲王府丫头”是绝无可能,看来石家要么不信,要么就强横惯了,对于京城权贵家的花花草草颇不在乎。
      有“郑亲王府丫头”这个挡箭牌赵家尚被欺负到如此境地,也可见这个石家在杨柳青是怎样的跋扈了。
      东四牌楼上林春,楼上下三层,画栋飞云,珠帘卷雨,进进出出皆为锦衣之辈,乃是东城第一等的茶楼。
      ……
      二层临窗一间气派豪华的阁子内,叶昭正笑呵呵饮茶,听着对面一位斯斯文文的中年人介绍上海办厂的情形。
      老夫子坐在另一侧,中年人是他带来的,唤作黄文秀,字东阁,本是上海县城内有名的商人,义福祥钱庄的东家,小刀会作乱,义福祥损失惨重,庄号内的银子几乎被洗劫一空。
      而现时许多商人却是看得名声比性命还宝贵,就几十年后,京城四恒银号因八国联军进北京大伤元气,不得不惨淡结业,尽管如此,却租赁门面坚持银票兑换,收回本银号的银票,退顾客银子,却是坚持了十几年,其重信誉可见一斑。
      黄文秀情况差不多,清军克复上海城后,黄文秀拿出全部身家为主顾退还银两,收回已成白纸的银票,而现在的他不但一贫如洗,更欠下了巨额债务。不得不进入租界讨生活,机缘巧合下结识了老夫子。
      听老夫子讲了他的情况,叶昭就不由得有些喜欢他的为人,而听黄文秀一板一眼的介绍筹备中的罐头厂玻璃厂的情况,叶昭也连连点头,毕竟是开明商人,比老夫子要精干许多。
      老夫子找到黄文秀帮忙,却是早松了口气,要说去关外帮韩进春筹钱筹粮拉拢乡绅,他还有些心得,可要说做买卖,他知道自己实在不是这个路子。
      “东阁啊,往来书信不便,以后啊你能拿主意的就拿主意,我信得过你!”叶昭摇着折扇,笑呵呵的说。
      “叶公子放心,西洋的技术西洋的厂子,要说在上海滩还赚不到钱,那我黄文秀可太对不起公子了!不过……”黄文秀犹豫了一下。
      叶昭就笑道:“在我这儿啊,甭客气,有话您就直说,咱不喜欢拐弯抹角的。”
      黄文秀犹豫着,就道:“不过叶公子,黄某觉得公子下偌大本钱在这两桩买卖上,似乎,似乎……”
      叶昭就哈哈笑起来,说道:“不明智是吧?糊涂是吧?东阁啊,我是越来越喜欢你这脾气了,都说人与人之间有缘,我看咱俩就挺投缘的。”
      见小王爷甚为开怀,老夫子也不禁微笑,难得能有人这么被小王爷看得起呢。
      叶昭饮了口茶道:“你就敞开手脚干,咱们啊,不图钱,这厂子啊,赚了多少银子,你也不用交账,就给我往大里办,越大越好。”
      虽然和叶昭见面没多长时间,但黄文秀感觉的出,这位东家可不是败家子二世祖,人家看的东西怕是比自己要远的多,看来之前倒是白耽了心事,本来还担心东家对这生意一知半解,一味崇洋,这才花了许多白花花的银子办起这么两家厂子。
      “东家豁达,我就放心了。”黄文秀对叶昭却是不自觉越来越客气。
      老夫子介绍叶昭时,自不会提到这位东家的身份,不说宗室子弟不可行商这条规矩吧,就小王爷这般尊贵,又岂能轻易跟人交底?
      叶昭看向老夫子,笑道:“你们也是来得巧,再迟到半日,我就去直沽了,怕是要三两日才能回来。”
      老夫子微微一怔,担心的道:“这,怕是不妥吧。”宗室子弟,是不能无缘无故离开北京城的。
      叶昭笑道:“无妨,老夫子的意思我明白,我知道,放心,我心里有数。来吧,喝茶,这上林春啊,不糊弄人,他说是从武夷山山顶上采来的茶叶尖儿,那保管错不了,我看着也有那么些仙气儿。”说着端起茶杯,微笑对二人示意。
      ……
      天津静海杨柳青,镇子地处京畿要冲,南来北往客商必经之地,却是店铺林立,商贸发达。
      南大街西端毗邻穿云牌坊的赵家却是愁云惨雾,赵家四合院中,好像这几日一直都有断断续续的哭声传出。
      而四邻皆闭门不出,就是热闹都不敢瞧的,这不是,眼见又有七八名凶神恶煞的汉子踢开赵家大门进了院,本来还在牌坊下聊天的几名姑婆却是极快的散了,回家关好门窗,只做充耳不闻。
      街坊邻里的住着,若说不帮赵家说几句话颇不好意思,可现下谁又敢帮赵家说话?也只能闷声大发财,装作听不到见不到而已。
      “你们,你们作甚么!”突然见到几名凶汉闯进院子,赵家老二壮着胆过来问,却被一脚踢了个跟头,自从赵老大被打得吐血那天起,赵二哥已经吓破了胆,那是绝不敢还手的。
      “呜呜呜!”天井旁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女孩儿骇怕的紧,惊恐的看着他们,手里的那串糖葫芦啪一声掉地上,突然大声哭起来。她是赵老二的闺女,叫萍儿。
      几名壮汉却是抬了长锯进院,两人在前,两人在后,就持着锯子开始“嗤嗤嗤”锯那棵天井旁的古槐。
      “哭个屁!”站在旁边指挥伙计们干活的一条面目狰狞的大汉瞪着小女孩儿,恶狠狠的,“再哭!再哭把你卖窑子里去!”
      小女孩哭的更大声了,大汉大步走过去,本来在地上装死的赵老二可也装不下去了,毕竟是他亲闺女,虽然平时嫌弃她是个不带把的,但眼睁睁看被人欺负,赵老二还不是那么没人性的孬种。
      何况杨柳青没人不认识这恶汉,石家护宅,姓张,叫张全,心狠手辣的,都传说他以前是江洋大盗。
      赵老二骨碌爬起来,就将闺女挡在了身后,回头骂道:“滚屋去,跑出来作死啊?”
      “嘭!”小腹就被那恶汉踹了一脚,疼得他捂着肚子蹲在地上。
      “阿爹,阿爹。”萍儿抱着他的胳膊哭喊,而整个四合院,好似都空荡荡的,再没有人出来。
      赵老大吐血在家里养伤,一房大小自都围着他转,老太太气得犯了心绞痛,也被二媳妇送去了老大家将养,这座老宅,却是只剩赵老二和萍儿看家了。
      “妈的老子让你哭!”被萍儿哭的心烦,恶汉张全就伸手去揪小丫头的脖领子,想把她扔出去。
      “啧啧!这是谁啊,好大的威风!”突然一声冷笑,从大门处踢踏踢踏走进来一个瘦猴般的人物,一嘴黄牙,一脸冷笑,走路晃悠悠满身的嚣张。
      “滚出去!”张全见进来的人不认识,心知定是外地不开眼的主儿,跑这里来起哄架秧子,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瘦猴却理都不理他,回身恭恭敬敬对刚进门的一清秀年轻人打千:“爷,您怎么就进来了,几个乡下粗人,没得污了您的眼,怎么不等奴才打发了他们呢。”
      年轻人摇着折扇,好似院里的吵闹全都与他无关,他悠然自得的就来到了小丫头身边,蹲下身子,拣起地上的糖葫芦,随即就蹙眉道:“脏了。”又微笑看向小丫头:“小妹妹,甭哭,哥哥一会儿给你买新的,大串的,好不好?”
      萍儿却只是抱着父亲胳膊呜呜咽咽的哭,赵二哥这口气还是没喘上来,小腹还疼得厉害,但院里的情形看得清楚,诧异的很,来的这又是什么人?
      “找死!”张全眼见年轻人旁若无人的模样就忍不住火起,抡拳就想照这个年轻人脸上狠狠砸上一拳,非把这小白脸打掉几颗牙不可。
      呀,张全这拳抡起尚未击出,就觉手腕一疼,回头,却见一铁塔似的汉子正冷冷看着他,大手铁钳似的牢牢钳住了他的手腕。
      “打,给我打!”瑞四见这帮乡下人无法无天,竟想对小王爷动手,跺着脚就咋呼起来!
      而院里,马上乱做一团,人影闪动,一场混战。
      叶昭却是笑着对赵二哥道:“咱屋里说,别吓坏了孩子。”
      赵老二都看傻了,“嘭”一声,正锯树的一名汉子头上被来了下狠的,踉跄退了几步,摔倒在赵老二脚下,赵老二打个激灵,这才回过神,忙道:“好,好,您,您跟我来。”
      进了厢房偏厅,赵老二从镂花窗棂的缝隙偷偷看外面的动静,叶昭却笑着问萍儿叫什么名字,多大了云云,不一会儿就和小丫头混得熟络起来。
      不过看到萍儿和赵姨娘一般,从小就缠了脚,心里就轻轻叹口气,虽说叶昭知道,实则三寸金莲别有动人风情,后世网上流传的照片一来主人老丑,二来刻意突出其恶,若真的那般令人作呕,百多年前的男人及更早之前的风流雅士们难道各个心理残疾?
      但叶昭自然更欣赏天足,也知道从小缠足对女子来说是多么痛苦的一桩惨事,幸好,红娘是广西客家人,蓉儿是旗人,二人都未缠足。
      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喊出“放足”的主张呢,这却又要等天时地利人和了。
      “叔叔,你皱什么眉呀,不漂亮了呢!”萍儿胆子却大,伸手抚弄叶昭的眉头,引得叶昭笑了起来。
      而赵二哥只顾看外面动静,自也无暇训斥闺女不懂规矩。
      在叶昭和萍儿笑呵呵聊天之时,瑞四挑门帘进来,弓着身子道:“爷,共计七名匪徒,悉数成擒,奴才放了一个回去报信。”
      叶昭就是一笑,说道:“好啊,今天就打打石家的抽丰,看他石家有多横!”
      “喳!”瑞四起身慢慢倒退了出去。
      赵二哥见了吓一跳,这气派,可太不是普通人了,看着叶昭,小心的道:“爷,您,您这是从哪来?您,您知道石家啊?”
      叶昭笑道:“这你就甭管了,总之不叫你吃亏,有高沫没,给上一碗,我这嘴有些儿干!骑马来的,要说我这身子骨哪经得起颠哪?”
      “哎!是!小的真是糊涂,糊涂!您等着,我这就烧水去,这两天家里闹腾,烧水的人都没一个。”赵二哥说着,就忙去烧水,而院里那一个个雄赳赳气昂昂的小伙子们,一个个小老虎似的,赵二哥心里怕极,只能远远的绕道走。
      ……
      喝着茶水,叶昭同赵二哥唠没两句,却听院里又一阵噪杂,赵二哥一直忐忑呢,却是吓得差点跳起来。
      叶昭摇着折扇就笑:“不妨的。”话音未落,就听院里“嘭嘭”传来巨响,惨呼。
      赵二哥如坐针毡,正不知如何是好,瑞四却又进来打千:“爷,石家护宅二十三人被擒,四人被火器所伤,奴才又放了一人回去,要他给石家带话,一条小命二百两银子,叫石家来赎人。”
      叶昭笑着点头。
      赵二哥却是腿都软了,偷偷看着叶昭,实在不知道这位小爷是何方神圣。
      叶昭又吩咐瑞四,“去,给买几串糖葫芦来,听说这天津的大麻花和糖葫芦最是有名,打打牙祭。”
      瑞四答应一声,倒退而出。
      等瑞四买来糖葫芦,叶昭和萍儿嘻嘻哈哈吃起来的时候,院外又是一阵喧哗,瑞四忙奔出去,过不一会儿,又回来禀道:“爷,静海县的差人,被巴克什亮名牌挡了!”
      叶昭就笑:“好嘛!倒真是手眼通天了,静海县早干嘛去了,要办案,还要他石家放话!”
      瑞四讪讪的笑,不敢接茬。
      巴克什是郑王府三等护卫,乃是从五品的武官,就算静海县亲来,又怎敢得罪他?更莫说衙门里的小鱼小虾了。
      要说起来叶昭若前次考封被封为世子的话,按规制就可配备四名头等护卫、四名二等护卫以及八名三等护卫,按品级王府头等护卫从三品、二等护卫从四品。也就是他小小年纪,就可以带一堆三四品武官在北京城里晃悠了。
      现在,却也只能靠亲王的护卫来唬人,可话说回来,这次来天津,本就是靠巴克什等护卫来唬人的,叶昭断然不会泄露自己的身份惹人非议,被人猜到是一回事,你大摇大摆亮字号又是另一回事。
      在京城实在有些闷,叶昭来天津散散心而已。
      ……
      青墙碧瓦的宅子,门口威风凛凛的蹲着两只石狮子,站在黑漆大门的台阶下,杨柳青石家的威势仿佛扑面而来。
      此时石家宅院内却又是另一番景象,东院书房,红木镶云石长方连几面对面坐了两人,面西的是一位花甲之年气度沉稳的老人,他穿着灰府绸夹纱开气袍子,外头套了一件墨色绸马褂,扣子扣得齐齐整整,浑身上下都透着威严。
      茶几另外一边儿那位主儿看起来年纪小几岁,穿着也简洁,青袍布履,但双目炯炯,偶尔不经意露出的目光,锐利如刀,令人不敢逼视。
      坐在东厢的老人就是石家大宅的主人,津西第一富户石老爷,字兴德,天津一地的头面人物,就算天津府都尊他一声“德翁”。
      坐石翁对面的,是他的弟弟石学熙,字明渊,号青庐散人,乃是直隶总督加兵部尚书衔桂良幕府中第一号人物,为桂良出谋划策不遗余力,桂良一路官运亨通实在得他助力颇多,曾提议保举他个优厚的美差,石学熙却坚辞不受,令桂良感念不已,对他更为倚重,称他为“青庐先生”,更称“青庐之才,昔日孔明亦不如矣。”
      要说这二人,那真是三山五岳踩脚下、五湖四海如通途的人物,能令他俩坐在书房密议的,自然是极为棘手的麻烦事,也正是叶昭这个二世祖大刺刺的杀到天津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轮着铁棒子给了石家当头一下。
      “银子照给!”石青庐微闭着眼,一字一字的缓缓道。
      “这……”德翁可有些心疼,被扣了三十来人,六千两银子,委实不是一个小数目,而且服了软,草图都规划好的新宅子也就泡了汤。
      “忍小恶,成大美。郑亲王阿哥,给他点甜头又怎样?”石青庐目光闪动,微露阴森之意。
      德翁叹口气,缓缓点头:“也罢,就听你的,明渊啊,你确定来的人是郑亲王的阿哥,不是说宗室子弟不许出京么?”
      “总有害群之马。”石青庐冷笑一声,轻轻端起了茶杯,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德翁微微蹙眉,说道:“那,能不能想个辙请总督大人上折子办他?皇上是明白人,能由他胡来?”
      石青庐缓缓摇头,微笑道:“我自有治他的计较!定叫他不明不白失了圣眷,又何须令总督大人为难?”
      德翁心下大慰,自然知道青庐十言九中,北京城来的这个二愣子以后怕是有的苦头吃了。
      ……
      赵家东厢偏厅,叶昭慢慢品着茶水翻看手里的信笺,瑞四则侍立一旁,在一张张数着石家送来的银票。
      赵二哥完全充当了下人的角色,刚刚去院里给各位爷倒了热茶,又赶忙来到偏厅伺候叶昭。
      叶昭看着手里的信,只是冷笑,来天津之前,他自然盘好了石家的底儿,对于给自己写了这封信的石青庐之了解,至少比石青庐对他的了解要深许多。
      就算是二世祖,也不能轻易得罪人不是?
      石青庐这封信,开篇称“世子”,而后长篇诚恳的道歉,又说什么“本待负荆请罪,奈何世子身在京师,身份尊贵,学熙不敢造次”云云,后面石青庐又隐晦的劝“世子”修身养性,话语极为动听,若不是真的混账,倒能看得出他苦口婆心实则却是为“世子”着想。
      可惜叶昭虽不是混账,却委实比青庐先生想象的高明百倍,看着这封信叶昭只是冷笑,情真意切言之凿凿,你还真能骗鬼啊?就不信了,讹诈你家这许多银子,你能处之泰然?若真的想巴结我,那又为何仅仅送来六千两银子?你盛名久负,但却不知道吧,想巴结我这个二世祖的有多少人?什么样的手段没见过?却从来没一个巴结人只动嘴皮子的,这巴结人是真是假,你老兄怕是远不如我明白呢。
      将信丢在一旁,叶昭看了眼正呵呵对自己傻笑的赵二哥,就转头对瑞四道:“四儿啊,数一千两银子给赵二哥,剩下的你和大夥分了吧,辛苦一趟。”
      赵二哥一呆,急忙就跪下:“谢公子,谢公子赏。”
      叶昭摆摆手,说道:“不是给你自个儿的,你呀,拿去给老太太,请老太太作主吧。”
      “是,是!”赵二哥想了想,就在青砖地面上嘭嘭磕了两个头,暗地直呲牙,那叫一个疼啊。
      “公子,您,您是亲王府的?”赵二哥进进出出伺候这些大汉时隐隐听得石家被抓的护院小声议论,是以才有这么一问。
      叶昭笑着点点头。
      “啊,那您,您认识……”赵二哥自然是想问叶昭认识他妹子不,却被叶昭摆手道:“以后你自然就知道了!”叶昭可不想跟他编瞎话,至于以后他和赵姨娘通信,赵姨娘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好了。
      “是,是。”赵二哥连声答应。
      瑞四儿这时偷偷在叶昭身侧道:“爷,这一下子赏这些钱,奴才不敢要。”
      叶昭笑着瞪他一眼:“叫你拿着就拿着,今年啊,怕是大家都操劳,就当提前担待大夥的辛苦吧!”
      “是,是,奴才们得主子体恤,真是天大的福分。”
      对于瑞四的马屁叶昭已经听麻木,只是微微一笑,混不当回事。
      ……
      嘉春园乃是福晋寝院,暖阁流光溢彩,锦绣华贵。
      亲王和福晋都笑眯眯看着蓉儿,对于蓉儿的端庄贤淑亲王福晋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了,看到蓉儿福晋就不由得想起年少的自己,眼里的慈祥就别提了,要说亲王府,委实只有叶昭才能享受这待遇,现在多了个蓉儿。
      只是福晋却万万不会想到,德才双馨的蓉儿,正被叶昭一步步带离原来的轨道,更不知道爱儿对新娘子唯一的邪恶想法就是想把她变成贪玩的孩童。
      “后天,就要住对月了吧?”福晋慈爱的笑着问。
      “是的,额娘。”蓉儿稚声稚气的回答,小家伙腰板坐得笔直,就怕不得亲王福晋欢心。
      叶昭和蓉儿成亲快一个月了,按照满洲惯例,蓉儿却是要回娘家住对月。
      亲王却好像有心事,一直心不在焉,叶昭看了微觉奇怪,问道:“阿玛昨天从宫里回来就满腹心事,可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亲王苦笑,说道:“看来什么事都瞒不过你,也罢,早晚你也会知道,昨日桂良在皇上面前举荐你,赴广州办夷务。”
      叶昭一怔,桂良,这位直隶总督怎么突然想起我来了?
      叶昭倒是知道英法等国因为商人迟迟进不得广州城,而多方和两广总督叶名琛请示未果后,已经到了上海同两江总督交涉,更听说要以巨舰直上京师,而朝廷也做好了由直隶总督桂良来打发这些夷人的准备。
      洋人炮舰想来会停泊在直沽(天津),桂良怕是很快就去天津严阵以待了。
      叶昭猛地恍然,前几日在天津,石青庐也在,怕也是为了此事吧?
      亲王又叹息道:“皇上好像颇为心动,昨日问询于我,准备委你个五口通商协办大臣的差事。”
      叶昭微微点头。
      现今大清国并没有专门办理外交事务的衙门,而两广总督兼五口通商大臣,实则就是处理同各国的外交事务,也就是说现在大清国的外交部在广州,兼任外交部长的正是两广总督叶名琛,这个对西方诸国以不理不睬著称的奇怪官僚。
      实际上,前世英法联军进入广东时,曾经要求叶名琛十天内出面谈判,叶名琛同样不理不睬,却也不组织军队抵抗,到后来英法联军兵临广州城下,又要求叶名琛四十八小时内投降,叶名琛毫无反应,既不抵抗,也不议和,更不逃跑。直到英法联军攻破广州城俘虏了他。
      是以他被讥之“六不总督”:“不战、不和、不守、不死、不降、不走。相臣度量,疆臣抱负,古之所无,今亦罕有。”
      叶昭心说如果和这么一个奇怪的官员共事并且在他手下办差,倒也极为新鲜。
      琢磨着,叶昭脑子里突然划过一道闪电,直隶总督桂良举荐我?不消说,定然是石青庐的主意了。
      好狠毒的一招啊,石青庐目光也极准,现今夷务最是难办,中英战争之后,几乎所有和洋人打交道签章程的官员最后都被革职。只是,很多官员是过了多年被翻旧账,有的被治罪,罪名却和夷务无关,实则祸根就起于他们签订的章程咸丰不喜,可那是道光爷时候的事儿,又不能明目张胆翻旧账,咸丰这才寻别的缘由整治这些大臣。后世史书记载清楚,令人观之一目了然,可现今之世,能看的这般透彻,知道办夷务是不归路,这石青庐不得不说目光如炬啊!
      不过嘛,叶昭又有些好笑,石青庐觉得为自己掘了坟墓,却不知道自己这些天殚精竭虑的都在发愁怎么离开京师,他这条毒计却是帮了自己的大忙,自己真该送重礼相谢才是。
      叶昭更有些无奈又无辜,自己的运气,为什么总这么好呢?
      若石青庐知道叶昭现在所想,不知道会不会气得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