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老兵志怪谈异》


  • 作者:笑看茶凉

  • 第九十九章 回魂夜
  • 第九十九章 回魂夜
      事情是这样的,当我们接到那个飞行员,并安排机枪连朝反方向前进时,已近傍晚时分。原本计划天黑后我们就出发的,结果一场大雨瓢泼桶倒一般下个不停,我们只得望雨兴叹。
      好在这个荒野小村中,空宅闲院倒是不少----人都被鬼子杀死了,空房当然不少。大家按照刘老大的命令,暂时以排为单位,分散到各家房屋内避雨待命。
      我和狗蛋﹑大傻以及小李,陪同刘老大同处一室,保护那个鼻梁高挺﹑身材高大的美国大兵。
      这个小院,土坯垒成的矮墙内,三间草房倒还宽敞,正中堂屋的八仙桌下面,一只老猫蜷缩着似睡非睡的,虽然有许多生人在此,也是不肯到外面淋雨。
      八仙桌上的一盏小油灯,肚大口小﹑灯芯细短,我们拨了几次灯芯,火苗仍然是如同黄豆般大小。旁边几只空碗上歪歪斜斜的摆着两双筷子,昏暗的灯光勉强能照得见人脸儿,加上火苗上的一柱黑烟飘飘渺渺的,让人感到呆在这座无主的房屋内十分的压抑,若不是大雨倾盆,我宁愿住在院外。
      天色越来越暗,雨水也是越下越大,外面已经如同墨染﹑黑得好像没有月亮的深夜。若不是偶尔的一道闪电照明,我直怀疑仍然身在洞中。
      闲来无事,极为无聊。这么多人如果都在交谈,肯定是乱哄哄的什么也听不清,所以我们默不作声而好奇的看着特派员和美国大兵,他们两个叽哩呱啦的说着什么,不知道这种非兽叫鸟鸣的声音,为什么能够进行沟通。
      正在这时,一道闪电在天空形成龙爪的样子,紧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雷声。我不由得嘀咕起来,听老年人讲,打雷闪电﹑鬼怪出现。在这个鬼不下蛋的荒村空宅里,原来的房主又惨死于日军之手,外面漆黑一团,在闪电的照明下忽明忽暗的,会不会......
      呼咻的一阵风响,室内的那个油灯应声而灭,屋内立马和外面一样,只听到身边战友的咳嗽声,而看不清人影。
      “喵呜---”原本在桌下似睡非睡的那只老猫,早不叫晚不叫,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惊叫一声,仿佛是谁踩到了它的尾巴一样。
      “是谁碰到这个猫了?吓我一跳!”刘老大边问边划着了一根火柴,点燃了那个油灯。
      没有人回答,就表示并没有谁会在黑灯瞎火的时候,钻到桌下去逗那只老猫。
      昏暗的小油灯一闪一闪的,照得每个人脸上都是蜡黄蜡黄的,没有一点血色。而那只并没有人逗玩的老猫,竟然缩成一团,躲藏在墙角,惊恐地瞪大了双眼,像是看到了天敌一样盯着门口,一动也不敢动。
      没有谁会傻乎乎地站在那扇半掩的破木门边,风吹雨斜,要不是那扇木门遮掩,门口一定是雨水横淌。
      特派员和那个美国兵也停止了交谈,和我们一样,顺着老猫惊恐的目光向门口望去。而那两扇原本半掩挡雨的木门,竟然吱吱呀呀的慢慢打开了。
      门外大雨倾盆,这时已经风停,并没有一丝风再刮起来,外面也是人影也没一个。而那两扇木门,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自己向内打开,好像是有小偷小心翼翼的试探着挤身进来一样,慢腾腾的。
      我们谁也没有出声,一个个满腹疑惑的看着那扇缓缓打开的木门。
      怪不得老猫惊恐万状的紧紧贴在墙角一动不动,我也不由自主的拉了拉上衣。虽然雨后一阵凉爽,但明显不是这回事儿,不是体表凉快,而是从内心深处升腾起一股寒气直冲头顶。
      “喵呜--”那只老猫似乎想逃出去一样,两只绿幽幽的圆眼盯着空无一人的门口,做出了一幅后蹲欲冲的架势。
      就在这个时候,小李神经病似的来了一句莫明其妙的话:“对了,今天正好是这村里老百姓惨死的第七天,也就是他们的回魂夜啊......”
      “闭上你的鸟嘴!”没等我开口,狗蛋就打断了小李的话。
      我心里非常清楚,这个小李,话说的虽然不是时候,却是实际情况。按照那老猎人所说的,今天正好是这村里近百人的头七,也就是他们的返魂之夜。
      关于返魂夜的传统民俗,其实各地的说法大同小异。讲的都是人死之后的第七天晚上,死者的魂魄要回家来看看他(她)的父母亲人,看看他曾生活过的地方。有的地方也称之为回煞或回殃。万一这些魂魄碰到了什么,那可是撞树树死﹑碰人人亡,就连他/她的亲人也要回避的,更何况我们这些与之毫无关系的外乡之人呢?再加上这些亡魂,一个个并非善终寿尽,而是含冤惨死,厉气更甚!
      虽然没有人再说话,但明显的感到众人都有不同程度的紧张,或许是小李的提醒,加上木门的无人自开,以及老猫的惊恐怪叫。我向后挤了挤,万一有亡魂归来,尽量不要挡他的路才好。
      事情就是这样奇怪,明明我们或蹲或坐的,并没有一个人走动,那八仙桌上油灯的黑烟却是晃来晃去,像是有人走过所带的风一样。
      因为这毕竟是人家的房屋,而我们只是临时的过客,要是真有魂魄在头七的晚上回来看看,我们也没必要大惊小怪。
      就在这时,八仙桌上的那双筷子竟然合到一块,轻轻的动了一下,虽然动作幅度不大,合并筷子的声音也很轻微,但我还是刹那间将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儿,因为桌边并无一人,那双筷子自己合到一块,滑到了碗边......
      “喵呜---”一声惊叫,那只看似慵懒的老猫,怪叫一声猛地冲了出去,消失在瓢泼桶倒一样的大雨之中。
      空气凝固了一样,大家都很紧张而不敢说出声来。心中明明知道事情大不寻常,就是没人敢挑明说,有鬼魂进屋啦。
      “这雨怎么还没停啊?”刘老大轻声的说着废话,向门口走去,我赶快紧紧跟上,怕刘老大万一冲出去,大家一定是慌作一团。
      一道闪电,将外面瞬时照得如同白昼,我站在刘老大身后,借着那道强光,突然看到门外不远处,十多个模模糊糊的身影在雨幕中缓缓向我们走来......
      “有鬼﹑鬼呀!”我头皮一麻,失声叫了出来!
      屋内有亡灵返家,外面又有十多个鬼魅般的身影,我进退两难,不敢退回屋内,也不敢冲到那群人影的跟前。一急之下大叫起来,引得房内原本死水一般平静的气氛,像是炸开了锅一样,战友们都贴在我身后,等待着冲出去。
      “瞎叫什么?你见过有穿雨衣的鬼吗!”刘老大的话如同强效镇定剂一样,原本惊魂未定的战友们立即松了一口气。
      这时我也看清了,对面的十多个人影,确实身披我们特有的军用雨衣,在泥泞中慢慢的向我们走来。
      “营长,我们过来和你们一块避雨,挤一下。”一个小班长带着手下的弟兄们不容分说的硬挤进来。
      “小张,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不呆在你们那屋里,到这来凑什么热闹?”刘老大皱了皱眉头,侧身让开。
      “别提了,吓死弟兄们了!”那个班长惊魂未定的说道,“我们正在那好好的说笑,突然一股子凉气扑了进去,接着有像有人拍桌子打板凳一样,弄得里面是莫明其妙的乱响,而我们并没有一个人在动啊,好像是主家不满意我们借宿一样,听一位弟兄讲,今天正好是房主被害的头七,我就带弟兄们来营长这避避。”
      看来这头七回魂的传说,还真是不可不信啊。我们几个默默地向边上挤了挤,给他们让了一条小道出来。
      那几个新兵蛋子一看我们很是大方地挪开地方,也就取下雨衣,伸头不顾腚的往屋内钻去。见这三间草房内也是人满为患,只有正堂八仙桌附近倒还宽敞,于是带头挤在了八仙桌周围。
      其中一个愣头愣脑的小子,看到大家或站或蹲的拥挤不堪,竟然自作聪明﹑大咧咧地一屁股坐在了那八仙桌边上,翘起了二郎腿,昂着脸得意洋洋的看着大家,好像在说,你们这些傻鸟,板凳不够坐,坐在这八仙桌不更得劲嘛!
      我们虽然感到他们围在八仙桌附近不是很好,特别是那个愣头小子坐在八仙桌上不一定恰当,但也不便说些什么。一是鬼魂那东西,毕竟肉眼谁也没看到什么,二是如果不让他们挤在那里,难道自己要和他换换地方不成?
      就在这时,坐在桌上的那个愣头小子,竟然猛地一头拱在了地上,偌大的身体摔得是扑通一声,干脆利索。
      没等我们反应过来,他旁边的几个新兵中,早就有两个人立即将他扶了起来。那愣头小子一抬头,把我们全都吓得愣在了那里。
      只见那愣头小子像个血葫芦一样,满脸的鲜血,鼻子眼睛的都被那黏稠的血浆糊得看不清了。
      “快,用那个盆接点水给他洗洗!”刘老大作为营长,当然不能视若无睹,一边安排人接水给他洗洗,一边自言自语,“真他娘的怪事儿!就这么高个小桌了,怎么可能摔得如此厉害!”
      “就是啊,我看得清清楚楚,确实没人动他,更没人推他!”我补充道,“这好好的怎么他自己就一头栽下来了呢?”
      “好好的?好个屁!这桌子他能坐吗?”小李也不好多讲,虽然明知道那愣头小子摔得蹊跷,却也不好意思明说。总不能说刚才我们就知道那桌边有鬼魂什么的,偏偏不告诉你们,就单等着看你们这些新兵蛋子的笑话吧?
      照常理说,那愣头小子就算一不小心栽下来,也不致于摔得这么严重,更重要的是,小伙子身高体壮,像个牤牛似的,就算摔一下﹑出点血,他身边的战友帮他接水洗去脸上的血迹后,也应当没什么大碍的。
      但是等他洗干净后,却是一脸的惊愕与恐慌,傻呼呼地四下看了一圈,摸着后脑勺冒出一句:“你们哪个王八羔子照老子头上踢一脚的?”
      这愣头小子摔个狗啃泥,却捂着后脑勺叫疼,只有大傻回了一声,“你这小子摔晕啦,自己坐那么高,后面是堵墙,谁能够得着你啊!再说谁没事闲得蛋疼,踢你干鸟!”
      还是那个班长懂事些,看了我们一圈,低声问道:“操,怎么忘了,你们这屋是不是也有鬼魂回来啊?”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外面一声炸雷,刺眼的闪电将外面照得清清楚楚,但看清的后果比什么都看不到更令人惊心动魄。
      因为随着电闪雷鸣的继续,一个脸盆大小的圆东西出现在门口,并且快速地爬了进来,挤过人群,钻在了八仙桌的下面。
      原来围在八仙桌周围的士兵纷纷让开。我们心里都感到十分不安,外面隆隆的雷声围着这所宅院响个不停,从小就信神信鬼的我们又屡经怪事,当然知道那个钻在桌下的东西,非鬼即怪,肯定是遇到天雷劫数,来我们这避难求生的。
      一般情况下,听说这种傍人避灾的精灵,这时是不会伤人的。所以我们就壮着胆子,借着桌上昏暗的灯光,和那耀眼的闪电,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桌子底下的那个东西。
      只见那个东西,浑身黑漆漆的,似乎黑中透绿,十分诡异。中间的身体足有脸盆大小,若是伸开长足,恐怕就像大人伸展双臂那样。八支毛茸茸的怪爪中,有两只架在前面,像是两把防护的利刃一样,另外六支抓在地上,撑着它那大如脸盆的身体。
      最吓人的是它的两只怪眼,足足有鹌鹑蛋那么大,向前凸起,血红深邃,隐隐约约有黑光闪烁,让人目触心惊。不用说,这是只特大型的蜘蛛,就是不知道它是否已经成精。
      像这样极为庞大罕见的大蜘蛛,又恰逢雷雨之夜越墙入户的与人共处一室,多是有一定灵性的东西。好在它只是依人避难,想要躲过这滚滚而来的雷击天劫,并无害人之意,我们也就见怪不怪﹑放下心来。毕竟井水不犯河水对大家都有好处。
      俗话说,福祸无门﹑唯人自召,这话一点不假。就在我们稍稍心安的时候,不知道那大傻兄弟是神经错乱﹑还是突发癔病!他竟然无事生非,冲着那桌子下面的大蜘蛛叫了一嗓子:“咳,我说这个蜘蛛精老兄,你是不是也修炼了好多年,想要向人讨封啊?如果是,你就言一声,兄弟我封你......”
      这一下,我看到周围的战友全部猛地挺了挺身体,这个大傻,是闷得头晕﹑还是闲得蛋疼,你说你招惹这种吓人的东西干鸟?是嫌活的太长﹑还是想死得更惨?
      没等我们开口训那大傻,八仙桌下的那个大蜘蛛好像听懂了大傻的话一样,竟然扭头冲着大傻张了张嘴,挥了挥它的前足。看来它道行尚浅,虽然能听懂人的意思,并不能口出人言,就是不知道它张嘴挥爪到底是什么意思,是示好?还是恐吓?或者是嫌大傻自做多情?
      “我说大傻兄弟,你是吃饱撑的难受,还是嫌刚才吓的太轻?”刘老大小声的训斥起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怎么你小子还想把它封成美女来报答你不成!”
      “嘿嘿,刘老大,兄弟我绰号大傻,人并不傻!你没发现吗,自从这个大家伙进来以后,那股阴冷之气就没有啦,说不定就是它驱走了那些亡魂!”
      “你这兄弟,要是有狼来咬你,恰碰一只猛虎过来,虽然吓走了野狼,但那老虎对你就一定是好事吗?岂不是更难对付﹑危险更大!”我忍不住插嘴训道。
      没等大傻回答,那只大蜘蛛好像听懂了我们的议论一样,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我们立即一边后退避让,一边举枪瞄准。本来有缘共处一室,我们避雨,你自避灾,井水不犯河水的相安无事。如果它娘的你真是不知好歹,再敢向前张牙舞爪,那可就枪响子弹到,送你去地府修炼!
      但那大蜘蛛显然灵性非浅,明白我们手里的铁家伙可不是吃素的,而且似乎理解我们此举的含义。
      只见它钻出桌底,并未向我们扑来,而是向四周环视一圈,一支毛茸茸的大爪子冲我们摇个不停,仿佛像人摆手一样表示“不要开枪,误会误会!”
      不管它的举动是什么意思,反正只要它不主动向我们攻击,我们自是不愿得罪这类精怪之物,我们也就相互看看,将信将疑的放下了手中的枪。
      没想到这样一来,那大傻更是乐不可支的狂妄起来,说什么还是他悟性高超﹑眼光一流,一眼就看出来,这只大蜘蛛是个面丑心善﹑本领非凡的东西,如果这个大蜘蛛向他大傻讨封,他就封那蜘蛛为大将军﹑总司令等等。
      看到那个大蜘蛛并无恶意,退在桌下一动不动的听着我们的议论,又加上大傻不着边际的胡吹乱侃,气氛一下子活跃开了,一屋子的年轻兵蛋子,顿时七嘴八舌闹哄哄的,刘老大苦笑着摇了摇头,示意大家静一下,反正是今夜大雨倾盆的不能出发,明天白天又不宜上路,既然弟兄们都不瞌睡,就给我们讲一个的故事,总比这样大家乱说一气﹑结果什么都听不清要强些:
      民间老百姓们所说的五毒,平常指的就是蝎子、蛇、蜈蚣、蟾蜍、壁虎这五种有剧毒的东西。实际上,前面四种无可置疑,确实很毒。但最后那个壁虎,却是有点冤枉,因为它的毒性还远远比不上蜘蛛那种东西。这不是我在瞎吹,而是亲身经历的事实!
      要说这特大号的蜘蛛吧,大哥我也见过几次,虽然都没有这个大,但那毒性却是令人望而生畏。
      当年在老家挖陷阱、下套子打猎时,就曾碰到过与大蜘蛛有关的怪事。那时候猎枪少而射程近、杀伤力小,挖陷阱、下套子的方法也是很有效果、收获颇丰的。
      那年初秋的一天,我照例带上猎刀、绳子那一套家伙,到我昨天下套子的林中去转转,没成想,这次却碰到了一件怪事。
      原来那夹子上倒是有一只大狍子,走过去一看却成了一个大皮囊,外面好好的,里面的内脏血肉什么的却不翼而飞了。
      都说是蛇吞﹑狼啃﹑蝎子蜇,就是没见过、也没听说过有什么东西能不留痕迹的偷吃血肉,而只留下一具空皮囊!当时我还以为有什么鬼怪妖邪呢,可叫大哥我吓的不轻。
      就在我失望而害怕地离开那个地方,跑到另外一个下夹子的窝点时,正好看到了那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
      就在那只肥大的野兔,在夹子上疼得浑身颤抖而又寸步难行之时,突然从旁边冲出来两只比海碗还大的圆东西,直向那只野兔爬去。仔细一看,天哪!那两个玩艺儿不是什么鬼怪妖邪,而是硕大少见的两只大蜘蛛!
      我顿感不妙而又好奇心起,就连忙躲在树后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只见那两只大蜘蛛迅速冲到野兔后面,一左一右两只嘴巴紧紧的贴在那只野兔腹部,很快那只壮硕的野兔就不再挣扎了......
      一会儿功夫,原本肥大的野兔就逐渐收缩成了一张皮囊一样的东西!我恍然大悟,原来是大蜘蛛把我的猎物吸食成皮囊了啊!
      更奇怪的是,这时又有好几只同样大小的蜘蛛冲了过去,围着那早成皮囊的野兔转了一圈,竟然猛地围住了先前的那两只大蜘蛛,一阵恶斗就将原本刚刚饱餐过后的两只大蜘蛛变成了皮囊!
      同类相残啊,弟兄们!你说这蜘蛛会是个善茬儿吗,兄弟?所以我认为大傻这纯是大年夜去找吊死鬼喝酒,好日子过得不耐烦了!
      刘老大刚讲到这儿,突然他猛地顿口愣在了那里。我们顺着他的目光一看,原来桌底下那只大蜘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爬了出来,在离我们不远处一个劲地晃动着它那吓人的怪爪,头部也是转个不停,好像在摇头摆手﹑颇为委屈一样,惹得大傻哈哈大笑:“我说刘老大啊刘老大,什么东西都是有好有坏的,它娘的那些伪军和我们一样,人生父母养﹑喝水吃饭长大的,但他们能和我们是一样的吗?人是这样,那蜘蛛也是这样的,有好有坏嘛!”
      就在这时,雨慢慢的变小了,老猎人披了一件蓑衣进来,刚张口喊了一声“刘营长”,想要说些什么情况的,突然看到了那只脸盆大小的蜘蛛,顿时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声音颤抖而又十分虔诚地拜谢道:“灵蜘大仙,多谢您老的救命之恩哪......”
      老猎人的这个举动,让我们吃惊不小,原来和我们呆在一块大半夜的这个大蜘蛛,竟然被称之为什么灵蛛大仙,岂不是说明我们以貌取“人”﹑看走了眼!
      当然最为兴奋的就数大傻兄弟啦。他一下子跳了起来,冲着刘老大嚷道:“看见没有﹑看见没有!我早就说这个蜘蛛老兄,面丑心善是个好人,哦,不,是个大仙,你们偏偏不信!总是以貌取人,那黄皮子倒是皮光毛亮大眼睛,看着怪顺溜儿,但你看它干的是什么事?就算帮我们除了几个小日本,那也是吃人的恶行;这个蜘蛛老兄,虽然长的不咋的,但我看着倒还顺眼!”
      这样一来,倒弄得刘老大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等到老猎人跪拜完毕,站了起来,又朝它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才依着刘老大身边坐了下来。
      “刘营长,夜里游击队派人让我转告你,说是好像伪军听到了什么风声,周围一直有巡逻的,游击队的意思是让你们在这里多呆几天,等伪军走了你们再出发。反正那个美国兵在你们这,安全第一,晚两天再走也没关系的,万一碰上他们可就不好了。我们会在外面放哨掩护你们的!”
      “谢谢你啊老乡,这次就麻烦你们爷儿俩和游击队了,”刘老大颇为认同游击队的建议,但话锋一转又问到,“哎,对了,这个,这个大蜘蛛啊,它救过你的命?”
      “咳!何止救过我的命,这位灵蛛大仙虽然道行不深,但好事却是做了不少,可比那只黄皮子好太多啦!”那老猎人看了看大蜘蛛,绘声绘色地给我们讲了起来:
      我们这个地方啊,地广人稀的,人口不多﹑怪事不少。就拿当年我的事儿来讲吧。
      那年我被一种不知叫什么名儿的小蛇咬了一口,家里把我放在床上,用了好多种祖传的蛇药也不见好转。我三弟也曾到县城找了好几个先生给我瞧瞧,但全都没有一点作用,小腿粗得像大腿,用手一按一个窝儿,很是吓人。
      人家都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话一点也不假。就在全家人到处去挖草药﹑上他乡别村去找大夫的时候,家里只剩我一个人动弹不得。这时突然出现了一个特大的蜘蛛,喏,就是这位灵蛛大仙,当时虽然浑身疼痛﹑大脑昏沉,但我心里还是很害怕的,看到它一步步向我爬来,心里是又急又怕,就是动弹不了。
      只见那只大蜘蛛围着我转了一圈,就吐出好多又粗又粘的白丝线,将我的双手双脚缠得密密麻麻,一层又一层。不一会儿功夫,那些白丝线就变硬收紧,把我绑得结结实实的。
      这一下我算是真怕了,没死于蛇毒,反倒要被一只大蜘蛛活活咬死,还真不如给我来个干脆的。
      不过事情已经到了那一步,我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认命啦!那只大蜘蛛等到把我绑结实后,才对着我那蛇咬的伤口,又吸又咬的,原本麻木的小腿,竟然被它咬得疼痛难忍,那惨叫声啊,说不好听点儿,可真比小媳妇生孩子还要叫得欢!
      后来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直到我老婆把我叫醒,我才知道自己竟然还在人间,就是不知道刚才是睡着了还是疼晕了。
      我老婆不但没有心疼我的意思,反而是一脸的惊喜之色。说是我的腿竟然消肿了。我使劲摇了摇头,咳!当真清醒多了,不疼不痒的,那腿也不麻了!
      如果事情到了那一步,还难以让人相信是大蜘蛛救了我,说不定是它原本想害我,结果歪打正着的也有可能!
      又过了一会儿,老婆给我倒了一碗水,还没等我喝呢,那个大蜘蛛又不知从哪里出现的,一下子爬到了我身边,把我老婆吓得大叫一声,冲了出去。
      我眼看着那只大蜘蛛冲我点了点头,似乎并无恶意,我才放心。只见它爬到水碗边,像是喝水一样,把嘴伸到碗里......
      就在这时,我老婆领着我兄弟,各拿一根木棍冲了过来。我赶快叫他们俩不要动手,那大蜘蛛并无害我之意,说不定事有玄机!
      二人一愣神,那大蜘蛛就借机外冲,眨眼间不见了踪影。
      虽然老婆和我弟弟二人坚决反对我喝那碗大蜘蛛弄得发黑的凉开水,但我坚信它冒险出现,又无害人之举动,肯定是我的救命之星。再说反正蛇毒无解,要是真是命该如此,多这一碗毒水又有何妨?
      我坚持把那碗发黑的水喝了下去,不一会儿就呕吐连连,全是黑血!把我老婆他们几个吓得失声大叫......
      但没到半个时辰,我就浑身轻松,胸口不再发闷,身上不再发冷,慢慢的竟然康复了!我想这可能是以毒攻毒的效果吧。
      这只是我一个人的遭遇,在我们这个小村里,受它恩惠甚至救急救命的事儿,可真是数不胜数!
      讲到这里,那老猎人对大蜘蛛还是满脸的谦恭尊重,好像对面的那个大蜘蛛,不是超大的昆虫怪物,而是救苦救难的大仙神灵一样。弄得刘老大很不好意思,我们也是一脸的惊奇,只有大傻一个人,像是遇到了知音一样,和那老猎人很是近乎!
      就在这时,东方渐白,风停雨住雷声息。那只大蜘蛛却并没有快速离去。这让我们甚感意外,本来它就是到此避难,现在雷电已停,自当远去,还呆在这里干什么?是继续听大傻吹牛拍马的奉承﹑还是在等老猎人的供品孝敬?
      反正这一切与我们无关,在这间草屋内挤了一夜,又压抑又难受的。既然现在雨住风停,我们就陆续走了出去,到外面呼吸些新鲜空气也好。
      怪事年年有,近来特别多。那只脸盆大小的蜘蛛不但没有及时离去,反而跟在大傻兄弟旁边,不离不弃的保持着三尺左右的距离,站在大傻前面,就是不肯离开。惹得我们好奇之心大起,悄悄的议论着这只大蜘蛛,是不是与大傻兄弟有缘,还是想要报答于这个异类知音?
      那大傻果然是他爹胡大胆的骨血亲传,不但胆大,而且又犯起了横劲,竟然跟着那只大蜘蛛,慢慢的向东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