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无根浮萍
　　苏童一路狂奔，跑到路边拦下一辆出租，也不等何莉便吩咐司机：“A大，越快越好。”待杨光反应过来追过去，只看到绝尘而去的车尾。
　　厅内上官昊等人看的一头雾水，看到杨光想要找人打一架的样子也不好问什么，舞会也无趣的散了。临走，曼紫又不厌其烦地嘱咐上官昊不要忘记白芷的音乐演出。
　　可怜何莉精心准备了一场，却闹得个不欢而散。气鼓鼓的回到宿舍找苏童兴师问罪。可打开门，屋里黑洞洞的，何莉刚刚憋了一肚子的气都泄了。
　　苏童一向淡定，没见她为什么事这么慌乱过，或许真有什么毛病吧？这会儿她会在哪儿呢？不由担心起来。
　　黑暗中听到压抑的抽泣声，何莉慌忙打开灯，便看到像猫一样蜷缩在床角的苏童。眼里盛满无助，马尾散落下来，一缕缕黑发被泪水沾在脸上，又狼狈又痛苦的样子。
　　何莉心里一紧，跑过去搂住苏童：“对不起苏童，我太自私了。”说着也哭了起来：“我本该想到，你也是喜欢杨光的，却强人所难让你去做这样的事。”
　　说完竟搂着苏童号啕大哭起来。苏童经她一闹，反而从自怜的情绪挣脱出来，安慰她：“好了好了，不哭了，不辞而别丢下你是我的错，我真的有苦衷，但不是因为杨光，你不必自责的。”
　　何莉抬起哭的发红的苹果脸：“真的吗？那太好了苏童，我爱你。”说着狠狠亲了苏童脸颊一下。
　　一乎，又皱皱猫一样的小鼻子，抬起大眼睛认真地问：“苏童，我们是不是朋友？”
　　苏童认真地回答：”是，一直是，从来是，以后永远都是。”
　　何莉激动起来：“你有什么苦衷？今天在商场你就很反常，你从没这样过。是不是跟晚上白芷旁边那帅哥有关？你好像很怕他，哪天再叫我遇见他，看我不让他好看。”
　　看到何莉愤愤的表情，苏童紧张起来：“自己躲还躲不过呢，更别说主动去招惹了，一辈子不见才好呢。”
　　苏童急忙说道：“哪位帅哥啊？我都不认识人家，你干嘛要叫人家好看啊？难不成我一有心事，你就要随便到大街上找个人打架吗？”
　　何莉相信了，眨巴着眼睛问：“你有什么心事啊？别憋在心里，你什么都好，就是什么事都爱放在心里。”
　　苏童叹息一声：“别问了何莉，总之这件事和任何人无关。给我留一点尊重吧，让我还可以面对你。”
　　想到上官昊那戏谕的眼神，冷酷的嘴说出：“三十万做我情妇……这期间你的身体都是我的……”苏童痛苦的望着头上的天花板，一行泪抑制不住的流下来。
　　何莉更急了，使劲摇着苏童：”你怎么啦？你这样我不是更担心？”
　　沉默了好一会，苏童平静了下来：“何莉，别问了，真的。只是一时的情绪而已，有些事该面对就要面对，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一切都会过去，只要希望不灭，明天会好的。”
　　苏童像是对何莉说，又像是对自己说。何莉看着苏童，虽然脸上还挂着泪痕，但一脸坚决和肯定，渐渐放下心来。
　　她一向了解这个平日里不大爱说的朋友，虽表面看起来柔柔若若，却是外柔内刚，承诺的事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会做到。而且生性豁达，从不钻牛角尖。所以便不再追问。并答应苏童，今晚的事对杨光一定守口如瓶。
　　第二天，杨光在何莉天花乱坠的解释下相信苏童只是一时头晕，没有其他的事发生，才肯放弃追问苏童。
　　这样，苏童在学校度过了平静的一天。
　　下午一放学，苏童便赶回家看妈妈，自从那晚离开还没回去过，她们一定担心死了。
　　一回到家，妈妈抱住苏童便哭了起来：“小小，妈可怜的小小，爸妈对不起你呀。把你一个人推到火坑里。”
　　说着，上下打量着苏童：“怎么样，他们没难为你吧？”紧张的两手竟有些颤抖，好像她的女儿已经被人怎么样了一样。
　　苏童安慰的拉住妈妈的手：“妈，没事的，第一天上班就遇到一位大公司的老板，我跟他说了我的情况，他答应先付我三十万，但我必须跟他签约，毕业后只能到他公司上班，三年内不得到别家公司工作。”
　　苏妈妈将信将疑的说：“世上有这么好的事？”
　　苏童肯定的说：“是真的，妈。一开始他也不肯的，一听说我是A大的学生，专业也对口，而且年年拿最高奖学金就答应了。妈，放心吧，我没骗你，依我的专业水平，毕业后年薪十万并不多。”
　　“那，去那种地方的有好人吗？不会有什么圈套吧？”苏妈妈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问。
　　苏童假装生气道：“妈，你好罗嗦，人家是去谈生意的，别处就没有坏人吗？“
　　苏妈妈忙到：“是呀是呀，人家帮这么大忙还怀疑人家是有点不厚道。”看到妈妈相信了自己的话，苏童暗暗松了口气，说到：“妈，今后一个月学校功课紧，我可能会回来的少一些，你和爸处处要自己当心啊。”
　　这才注意到爸爸没在家，：“咦，爸爸哪去了？”妈妈叹息一声：“这是他自找的，也许是惊吓过度，也许是觉得对不起你，反正自从那晚之后他就不说话了，傻子一样。人倒听话，让干什么干什么，不管他的话他就一直坐着，撒尿都不知道。”
　　苏童着急的说：“那他在哪儿？我们得送他去医院。”
　　“医院？穷人哪有钱生病啊，何况你爸这病我也去医院问过了，不是一天两天能好的。心病还需心药医，过一阵子再说吧，他这样更好，省得他再去赌了。闯了这么大祸，也该让他得点教训。”
　　沉了沉，对苏童歉疚的说：“小小，爸妈没本事，留在这里只会拖累你，所以昨天从医院回来我就把你爸送回老家你姑姑家了。你表哥表姐都成家了，目前她也没什么事，先让她帮忙照顾着，等我攒够钱再给你爸治病。这铁皮房有人买了，两千，我都撂给你姑姑了，总不能让人白帮忙呀。这里明天就不能住了。
　　苏童心中大恸，抱住妈妈哭了起来：“妈，呜……”母女俩抱头痛哭了好一阵，才慢慢平复下来。
　　苏童担心的问妈妈：“妈，那你今后怎么办？”
　　:“本来我也想回去的，听说有家大公司把村里人种的花都包了，现在种一亩花田比过去收入翻了两番呢，再说对种花我本来就在行，可这些年你爸爸赌得家里一点积蓄也没有了，我连种花的本钱也没有。”
　　稍稍喘了口气接着说道：“我想留在这儿找个保姆的活儿干干，又能挣钱，又解决了吃住。今天早上在中介听说有家姓上官的老太太正招花农帮她照顾花棚，我就去试了试，结果就通过了，明天上班，管吃住，一个月还有一天假。”
　　说完沉默着，似乎再等苏童回答。苏童想了一下：“也只有先这样了。对了妈，我找了一家新家教，小女孩儿爸爸妈妈这个月出差，我可能要住到她家照顾她一段，有事就不要到学校找我了，我说不定在不在呢。直接打这个号码就行。”
　　说着，将上官昊新给她的手机号码给妈妈写在纸上，妈妈接过纸条担心的问：“小小，你哪来的钱买手机啊？”神情紧张起来。
　　苏童掩饰住内心的痛苦，笑笑说：“妈，担心女儿变坏呀？放心吧，我才不会那么虚荣呢。这是家教的学生家长临时给我用的，一个月后要还人家的，为了方便他女儿找我。”
　　说完，紧紧握住拳头，指甲深深扎进肉里，不让妈妈看到她内心的痛苦。
　　苏妈妈听说叹了口气：“早就该给你买个的，可妈妈……唉，是爸妈无能啊。”
　　苏童拦住妈妈：“妈，不要这么说了，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我会努力的。总有一天，我会买属于我们的房子，我们一家幸福的在一起。”
　　苏妈妈点点头，抚了抚苏童的头：“妈妈只希望小小过的幸福，不愿看见你太辛苦，凡事不要太勉强，好吗，妈不想成为你的累赘。”
　　苏童默默点点头，看着门外笼罩上来的夜色，心里弥漫起无边的惆怅：“明天———明天这个家就将不复存在了，苏童啊苏童，你们一家就好像无根的浮萍，不知要漂泊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