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秘档案》


  • 作者:夜不语

  • 第六章 二十九
  • 第六章 二十九
      有人说,能冲刷一切的除了眼泪,就是时间,以时间来推移感情,时间越长,冲突越淡,仿佛不断稀释的茶。
      其实这句话说的对,也不对。
      感情是随着蜜月期的过去而逐渐淡化的,离开蜜月期越长,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越淡,到那个时候便会出现两种情况:一是你逐渐习惯有他在身旁的日子,似乎有他的陪伴是天经地义的,只是生活趋向于平淡,再也不会激起涟漪。
      还有一种是属于感性重于理性的人,他们在乎感觉,在乎刺激,讨厌平淡。
      当两人的关系逐渐平稳,一步又一步迈入没有波澜的直线时,双方会很理智的说分手,往往女生还会流下那么一滴眼泪。
      然后第二天,他俩又会带着百分之九十良好舒适的感觉,去咖啡厅里相亲,或者在街上闲逛,试图再次寻找一个百分之百完美的爱情。
      沈科和徐露的感情是属于前者,两个人在一起实在太久了,从小学三年纪就是同班,一直到高二。
      八年的时间,对他们年轻的十八岁生命而言,占用了百分之四十四点四的时间,早已经清楚的了解对方的优缺点,也早已熟悉了对方在自己生命中的存在。
      就因为过于的熟悉,反而产生了顾虑,一些原本不容易说出来的话,就更加不容易说出口了,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们能长久地玩这种感情拉锯游戏的原因。
      说出以上那段话的时候,我正和沈雪站在窗外,静静地看着屋里的徐露和沈科。
      “你分析的还满有根有据的嘛!小女子佩服!”沈雪信服的连连点头。
      我知道她在努力的缓解沉重的气氛,也笑道:“当然,我可是爱情专家夜不语,我能够很透彻的将别人的感情分解成原子状态,彻底的分析研究。”
      “那你对自己的感情呢,有研究过没有?是依然一筹莫展?还是留个位置在那里,准备将来有合适的人后再填空?”
      沈雪不知在想些什么,呆呆的望着我的眼睛,问道。
      我苦笑起来:“我的感情很简单,简单到你没有办法想像。”
      “你说这句话的根据在哪里,我就已经没办法想像了。”
      她丝毫没有淑女形象的拍着我的肩膀,又说:“我们留一点空间给那两个木头人吧,趁天没黑之前,出去走走。”
      “早晨出去散步才发现了一具尸体,现在又去,你不怕再遇到什么啊?”我打趣道。
      “你要死啊,这么晦气的话也说得出来。呸呸呸!”
      她连吐了三口唾沫消灾,然后冲我嗔道:“走不走啊,我觉得浑身不舒服,估计是被屋里的两个大发电机给烧到了!”
      我耸了耸肩膀,不置可否地还想说些什么。被沈雪一把挽住了胳臂,拖了出去。
      沈科静静地坐在徐露的身旁,他紧握住她的手。那只手纤细柔软,而且温暖,她轻轻的闭着眼帘,长长的眼睫毛微微颤抖,如同一只可爱的小鹿。
      沈科又一次确定着,眼前这个最爱的女孩的脖子和脑袋。
      她的脖子细长白皙,肤色也很正常,实在看不出哪里有奇怪的地方。但是刚才在照片里,自己明明清楚地看到,她的头和脖子模糊一片,几乎呈现透明的状态。
      既然小夜说照片没问题,有问题的就一定是徐露!照片只是真实地将她的一切反映了出来。
      对于小夜,虽然他的话往往匪夷所思到自己忍不住惊讶,甚至反驳的地步,但他从来就没有怀疑过。
      自己跟着夜不语也经历了许多古怪的事情了,常常以为自己的神经早就能抵抗任何冲击或者震撼。
      但是看到小露没有头和脖子的照片的那一刻,自己还是忍不住昏了过去,不是因为被吓到,而是因为恐惧,他害怕自己会永远的失去她。
      感情这种东西没有人能够说清楚,他更不能。
      自己和徐露的感情长跑已经开始多少年了?早忘记了,或许双方都在等待对方先捅破那层纸,只是他不敢!
      他承认自己在许多时候都很懦弱,懦弱到小露遇到事情后,只能发愣发呆,害怕的全身不能动弹丝毫,只好将所有本来该由自己来做的事情,等待夜不语不耐烦的帮自己去做。
      自己,真的是个很没用的男人!
      沈科自责的狠狠抓着头发,视线随后又驻留在徐露的脸上。
      她小巧的淡红嘴唇微噘着,泛着湿润的感觉,他突然想,这个时候吻下去,小露应该不会知道吧。
      于是他将头缓缓往下低,就在四片嘴唇要接触在一起的一刹那,徐露猛地张开眼睛,清醒了过来。
      “小科……我怎么了?”
      她软绵绵地说道,伸手揉着惺忪的双眼,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徐露捂住自己的脖子,惊恐失措的喊道:“我的脖子!对了,我在镜子里看到,我的脖子和头都不见了!好怕!我好怕!”
      她怕得像一只受惊的兔子,慌忙躲进沈科怀里,全身都在颤抖。
      沈科紧紧搂着她,拼命的搂着,什么安慰的话也没有说。
      徐露慢慢地安静下来,她抬起头凝视着他的眼睛,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笑了……
      这种相对的沉默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他享受着少有的温馨,丝毫不愿意动弹。
      怀里的女孩越来越沉,呼吸也开始均匀,仔细一看,她居然在这么浪漫的时候,又沉沉地睡了过去……小露什么时候变得那么能睡了?
      沈科低下头,望着她诱人的嘴唇,终于决定将刚才被打断的举动继续下去,两人的唇越来越近……
      就在要碰到的时候,该死!这节骨眼有人敲响了房门。
      这个两次偷吻不成的衰神,恼怒的轻轻将徐露放在床上,然后站起身去开门。
      一个浑身红色衣裳的女孩,婉约地出现在他眼前,是沈霜孀。
      “阿科,我有事想和你谈,能出去走走吗?”她露出甜甜的笑说道。
      沈科毫不犹豫地摇头:“对不起,小露病了,我要留在这里陪她。”接着便关门,头也不回地坐回了床边。
      沈霜孀走到窗前,淡然道:“徐露真的只是病了吗?”她古怪的笑着:“看她的眉宇间露出一股股黑气,脖子和头都被黑气笼罩着,我倒觉得她更像受了什么诅咒。”
      沈科猛地窜到沈霜孀跟前,手透过没有玻璃的窗户,紧紧抓住了她的胳臂,“你知道些什么,快告诉我!”
      沈霜孀丝毫不在乎他用力得几乎快要陷入自己皮肤里的爪子,幽幽叹了口气:“阿科,我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生疏,甚至是……被动?”
      “我们一直都是这样。”沈科更加用力地抓着她的手臂,瞪着她,几乎是吼叫着说:“小露到底是怎么了?你知道什么?告诉我,快告诉我!”
      “那个女人,又是那个女人!为什么你张口闭口就是那个女人!难道在你的心里,就没有哪怕一丁点我吗?”
      沈霜孀的面孔在一瞬间变得狰狞起来,但刹那过后,又回复了平静无波的表情。
      她微笑着,眸子里却完全呈现出一种灰色,“现在,你可以和我出去走走了吗?”
      沈科无奈地和她走了出去,他俩默然无声,一个在前边带路,一个麻木的跟着走。最后来到一个院子前。
      沈科抬起头,感觉这个院子很眼熟,似乎什么时候见到过,但又不能确定,毕竟沈家本宅的所有房子都是一个样,有熟悉感并不奇怪。
      他没有多想,只是问眼前的女孩:“走了这么远,你该告诉我了吧?”
      沈霜孀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喃喃道:“阿科,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沈科耐着性子往门牌看去,顿时他呆住了,门牌上赫然刻着沈古穆的名字!
      这里,居然就是那面怪异的屏风镜的出处,也是现在屏风镜摆放的地方——沈梅家。
      “你带我到这里来做什么?”
      沈科惊骇地问,还没等他转过头,后脑勺已经被硬物重重敲击了一下。视线渐渐开始模糊,然后是意识,接着是听觉……
      就在他昏倒在地的刹那,听到了沈霜孀饱含深情和恨意的柔美声音。
      “阿科,这就是我和你爱情开始的地方……”
      他很清楚在作梦,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梦。
      在梦里,血红的颜色像涂料一般流入四面八方,很抽象,又很自然,似乎他的世界原本就只存在红色,没有背景,没有空间,只有一副平面的存在。
      他就在这个平面上步行,赤裸的脚上染满了红色,鲜红,血红,红的令人就想这样躺下来,舒服的躺着,再也不用去考虑任何烦恼。
      鼻子里似乎不断灌入一种腥臭,是血的味道!这个味道自己最近已经不止一次闻到了,但这还是第一次让他感觉莫名的平静,还有一丝快感。
      整个身体软软的,鼻子里除了血腥,还有一种怡人的馨香,似乎是女孩甜甜的体味。沈科挣扎着,终于从沉重的脑子里找出一丝空隙,清醒了过来。
      朦胧的第一眼,他看到了自己,不对,应该是镜中的自己!
      他被紧紧地绑在一个长椅上,身旁还有个穿着红衣的女孩,是沈霜孀。
      她正张着深情的大眼睛注视自己,而他的对面,就是那个该死的屏风镜。镜中映着他迷惑的脸孔,以及她甜美幸福的笑。
      手腕很痛!沈科吃力的低下头,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右手腕静脉被割破了,和沈霜孀的左手交错死绑在一起,血正顺着手指,沿着绳子缓缓地流到地上,生命力就在这缓缓地流动中逐渐消失。
      “霜孀,你这是干什么?”沈科拼命挣扎,却丝毫无法移动。能动的只有颈部和手指。不过无效的动作,反而让血流的更快了!
      “阿科,你知道吗?其实我的真名并不叫沈霜孀。”
      女孩出神地望着他的眼睛,脸上依然流露着迷人的微笑,“现在的爸妈,也只是养父养母罢了。我真名叫沈茵茵,父母是沈家支系的人,在十年前,他俩都相继去世了,然后我被领养,再然后和你订了婚。”
      “快放开我,你的事情我根本就不想知道!”沈科恼怒地大吼道。
      沈霜孀没有理会他的吵闹,依然自顾自的讲着:“我从小就患有地中海贫血症,医生说我活不过八岁。母亲很害怕,她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帮我治病,但我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她是个很执着的女人,如果要她眼看着女儿等死,她宁愿先挖掉自己的眼睛。
      “终于有一天,她听一个权威说,同胞的血干细胞能够有效治疗地中海贫血症,于是做了一个单方面的决定,她让自己怀孕,希望肚子里的胎儿能够治疗自己女儿的病。”
      沈科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他感觉周围的气氛似乎不太一样了。有点冷,而且让人感到压力。
      “其实这些事情我早就不记得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深埋的回忆渐渐又像电影般,一次又一次的在脑子里重放。”
      沈霜孀用手抚摸着自己甜美、而且笑容可掬的麻木脸孔,感情十足地说:“我清楚地记得那一晚的情景。那时自己站在父母的门前,他们在吵架,我很害怕,于是从门缝里偷看,我听到父亲骂母亲是婊子,骂我是杂种,还狠狠的打着母亲,将她的脸按在地上。
      “母亲嘴里都流出血了,红色的血不断淌到地上,吓得我几乎要哭了出来。”
      沈霜孀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回忆起来,我才发现父亲骂我杂种的原因,我或许并不是他的亲生女儿。母亲在和他结婚前就已经怀孕了,只是所有人都不知道,我直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母亲直到临死前都没有说。
      “我记得那晚,母亲不知为何眼睛里一片血红,她拿起桌上的剪刀,狠狠刺在父亲的背上。父亲满脸的不相信,他瞪大了眼睛,迷惑地望着手上的血,突然指着母亲笑起来,哈哈大笑,笑得血不断从嘴里喷了出来。
      “母亲害怕地蜷缩在墙脚里,头埋在膝盖上一个劲儿地哭着。
      “那时候的我不知道哪儿来的胆子,我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保护母亲。于是我推开了门……
      沈茵茵推开了房间的门,她的妈妈并没有察觉,只是将头藏在胳臂中,怕得全身都在颤抖。她十分冷静,冷静得完全不像个只有七岁半的女孩。
      她推了推倒在地上的父亲,他没有动,只是胸脯还在微微起伏着,看来并没有断气。沈茵茵犹豫了一下,突然发现这是保护母亲最好的时候。
      从小,母亲就活在父亲的拳头下,他不但稍有不顺,就打她骂她踢她,还把母亲像奴隶一般使唤。
      发生了现在的事情,还不知道父亲会对母亲怎样……母亲,会被他打死的!
      不能让他醒过来!要保护母亲!绝对不能让这个男人醒过来!
      她从父亲的背部用力抽出剪刀,血没有了压力,顿时从伤口里大量流了出来。
      她紧张地舔着嘴唇,无意间望向对面的屏风镜。
      镜子放射着淡淡的银辉,映着血的鲜红,变得万分夺目,镜中瘦弱的自己脸色苍白,她的手在发抖,突然,她看到父亲猛地张开了眼睛,他的眼神凶狠,死死地瞪着自己看。
      沈茵茵吓了一大跳,闭上眼慌忙一剪刀向父亲刺了下去,并没有用很大的力气,只听“噗”的一声,有股碱碱的温热液体,喷在她赤裸的脸部和手上。
      父亲的身体强烈抽搐了几下,再也不动了。
      “茵茵,你在干什么?”
      母亲这才发现屋里的动静,她看见女儿用剪刀刺穿了那男人的眼睛,甚至贯穿了内颅骨,不禁惊恐的叫起来。
      茵茵用小手抹开脸上的血迹,回头冲她甜笑:“妈,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母亲什么话也没有再说,她找来一把铁锹,将父亲的尸体埋在了假山下边,然后静静地等待弟弟的出世。”
      沈霜孀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诡异,看得沈科不住发抖。
      恐惧犹如固体一般牢牢地笼罩着他,不知是因为流血过多的原因,还是因为害怕,他大口的喘着粗气,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声音颤抖地问:“你的亲生母亲,是不是叫沈翠?”
      还在他很小的时候,曾听多嘴的母亲讲过一个故事。
      她说沈家出了个狠心女人,她杀了自己的丈夫埋在假山下,然后心安理得地过着平常的日子。
      所有人都以为她男人去了外边打工,直到一年后,不知道什么原因,她杀夫的事情就那么败露了,那女人亲手掐死自己亲生女儿和没满一岁的儿子,自己也上吊自杀了。
      沈霜孀看了他一眼,神经质地呵呵笑着:“你也知道我母亲?”
      沈科只感到脑子里“轰隆”一声响。
      故事里,沈翠的女儿沈茵茵,不是和她一起在十年前就死掉了吗?为什么还活着,而且居然还变成了自己的未婚妻?他惊讶的张大嘴巴,一时间连害怕都忘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当然没有死,不信你摸摸。”
      沈霜孀见他被自己绑成了一个粽子,咯咯笑着将脸贴在沈科的脸上,又温柔的说:“我被一个年轻的叔叔救了出来。还好从小我就体弱多病,几乎没怎么出过房门,自然也没人见到过我。
      “他把我交到现在的父母手里,要他们抚养我长大。直到现在,他每个月都还会付给养父养母生活费。”
      “阿科,你知道沈家里有个传说吗?一个只有很少人知道的传说。”沈霜孀顿了顿,望着镜子因为失血、脸色越来越白的自己道:“母亲从我亲生父亲那里知道的,然后她又在临死前告诉了我。据说在后宅的某个地方有一口井,只要冲井口里大声喊出自己的心愿,那个愿望就一定会实现。
      “在杀死父亲的一个月后,母亲做了检查,然后绝望的发现肚子里的弟弟的血干细胞并不适合我,于是她想起了这个传说,母亲靠着一张简易的地图找到了那口井,许愿说只要我能好起来,健健康康的活下去,她就算死了也愿意。
      “当天晚上她便作了个梦,一个非常真实的梦,梦里有个穿着红衣服的女人,她背着母亲,然后对她说,只要将弟弟的血肉每天割一点煮给我吃,我的病一年就会彻底的好转。
      “从那天起,母亲就等待着弟弟出世。三个月后顺利分娩,然后照着梦里的话,每天都把弟弟的血放一点,肉割一点煮在锅里……从那天起,我的病真的渐渐好了,不但脸色变得红润起来,而且也能像普通人一样又蹦又跳。”
      沈科的心随着这个故事越来越压抑,身旁的蜡烛微微摇烁着,发出“啪啪”的细微爆裂声,脑子感觉晕沉沉的,身体也逐渐轻起来。
      不知是不是幻觉,似乎周围都变成了血红色,鲜艳的红不断萦绕在身旁,就仿佛有生命一般。
      沈霜孀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依然语气低迷地讲着自己的故事:“阿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爱你?你是第一个走入我生活的男生,你说过要永远保护我,我信了,也一直这么痴痴的等着,但是你为什么要违背自己的诺言?为什么要抛弃我?”
      她美丽的脸在一刹那变得狰狞,她将柔软湿润的嘴唇覆盖在沈科的嘴上,然后狠狠的咬住他的下嘴唇,咬的血不断往外流。
      沈茵茵的唇被血染的鲜红,她瞪大眼睛看着他,气氛异常的古怪。突然,她又甜甜笑了起来,妖媚的舔着嘴唇说:“我也对着井许了个愿望,我要你和我在一起,永远在一起!那天晚上,我真的作了梦。我梦里的景象和母亲描述的一模一样。
      “有个穿着红衣的女人背对着我说,只要我和你在这面屏风镜前自杀,我就能永远得到你,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你疯了!”沈科只觉得一股恶寒爬上脊背,全身的毛都竖了起来。
      夜不语那小子常常说自己迟钝,自己果然是迟钝的一塌糊涂,直到现在才明白沈霜孀绑着自己,割了自己的静脉,原来是要他和她搞殉情!
      他招谁惹谁了?居然会衰成这模样!
      唉,难怪俗话说,女人执着起来,鬼都会害怕。
      脑袋更沉重了,嘴唇和手腕的伤口似乎也变得不再那么疼痛,他和沈霜孀的血混在一起,慢慢流到地上,血汇成了一条小河,但并没有朝着低洼的地方移动,反而流向了处在高处的屏风镜。
      沈霜孀似乎累了,她软无力气的靠在沈科的肩膀上,但双眼依然努力睁着,痴望着他的脸,嘴角露出一丝甜美的笑意。
      鲜红的血犹如被赋予了灵性,它们流到屏风镜脚,然后完全忽视地心引力继续往上爬。就像被一根无形的绳子牵引,血流上镜面,缓缓地向左角那块褐色的斑痕爬去。
      “阿科。”沈霜孀声音沙哑,怪异的笑的更甜了:“快了,我们就快永远在一起了……”
      二十九号的夜晚来临的很迟,直到时针指向九点一刻的时候,天才完全黑尽。
      我眯着眼睛守在徐露的床旁,手里拿了一本小说看的入神。沈雪端着饭菜走了进来。
      “小科还没回来吗?”她轻皱着眉头问。
      我脸上浮起一丝不快,狠狠道:“那家伙也不知道死哪去了,亏他一天到晚口口声声说自己有多爱小露,关键时刻就是不拿出一点实际行动出来!”
      “嘘,小声一点,不要把小露吵醒了。”沈雪将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我噤声,拉着我走出门去,“小夜,不知道为什么,我左眼皮直跳。小科会不会出什么事?”
      “奇怪,你什么时候和那家伙有心灵感应了?”我感到很好笑:“如果说你和他是同卵双胞胎的话,我可能还稍微觉得有点说服力。”
      沈雪狠狠踩在我脚背上,嗔怒道:“你这人,好好和你说,你就是不把人家当回事。”
      “那好,我认真听你说!”我强止住笑,做出严肃的表情正想继续唬弄她,突然感觉有一股凉飕飕的风从后脑勺刮了过去,我猛地回头。
      身后空荡荡地,什么也没有。
      但刚才我分明觉得有东西从我身后飞快走了过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怎么了?”沈雪用力拉了拉我的手臂。
      我摇摇头,回过神来想要继续刚才的话题,有股不安的感觉又浮上心头。
      不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奇怪!徐露的房门在出来时我明明顺手关上了,为什么现在却大开着?我脸色一变,快步走进屋里,只看了一眼,我整人都呆住了。
      沈雪狐疑地跟着我走了进来,顿时,也全身僵硬停在了原地。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用发冷的手寻到我的右手握住,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在不住的颤抖着。
      屋里,蜡烛昏暗的光芒依然,只是床上空荡荡的,徐露早已不见了踪迹。
      沈家老二沈易和老四沈缪,带着十多个旁系的青年男子,将沈上良的宅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其实根据风水师孙路遥的意思,只需要在二十九号这一整天里,不准女人进沈上良的厨房就好了,但老祖宗为了安全,执意要他俩带人将整个宅子都看住。
      对于老祖宗的固执和守旧,他们两个也是万分的无奈。但谁让自己管他叫老子,而且他还是沈家的实际掌权者,他的话不听还得了!
      夏夜,对于这种海拔比较高的地方而言还是很冷的。
      沈缪哈出一口气,揉了揉手臂道:“这鬼天气还真冷。”
      沈易心不在焉得嗯了一声,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说二哥。”
      沈缪无聊的没话找话:“沈家究竟为什么这么注重风水,祖宗布下的东西已经够老旧了,现在的社会到处都在发展,就我们成天还缩在自己的一亩二分地里,丝毫不知道变通,我真的想不通!”
      “嘘!”
      沈易捂住他的嘴,小心的朝四周看着,然后低声说:“不要乱讲话,这要是传进了老头子耳朵里,你小子又要挨他几棍子了!”
      “我倒宁愿他把我赶出去,你看看人家玉峰,没几年功夫就混了个局长当。”沈缪哼了一声:“其实这次开发商来买地,给的价钱已经不低了。我算过,那价每个人都分得了一百多万。
      “这年头到城里繁华的地方,买上好的房子也花不了十多万,分的钱足够我们花销一辈子的,再加上本家的摆设,随便什么拿出去也可以当古董卖,我看不如我们……”
      “老四,你越说越过了!”
      沈易狠狠瞪了他一眼。
      沈缪语气丝毫不让的回瞪他,“二哥,你敢说你不动心?”
      沈易看着他,许久,终于叹了口气:“不是我不动心,只是老头子那关过不了啊!”
      沈缪顿时也不语了,他咬着嘴唇,突然抬头说:“如果,我只是说如果,老头子脑溢血暴毙了,不是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混蛋!”
      沈易怒骂道:“这么大逆不道的想法你都敢想,再说我打死你。”
      “哼,就你是孝子!”沈缪不服气地小声咕哝着:“沈家除了那几个顽固派以外,有谁不希望老头子突然暴毙的!”
      突然,从背后刮过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风,冷的人全身的毛都不由得竖了起来。
      沈缪裹紧外衣,骂道:“哪里来的怪风。”回头一看,却发现沈易眼睛直呆呆的望着宅门方向。
      “你怎么了,二哥?二哥!”他慌忙用手将不知是发神经还是被吓傻的沈易摇醒。
      “老四,你刚才有没有见到一个影子?速度很快,一下子就朝门的方向跑过去了?”沈易声音不断抖着,上下牙关都在打结。
      “我看你是发梦吧,整个宅子都被我们守成这样了,就算母螳螂都飞不进去。”沈缪瞥了身后一眼,无聊地说:“我倒还希望出些什么事。哼,风水。”
      沈易摇摇头,皱眉道:“不行,我要进去看看才安心。水瓶给我,顺便找老六要些开水。”
      “二哥,你要我怎么说你才好?你还真信孙路遥那乳臭未干的小子瞎说?”沈缪晃着脑袋,说的口沫横飞:“真想拿到钱到外边的花花世界去逍遥一圈啊。”
      沈易没理他,走进了半掩着的宅门,沈上良的寝室还亮着灯,他一敲,门就开了。
      “二哥,你有事吗?”沈上良一见是他,略微有些迟疑。
      沈易和他寒暄了几句,打好水,装作不经意的问:“老六,你刚刚在院子里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沈上良迷惑的摇头:“没有,我一直都在看书,如果有动静的话早发现了!”
      “你会不会看得太入迷了,没有注意外边的情况?”沈易还是有些担心。
      “二哥,我还没老到耳聋眼花的程度。”沈上良不悦起来。
      “你知道,老头子他……”沈易讪讪笑着,刚想说几句客气话,把尴尬的气氛给修补一下,突然听到不远处的地方,传来一阵轻微的“嗦嗦”声,他顿时紧张的抓住了沈上良的手道:“老六,你听听,那是什么声音?”
      别看他年纪一大把,而且长得五大三粗的,但平生最怕鬼鬼怪怪的东西了。
      沈上良看得好笑,淡然道:“可能是有老鼠吧。”
      “但那里应该是厨房的位置。”
      “当然了,老鼠找吃的不去厨房,难道还会去厕所啊?”
      “我觉得不对,老六,我们过去看看!”
      沈易惊骇地拉了沈上良一把,沈上良被自己这位同父异母的哥哥弄得实在没办法,只好和他一起向自家厨房走去。
      门大开着!他们这两个加起来岁数已经超过一百的人,立刻有些呆了。
      奇怪,昨天下午老祖宗亲自封了厨房的门,而且一个小时前自己还检查过,白色的封条明明还完整的贴在门上。
      现在又是谁这么大胆,居然把门给打开了?
      这两人看着被狠狠地撕下来,扔到一旁的封条,对望一眼,用已经有点发抖的腿,慢慢走了进去,厨房里黑暗一片,沈上良用手摸到电灯开关,一按,灯没有亮。
      他这才想起自己偷偷装的发电机怕被老祖宗发现,最近都没有开,对面“嗦嗦”的声音并没有因为他们的打扰而有丝毫中断,间或还伴随着“啪唧”的声响,像是谁在津津有味地吃着什么。
      沈上良用颤抖的手掏出打火机,擦燃。
      昏暗的火光顿时划破黑暗,照的四周勉强能够看到一些东西了。
      火光下,正中央的桌子拖长的影子,显得诡异无比,一直向对面延伸。
      就在影子消失的尽头,有一个黑色身影,正蹲在打开的冰箱前,静悄悄地不断往嘴里送东西。
      那东西,不!看样子应该是个人,有一头杂乱的头发,爪子一般的手,手里还紧紧拽着一片放了好几天、都已经开始发臭的牛肉。
      那神秘的人,冲他们缓缓回过头来,头发遮盖着脸孔,看不清样子,但是丝毫不用怀疑,她是个女人,而且,她还咧开嘴得意的笑着,一边笑,一边将发臭的牛肉凑到嘴边,用力咬了一口。
      沈上良和沈易同时愣住了,莫名的恐惧,紧紧揪住了他俩的心脏,那女人笑着,狠盯着他们,他俩想要大声叫,声音到了嗓子眼,却怎么也发不出去。
      沈上良突然感到呼吸困难起来,他像溺水的人一般,血液全都涌上了脸,拼命的张开手四处乱抓,徒劳地想要将附近的空气给抓过来放进嘴里。
      打火机从无力的手中掉落在地上,火熄灭了。整个厨房又坠进黑暗里,无边的黑暗犹如一只怪兽的巨爪,用力抓住他俩,掐着他俩的脖子。
      心脏在猛烈跳动,越跳越快。血液流动速度也变得快起来,不论是静脉还是动脉,几乎要涌出血管,通通从七窍里喷出。
      就在他俩以为死定的时候,身上的压力突然一松,沈易和沈上良顿时像被斩断操纵线的木偶,大口喘着粗气,瘫倒在了地上。
      二十九号深夜,十一点十一分,沈家所有的狗都像发疯了似的,大声狂啸起来。
      带来的高能手电筒因为没电池,完全不能用了,我只好无奈的拿着一个笨重的牛皮灯笼,和沈雪一起去找徐露。
      对于她的行踪,我丝毫理不出头绪,或许她又梦游了吧!
      对于一个梦游者,更加不能用常理来度量,于是我一边埋头整理线索,希望能从小露今天一整天的活动中,窥视出她梦游时的行动,其实我也很清楚,那无疑是大海里捞针,不知不觉,已经在本家里游荡了两个多小时了。
      突然听到有狗在叫,这个刺耳的声音,唐突地打破了夜的寂静,也把我吓了一大跳。刚要和身旁的沈雪调笑几句,狗叫声却像传染病一般,一只接着一只,从本家的东边辐射扩大,最后整个沈家都笼罩在了一阵撕心裂肺的“汪汪”声中。
      一家一家的灯被点亮了,每户有狗的人家,都在踢着自家的狗,勒令它们不准出声,但是它们反而冲着主人狂叫,声音慌张、惶恐,似乎就要有什么大事发生似的。
      没有狗的人家,终于也忍不住了,起床点灯,对着狗主人大骂,有的还扬言明天一早就把狗宰了打牙祭,总之是要有多乱就有多乱。
      我伸着脖子看的起劲,几乎就连要找徐露的正事也给忘个一干二净了。
      沈雪突然皱起眉头,问道:“小夜,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味道?”
      “什么味道?”我漫不经心的问,依然带劲的盯着远处上演的骂戏,以及快要上演的局部打戏。
      “香味。”沈雪抬起鼻子,又确定了一下:“好像是桂花。”
      “别傻了,我看过前宅的桂花树,那个种类至少要到十月中才会开花。”我看也没看她,笑道。
      沈雪狠狠掐了我一下:“别忘了花痴沈羽的花,他的银桂、牡丹还有芍药。”
      我顿时打了一个冷颤:“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不是一直在奇怪,为什么后宅那些嗜血植物的根部,没有发展到前宅来吗?”沈雪满是担忧地说:“我倒有个猜想,或许是前宅有什么东西压制住了它,说不定那东西现在已经被破坏了,吸食人类血肉的根也……”
      “不用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沉默了半晌,斩钉截铁的道:“先回去看看,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我们住的地方就有桂花树。”
      空气中,似乎真的弥漫着淡淡的桂花香,只是若有若无,不注意的话根本察觉不到,即使是闻到了,我依然不能确定是不是个错觉。
      推开门,将灯笼的光芒照在花台上,顿时,我惊讶的下巴都差些掉了下来。
      沈雪紧张的挽住我的手臂,为了确定是不是在作梦,甚至还在我手臂上狠掐着,而我却被眼前的景象彻底弄呆了,惊叹号回荡酝酿在喉咙间,就是没办法发泄出来。
      只见花台上的桂花满树白花,小朵小朵一撮撮的花儿雪一般白,白的让人越看感觉心越寒。
      不!是某种恐惧,桂树下,牡丹和芍药不知从哪里长了出来,不合时宜的绽放着,开出血一般的花朵。
      花团锦簇,用来形容这原本美的一塌糊涂、五色缤纷、繁盛艳丽的景象,一点都不过分。
      换了另外一个时间,另外一个时空,我甚至会大声赞叹造物主的鬼斧神工,但现在,这份美丽却让我颤抖,沈雪的牙齿也在抖着,发出“咯咯”的声音。
      “冷静!我们一定要冷静!”
      我用力吸着那诡异的花香,努力平静着混乱的大脑,握着沈雪的手说道:“不用再掐我了,我可以很明白的告诉你,我们没有作梦。对了!先确认一下。就在今天下午,天没有黑之前,你有没有发现花台有什么异常?”
      沈雪用力摇头,接着用干涩的声音道:“两个小时前,我们出门去找小露的时候,院子里的桂树都还是一副要死的样子,绝对没有开花,甚至叶子都没有几片!而且花台上也根本就没什么牡丹和芍药。”
      我紧张的说:“照你的观察,花是突然自己出现的,而且桂树在我们出去的两个小时内,不但长出了繁盛的叶子,而且开出了花?”
      沈雪很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被眼前匪夷所思的事情刺激的我,几乎以为自己已经疯掉了,为了确定看到的是不是幻觉,我伸出手,在桂树上扯下了几片叶子。
      整棵树顿时像被狂风吹动似的猛烈摇晃起来,我甚至听到了一阵沙哑的呻吟。
      ******
      一股冰冷的寒意爬上了脊背,我和沈雪吓得向后退了好几步,这才惊魂未定地相互对视着。
      迟疑了一会儿,我刚想开口,突然从徐露的房间里,传出了一阵刺耳的尖叫声!
      大脑在一刹那间变得空白,在那种诡异的情形下,就算智商高如我,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那声尖叫的意义。
      愣了好一会儿,我才呆呆地问:“刚刚那个熟悉的声音,是小露在尖叫?”
      沈雪也满脸呆滞:“听起来很像。”
      “她不是不在屋里吗?该死!”
      我飞快的朝她的房间跑过去:“估计是那小妮子梦游完回来了。上帝,她梦游的时候千万不要有自虐倾向,我可不想看到她缺胳臂少腿的样子!”
      还好,我的担心的东西并没有发生。
      徐露很健康的坐在床上,双眼直直的看着对面的墙壁,除了身上有点脏,头发有些散乱以外,就没损失什么了。
      只是,她的尖叫也实在太大声了一点,震得努力想走近她的我,耳朵里不断“嗡嗡”作响。
      “小科!”她似乎还没有睡醒,猛地抓住我的手,惶恐地喊着:“小科有危险!”
      我一边努力想要将快被她折断的手臂从她怀里抽出来,一边大打趣的问:“你不会是梦游时见到他了吧?有没有记得帮我向他问好。”
      “小科有危险!我看到他了,看得很清楚。”小露的眸子呈现出一种灰白色,依然喃喃地说着。
      “你在哪里看到了?”
      我大为头痛,唉,梦游者的行为真是无法预测,就像现在,自己根本就无法判断徐露究竟是处于清醒状态、梦游状态,还是半梦半醒状态,只好顺着她的话题说下去,这也算是让梦游患者回到现实的一种牵引。
      小露的脸上微微露出一丝疑惑,她像在努力想着什么,语气又惶恐起来:“我隔着一层透明的东西看到了他,他被绑着,和一个眼熟的女孩子坐在一起。
      “那女孩穿着红色的衣服,房间里也是红色的,全部都是血红色。小科的手腕在不断流血,他的血冲我缓缓地流过来,然后爬上了那层透明的东西。
      “我想伸出手去摸他,但总有什么挡着我,我怕!我好怕,小科就要死了!”
      小露配合着自己的话,慢慢地将手向前方伸,不久就像真的碰到了障碍,甚至耳朵里也听见了“啪”的一声。
      一丝阴寒从脚底爬上脊背,渗透了骨髓,我和沈雪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你对她的话,有什么看法?”
      徐露似乎用光了身上所有的力气,在说完那番话后就倒在床上睡着了。安顿好她,我迟疑地问沈雪。
      沈雪满脸迷惑,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走到窗前,望着天上朦胧的月色,大脑飞速运作起来,想了半晌,也没有抓到什么重点。
      “今晚真是个多事之秋啊。”我在嗓子里挤出一声干笑:“徐露梦游,院子里的牡丹芍药桂树乱开花,再加上刚才她的那一席似真似假的梦话,你说,那小子会不会真的出事了?”
      “那么我们来分析一下。”沈雪学着我的样子皱眉,说道:“小夜,你应该也清楚小露最近的古怪举动,或许,她说的是真有其事也不一定。”
      “不可能!首先的问题是她从哪里知道的?一般而言,梦游者不可能记得自己梦游时的所见所闻,以及自己的所有行为。”我坐到了床沿上,淡然道。
      “你也说的是一般而言,但小露的情况不应该归为一般状态,她的梦游很特殊,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总之,我觉得似乎不是人为了。”
      沈雪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好像有什么东西趁她睡觉时,篡夺了她的身体,去做一些我们无法预料,而又对那东西极有利益的事情。”
      顿了顿,她又道:“小夜,从沈家后宅回来时,你不是提到说,那股隐藏在沈家中的神秘力量,有可能是故意放我们走的吗?
      “或许你该把那个‘我们’改一下,换成小露。或许它想利用的就是小露一个人,让她正常的潜伏在我们之中,然后到时机成熟的时候……”
      我和她同时打了个冷颤。
      望着沈雪自信的目光,我少有的感到叹服。女人果然是无法揣度的生物,不但无法揣测,而且更不能小看,至少她的大脑不靠逻辑,仅仅只用敏感的可怕的直觉,就想到了许多我忽略掉的东西。
      或许并不是我忽略掉了,只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快,我的大脑根本就无法跟上接涌而来的疑问,又或者我太过于注意逻辑的合理性,总之,我丝毫没有注意就摆在身旁的问题。即使偶然注意到了,又会因为新发生的事件将其扔到脑后。
      我被沈雪的一席话惊醒,顿时出了一身的冷汗,仔细想想,我又摇头道:“退一万步,就算小科是有危险,小露是真的亲眼看到了,那么问题又回到了原点,她是怎么看到的?在哪儿看到的?”
      沈雪咬着嘴唇,苦苦思索起来。
      我很烦躁,内心很少这样烦躁过,沈科那家伙迟迟不回来,也没有说过到哪里去了,走的时候又没有留下纸条,这样不正常的行为,我居然一直都没有注意到。
      其实这算是思维的死角吧,本以为这里是他老家,怎样也算是他自己的地盘,我和小露两个外来人有危险出了问题也就不提了,但没想到他在自己的家也会遇到危险,真是个衰神!
      我气闷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希望加速血液回圈,让大脑能够更有效的思考。
      如果忽略掉徐露那番梦话的真实性,假定是真的,那么现在的问题就是,徐露在哪里见到他的?他身旁的女孩子是谁?而且,谁会去绑住那个白痴,还想杀掉他呢?
      女孩子,眼熟的女孩子……也就意味着那个人是徐露见过的。
      在沈家,徐露见过的女人不少,但说到女孩子就不太多了,而且那个人还要和沈科有所关系……
      “我知道了!”
      我猛地抬头,冲沈雪说道:“绑架小科的,是他的未婚妻沈霜孀!”
      沈雪满脸惊诧:“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我哼了一声:“虽然没有和她深入接触过,不过那女孩的性格我倒是印象满深刻的。
      “她温柔漂亮的外表下,有执着到可怕的固执,你没见我遇到她就想躲吗?我很讨厌和她那样的女生打交道。而且徐露在话里有透露沈科被绑着,旁边坐着一个眼熟的女孩,说到对她而言眼熟的女孩,不是你就是她了!
      “再加上小露只说沈科被绑,没提起旁边的女孩一起被绑着,很明显,旁边的女孩就是绑架者。”
      “就算你对。”沈雪沉吟道:“那霜孀为什么要绑架小科?”
      “以那木头的性格,一定是忘了以前乱许的承诺什么的,沈霜孀可能想杀他泄愤。”我冷笑着:“也可能要找他殉情,总之女人固执起来,什么可怕的事情都做的出来。”
      沈雪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上帝,那小科真的是有危险了!怎么办?小夜,我们快去救他!”说着,就撒腿向往外跑。
      我一把拽住了她,将她按在椅子上,大声道:“冷静点!你知道他和沈霜孀在哪吗?”
      “小科,早说你迟钝了,你偏偏不信!现在可好,大伯一定会被活活气死的。”沈雪黯然的低下眼帘,抓住我的外套轻声哭起来。
      唉,女人……虽然说人体内有百分之七十五是水,但也经不住这样折腾吧,动不动就哭,偏偏我一听到哭声就会全身麻木,大脑混乱,该死!究竟沈科那家伙在什么地方?
      突然想到了什么,我浑身一颤,心脏无法抑制地强烈跳动起来,思绪因为那个十分骇人的想法开始剧烈波动。
      我嗓子干涩,艰难的缓缓问道:“小雪,还记得徐露是什么时候开始梦游的吗?”
      “算起来,应该是我们去沈家后宅的前一天。”怀中的泪人儿不解地抬起头望着我,答道。
      “不错。”我双眼直视着窗外,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恐惧:“这也就意味着徐露梦游和沈家后宅并没有直接关系,她或许是受了从前摆在房里的某种东西的影响。”
      “某种东西?”沈雪止住哭泣,好奇的问:“什么东西?”
      “镜子,那扇屏风镜!”
      “什么!”她瞪大了眼睛:“我知道那东西是有些古怪,但是,怎么可能……”
      “世界上没有不可能的事情。”我吃力地吞下一口唾沫,一字一句地说道:“还记得徐露刚刚的描述吗?她说和沈科之间有一层透明的阻隔,或许,那就是镜面。”
      “你的意思是,她……她……”沈雪满脸恐惧的望着我,声音不断的颤抖。
      “不错!”我冲她缓缓点了点头:“徐露,是从镜子里看到沈科的情况的,他和沈霜孀,就在沈梅的故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