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盗王宝藏》


  • 作者:怀旧船长

  • 第五十三章 扑朔迷离
  • 第五十三章 扑朔迷离
      萧邦的胡子被刮得很干净。
      刘素筠的动作很轻,很仔细。萧邦微闭上眼,享受着这曾经远去的温存,内心却五味杂陈。
      他一直不太懂得女人和情感。情感这东西,当你孤独的时候,它躲得远远的;当你觉得它是一种累的时候,它却不期而至。萧邦实际上从来没有恨过刘素筠。他是一个极为传统的男人。在他的眼里,有一个家,有老婆有孩子,对他来讲已足够。刘素筠的离去让他精神倍受创伤,但他总是以自责来面对她的离去。因此,他以拼命钻研业务的方式来弥补情感的空虚。
      他可以看透敌人的阴谋,但他看不透女人的心事。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他的弱点。无法弥补的弱点。离婚的创痕,深刻于他的心间。于是,后来苏锦帆、叶雁痕的心仪,都丝毫不能打动他。他知道自己亦有七情六欲,但刘素筠驻留在他心中的影像,遮挡了所有的光亮。直到有一天,一个从美国来的华裔女郎林一姝,如一束纯洁的阳光投射进他的心房,他才猛然觉得,原来美好的情感竟如此令人陶醉!
      在邙山岑家大院,当他击败关林栖、看见一姝飘然而至的那一瞬,他听见自己的心狂跳了一下。
      三十八年来,他第一次感觉到心脏的存在,而且,它在鲜活地跳动。
      然而他深知,接触一姝,是为了完成任务。在后来的日子里,他与之朝夕相处,竟然逐渐忘却了她的身份。他已从心底将她当成了亲人。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刘素筠再次出现,搅动了他平静的心灵之湖。
      刘素筠仅用几个温柔的动作,就让无数个存放于心中的画面重现——一姝是鲜活的、阳光的,但一姝其实并不了解他;刘素筠是熟悉的、变幻的,但刘素筠一眼就能看透他的心。
      萧邦感觉头部嗡嗡作响。他不敢想情感问题,因为他不怕千丝万缕的案情,就怕女人绕指缠膝的柔情……
      “你在想什么?”刘素筠盯着他。
      “我……什么也没想。”萧邦一愣,赶紧回神,“我在想,这个商剑到哪去了?你见着他了吗?”
      “他送你进医院后就离开了,可能是去送迈克尔先生吧。”刘素筠说,“你现在什么也别想,安心养伤吧。”
      萧邦只得点头。
      刘素筠嫣然一笑,把小圆镜递给他:“你看看吧,胡子刮了,还真年轻了几岁。”
      萧邦想推,但不好拂逆她的善意,于是接过镜子,放在左手手心。
      “看看嘛。”刘素筠嗓音里有一种母性的温柔。
      萧邦有些难为情地抬起左手,将圆镜举起,侧脸看过去。
      镜子里是一张疲惫的脸,但刚刚刮过胡子,竟也显得有些精神。
      突然,他像触电了一样,浑身一激灵。
      镜面的深处,是一个树阴,树阴下站着林一姝。
      林一姝的身后站着一个人,正用一把匕首架在她的后颈上。
      萧邦的身子瞬间弹起,掀掉薄被,箭一般冲出房去。
      刘素筠一呆。等她喊叫出声时,萧邦早已不见踪影。
      一姝迅速一弯腰,左手反钩击出,直捣身后之人前胸。
      这一击又快又狠。然而,那匕首像长了眼睛似的,仍然贴在她后颈上,而她的出招,瞬间落空。
      一姝轻喝一声,反腿撩出,直取身后之人的裆部。这一腿出奇不意,要么那人须拿开匕首,要么就做太监。
      然而那人一伸手就捉住了她的脚踝。
      “跟我走……”那人“走”字还未出口,但听当的一声,匕首掉在地上。
      “住手!”一姝听见萧邦的声音传来。
      她感到抓住她脚踝的手松开了。她晃了一下,才站稳身形。
      一回头,她看到的是三个人:父亲、萧邦和一个戴墨镜的人。
      一姝惊出一身冷汗。
      那个戴墨镜的人木桩似的站着。虽然,那付硕大的墨镜遮住了他半张脸,一姝仍然觉得似曾相识。
      “爸爸……”一姝刚才遇险,并没感到害怕,但此时乍见父亲,突然一阵后怕。
      “看看他是谁。”枯荣用手止住一姝,对萧邦说。
      “我知道他是谁。”萧邦叹了口气,“但他在这等同于公共场所的地方偷袭一姝,显然是狗急跳墙了。”
      “怎么回事?”一姝听到一个非常焦急的声音传来。一看,原来是刘素筠也跟着跑来了。
      “让我们看看他的真面目。”枯荣伸手去摘那人的墨镜。
      一姝吓了一跳。这人,正是配合萧邦上岛的商剑!
      “商队,不必再装了吧。”萧邦道,“要知道,能败在枯荣大师手下,也算你的荣幸了。”
      商剑目光呆滞。一姝听见他喉咙咕咕地响了两声。然后,他的嘴角有了白沫。白沫尚未完全流出,他已倒了下去。
      萧邦俯身一探商剑的鼻息,随即摇了摇头:“他死了。”
      “这是神刀社的死法。”枯荣道,“他们的成员在被控制时,就会咬破塞在牙缝里的毒药,顷刻毙命。”
      一姝不禁打了个冷战。
      这是一间茶室。
      时针正指向十点,茶室刚开张。
      萧邦、枯荣、一姝、刘素筠四人坐在小茶桌旁的小椅子上,桌上只有三杯清茶。枪伤后忌水,萧邦只是陪坐。
      “爸爸……你怎么去而复返?”一姝问。
      “我根本就没有离开。”枯荣道,“出家人四大皆空,虽然对我也实用,但世间哪有如此铁石心肠的人,刚见到自己的亲生女儿,就要离开?”
      “和尚也是人。”刘素筠点头同意。
      枯荣投以赞许的目光,“这个商剑在萧施主治伤之时,借送迈克尔先生之名假装离开,实际上暗中盯着我们,其目的就是要挟持一姝。贫僧察觉到了这一点,也假装同一姝告别,反过来再跟踪他。”
      “枯荣大师用石子击落商剑匕首,萧邦十分佩服。”萧邦道,“但这商剑铤而走险,试图绑架一姝,不像一个当了二十多年警察的老手所为啊。”
      “商剑所虑,无非是萧施主和贫僧罢了。”枯荣道,“萧施主正在治伤,而贫僧却在商剑的眼底离开,因此虽然冒险,他还是动手了。贫僧以为,很可能他收到了上面的指令,要尽快控制一姝,达到什么目的,因此利用警察的身份清除了医院后院的人,然后伺机下手。”
      “我想起来了。”萧邦一击掌,“就是柳静茹说的那个什么宝藏密码。先前因为事急,我无暇顾及此事。现在屋里没有外人,请大师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爸爸,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姝也露出不解的神情。
      “这事说不清楚。”枯荣叹息了一声,“二十多年前,张耳东对我们发难,在船上大施暴行,我们才知道一姝母亲背上的文身,原来隐藏了这个秘密。一姝,你可能还不知道,林家的人,历代必须遵守一个祖训,就是凡是有孩子出生,无论男女,均要在后背上文下一幅图案。至于为什么要这样做,经历了十几代人,谁也没有去想,只是认为是一种传统罢了。”
      “那我怎么不知道?”一姝还是没明白。
      “这个文身,是婴儿时就刺上的。你的母亲在你姥姥的指导下完成了这个文身,当时只是遵从了祖训,你姥姥和你母亲均不知道此举与藏宝有关。”枯荣道,“再说这个文身极其简单,随着你身体发育成长,可以说凭肉眼几乎看不出来。当年,张耳东也是涂抹了药水,那图才显现出来。”
      一姝感到后背一阵发凉。她现在才明白,商剑急于出手,就是想得到她背上的图形。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这个秘密已经不是秘密了。”枯荣说罢,拿出一个小瓶,“这是我后来配制的药水,只要涂抹上,图形就会显现。一姝,我是你父亲,又出了家,我看请萧施主和刘女士暂时回避一下,我来涂药,将你背上的图形画下来吧,或许对萧施主寻宝有用。”
      一姝面上一红。她想了想说:“爸爸,我看还是由素筠姐姐来吧。你和萧大哥出去就可以了。”
      于是萧邦和枯荣出去了。在出去前,枯荣向刘素筠仔细说明了药水的涂抹方法。萧邦给了刘素筠一个小巧的数码相机,让她在图像显示后拍下来,省得手绘有失精确。
      一姝拉了窗帘,解开上衣,伏在小椅子上。刘素筠找了半天,才隐约发现一姝后背上确有文过的迹象,便按枯荣的指点,用棉签将黄色的药水涂上。果然,不一会儿,一姝的背上显出了淡蓝色的线条。刘素筠连忙调好焦距,让一姝静止不动,一连拍了几张照片。
      整个过程用了不到五分钟。
      一姝穿好衣服。刘素筠开门让萧邦和枯荣进来,把相机交给了萧邦。
      萧邦打开一看,见是黄乎乎的一片。他将图像局部调大,隐约可见一些浅蓝的线条,但一时也不知有何奥秘,暗怪刘素筠摄影技术太差。但想着将来输入电脑,可以将此图分解,心下稍安。
      于是四人重新入座。枯荣道:“萧施主,接下来有何打算?”
      “我正要联系泉州警方,查清商剑和夏天无的情况。”萧邦说,“一个特勤大队,大队长和副大队长居然都是叛徒,实在太匪夷所思了。同时,我要再次上岛,一举弄清董商儒的地下密室究竟有何秘密。”
      “那好。”枯荣道,“贫僧在此已无用处,就不打搅了。一姝,你是跟着萧警探继续查案?还是与我同去寻你的母亲?”
      一姝看了看萧邦,再看了看刘素筠。
      萧邦面色平静,而刘素筠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妒意。
      于是她说:“爸爸,我还是跟你走吧。”
      枯荣起身,递给萧邦两粒黑色药丸,说道:“萧施主,如果信得过贫僧,请将此丸和酒服下,料想会助你肩伤早愈。”
      萧邦接过谢了。枯荣转头向刘素筠一合十,便推门带着一姝走了。
      萧邦本来想阻拦一姝,但一来她要陪父寻母,二来刘素筠似不喜一姝,便未起身相送。
      “舍不得了?”待萧邦把门关上,刘素筠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你想到哪里去了?”萧邦突然有些反感面前这个女人,坐下没有说话。
      “行了行了。”刘素筠伸过手来,摇了摇他的右肩,“人家去寻找亲人,关你什么事嘛?好啦,一会儿我陪你去警局。”
      “不用了。”萧邦道,“阮凌霄的事,你已经处理完了,回北京等结果吧。当然,去上海也行。”
      “你……赶我走?”刘素筠气道,“是啊,我已经跟你没关系了,可是我还是豆豆的妈妈吧?”
      “素筠,你别误会。”萧邦道,“我是不愿意看到你再有危险,赶紧离开这里吧。再说,你跟着我,我还得保护你,不方便啊。”
      “我就知道你已经从心里厌烦我了。”刘素筠恨恨地说,“行,我走,你去完成你光荣神圣的任务吧!”说罢,拿起椅子上的小包,摔门而去。
      萧邦一个人独坐茶室。一姝和刘素筠的走,他都想阻拦,但他都没有阻拦。
      也许是他习惯一个人活动,也许是他最怕与女人相处。但无论如何,现在世界安静下来,他可以进行思考。
      至于一姝,他知道,实际上她寻找母亲的愿望更大;至于刘素筠,他既不想与她复合,也不想让她不开心,而对付她的办法,除了装聋作哑,似乎别无良策。
      萧邦在茶室要了点儿白酒,遵枯荣所嘱服下药丸,便动身前往警局。
      特勤支队政委李劲刚和支队第一大队教导员刘域接待了萧邦。
      李劲刚是一位五十上下的老警察,一脸沧桑;刘域则只有三十四五岁,一脸书生相,戴着度数很深的眼镜。
      “萧兄弟,你在泉州挂了彩,我们支队有责任。”李劲刚是个粗嗓门,不停地抽着烟,“第一大队出现这种情况,都是我们的政治工作做得不好,这一点,我和小刘会向组织打报告请求处分。现在的问题是,商剑怎么就成了叛徒?”
      “李政委不必自责,”萧邦道,“我今天来找二位,就是想了解几个情况:一、商剑平时有何异常举动?二、夏天无带的二十名队员,究竟到哪里去了?三、夏天无的爱人,住在什么地方?”
      “小刘你回答吧。”李劲刚气鼓鼓地看着刘域,“你和商剑天天在一起,不可能没有发现吧?”
      “请李政委息怒。”刘域小声道,“萧兄有所不知,在我们大队,谁都知道我与商剑不和。这个商剑,自认为从业资历深,平时冷脸冷嘴的,认为我们搞政工的没用,好多事情都不与我商量;而夏天无呢,在我调来时就已经卧底了,极少回到大队。不过,昨天晚上他带去的队员,全都回来了。经过询问,这二十个同志,跟着夏天无巡查了两个小岛后,乘快艇归队了,据说是路过珍珠屿,夏天无说有事上岛,让他们先回,就一个人下艇了。至于夏天无的老婆徐园园,我倒是认识的。她怀了孕,是一家外贸公司的会计,住港口路93号紫金家园四楼907房间。”
      “现在是否已经通知徐园园,关于她爱人死亡的消息?”萧邦问。
      “还没有。夏天无死得突然,我们待有结果后再与他家属沟通。”刘域道,“迈克尔先生正配合我们做善后工作,萧兄要不要见见他?”
      萧邦摇了摇头道:“我看不必了。李政委,刘教导员,那我先告辞了。以后若有麻烦二位之处,还请帮忙。”
      二人客气地将萧邦送出大门。
      萧邦直奔港口路93号紫金家园四号楼907房间,按了按门铃。
      开门的是一位美艳少妇。
      这少妇的肌肤几近透明,凤眼柳眉,俏鼻朱唇,挺着大肚子。特别是她嘴角右下方有一颗淡红色的痣,平添了几分风韵。
      “请问你是……”少妇有些警惕地问。
      “我是夏总的朋友。”萧邦道,“有急事找你商量。”
      “他人呢?”少妇问。
      “能让我进去吗?”萧邦低声道,“进去再说。”
      少妇想了想,缓慢地让开身子,请萧邦进屋。
      这是一套四室一厅的房子。本来采光很好,但主人却拉上了窗帘。萧邦想起刘素筠怀豆豆在家里待产时,也是不喜欢满屋透亮。
      少妇将门关上,请萧邦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然后拿起杯子为萧邦泡茶。她边缓慢地动作边问:“老夏怎么了?”
      “他受了重伤。”萧邦看着她的眼睛。
      哐当一声,少妇手上的杯子摔在地上,幸好是木地板,没有碎,但茶叶洒了出来。
      “对不起。”少妇吃力地弯腰拾杯子,但被萧邦一下抓起来,放在茶几上。
      “我不喝茶。”萧邦说,“你别着急,夏总没事。他只是让我来告诉你,赶紧跟我离开这里,他已经不方便跟你电话联系了。”
      “好好。”少妇惊魂初定,顺手拿了一小包雀巢袋装咖啡,撕开了,欲给萧邦冲上。萧邦却接过杯子,自己到饮水机前冲了。
      “赶紧收拾一下,夏总要见你。”萧邦催促道。
      “好好。”少妇进卧室去了。
      萧邦在等她。
      咖啡的味道很香,萧邦半天没喝一口水,觉得喉咙冒烟,忍不住喝了两口。
      那少妇提了一个小布包,从里间出来,突然发现萧邦靠在了沙发椅上,目光明显有些呆滞了。
      “大哥……”少妇一脸惊惶,走近,突然用手指戳向他的眼珠。
      萧邦的眼睛睁着,眼皮未眨。
      少妇将手顿住,突然温柔地说道:“你起来吧……轻轻的,站起来……”
      这声音颇似夏天晚上母亲诓孩子入睡的呢喃软语。
      萧邦竟然像着了魔似的,果然轻轻地扶着沙发沿站了起来。
      “向左走……向左走……”少妇继续柔声道。
      萧邦果然就向左边走。
      左边的尽头是一面墙。少妇“向左走”的声音未停,萧邦居然也不停,一直向左走,直到他的鼻子直挺挺地撞在墙上,但脚步还是没有停止,原地不停地踏动。
      “停!”少妇终于命令道。
      萧邦便木偶似地停在那里。
      一声娇笑从里屋传出来:“徐姐姐,没想到大名鼎鼎的萧大警探,竟然被你玩弄于掌中!”
      那少妇一把扯出肚子上的凸起之物(原来是一个枕头),也咯咯笑道:“玉妹妹,没想到这咖啡还真管用。”
      暗香浮动,娇美的玉罗绮缓缓从里间走了出来。