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鱼玄机传奇》


  • 作者:向哲

  • 第十一章 读温词幼微增信念
  • 第十一章 读温词幼微增信念
      在李亿离开的半年里,幼微始终沉浸在苦苦相思中。听说邻居李郢已回到家中,夫妇二人已经团聚,联想起自己的遭遇,便哀怨李亿之不归,遂作《闺怨》云:
      蘼芜盈手泣斜晖,闻道邻家夫婿归。别日南鸿才北去,今朝北雁又南飞。
      春来秋去相思在,秋去春来信息稀 。扃闭朱门人不到,砧声何事透罗帏。
      诗中“蘼芜”出自汉诗“上山采蘼芜,下山逢故夫。”据之,幼微已经将自己定性为弃妇了。
      正当此时,接到温庭筠的来信,说他在方山混的并不如意,又被贬为隋县尉(今湖北隋州),正起身赴隋县而去。其诗云:
      九枝灯在琐窗空,希逸无聊恨不同。晓梦未离金夹膝,早寒先到石屏风。
      遗簪可惜三秋白,蜡烛犹残一寸红。应卷鰕帘看皓齿,镜中惆怅见梧桐。(温庭筠《晚坐寄友人》)
      其中“三秋”即指与从大中九年(855)至大中十二年冬(858)。其中“白”即别,是说与幼微一别已三年了。“鰕帘”指用海中大虾的触须制作的帘子,温庭筠在此用作比喻眼睫毛,并以“皓齿”和“梧桐”分别喻指幼微。据《庄子·秋水》:“夫鵷鶵發於南海,而飛於北海,非梧桐不止。”鵷鶵即凤雏。用来比喻有才望的年青人,此亦用作比喻幼微。其意即,他一睁开眼看到的就是幼微的身影,郁闷时照镜子看到的也是幼微,也就是说他很想念幼微。
      幼微对温兄推托认父一事很不满意,其《冬夜寄温飞卿》云:
      苦思搜诗灯下吟,不眠长夜怕寒衾。满庭木叶愁风起,透幌纱窗惜月沈。
      疏散未闲终遂愿,盛衰空见本来心。幽栖莫定梧桐处,暮雀啾啾空绕林。
      此诗中“怕寒衾”和“愁风起”表现了幼微对自己婚姻担忧的同时,也奠定了此诗沉闷凄凉的基调。其“疏散”“终遂愿”就是说我们的分离最终是你自己的选择,你的荣升贬逐也没有表现应该持有的心绪。其中“空见”稍有讥意,意思是说温兄的修行还是未到火候。其“幽栖莫定梧桐处”之意即幽僻之处不确定在我居住的地方,就象一个衰老的鸟雀绕着树林徒劳地飞!实际上是认为庭筠当初选择外出做官不如留在家里,也是对他的离去表示不满。因为在这“愁风起”的时候,幼微更加需要温兄的帮助和指点。
      庭筠接到幼微的诗,阅读后,感到她情绪消沉,在讥讽中透露出几分哀怨,判断幼微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据幼微《感怀寄人》:“门前红叶地,不扫待知音”句知,温庭筠约在大中十三年秋赶回长安。
      温庭筠在李郢口中得知幼微如何崇真观题诗,酒楼定亲,以及婚后遭弃一系列情况。鉴于幼微在诗中对自己的埋怨,他暂时还不敢冒然去见幼微。正当庭筠在家中思索着将如何来安慰幼微时,幼微已寄诗过来,其《感怀寄人》云:
      恨寄朱弦上,含情意不任。早知云雨会,未起蕙兰心。
      灼灼桃兼李,无妨国士寻。苍苍松与桂,仍羡世人钦。
      月色苔阶净,歌声竹院深。门前红叶地,不扫待知音。
      幼微判断温兄已经知道自己的情况,其诗意即述说自己已把对李亿的离恨寄托在琴弦上,对他的思念之情已经不堪忍受。早知道与他的结合犹如云和雨的约会,就不会对他产生爱意,显示出幼微对自己与李亿的相识相爱已有悔意。
      同时,她在诗中以“桃”、“李”自喻,称温兄为国士,这说明她仍把温庭筠当作自己的老师。她知道自己在《冬夜寄温飞卿》里所说的话有些重,怕温庭筠有顾虑,就进一步称其为“知音”且红叶不扫,等待着他的来访,其意是与温兄仍保持以前那样的关系。
      但庭筠并没有去幼微家,他怕幼微再提及认父之事,害怕见鱼母那双期待的眼睛。就让李郢约幼微出来垂钓,好让她散散心,调剂一下心情。并将自己以前所创的词作委托李郢交给幼微让她学习,并作《鄠郊别墅寄所知》以赠,其诗云:
      持颐望平绿,万景集所思。南塘遇新雨,百草生容姿。
      幽鸟不相识,美人如何期。徒然委摇荡,惆怅春风时。
      从诗中内容看出,与幼微所持观点不一样,温庭筠以“幽鸟”比喻李亿,说如果与他不相识,那里会有相思和期待。言外之意是说,相思和期盼也是一种生活方式。否定了幼微将自己定性为弃妇的结论。就是说不要把李亿想的太坏,说不定他也自有苦衷,实际上是鼓励幼微不要轻言放弃。
      然而,幼微并没有如约出来垂钓,而作《闻李端公垂钓回寄赠》以赠:
      无限荷香染暑衣,阮郎何处弄船归。自惭不及鸳鸯侣,犹得双双近钓矶。
      看得出来,幼微还沉浸在极度的相思中,她害怕目睹李郢夫妇二人的恩爱,怕又勾起自己对李亿的思念,遂留在家中认真学习温兄的词作。
      幼微推辞了李郢夫妻俩的邀请,回到屋内,手棒温兄所送作品迫不及待地读起来。从形制上看,这些乐府不像乐府,律诗不像律诗的作品,句式长短间杂,读来很不习惯。听李郢讲这些都是曲子词。
      所谓曲子,是隋文帝将散落江左的古乐收集起来列为九部乐工之首,唐初发展为燕乐。乐工和歌伎们最初是以五七言近体诗入乐,没有专门的文人从事填词创作。看到温兄的词作,幼微意识到,将这些曲子词当做诗歌来创作实际上是一个创举,一定会成为替代唐诗成为新的创作形式。更何况所其中具有的与爱情思念相关的普适性内容,深深地引起了幼微的共鸣。其“偷眼暗形相。不如从嫁与,作鸳鸯。”(《南歌子》)所叙不就是自己见到李亿后的感觉吗?“画愁眉。遮语回轻扇,含羞下绣帏。玉楼相望久,花洞恨来迟。早晚乘鸾去,莫相遗。(《女冠子》)这不是自己当初对李亿的期待吗?
      “相见牡丹时。暂来还别离。”“门外草萋萋。送君闻马嘶。”(《菩萨蛮》)不就是与李亿分别前的情景吗?
      “青琐对芳菲。玉关音信稀 。”“画楼相望久。栏外垂丝柳。音信不归来。社前双燕回。”(《菩萨蛮》)“近来音信两疏索。洞房空寂寞。”(《酒泉子》)不就是自己期盼李亿信息的情形吗?
      “玉楼明月长相忆。”“绿窗残梦迷。”“相忆梦难成。……翠钿金压脸。寂寞香闺掩。人远泪阑干。”“还似去年惆怅。春欲暮,思无穷。旧欢如梦中。”“惆怅谢家池阁。”“梦长君不知。”(《菩萨蛮》)“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空皆滴到明。”(《菩萨蛮》)“终日两相思。为君憔悴尽,”“忆君肠欲断,恨春xiao。”“谢娘惆怅倚栏桡。泪流玉箸千条。暮天愁听思归乐。”(《南歌子》)“千万恨,恨极在天涯。”“梳洗罢,独倚望江楼。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肠断白蘋洲。”(《梦江南》)这些描述相思的句子不就是自己此时的亲身感受吗?
      “重帘悄悄无人语。”“往事那堪忆。”不就是自己当前孤寂独忆情形的真实写照;“相见稀,相忆久。”不就是自己当前婚姻的真实处境吗?
      特别是“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不就是自己当前想对李亿要表述的话吗?
      对李亿无尽的思念弄的自己整天干什么都没心思,“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菩萨蛮》)不就是在描述自己的这种心境吗?
      当幼微含着泪将温兄的这些词作读完后,倒是像对知心朋友进行了一次交谈,心里好受多了。于是,就开始琢磨温兄为什么要让自己阅读这些作品的用意。她又将温兄《鄠郊别墅寄所知》读了几遍。
      “美人如何期,如何期?”她忽然悟道,这“如何期”实际上有二层意思,其一是针对自己“早知云雨会,未起蕙兰心。”的后悔思想而言的,是让自己莫言或慎言放弃,要等待;其二,联系温兄作品集中的内容,就是说要把这等待或思念化成创作的资源,拿现代的话说是用身体写作。也就是说在思念中创作,在创作中等待,抑或用创作来感化李亿。
      她感慨地想:这个温兄,好像是女人肚子里的虫子,女人的心思他怎么就揣摸的那么准确。他的前世大概就是个女人吧?他没有如此的经历,作品却叙写的这样逼真。不是男性却能够为女人出主意,真是难以想象。想到这里她忽然对温兄感到由衷的敬佩。于此同时,又回想起他对认父一事态度的不明朗,就又对他有些不满。也许是为了发泄自己对温兄的不满,也许是为了客观地评价温兄的词作,也许是对温兄词作所叙情感真实性的肯定,索性恶作剧式地作《赠邻女(一作寄李亿员外)》以寄之,其诗云:
      羞日遮罗袖,愁春懒起妆。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
      枕上潜垂泪,花间暗断肠。自能窥宋玉,何必恨王昌。
      诗中“羞日遮罗袖,愁春懒起妆。”引用温词“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菩萨蛮》)意。“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是前述词句所描述行为的评语。
      而“枕上潜垂泪,花间暗断肠。”是对温词“锦帐绣帏斜掩。……黛眉山雨点。”(《更漏子》)和“绿茎红艳两相乱。肠断。”(《荷叶杯》)的引用,而“自能窥宋玉,何必恨王昌。”就是对这种相思情的劝慰。
      温庭筠收到幼微所《赠邻女》吟后,先是一楞,然后大笑,自言自语地说:“这女子还在跟我呕气! ”
      那么,幼微下一步该怎么办,请看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