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自由
　　之后的日子我一直都闷闷不乐，甚至郁郁寡欢，再也没有光远的任何消息。
　　听春兰说那日光远是冷着一张脸走的，老鸨也因此事还对我颇有不满。那之后我大病了一场，在床上足足躺了半个月才见好转，这把老鸨和春兰都吓坏了。
　　我知道老鸨的担心是怕我影响了她赚银子，而春兰才是真心关切我。老鸨还找了扬州的名医来给我诊治，大夫说我是心情郁结而导致一病不起，说我是心病，要自我开解才能彻底治愈，而医药只能控制病情不让我更加严重，但始终还需要我自己开心，那样病才能好起来。
　　可一个人心都没有了，她还能怎么开心起来呢。
　　日子还是一天天平淡的度过，没有一丝波澜，没有一丝喜悦。转眼间又是一年春来到。生命力强的小草在春风的吹拂下，也悄无声息地从地下拱出了小芽来，地面上浮出了一些若有若现的绿意。
　　而我也足足病了一个多月才完全好。这期间也就一直没有登台演出。这让老鸨常常不满，面上对我也冷淡了些，我知道我这一病影响了她不少的生意，难怪她会偶尔对我抱有微辞。
　　三月初一又该是我登台的日子，一大早起来我就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的脸。这一个多月我瘦了很多，下巴更尖了。但丝毫没有显得病态，反而更加清丽可人了。
　　我把那段伤痛深深地埋藏在心里，尽量不让它再影响到我的情绪。我想，一个人活着也许爱情并不是生命的全部，既然我有幸能穿越到这个古代来，那我就应该好好的活下去，好好地善待自己，既然他不要我了，即使我现在身处青楼，但是我更应该好好地活下去，笑着活下去。所以当我打扮妥当后，我让春兰把老鸨找了来。
　　“妈妈，我也病了这么久，这段日子还要多谢妈妈的照顾，今儿我觉得身体很好，所以我想今晚登台。”
　　我淡淡地笑着说，眼盼流出动人妩媚的光，让人看了欣喜的光。老鸨一听到我要登台立刻就眉开眼笑起来，上前一把拉住了我的手，开心地说道。
　　“我的儿，你可算是好了，要不那些常来的大爷再见不到你，恐怕都会相思成病了呢。好，我马上派人在门口立牌子通知今晚赛西施登台表演。那些大爷知道这个好消息，一定都会乐得合不拢嘴的，呵呵呵……”
　　说着，她乐巅巅地跑了出去，我听到她在房间外大声的叫喊声，吩咐着众人赶紧在门口立牌子……
　　夜晚的大厅依旧是灯火通明，充满了迷幻暧昧的色彩，让人着迷，身不由己。
　　嫖客们漆漆茬茬挤满了整个大厅，他们或坐着或站着，形态各异，但是眼睛都是充满了渴望，焦急地盯着舞台，希望我这个扬州花魁早些登台，好一睹我的绝色风采，一解他们的相思之情。
　　我画了浓艳的妆，在灯光下惊艳无比，像个魅惑的妖精，让人看了热血沸腾。我带上薄薄的面纱，摆动着曼妙的身姿款步走到台上。顿时台下欢呼声响彻大厅。引来其他青楼女子怨恨的眼光。我傲然站在台上，冷冷地俯视眼前的一群好色的男人，不把一人放在眼中。
　　一阵异域风情的音乐徐徐响起，我翩翩起舞，像个灵动的仙子突然间落入了凡尘一般，绝尘而又妩媚。可是当我跳到高潮的时候，台下的一个晃动的身影突然让我的身子一僵，险些舞步慌乱。幸好台下的色鬼们并不是很了解新疆舞，也多只是将目光锁在我的脸上，否则我还真会不好交待，我定了定神继续跳下去
　　直到音乐停止，我婷立在舞台中央。这一次我并没有摘下脸上的面纱，也许是害怕台下那个人看见了我的脸会认出我来似的，我施了一礼有些慌乱地逃下台去。
　　但那些嫖客依然还是被我迷的神魂颠倒，欢呼雀跃，热血沸腾。唯有那个人没有丝毫的兴奋，眉毛在眉间拧成了深深的沟壑。
　　夜晚，我心情有些不安地独自一人站在窗前，打开窗户，呼吸着夜晚的冷风，想着今天的一幕。
　　若是被他知道了我是个青楼女子，他会怎么想呢？我心中不自觉地紧张了起来，好像自己还是挺在意他对自己的看法的吧，要不然我怎么会心情忐忑难安呢。他知道了我的身份会不会就再也不理我了，或是也如楼下的那些色鬼般只当我是一个供人玩乐的青楼女子呢。毕竟在古代我没有什么朋友，他可以算是一个朋友吧。所以我很害怕他知道我的身份。
　　当我正在发呆时，突然一道黑影闯进我的房间，着实吓了我一跳。
　　“啊……”
　　我惊叫了一声，向房门跑去，想要跑出门去。难道是采花贼，我不会这么倒霉吧。我暗自心惊着。
　　那人听见我的叫喊，连忙伸出右手捂住了我的嘴，然后在我耳边低声道:
　　“妹子，你别喊，是我。”
　　说着他一把摘下蒙在脸上的黑布。
　　“怎么会是你。”
　　我惊讶地看着他那线条分明的脸，畏惧地一点一点地向后倒退着，然后退到桌边顺手抄起了桌子上的茶壶，高高举起就欲朝他砸去。
　　只见烛光里，穿着一身夜行衣正站在我眼前的”采花贼”原来就是萧振邦。
　　“原来我没有看错，今天跳舞的还真是你。”他淡淡地笑了笑，然后轻轻说道。
　　“妹子怎么会……。？”
　　“你是想问我怎么会是妓女吧。”
　　我冷冷地看着他，语调中没有一丝的感情。
　　“你很瞧不起妓女吗，你是不是觉得我在你心中的美好形象被毁灭了，是不是很后悔今夜来访啊？”
　　我轻蔑地斜了他一眼，心想他也不过如此，知道我是妓女就…。。。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没想到像妹子这般超凡脱俗的女子怎么会沦落青楼呢，我绝没有半点轻视妹子的意思。今天我是第一次逛妓院，我的朋友硬拉着我来说要一睹扬州花魁的绝代芳华。”
　　他坦诚地看着我说道。
　　听到了他的话，我的心中微微感到了一丝安慰。唉，为什么要在意他怎么看自己，就仅仅是因为他是自己为数不多的朋友吗？一时间我有些想不明白。
　　“你道我是愿意做妓女啊，若不是被……唉…。。”
　　我的神色凄然黯淡下来，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无奈与悲凉。
　　看到了我突然变化的神色，他眼中露出了心疼的光，然后又好奇又疑惑地问道。
　　“妹妹是………？”
　　不知是委屈还是怎的，我竟然没有顾忌到他是否可靠，就一股脑地把自己的遭遇完全告诉他了，但是省去了光远是我丈夫的事实。
　　他听后紧握双拳，眼中喷着愤怒的火焰。
　　“没想到还有如此歹毒的人，为了女色不惜伤害自己未出生的孩子？妹子你真是受苦了。”
　　“大哥，你相信我所说的都是真的？”
　　我抬起头，透过泪水模糊的双眼，疑惑的看着他。
　　“我相信。虽然我与妹子相识时间很短，但我相信你绝对是个好人。”
　　他眼睛奕奕生光，坚定地看着我。
　　听到他的话，我突然感觉有一股暖流在心间缓缓地流淌。他一个我见过没几面的外人竟如此信我，而光远却……唉，不禁又悲从心来。
　　“那妹子以后有何打算，难道就甘愿在此长留？”
　　“我若是有别的出路又怎会甘愿在这里呢，只是我现在无处可去，而老鸨对我又看守很严。表面上像是我可以随意出入，但是背地里却派人监视我呢。”
　　“那我为你赎身你看如何？”
　　“这个……。”
　　“难道妹妹你不愿意？”
　　“我也看出大哥是赤诚之人，可是我们无亲无故的，我怎能让大哥相助呢？并且我也没有能力偿还你出的赎金。”
　　“这个妹子不要介怀，钱财乃身外物不值一提。何况我与妹子一见如故，我不想看妹子在此受苦。妹子若肯信我，我愿帮你一把，不计任何回报。”
　　他语气诚恳地说道。
　　我犹疑地看着眼前这个俊朗的男子，他身上散发出的气质让我感到很温暖，他坚定的眼神让我有些感动。我重重的点了点头笑了笑，表示同意。
　　看到我笑了，他心情大好，脸上露出了孩子般的笑容，看上去很可爱。
　　第二天一早，我还没有起床呢，正懒懒地躺在那张舒适的大床上，想着昨晚萧振邦的话，就看到春兰兴冲冲地跑进房里来。来到我床边她笑脸如春花般灿烂。
　　“姑娘，刚才一个俊朗的公子来找妈妈说要替你赎身，那公子长得真的是相貌堂堂呢，姑娘这回你可有好着落了。”
　　听了这话我的眼睛一亮，连忙翻身坐起。
　　“那妈妈同意了吗？”
　　我知道是萧大哥来了，我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
　　“听说妈妈要三千两银子呢，那么多的银子不知那位公子是否肯出？”
　　春兰说着又皱起眉来，担忧地看着我，刚刚的笑脸一下子就变成了苦脸。
　　三千两银子，老鸨怎么要这么多。听到这个数字我的心中也是一紧。
　　就在这时老鸨推门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伪装的哀凄来到我面前，摸摸我的脸，又拉拉我的手，伤感地说道:
　　“我的儿啊，妈妈可真是舍不得你啊，可是妈妈也不想误了你，今儿有个大爷肯出三千两银子为你赎身，妈妈我是怜惜你所以我一狠心就应下了。这不那大爷还在大厅等着你呐，你赶紧收拾收拾就随他走吧。”
　　说着她还真的硬硬地挤出两滴眼泪瓣出来，看得我的心里一阵的佩服。
　　“姑娘，你这一走可别忘了春兰啊。”
　　那小丫头哭着扑进我的怀里。看到她这个样子，我的鼻子一酸眼泪差点落了下来。和春兰相处了半年多，我们之间已经有了很深的感情，这个小丫头虽然很小，但是却处处照顾我，我心里很是感激她的，在这里我唯一舍不下的也只有她了。
　　我给她擦了擦眼泪，恋爱地摸了摸她的小脸。道:
　　“春兰不哭，若是将来有机会我定会回来为你赎身。’
　　她听了我的话后哭得更厉害了，令我的心也微微的疼痛。
　　“哭什么哭，这是喜事，春兰你还不快点为赛西施姑娘收拾东西，不要让那位大爷等久了不耐烦。”
　　说着老鸨一把从我的怀里把小春兰拉了出来，厉声吩咐道。
　　春兰抽泣着看了我一眼，然后慌忙地为我收拾东西去了。看着她小小瘦瘦的背影，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很替她的未来担忧。
　　我其实也没有什么东西，只是带了两套换洗的衣服和两张一百两的银票，其余的首饰我一样都没有拿，我统统都留给了春兰。
　　再一次和春兰告别后我轻轻地推开了房门走了出去，我没有再让春兰送我，我怕看见她伤心难过的样子，会惹得我再次流泪。
　　还没走到楼下，我就看见了大厅里一个蓝衫的美少年正站立在栏杆边朝我微笑着摆手。
　　“妹子我们走。”
　　看到了我他大步上前，接过我手中的包袱，微笑着带我离开了这个烟花之地。
　　此时的大门外早已有一辆马车等候在门口。他扶着我上了马车，只听车外一声鞭响，赶车人喊了声”驾…”马儿就迈开欢快的脚步朝前奔去了。此时我的心一片轻松宁和。我掀开车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吐气，将这几个月以来的郁闷统统吐了出去。在心中默默呐喊着，我终于自由了。然后坐正，笑着看向对面的人。
　　“这个给你。”
　　萧振邦微笑着递过来一张写满字的纸给我，我接过一看原来是我的卖身契。
　　“大哥…。”
　　眼眶微红的我感激地看着他。
　　“什么也别说了，以后你就自由了。”
　　他笑着拍了拍我的头，像温暖的春风抚过了我的心房。
　　“对了妹子，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呐？”
　　一阵相对笑望之后，他缓缓开口问道。
　　“我叫欧阳岚。”
　　我轻声答道。这名字其实是我在现代时的名字，一直以来光远都以为我是他的落雨，所以有一段时间我都把自己当作落雨，甚至有时我都快要忘记自己的真实名字了。
　　如今萧振邦问起我的名字，我就告诉了他这个。我想我也应该把过去的一切忘记，重新来过吧，所以和过去有关的一切都应该不再提起，所以我告诉了他我真实的名字。
　　“欧阳岚，很好听啊，那妹子我以后就叫你岚儿了，好不？”
　　他眼睛眯成了月牙，开心地问我。我冲他点了点头微微一笑:
　　“好，当然好。”
　　此时一只蝴蝶从窗子外飞了进来，让我感到春天的温暖气息。原来寒冬真的已经过去了，春天正向我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