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家贫留下的后遗症
　　坐在马车上，韩氏有些好奇马车外的景色，当初她从韩家村嫁到卢家村，就在没有回去过，也不是她不回去，而是出嫁的时候，韩老爹说了，叫她以后都不用再回去了。
　　那时候，韩氏是伤心的，而嫁给卢有才后，没多久，她就怀了卢暖，更没有机会走出卢家村。
　　如今第一次出来，而且还是去镇上，韩氏既兴奋，又紧张，两手紧紧的相握，手心里全是汗。
　　卢暖见韩氏紧张，伸出手握住韩氏的手，说道，“娘，一会到了镇上，你喜欢什么，看上什么，尽管买！”
　　韩氏闻言，抿嘴浅笑，“那能看上什么就买什么，那得多少银子，再说了，我也不缺东西，一会，你看着买就好，我就是来凑凑热闹！”
　　顺便看看，卢家村外的景色，有什么不同。
　　“嫂子，那可不行，咱们出门之前就说好了的，今天所有的东西，都要你亲自挑，还有啊，一会你还得请我们去茶馆喝茶呢！”二婶说着，呵呵一笑，眼眸不停的往马车外面看去。
　　心早早的就飞到了镇上。
　　出门之前，二婶就和二叔商量好，要去看看大龙大虎，都半年多没有见到他们，二婶心中很是想念。
　　韩氏一听还要去茶馆喝茶，连忙说道，“喝什么茶啊，家里的凉茶其实就挺好喝的，再说了，有那几个钱，还不如买几尺布，拿回家还能做件衣裳！”
　　这两天，韩氏想了很多很多。
　　虽然，她相信中邪妖术，可多多少少还是知道，问题出在了什么地方。
　　如果不是她胆小怯弱，又改不了心底的自私自利，又怎么能被妖物所控制？
　　以前，韩氏心中多多少少还有些埋怨，如今想想，若是她不敞开心扉，学着适应新的生活，那么这个家，以后真的会无她一丁点的位置。
　　三妹四妹已经去过镇上，倒也没有那么多好奇，只是偶尔偷偷打量韩氏，见韩氏发现，立即扭开头，乖巧的坐着，不吱声。
　　见三妹四妹不理会自己，韩氏心中苦涩不已。
　　曾经，这两个孩子，对她是极其依赖的，如果不是她做错了事，让她们对她失去了信心，或许此时此刻，她们也该高高兴兴窝在自己怀中，雀跃的说着镇上的一切吧。
　　想到章　韩氏轻轻唤了一声，“三妹，四妹，坐娘身边来吧！”
　　三妹四妹闻言，对视一眼，最后才支支吾吾的应了一声，分别坐到韩氏的身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膝盖。
　　韩氏拉了三妹四妹的手，紧紧握住，小声说道，“三妹四妹，娘知道，你们心里还是不相信，娘已经变好了，可娘，还是要告诉你们，以前是娘不对，娘糊涂了，以后，娘一定会努力改正错误，你大姐不是常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三妹四妹应该会给娘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三妹四妹错愕的看着韩氏，好半晌，才重重的点头，三妹紧紧的咬住嘴唇，不说话，四妹想了很久，才问道，“娘，你以后真的不会再糊涂了吗？”
　　“嗯，再也不会了！”韩氏重重的说道。
　　真的再也不会了。
　　她从一穷二白，到富裕，经过那么多，她什么都没学会，或许阿暖说得对，她不必会太多太多东西，也不必去学那些费心的事情，只要她好好对孩子们，把他们一个个当成心肝宝贝，为他们守好家，回家有口热茶，出门有人送，回家迟了，点上一盏油灯，等着他们回家，就好！
　　三妹四妹一听，想了想，依偎到韩氏怀中，甜甜的说道，“娘，三妹（四妹）相信你！”
　　二弟坐在马车前，也回过头，冲韩氏咧嘴一笑，低唤一声，“娘，二弟也相信你！”
　　韩氏闻言，瞬间红了眼眶，看向笑眯眯的卢暖，卢暖连忙说道，“娘，阿暖也是相信的！”
　　“好，好，有你们真好！”那时候也真是鬼迷了心窍，尽做那些糊涂事。
　　马车很快来到镇上。
　　卢暖率先下了马车，伸出手准备扶二婶，二婶摆摆手，“不用，不用，我自个下来，你扶着你娘些，她第一次来镇上，可别吓软了腿！”
　　边说，边下了马车。
　　二婶话落，逗得大家呵呵呵直笑。
　　韩氏钻出马车，脸涨得通红，小声道，“胡说，我才不会吓软了腿，最多就是有点发抖！”
　　卢暖连忙扶住韩氏下了马车，握住韩氏的手，安慰道，“娘，不紧张，你看，大街上很多都是乡下来赶集的，而且咱们不偷不抢，遵纪守法，更不用害怕。以后多来几次，习惯了就好！”
　　“以后还要来啊？”韩氏忙问道。
　　她以为，来一次就好了。
　　“当然啊，以后我还要带娘去很多很多地方，来镇上只是一个开始呢！”卢暖说着，冲韩氏一笑。
　　韩氏有些感动，红了眼眶。
　　卢暖怕韩氏哭，连忙说道，“娘，今天可是开心的日子，你可不能哭哦，你要是哭了，这么多人看着，会笑话的！”
　　韩氏闻言，连忙揉揉眼眶，说道，“没哭，没哭，就是沙子迷了眼，有点生疼！”
　　韩氏的解释，大家都心知肚明，也没有人去嘲笑她，三妹四妹也往她身边挨去，牵着韩氏的手，甜甜的说道，“娘，咱们走吧！”
　　“好！”
　　一大家子先去买家具，那卖家具的掌柜一见卢暖床，桌椅板凳买了很多，喜滋滋的打了折，还答应明儿一早就送去卢家村，一番下来，买家具就花去了将近二十两银子。
　　卢暖又带着韩氏去了布庄，韩氏挑中了几匹布，卢暖一看颜色，都是她二弟三妹四妹的布料子，连忙说道，“掌柜，你给我娘挑几匹花布，要全棉的！”
　　韩氏一听，“阿暖，娘有衣裳，不用再买了！”
　　“娘，要买的，既然咱们都有，娘也不能没有，还得给二婶二叔三叔买，大龙大虎哥，也得买上。三叔的衣裳，就让二婶帮忙做了，咱们姐弟妹的，可就要娘亲手做了！”卢暖说着，让掌柜挑了不包好，拿了放到外面的马车里。
　　二婶一见卢暖买了好几大包布，有些心疼银子，连忙问道，“买这么多布啊？”
　　掌柜闻言，连忙说道，“不多，不多，也就一个人两套衣裳，大嫂子，不是我说，我做掌柜这么多年，还没有见过这么有心的姑娘，不止顾着自己，还顾着你们，现在正在里面挑做鞋子的布料，大嫂子，我就不陪你了，先进去忙活着！”
　　掌柜说完，立即进了屋子，二婶愣在原地。
　　二叔看了一眼二婶，说道，“你啊，以前没银子，你能省则省，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如今咱们也算有点小钱了，贵的好的，咱买不起，但是买一身普普通通的，还是可以的，别死死的拽着银子，进去挑一身你喜欢的，也打扮打扮！”
　　“打扮什么啊，浪费钱，再说了，一会还要去看大龙大虎，也不知道这两孩子咋想的，都半年多了，也不回家去瞧瞧！”二婶说着，有些泄气。
　　靠在马车边上，眼眸却不停的朝布庄里张望。
　　她也是爱美的，也想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风风光光，可家里还有两个儿子等着花银子，如今虽说跟着卢暖，以后不愁吃，不愁穿，可他们也不能像剥削户，一个劲的占卢暖便宜。
　　卢暖对他们客气，是他们的福气，可不能不要脸，不要皮。
　　二叔见二婶坚持，也不再多说，心知说多了，也只说徒惹二婶伤心罢了。
　　就见卢暖抱着一大包布料走出来，不知道和韩氏说了什么，韩氏一下子笑了起来，乐的边上几个孩子，也跟着笑。
　　二婶瞧着，羡慕不已，连忙上前接过卢暖手中的布包，问道，“说啥呢，笑得这么开心！”
　　卢暖淡笑不语。
　　韩氏却笑着说道，“她二婶，你看看这孩子，小小年纪，倒是想着嫁人的事了！”
　　如果卢暖真早早嫁出去，第一个舍不得的人就是韩氏了。
　　“哪有，哪有，我只是随口一说，娘，你可不能扭曲了我的意思！”卢暖立即辩解，把布包递给二婶。
　　见二婶也闷笑不已，涨红了脸。
　　“呵呵呵，害羞了，害羞了，嫂子，阿暖可是咱家的摇钱树，依我说，就不能嫁出去，嫁出去就是人家的媳妇了，咱们想去看看她，还得挑个日子，哪有在家里，咱们有事，吆喝一声，一会功夫就能见到。再说了，以后能娶阿暖的男子，怎么着也得才德兼备，就像徐少爷那样子的，样子生的好，本事也大，最重要的是，还是咱们卢家村的人，低头抬头的，就见着了！”二婶说完，乐呵呵的把布包递给二叔，二叔乐呵呵的接过，放到马车后面的大箱子里，再把箱子锁好。
　　韩氏见二婶这么一说，连忙说道，“大琳，这事可不能乱说，阿暖还小呢，我一早就说过，他们几个人的婚事，我只做参考，不限制他们一定要嫁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只要她们幸福，开心，就好！”
　　徐少爷？
　　虽说他是个好人，对阿暖也好，可是，感情这东西，真不能勉强的。
　　二婶闻言，尴尬的笑了笑，连忙说道，：“嫂子，咱不说这个了，咱们不是说好，要去看看大龙大虎么，现在就去吧，一会咱们早些买好东西，早点回去，不然天都黑了，还在路上行走，危险！”
　　韩氏知道二婶急着要去见大龙大虎，连忙点点头，招呼着上了马车。
　　二叔驾驶着马车往镇上的学堂走去。
　　二婶时不时问，“有义啊，什么时候到啊？”
　　“快了，快了……”
　　二婶闻言，眉头蹙起，不耐的说道，“快了快了，你都说了好几遍了，还不见到，你是不是走错路了？”
　　“没有，这曲学堂的路，我都走了很多次，不会错的！”二叔解释道。
　　二婶还想说几句话，卢暖连忙握住二婶的手，安抚道，“二婶，你不是准备了吃的，给大龙大虎哥么，天气这么热，你快看看，可别坏了……”
　　卢暖话还没说完，二婶连忙说道，“对对对，天气这么热，可别闷坏了，要是坏了，这两个孩子吃什么啊！”二婶说着，身子往后倾一些，拿了放了东西的篮子，轻轻打开，见里面的粉蒸肉，米糕还新鲜，有用鼻子嗅了嗅，却不太肯定，递到卢暖面前，说道，“阿暖，你给闻闻，没坏吧？”
　　卢暖嗅了嗅，才说道，“：没坏，新鲜着呢！”
　　都说可怜天下父母心，二婶那般要强的一个人，为了两个孩子，也变得这般手足无措，扭头看向帮着三妹四妹扇扇子，小声说着话的韩氏。
　　卢暖不仅感叹，这才是她们的娘啊。
　　不必太本事，她可以糊涂些，可以虚荣，自私自利些，只要她对她们好，一心一意，她们便足矣。
　　马车很开来到学堂。
　　二婶迫不及待的下了马车，提着篮子走到学堂门口，对看门的老汉说道，“先生，我是卢大龙，卢大虎的娘，今天来镇上看看他们，给他们送些吃食，不知道先生能不能帮我去喊一喊他们？”
　　守门的老汉见二婶这般客气，他在这守门几十年，所有人都是喊他老头子，老头子，还没人称呼他先生，心底欢喜，连忙说道，“大嫂子，你等等哈，我这就去给你喊！”
　　“谢谢先生了！”
　　“不必客气，大嫂子，你们稍等一会，我这就去喊！”老汉说着，转身准备离开。
　　卢暖唤住他，说道，“大爷，你们这有一个叫卢三壮的新生吗？”
　　“卢三壮？”老汉仔细想了想，摇着头说道，“新生倒是有一个，可惜不是叫卢三壮，叫卢致远！”
　　“卢致远？”卢暖疑惑的看了一眼二弟，二弟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他虽然去葱花婶家去过几次，可葱花婶没有告诉他，三壮换名字了。
　　“他是从卢家村来的吗？”卢暖又问。
　　“是啊，是啊，那孩子，可勤快了，帮着先生干活，还好学，先生一直都夸奖他能干，又聪明，将来肯定有出息的！”因为先生经常夸奖三壮（卢致远），老汉多多少少也会多注意些。
　　这才知道卢致远来自卢家村。
　　却不知道，卢大虎卢大龙和他是同村。
　　卢暖连忙说道，“大爷，我们就是卢家村来的，麻烦你帮我把卢三壮，不，卢致远也叫一下，你就是，二弟和阿暖来看他了！”
　　“好，你们稍等，我先去把卢大龙卢大虎喊出来，卢致远可能被先生喊去书斋帮忙了！”老汉说着，转身进了学堂。
　　见半天还不见人出来，二婶捉急的不行，惹得满头大汗。
　　卢暖见二婶捉急，连忙说道，“二婶，你别急，他们一会就出来了！”
　　“那能不急啊，我这心，都七上八下的……”二婶说着，眼角眉梢全是愁苦。
　　眼眸一个劲的朝学堂里看去。
　　卢暖见二婶这般，在瞧见学堂里面，那两个慢悠悠心不甘情不愿走出来身穿青衣的男子，卢大龙卢大虎一个十五，一个十三，卢大龙马上就要到了考秀才的年纪，可眼角眉梢还是透着稚气。
　　“大龙，大虎……”二婶低唤一声，连忙跑上前去，拉着两个孩子，左看右看，一个劲的说道，“瘦了，瘦了，也高了，好在还是以前的模样，娘一眼就能认出你们来！”
　　卢大龙卢大虎看着衣裳干干净净，又是崭新的二婶，错愕不已，半晌后才低低的唤了一声，“娘……”
　　“哎！”二婶连忙应声，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说道，“你们这两个孩子，以前家里没有屋子，回去要和我们挤一个炕，如今家里修了新房子，娘给你们兄弟两一人收拾了一个新房间，大家帮忙着做了新床，新衣柜，阿暖还给你们买了新被褥，全部都是新的，我让你爹跟你们说说，你们也不回家去看看！”
　　卢大龙卢大虎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有些不敢相信二婶的话。
　　家里修建了新屋子，还有了新房间？
　　在看看站在一边，穿着得体的卢暖，二弟，不远处马车上的大伯母韩氏，打扮的很可爱的三妹四妹，兄弟两犹豫了。
　　半晌后，卢大龙才说道，“娘，要不，我们跟你回家吧，我和弟弟……”
　　“回家，也得学堂里放假才能回去，娘怕你们在学堂伙食不好，给你们做了好多吃的带来，还给你们做了新衣裳，新鞋子，你们赶紧试试，看看合适不合适，要是不合适，娘有带剪刀和针线，可以给你们修改修改！”二婶说着，把东西一股脑塞到卢大龙，卢大虎怀中。
　　却没有去看他们不愉的脸色。
　　卢大龙看着二婶，想到在学堂的处境，犹豫片刻，看了一眼二婶，二叔，才一字一句的说道，“娘，我的意思是，我和弟弟不读书了，现在就去收拾东西，跟你们回卢家村去！”
　　二婶闻言，错愕不已。
　　半晌说不出话来，二叔率先回过神，想也未想，便狠狠的给了卢大龙一巴掌，结结巴巴的骂道，“你个混账东西，我们省吃俭用，让你们来读书，你们倒好，书不好好读，却给读出了一身的毛病，我真是，真是……”
　　二叔说着，蹲在地上，捂脸痛哭。
　　是他没用，是他没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