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秘档案》


  • 作者:夜不语

  • 第三章 走不出的森林
  • 第三章 走不出的森林
      从德国飞到莫斯科足足有九个多小时的航程,守护女一直如同木偶人似的,没事就一眨不眨的看着我发呆,一动也不动。这份毅力看得坐在我们周围的三个俄国佬啧啧称奇。
      刚开始我还被她看得有些心理发虚,不过被看久了。虽然自己没有理她,直到下飞机时心里都还有些忐忑,毕竟不清楚小婷的事情她究竟要怎么问罪,可守护女一直都没有提及这件事,就彷佛她完全忘掉了。
      我低垂着眼睛,无聊的看着当地的报纸。由于是俄罗斯航班,飞机上的英文刊物很少,而俄文我又实在看不懂。
      轻轻叹了口气,从上飞机到现在,老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直觉告诉我,这趟旅行肯定没想象中那么简单。算了,自己的哪次事件又简单过了呢?
      关于表哥夜峰的事情,线索确实很少。
      我跟库德里亚什打擦边球似无边际的乱聊天,聊来聊去也没从这个口风很紧的家伙嘴里套出丝毫有用的线索。
      至于跟守护女的交流,自己实在没办法进行。她喜欢静静的看着我,我说话、她听,但基本上不发表自己的意见。
      很快我就呵欠连天起来,可惜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说实话,未知是最可怕的状况,越是无法获知表哥的状况、越是没办法掌握更多的情报,我心里越是不安。
      好不容易才熬到下飞机,还没缓过劲来,我们一行又搭上飞往西伯利亚的航班。
      西伯利亚是俄罗斯境内北亚地区的一片广阔地带。西起乌拉尔山脉,东迄太平洋,北邻北极海,西南抵哈萨克斯坦中北部山地,南与中国、蒙古和韩国等国为邻。
      飞机朝着北边方向不断飞行,看着平流层的白云如同海洋一般变化莫测的形状,三个俄国佬总算是吐露了些许的讯息。
      “我们的目的地是奥伊米亚康盆地。”库德里亚什闷头闷脑的说。
      我倒吸了口气,“那地方可是冷到不能再冷了,据说全年平均气温低于零下十五度。”
      “也没那么夸张,最多不过零下十度罢了。现在最冷的时候已经过了,就算是晚上也不过才零下三十度而已。”这家伙明显幽默细胞不足。
      “都快要到达了,表哥的事情应该告诉我了吧?你看,我又跑不掉。”我再次追问。
      “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的权限,等到了临时基地,长官自然会权衡替你解释的事宜。”
      这俄国佬不但没有幽默细胞,就连做人的基本同情心都没有。我郁闷的在心里暗自诽谤他。
      奥伊米亚康盆地,位于东西伯利亚,北半球“寒极”之一。
      飞机停在了雅库茨克的郊外机场,走出机场大门,就是满眼的皑皑白雪和雪松。
      一片片冰冷的树林和丝毫没有暖色调的房屋稀疏的分布在四周,看起来令人很压抑。
      库德里亚什看着手表,“五分钟后,有人会来接我们去火车站。我们还要坐五百公里的火车才能到基地附近。”
      没等我和守护女抗议,他已经拿着行李往出口走。另外两个俄国佬紧紧地跟在我俩身后,做出监视的动作。
      守护女眉头一皱,我立刻握住她的手,用眼神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现在将这三个家伙修理一顿完全没有丝毫的益处,只会跟对方的组织交恶。虽然从未接触过,但能训练出像是库德里亚什等人这般军事化色彩浓重的人才,这个组织看来能耐不是一般的深。
      或许,内部还有俄罗斯军阀的支持。
      五分钟后,两辆越野车果然如期而至,不多一分,也不少一秒。车内的人跟库德里亚什三人打了个招呼,然后像是塞行李似的将我和守护女赶上车。一行人匆忙的朝火车站赶去。
      车上的人操着地方味很重的俄罗斯口音,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不时还瞥了我俩几眼,这些彪形大汉哄笑着,看守护女的眼神有些发直,甚至还带着赤裸裸的欲望。
      这些视线令守护女很不舒服,如果不是我一直暗中拉着她,恐怕她早就已经发飙了。
      五百公里的车程,火车足足开了一整个晚上。夜晚的西伯利亚很安静,火车车厢里只有轰隆隆的行驶声和轻微的摇晃。
      由于跟德国有时差,这块冰冻的土地不过是刚入夜不久。从车厢的窗户往外望,只看到白雪反射着暗淡的光线,视线非常差,除了白茫茫就没剩下什么了。
      整个车厢都被库德里亚什包了下来,车厢的两头,一前一后分别有三个人堵着出入口。不知是防别人误入,还是防止我俩逃走。
      总之到了俄罗斯后,那些俄国佬一个个都变得神秘兮兮而且神经紧张起来。俄语我听不懂,但是能感觉到接应我们的那些俄国人,对我的轻蔑和对守护女美丽面容的惊讶和某些不堪入耳的话语。
      这些我都默默地忍耐着,没办法,毕竟自己对表哥安危的担心更为强烈。
      似乎感觉到了我的担心,守护女小女人似的依偎着我,不知何时睡着了。但她的眼睫毛不时的颤抖着,明显在假寐,她的胳膊紧紧地怀抱着我,用力到没办法掰开。
      我微微叹了一口气,在她脑袋上摸了摸。
      一夜无话,当朝阳染红荒无空旷的西伯利亚雪原时,列车便停了下来。
      车站外停着七架雪橇艇,在阳光下反射着冰冷的金属光泽。雪橇艇旁站着几个穿着越野装风格的男子,他们每个人都大马金刀的在肩膀上背着一把小型冲锋枪。
      “要换成雪橇艇了。”这对人中懂英语的不多,库德里亚什虽然英语也不好,但足够跟我交流。
      “嗯,行。”我点头随手指了指其中的一辆,“我就要那辆红色的吧。”
      雪橇艇在德国我也开过,很简单,况且一辆车只能做两个人,如同摩托车一样,后边的人只能抱着前边的腰,守护女肯定是不愿意跟别人同坐的。
      “你会开雪橇?”这俄国佬有些惊讶。
      看到他的反应,我微微皱了下眉头,“当然会开。”
      “等一下,我跟兄弟们商量商量。”
      库德里亚什凑过去跟雪橇艇前的人嘀咕了一阵,这才走过来,“行了,你去开吧。不过尽量保持在队伍的中央,你是长官吩咐的重要保护对象,也是峰的亲戚,我不希望你出事。”
      这番话有感情牌,也包还着威胁的意思。
      我不置可否,示意守护女跟着我上车。
      她抱着我的腰,冰冷的脸上难得的展露出笑颜,那惊人的美丽几乎让周围的雪也融化了,也让身旁的俄国佬一阵恍惚。
      这小妮子绝对是故意的。
      她的心思我很清楚,就是想引诱那些早就看不顺眼的家伙,只要他们动粗,她就能顺理成章地不用在乎我的叮嘱,狠狠修理他们一番。
      寒风呼啸得很厉害,虽然是白天,可周围的温度依然低于零下二十度。我们一行十四人,七辆车,飞驰在冰冷的风中,就算穿着厚厚的防寒服,可依然抵御不住寒冷的空气,骑了一会儿,我觉得自己的血液几乎都要冻结了。
      车顺着一条银带般的河流前进,说是河流,其实大多数地方已经被掩埋在了雪中,只剩下很少的一点液态水偶尔能够窥见,证明着河的存在。
      前边的四辆车小心翼翼地骑行在冰层上探路,他们可能不是本地人,对周围的路况似乎不太熟悉,完全依靠着GPS导航。
      我也掏出随身携带的GPS看了看地理位置。脚下的河全名叫做因迪吉尔卡河,是由哈斯塔赫河及尤里亚赫河汇成,曲折向北,最后注入东西伯利亚海。现在的位置应该是偏上游的地方。由于不知道目的地,我也只能大致揣测着方位。
      骑了一个小时后,队伍开始离开河道走进了针叶林。
      奥伊米亚康盆地说大不大,说小也绝对不小,周围山地海拔二千米左右。气温绝对年较差达一百零一点八度,为世界上气温年较差最大的地区之一,也是世界上最不适宜人居住的地方,气候和条件恶劣程度远超过格陵兰。
      单靠屁股下的雪橇艇当作交通工具,肯定是很难远距离行动的,所以我猜测,库德里亚什口中的基地,应该就在离火车站方圆五十公里的位置。
      身后的守护女丝毫不会觉得冷,她把我紧紧的抱着,关心的问:“冷?”
      “还能忍受。”我嘴硬的回答,其实已经冷到全身都要发抖了。
      一旁的俄国佬见我吃瘪的模样,又是一阵恶意的哄笑。
      我冷哼了一声,忍住怒气,没跟他们一般见识。
      又往前骑了一个多小时,在队伍最前端的库德里亚什突然停住了车。他的脸色有些怪异,叽哩呱啦的和身旁的人用俄语交流着什么,他们讨论了一番,最后都一脸的不可思议。
      “他们,有麻烦。”就连守护女都看出了那群人的异常。
      “肯定出问题了。”我摸着下巴,不怀好意的笑着。
      “他们,出,什么问题了?”她问。
      “不好说,你看那些俄国佬一个个拿着GPS在激动,恐怕是走错了路。”我笑得很灿烂。这些讨厌的家伙,看到他们吃瘪,我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过了没多久,队伍中的讨论就结束了。始终没有人过来跟我俩解释过一句,库德里亚什将领队的位置交给了身后的一个人,他出神的看着GPS,似乎在思忖着某些东西。
      领队骑着雪橇艇继续往前行驶,就这样又过了一个小时,我本来还轻松的神色逐渐凝重起来,眉头开始紧皱,终于还是忍不住了,虽然明白这支队伍里会听我建议的人肯定很少,但我还是开口喊道:“停下来,都停下来。”
      队伍中的人基本不会英文,但stop这个单词还是都清楚的,他们在时速二十公里的雪橇艇上对视一眼,没有丝毫停留的意思。
      于是我又喊了一声:“难道没有人感觉到,我们一直都在原地绕圈吗?”
      库德里亚什听到这番话,浑身一颤,他想了片刻后,这才将整个队伍叫停。
      七辆雪橇艇再次停在树林中。
      高耸的雪松稀稀落落的,光线从树与树的缝隙间流泄下来,冰冷的空气,煞白的雪,这原本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西伯利亚风景,在此刻,在我的眼中,一切都令人觉得不对劲儿。
      “你是说,我们在原地绕圈?”
      库德里亚什下了车来到我跟前。
      “不错,很明显。”我点头。
      “可如果绕圈的话,地上应该有我们上一次行驶时留下的痕迹。”他看了一眼前路,地上除了皑皑白雪,什么痕迹也没有。
      “我们确实在绕圈,地上没痕迹,是因为还没有走完一圈。如果再往前走一段路,恐怕就能看到雪橇艇在地面上留下的轨迹了。”我撇撇嘴。
      “你怎么知道?”
      他明显有些不信。
      “要证明我的话很简单,再往前走一截就行了。”我抽出水壶喝了几口热水,这个针叶林处处透露着不和谐,颇有些不简单。
      库德里亚什疑惑不定,他转身将我的话翻译了一遍,队伍里的俄国佬也是不相信,甚至有人哄然大笑,耻笑我的意思很浓。
      我没多做解释,静静地上了雪橇。
      不论听不听我的建议,也不论需不需要证明我的话,总之队伍还是需要前进的。库德里亚什吩咐领队往前走,没过多久,车队再次猛地停了下来。
      只听到队伍里每个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不远处的雪地上,赫然映着乱糟糟的痕迹,竟然正是车队刚刚行驶过的地方。开了两个小时的车,绕了一圈后,车队果然又回到了原本的位置。
      “这是怎么回事?”库德里亚什脸色煞白,“妈的,这条路我走了不下十次,手上还有GPS导航,怎么可能会迷路?”
      可迷路,已经成了事实。
      我往天空望了望,乌云密布,没有阳光,时间已经快要到中午了,阴沉沉的天气令人很不舒服。幸运的是没有下雪,条件还不算恶劣。
      “这里应该是我们进入密林的地方。”我走到他身旁,慢吞吞的说:“可你仔细看看周围,肯定会发现这森林有些怪。”
      “哪里怪了?”库德里亚什紧张的打量着四周,没多久后,整个人都抖了抖,“怎么可能,我们进来的路不见了!”
      不错,以痕迹判断,这里应该是整个队伍进入密林的起始点,也就是从这里开始,我们绕了一圈后,又回到了原点。
      本来从这个位置能找出森林的路的,可是附近的雪地干净得让人生厌,白雪之上,除了一条向前的痕迹外,向后就是我们绕圈回来的路,再也找不到第三道痕迹了。
      也就是说,入口,竟然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库德里亚什将现状跟身后的同伴讲述后,这些彪形大汉也逐渐不安起来,但训练有素的他们并没有慌张,而是决定继续前进,寻找出路。
      我没有阻拦,只是在衣服上扯下一条红色布条,绑在显眼的树上,这才跟着队伍离开。
      一个半小时后,我们再次停车。停留的地方,赫然正是绑着红色布条的那棵树下,队伍居然又回到了原点。
      这一次,我也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该死!”库德里亚什烦躁得快要将手里的GPS给扔了出去。
      “我们的目的地在哪,现在应该能透露了吧?”我凑上前问。
      他看了我一眼,将手中的GPS递过来,“你自己看吧。”
      只见显示目标的红点不断闪烁着,离我们现在的位置不过才一公里直线距离而已,可就是这一公里路程,我们已经走了三个多小时,不断在森林里迷路绕圈,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出路。
      不用大脑,就算是用膝盖思考,都知道出了问题。
      “这条路你来过?”我皱了皱眉。
      “当然,临时基地在附近驻扎快两个月了,我经常在这周围巡逻。”库德里亚什这次没有对基地的事情遮遮掩掩,“周围的景物都还算熟悉,本来绕过这个树林后就有一条路的。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找不到那条路。”
      他露出很头痛的表情。
      我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建议道:“既然直线距离只有一公里,况且森林里的针叶林也不茂密,我们干脆走直线过去试试。”
      “绕第二圈的时候我已经试过了,还是回到了这个鬼地方。”库德里亚什摇头。
      “那我骑车去调查看看。”我沉吟片刻后,试探道。
      “不行。”果不其然,他立刻否决了,“你是我们需要保护的人,不能让你冒险。”
      “说是保护,其实是监视吧?”我冷哼一声,“放心,都到这里了,我跑不了了。总觉得这地方让人不舒服,我想亲眼看清楚那条直线上究竟会有路出现,还是会再次绕回原点。”
      “不行。”库德里亚什还是摇头,“夜先生,我跟峰是好朋友,你是他弟弟,也就是我的朋友,我不想朋友之间的关系搞僵。”
      “如果我还是坚持呢?”我直视着他的眼睛,语气强硬了起来。
      “如果坚持的话,我们这边也会采取行动的。”他微微一顿,声音中的警告味道浓烈,“虽然你的女朋友身手很好,但我们这边可是有十二个人,每个人都有小型冲锋枪。一个人的功夫再棒,也是没办法抵御子弹的。”
      我笑了,笑得很灿烂,“你确定?要不,我们试试看!”
      对于守护女的身手,我同样很自信,甚至比相信自己更自信。这番话刚落下,身后的守护女神色已经更加冰冷了,她一路上都在因我的命令忍气吞声,能够放开手脚大干一场,实在是令她雀跃的事情。
      “我不想伤害你们。”库德里亚什重复道。
      “看看到底是谁伤害谁吧。”我转头叮嘱,“梦月,下手轻一点。”
      “嗯。”守护女整个人如同离弦的箭一般窜了出去。
      库德里亚什慌忙用俄语喊了一句,他的声音还没彻底传开,守护女已经来到了他跟前,手刀一挥,他整个人就软塌塌的倒在了地上。
      剩余的十一个俄国佬明显没有反应过来,在他们的意识中,一个娇滴滴的女孩能干什么大事,可很快他们就后悔了,而且完全颠覆了他们对柔弱女性的结论。
      每一个被守护女盯住的人,都如同被天敌直视的猎物,手脚冰冷。她的眼神比西伯利亚的冰雪更冻彻心扉,几乎没人来得及开枪,就算是训练有素,但是在守护女的跟前,一切抵抗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一分多钟后,所有人都倒下了,只剩七辆雪橇艇还在风中静静地停泊着。
      我蹲下,用手试探了库德里亚什的鼻息,这才满意的点头。,虽然呼吸很微弱,但也仅仅只是昏迷而已,要不了多久便会醒过来。
      “做得很好,走吧。”我骑上雪橇后,示意李梦月坐到自己身后,顺便口头表扬了她一番。
      守护女乖顺的抱着我,脸上略为洋溢着幸福。
      感情这种东西很奇怪,像是一种流动的能量!纵使会让人千疮百孔,它依然让每一个人执着!对于守护女的感情,自己至今都还是很复杂。
      相对很多人而言,她是最好满足的女孩,以我的情绪为基准、以我的目的为目标,真不知道夜家历来是怎么将历代守护女培养出来,完全已经剽悍到是一种三无女——无口、无心、无表情的养成游戏了。
      可那样的她,真的存在她自己的意思吗?
      这是一个誖论,我不得而知,或许永远也没知道的机会。
      手里拿着库德里亚什的GPS,驾驶着雪橇艇,我径直向着荧幕上那个跳跃的红点前进。时速二十公里的速度跑完一公里的距离,也才不到四分钟,可我就这样笔直的开,十分钟后,却离目的地越来越远了。
      “奇怪。嘿,有点意思。”我停下了车,仔细的观察了一番周围的环境,又调出GPS的轨迹记录看看。
      明明自己就沿着直线走,可轨迹记录的显示却很诡异,上边的曲线呈着一个古怪的弧度,令人觉得很是莫名其妙。
      “再试一试。”
      我干脆调出GPS上的指南针功能,对准目标的方位,继续前进。又过了十分钟,自己竟离开目的地更远了。
      “古怪,非常古怪。”
      我眯着眼睛,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冷峻起来。
      “笑得,很,阴险。丑!”守护女摸着我的脸如此评价道。
      我撇撇嘴,“梦月,爬得到树顶吗?”
      她抬起头看了一眼,然后轻轻地点头。
      西伯利亚的松树很高、很直,底下好几米都没有枝叶,平常人很难爬上去。我也就是随口问问,没想到却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那好,你爬上这棵树的顶端,朝东方看。”
      我用视线找了一颗最高大的松树,那棵树不知在这寒冷的地方长了有多少年,树干足足有三个人合抱那么粗壮。
      李梦月再次点头,二话不说的蹿了树。
      她的初始速度很快,再碰到树干前,脚尖轻轻一点,整个人就像是飞起来一般。没有枝叶而又笔直无处着力的树,在她眼中似乎和平地没有什么区别,还没等我看清,她娇小的身躯已经消失在了树叶中。
      我看得目瞪口呆,发出“啧啧”的惊叹。
      没多久后她跳了下来,身上干干净净的,除了乌黑的发丝上隐藏着些许的干枯针叶。
      “有在东边位置看到什么东西吗?”我伸出手替她将头发中的针叶拿掉。
      风吹过,美丽的发丝如瀑布般飞散,美得令人炫目。
      “没。”
      “那西边呢?南边和北边的情况?”我又问。
      “树,只有。”她说。
      “看来那个组织有点意思。”
      我抓过她的手揉了揉,很柔软,也很冷,攀爬树木没有在她的手上留下任何的痕迹,难道刚才她完全没有用过手?
      她身体一僵,任我抓着手,脸上少有的流露出害羞的模样,“为什么迷路,你知道?”
      “大概猜到了一些。”我哼了一声,“应该就是那个组织搞出来的。他们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将这个树林的格局改变了,让人的大脑迷失了方向,就算是用GPS和指南针这些工具,也没办法找到出去的路。”
      “为什么?”她有些不解。
      “当然是为了测试我的能力,如果我能走出去,那个组织就会认为我不比表哥笨,有利用价值。否则的话,救困死在里边得了,没有利用价值的人,他们似乎也不在乎其生死。”
      “能,走出去?”现在的状况守护女一清二楚,她觉得自己实在没头绪,这种情况不是用蛮力就能解决的。
      “应该能吧,只不过需要一些时间。既然是需要我解开的谜题,那么这个迷宫就不可能是个死局,还应该留着生门。”
      我观察着四周,“而且迷宫的范围应该不是很大。绕圈的话一个半小时,也就是说它的周长为三十公里左右。要找到出口,就必须搞清楚迷宫的规则。”
      守护女被我给说糊涂了,她没有开口,只是抱着我的胳膊紧了紧,完全一副小女人唯命是从的乖巧表情,很诱人。
      说起来,她这次找到我后,经常会在两人独处时流露出这种表情,不用猜,肯定是老女人林芷颜那家伙传授的乱七八糟的理论之一。
      “你看!”突然,守护女轻轻扯了扯我的衣服,指着远处说。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隐约有一只动物往这边跑过来,奔跑的速度不快,似乎受了伤。
      近了,总算是看清那只动物的模样,竟然是一只狼!
      这只狼有一身白色的皮毛,可是已经被咬得残缺不全了,它全身都在流血,身上的肌肉被某些东西啃食得坑坑洼洼的,惨不忍睹。
      狼是社会性的动物,可它却孤身一匹,要不是跟丢了狼群,就是被狼群给抛弃了。在它身边不时有细小的身影在快速的闪动,就连我的眼睛也跟不上它们的速度。
      “你看得到是什么再咬狼吗?”我问身旁的守护女。
      “松鼠,褐色,很大一群,二十只。”她微微瞥了一眼后回答。
      “居然是松鼠!”我倒吸了口冷气,惊叹道:“以前我只在资料中看过,据说西伯利亚的冬季食物很匮乏,一些松鼠甚至能群体行动,捕食小型动物,没想到居然是真的。而且他们竟然还袭击狼,太不可思议了!”
      守护女迷惑地看着我的脸,丝毫不觉得松鼠吃狼有任何超出常识的地方。
      我看着不远处的松鼠和狼一边倒的战斗,看得津津有味,猛然间脑袋里划过一个念头,连忙喊道:“梦月,把那只狼救下来,我有用!”
      守护女没有问理由,执行得也很彻底。她从地上随便捡起一些石块,然后雨点般扔了过去。
      每一个石块都击中了一只松鼠,那些动作敏捷却很脆弱的松鼠被打中后,立刻掉落在地上,抽搐几下后便彻底死了。
      那只血肉模糊的白狼瘫倒在地上,嘴里不住地发出可怜的呜咽声,看性命也危在旦夕。
      我走上前去,用急救绷带简单的为它处理过伤口后,又用毯子将它包裹起来,放在车上。
      “回去吧,那些俄国人应该早醒了,正在到处找我们呢。”
      我看了看周围冰冷的雪松和白得刺眼的雪,这才载着守护女回到原本的位置。
      将雪橇艇停下,被暴打一顿的俄国人果然已经醒了,他们看着守护女的眼神有畏惧,有不服气,也有愤怒,不过赤裸裸的欲望倒是完全消退了,开玩笑,对一个能用手像是捏死蚂蚁一般捏死你的人流露那种不要命的眼神,傻子才敢。
      库德里亚什摸着脑袋,一脸的垂头丧气,似乎还在因为十二个训练有素的大男人打不过一个小女子而羞愧。他见我们回来后,不时的偷窥李梦月,眼神闪烁。
      我将那只奄奄一息的白狼丢到他跟前。
      他将这只有上气没下气的狼检查了一番,很不解的问:“您想吃野味?”
      果然跟这些家伙用拳头交流是很正确的,这俄国佬已经开始用敬语了。
      我摇头,没有谈及狼的事情,只是突然的说:“我们都陷在了迷宫里。”
      他没有吃惊,只是默默看着我。
      “看来这件事你已经有自己的猜测了,而且,猜中了很多。”我叹了口气,“把你的兄弟都叫过来,我说一句,你翻译一句。”
      他没有拒绝,照做了。剩下的十一个俄国佬拖着被李梦月打得浑身发痛的身体,聚拢在一起。
      我撇了撇嘴巴,慢吞吞的将脑子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各位,我们迷路了。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基地就在直线一公里外的地方,我们在离你们组织近在咫尺的位置上迷路了,而且这块树林,还是你们经常巡逻的区域,这情况很有意思。”
      “其实随便想想都知道答案很简单。我们都在一个迷宫里,迷宫正是诸位的组织派人设置的,估计用途就是要测验我的能力。”
      我舔舔嘴唇,树林里的风虽然不大,但还是在不断带走自己本来就不多的热量。在如此冷的环境下,每说一句都是煎熬。
      “你们组织的情况,相信各位比我清楚得多。这迷宫我稍微检查了一下,如果自己走不出去的话,只有困死在里边,没人会来救我们,只能靠我们自救了。”
      库德里亚什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嘲讽,“夜先生,不用蛊惑我的兄弟。他们有钢铁的意志,组织要我们做的事情,就算是死,我们也毫不犹豫,虽然组织没有跟我们说过,不过我已经猜到组织的意图了。没有人会妥协,要出去,只能靠你自己,我们最多陪你一起死。”
      靠,这些人被洗脑得真彻底,我轻咬嘴唇,微微有些生气。
      一旁的守护女感觉到我的怒火,立刻就爆发了。她冷如寒霜的脸孔严峻起来,绝丽的容颜闪过一丝煞气,视线一个接着一个的从每个俄国佬身上扫过。
      本来还理直气壮、一副英勇救义模样的俄国佬们像是猛然被捏住了心脏般,气息凌乱、喘不过去。守护女严寒般的眼神有如实际的威吓,令他们恐惧,也让他们不由自主地低下头,不敢跟她对视。
      这是长年累月的极限锻鍊下饱含着的气势,就算是我,也很少能够见识到,每见过一次,都会感叹一次。难怪在老男人杨俊飞的侦探社里,不论男女老少,除了黎诺依外,都会尊称她一声大姐头,在某种程度上,她已经是非人的存在了!
      本来还满脸嘲讽的库德里亚什,表情立刻冻结了,他心惊肉跳的低头,死都不敢抬起来。
      于是在这片白雪覆盖的西伯利亚密林中出现了很有趣的一幕,十二个满脸横肉,平均身高至少一米八五、带着冲锋枪的男性,像是被老师惩罚的学生,乖顺的低下头。而站在他们身旁的,却是一个身材娇小,穿着薄薄白色羽绒服的纤弱女孩子。
      我忍俊不禁的险些笑出来,强忍住笑意,缓缓继续道:“很好。各位都清楚了自己的立场,要寻死很简单,我这位朋友能帮忙,绝对会让你们生不如死……现在,大家都给我配合点,谁有刀?”
      其中一个俄国佬立刻举手,从腰间取出一把瑞士军刀。
      “嗯,你去将这只白狼分割成小块。骨肉都留下来。”我吩咐道。
      那个人立刻执行了命令。库德里亚什喉咙动了动,但立刻忌惮的瞟了瞟冷如寒冰的守护女,将冲到喉咙口的话给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守护女看着那只救回来的白狼被分解,流露出些许的疑惑,不过依然没有开口询问。
      见俄国佬听话了,我心情顿时好了许多,解释道:“这个迷宫说起来很简单,从GPS的轨迹记录里就能看出来究竟是什么东西。”
      库德里亚什侧着耳朵,似乎在偷听。我索性声音放大了点,毕竟要救表哥夜峰出来,还需要他们组织的配合,虽然至今都还不清楚表哥究竟出了什么事,可是能够在那组织面前稍微表现出点实力,也是我们双方都喜闻乐见的结果。
      “麦比乌斯圈知道吗?”我问,眼神看向库德里亚什。
      被人发现自己偷听的事实,他的脸上划过讪笑,这个人也很光棍,干干脆脆的摇头,“没听说过。”
      “那是一种单侧、不定向的曲面。全世界很多国家,街边的垃圾桶上的标志,画的就是麦比乌斯圈。它是被一个叫做麦比乌斯的科学家发现而得名的,这东西很有意思,在物理学上它有一个别称,叫做逃不出的迷宫。”
      我舔舔嘴唇,找了一张纸出来,用刀切出一条约三厘米宽的纸条一边解释,一边演示。
      “在一七九○年之前,数学界上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有人曾提出,先用一张长方形的纸条,首尾相黏,做成一个纸圈,然后只允许用一种颜色,在纸圈上的一面涂抹,最后把整个纸圈全部抹成一种颜色,不留下任何空白。”
      “这个纸圈应该怎么黏?如果是纸条的首尾相黏做成的纸圈有两个面,势必要涂完一个面在重新涂另一个面,不符合涂抹的要求,能不能做成只有一个面、一条封闭曲线做边界的纸团呢?”
      守护女和库德里亚什完全是一头雾水的程度。
      “对于这样一个看事十分简单的问题,数百年间,曾有许多科学家进行了认真研究,结果都没有成功。后来,德国的数学教麦比乌斯对此发生了浓厚兴趣,他长时间专心思索、试验,也毫无结果。”
      “有一天,他被这个问题弄得头昏脑胀了,便到野外去散步。新鲜的空气,清凉的风,使他顿时感到轻松舒适,但他头脑里仍然只有那个尚未找到的圈。”
      “一片片肥大的玉米叶子,在他眼里变成了‘绿色的纸条’,他不由自主地蹲下去,摆弄着、观察着。叶子弯曲着耷拉下来,有许多扭成半圆形的,他随便撕下一片,顺着叶子自然扭的方向对接成一个圆圈儿,他惊喜的发现,这‘绿色的圆圈’就是他梦寐以求的那种圆圈。”
      “麦比乌斯回到办公室,裁出纸条,把纸的一端扭转成一百八十度,在将一端的正面和背面黏在一起,这样就做成了只有一个面的纸圈。”
      “圆圈做成后,麦比乌斯捉了一只小甲虫,放在上面让它爬。结果小甲虫不翻越任何边界就爬遍了圆圈儿的所有部分。麦比乌斯圈就这样被发现了。”
      我笑着摇头,将手里弄好的麦比乌斯圈,很神奇的圆圈!制作起来很简单,就是将一个长方形纸条,在四个角标出ABCD四个点,AB固定,另一端DC扭转半周后,把AB和CD黏合在一起,得到的曲面就是了。
      “别看它简单,可是用一支笔在它的平面上涂抹的话,确实能一笔将它的两面都涂个遍。”
      说完后我用笔在这个圆圈上画起来,一笔就从内圈画到了外圈,然后笔尖再次回到了原点位置。
      “我们,在圈里?”守护女很快就明白了我的意思。
      “不错。你看看这个圈,再看看GPS的轨迹记录图。”我将两样东西都递了过去,虽然嘴里说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可库德里亚什还是迫不及待地将其接了过去,看了一眼,脸上就流露出了惊讶。
      GPS的轨迹,确实跟那个扭曲的圆圈很相似。
      “既然找到了原因,夜先生,出去的方法也很简单吗?”他将麦比乌斯圈拿在手上反覆的看着。
      “虽然这东西很简单,可是在里面,想要出去就有些困难了。”
      “因为麦比乌斯圈根本就没有出口。所以在物理学上,它才会叫做走不出的迷宫,永远的循环。你弄好一个圈,黏好,绕一圈后就会惊讶的发现,原本的入口被堵住了,永远永远都只能回到进来的地方。”我语气有些唏嘘。
      “那我们根本就出不去?”
      库德里亚什本来就被寒风吹得冻僵的脸上惨白起来,他很清楚自己组织的手腕,如果不靠自己的力量走出迷宫,就只能等死,组织绝对不会派人进来救援。死不可怕,可是对于等死,不论是如何意志坚定的人,还是会有所怨恨。
      别的俄国佬也没例外,隐隐都在因为自己组织的遗弃而怨恨,只是大多数的人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别那么悲观,肯定是有办法的,不然我叫你们处理狼尸体干嘛。”我微微笑着。
      怨恨的种子已经在这些人的心里埋下了,只要利用得当,就能在那个神秘的组织中留下一条路,这趟买卖,很划算!
      看着白狼的尸体被分解成无数个手指大小的肉块,我吩咐他们将其连肉带骨头洒在入口的位置,设下简单的捕兽陷阱后,又命令所有人都用雪堆砌出雪屋,大家拥挤地躲在里面。
      时间在一点一滴的流逝,太阳从西边渐渐地落入看不见的地平线下。树林里的阳光开始变得暗淡,可见光越来越少。
      雪垂危的反射着一切光芒,显得十分无力。
      就这样等了好几个小时,终于,夜色笼罩了整个西伯利亚荒原。
      这群俄国佬总算有些忍不住了,叽叽喳喳地说了一番话后,让库德里亚什翻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